第31章

32

解決好了阮绛, 成梨柚終于能全神貫注做她的工作了。

她開着車,不緊不慢地跟在劉尹的車後, 保持着不顯眼卻又不會跟丢的距離, 一路都十分順利,一直跟到了金紅石小區的後街。

與劉尹隔開一段距離,成梨柚停了車,看着對方提着裝有大白和小白的貓箱下了車。

劉尹停車的道邊, 開着一整排的小商鋪。

她車門正對着的便是家賣羊雜湯的店,挂着“現宰現賣”的招牌,門口水泥地上有着常年宰殺留下的洗不掉的血漬。

劉尹踩着滿地的血漬路過, 走進了旁邊的“如意寵物店”。

見此, 成梨柚帶着阮绛的蟲型攝像機下車,走到商鋪附近, 把攝像機放了出去。

因為要上交刑偵總局檢查,蟲型攝像機的全套設備都在阮绛的背包裏。成梨柚放好攝像機回來、一坐進駕駛室,就從阮绛手中的電腦屏幕上看到了如意寵物店內的即時畫面。

店裏的來客除了劉尹,還有一對情侶模樣的男女。他們選中了一只瘦小的暹羅貓, 女人抱着貓愛不釋手, 男人則正在向店裏的人交錢。

收費的就是店裏的第四個人了。

他是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男人,穿着件藍白色的條紋襯衣。衣服對他來說明顯小了太多,肚子前的部分被撐得十分緊繃, 感覺扣子随時都要崩飛出去。

見成梨柚開始看攝像內容,阮绛操縱着攝像機,将那只瓢蟲停在了可以俯瞰全店的頂燈燈沿上, 随後騰出手,開始查這個發福男人的身份。

很快,他就有了初步的結果。

“孫卓遠。男。80年生人。今年37歲。中專畢業,學了廚師。後來輾轉在幾個城市的飯館裏工作。今年年初,他在金紅石小區內租下了商鋪,開了這家如意寵物店,證件和手續齊全,目前看不出什麽問題。”

“看,問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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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的話,成梨柚把放在膝蓋上的電腦轉向他,指着屏幕上顯示的一角給他看。

屏幕裏,在如意寵物店的角落,摞着七八個籠子,裏面關着的全是同大白、小白毫無差別的純白色長毛貓。放大仔細看,它們連眼睛都一模一樣。

再往旁邊看,還有和小黑、和小藍完全相同的黑貓與藍貓們。

來不及再細看,那對客人男女已經帶着暹羅貓走遠了,原本在彎腰逗貓的劉尹站了起來,打開貓箱的門,抱出大白。

阮绛操縱着瓢蟲攝像機,将視角慢慢地向她靠近。

劉尹依次解下大白和小白脖子上的紅綢帶,将兩只貓交給了孫卓遠。

孫卓遠提着大白和小白,将它們帶進了裏面的另一個屋子。

成梨柚:“跟上他。”

屏幕顯示的視角随即跟着孫卓遠進了裏屋。

裏屋內最顯眼的就是一個瓷磚貼片的方池子,面積很大,看起來像是給寵物洗澡用的。

孫卓遠把大白和小白放進池子,鎖上門,從櫃子裏拿出藥劑和注射器,把藥劑粗暴地注射進大白和小白的脖子。

很快,大白和小白失去了意識,身體綿軟地癱在那裏,孫卓遠戴上手套,穿上一件黑色皮質圍裙,随後拿出一把鋒利的刀,抓起大白,用刀剖開了它的肚子。無視着不斷湧出的鮮血,孫卓遠将手伸進它的肚子,掏扯出內髒,接着換了把小刀,細細地将胃劃開,将裝着毒品的蠶蛹大圓柱物體依次取出,手法十分熟練。

盯着滿屏的血腥,成梨柚一言不發。

孫卓遠的動作越來越快。他将剖出來的全部毒品處理幹淨、用多層報紙結實地包裹好,随後把兩具貓屍裝進屋子裏一個已經有些重量的黑色袋子、紮緊封口。最後,他打開噴灑,仔細地将所有的血跡沖洗幹淨。

至少從成梨柚這裏看,經他處理完的現場,全然不像發生過什麽血腥的事情。

處理好這一切,他摘下手套、脫掉皮質圍裙,從櫃子裏取出另外兩份同樣用報紙包好的東西,和新包好的那一份毒品放在一起,再次用報紙将它們全部牢牢地包了進去。接着,他拿好紙包,提起貓屍袋子,打開門鎖走了出去。

這段時間,攝像機在裏屋,并沒有拍到外面房間的劉尹。但視線剛到外間,成梨柚就知道劉尹做了什麽了——她挑好了的新的大白和小白。

因為在那個藍色的貓箱裏,已經有了兩只白色的長毛貓。它們脖子上鮮紅的綢帶,像極了剛才水池裏蔓延不斷的鮮血。

看着那對白色的貓,成梨柚總覺得有隐隐的綠色浮現。

她閉了閉眼睛,才繼續看向屏幕。

但接下來也沒什麽可看的了。

劉尹把孫卓遠遞過來的紙包放進挎包,提起裝有貓屍的黑色袋子和貓箱便走出了寵物店。

成梨柚看像阮绛:“攝像機能跟着劉尹到車裏繼續拍攝嗎?”

阮绛:“電量撐不住……”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

他最不想讓成梨柚失望。

要是當初想辦法擴大電池容量就好了。

這樣想着,他的語氣裏帶了些忐忑:“除非調整為低耗能狀态。但低耗能狀态時,機器能夠啓用的只有定位功能。可以嗎?”

成梨柚愣了愣:“當然可以。有定位就足夠了!”

她本來已經開始苦惱要怎麽繼續了。畢竟這附近多數都是小路,經過的車輛有限,如果繼續開着陳不周這輛大吉普去跟蹤,說不準就會引起劉尹的注意,而且天也黑了,跟車也變難了。可她才剛耷拉下肩頭,就聽到了阮绛的後半句,整個人一下子就振作了起來。

阮绛怎麽就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呢!

看着成梨柚亮晶晶的眼睛,阮绛心中的沮喪瞬間就不見了。他很小幅度地彎了彎嘴角,但在成梨柚還沒發現前就又趕緊變回了一本正經的認真樣子。

本來就被她當小孩子看,絕對不能再露出幼稚的樣子了,必須要更穩重、更成熟才行。

他板着臉,開始操縱機器。很快,瓢蟲攝像機跟着劉尹飛進車裏,落在了後排車座隐蔽的邊緣。

在關閉了除定位外的一切功能後,阮绛又打開了熊貓市的電子地圖,代表着黑色桑塔納位置的紅色小旗已經豎起,正在離代表着成梨柚位置的綠色小旗越來越遠。

成梨柚看着紅色小旗途徑道路上留下的紅色螞蟻線,休息了一小會兒,然後踩下了油門,也走上了那條路。

走到一半,成梨柚看到窗外途徑的地方,目光閃了一下。那裏就是最初發現貓屍、打電話給孫大姐爆料的那家工廠的垃圾堆。

……

天徹底黑了下來,華燈映亮着道路。

穿行在車流中的的成梨柚突然發現,紅色的小旗自從上次停下來後,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動了。而紅色小旗停着的這個地方,她也并不陌生,就是劉尹目前居住的锆石小區的地下車庫。準确的說,是劉尹租下的c-13號停車位。

難道劉尹回家了?

思考着,成梨柚把陳不周的破吉普徐徐停在了锆石小區的附近。

這個時候,她發現了一個問題。

成梨柚:“攝像機怎麽拿回來?”

跟阮绛對視片刻,看他打開攝像功能、确認車內沒人後,成梨柚傻眼了。

她光顧着追蹤劉尹,完全忘了考慮回收的問題。現在劉尹停了車、走了人,車門緊閉,攝像機飛不出來,完全被困在裏面了。

她倒不是不能不留印痕跡把車門弄開,但沒有門卡,她根本就進不去車庫,就算費一番功夫想辦法進去了,車庫裏也到處都是探頭和巡邏員,劉尹的車還可能有人認得,萬一露了馬腳讓劉尹察覺,不僅前功盡棄,後果也不堪設想。

“要不,”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阮绛,“我們就在這兒等她?她肯定還要再開車。等她再開車的時候,我們就能把攝像機拿回來了。”

她語氣堅定,試圖掩蓋住自己的心虛:“你放心,我肯定把攝像機給你原封不動拿回來!”

但阮绛卻一點都不配合,非要認真思考成梨柚糊弄他的話。

“她什麽時候會再開車?”

“如果今天她不開車,我們就一直在這裏等嗎?”

“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

成梨柚:“你餓不餓?”

十分鐘後,兩人把車停到了街對面另一個小區的停車場,步行回到了锆石小區門前的鬧市街。挑了一家飯館,嗦粉解決晚飯。

然而,就在成梨柚夾起一塊肥美的大塊牛肉、做着“是送到阮绛碗裏還是送到自己嘴裏”的艱難抉擇時,阮绛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彈出了“warning”的警告。

他解鎖進入程序,發現原來是攝像機保持錄像穩定的裝置突然受損、已經失效。

機器不可能平白無故受損,一定是車裏有了什麽新的情況。阮绛迅速打開攝像機的飛行和攝像模式,開始觀察車內。成梨柚打量了一遍四周,見沒人注意到這裏,于是湊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看向手機。

由于錄像穩定裝置失效,顯示出來的畫面确實晃動得不輕,但這并不妨礙成梨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副駕上的人。

不是劉尹。

她沉下目光。

那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鼻翼極其寬大的餅臉中年男子。他抱着個大街上随處可見的普通皮包,正在打開副駕駛座位前的儲物箱。

儲物箱打開後,他小心地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報紙包裹好的紙包、放到一邊,緊接着打開皮包,将裏面一摞一摞的百元大鈔統統倒進儲物箱,等皮包被倒空,便把紙包裝了進去。随後,他腋下夾包,打開車門就要離開。

也就是抓住了這次門開的機會,阮绛順利地把瓢蟲攝像機撤了出來。

下了車的男人拿出手機,開始撥號碼。但現在不是關注這個男人的時候,攝像機如今僅剩了1%的電量,它必須要靠着這丁點的電量從地下車庫出來。萬一中途沒電落在車庫地上,它可随時都有可能被車輪碾上!

在成梨柚的祈禱中,攝像機平穩地飛過了一半的路。

阮绛手機上早就亮起的電量不足的警告燈開始閃起刺眼的紅光,而且越閃越快,越閃越快,看得成梨柚的心跳也跟着不斷加快。

随着警告燈的閃爍,攝像機也很明顯地飛不動了。它的速度在變慢,飛行的高度也在逐漸降低,仿佛一個快要沒了力氣的登山人,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吃力。

就這樣艱難地一抖一抖,它終于飛到了出口前轉彎的上坡。

慢慢地,離出口只剩下了最後半個彎道,馬上就要成功了。

成梨柚屏住呼吸,嘴角也彎了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攝像機忽然猛地墜了下去,幸好就在砸落地面的最後時刻,它又勉強地、顫巍巍地挺住了,貼着地面,更加遲緩地向上飛起,就像是在撐着它的最後一口氣。

就差一點兒了,堅持住!!!

成梨柚忍不住在心裏給它打起了氣,但同時,她也在冷靜地在确認着它的位置。她已經開始做好了它飛不出來的準備,并且在快速思索着進去取它的辦法。

但它比她想象的還要頑強,靠着最後一口氣,硬是忽上忽下地飛了出來。在離開車庫的瞬間,它的電量完全耗盡,一頭栽進路邊的草坪上,徹底不動了。

阮绛和成梨柚趕緊趕了過去,用手機照着亮,撲到草地上就開始摸。

在扒拉了一堆的碎紙片、玻璃彈珠和塑料瓶蓋、成梨柚都快滿頭雜草趴到地上的時候,他們終于發現了那只瓢蟲。

一回到車裏,成梨柚立馬癱在了椅子上。

休息了好一會兒,她從頭發裏拽出一根雜草,瞥了眼旁邊正在把攝像機仔細裝進盒子裏的阮绛,又順着将目光落在了瓢蟲攝像機身上,忽然地,她露出一個神色柔柔的笑臉。

嗯。

辛苦你了。

幹得漂亮。

她以草為劍,随手地懶懶一揮。

接下來,就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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