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2
因為不知道丁嬸所說的“過幾天山哥來”的過幾天到底是哪一天, 成梨柚便把接下來的每一天都當成山哥會出現的那天。
越到緊要關頭，成梨柚就越慎重。
她每天按時出門乞讨, 繼續賣力地要錢, 連小學生的挑釁都完全當做沒看見。
但她的忽視卻讓領頭的小男孩覺得十分不爽。
兩天後，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小男孩領着幾個“小弟”再一次殺了過來。一夥人嘀嘀咕咕的，一看就是打着使壞的鬼主意。成梨柚立馬低下頭, 裝作沒看見他們。
但他們卻直接找上了門，還走到了成梨柚的面前。
“拿抓兒！”
小男孩高高在上的叫她。
“錢！要不要？”
他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二十元的現金。
成梨柚把飯盒舉起來，示意他往裏放。
小男孩不幹：“你伸手我就給你。”
成梨柚很不情願, 但她也沒有能拒絕收錢的理由, 只好向他伸出了右手。
男孩得逞地興奮笑着，藏在口袋裏的另一只手飛快地拿出來, 打開手裏502膠水的蓋子使勁擠壓軟管，拼命把裏面的液體往成梨柚右手上倒。
成梨柚想要縮手卻沒來得及，又被男孩把那張紙鈔按在了她沾了膠水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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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也給你！”
502膠水幹得極快，左手不能動, 成梨柚第一時間就用右膝蓋壓住現金邊緣想将紙撕下來。
但是膠水已經凝固了, 紙和皮膚接觸的地方粘得很牢，即使把現金撕下來，她的手上還是留下了很多揭不下來的棕粉色紙屑。
感受到膠水已經在皮膚上結了一層硬殼, 成梨柚又對起手指搓了搓，但依舊很難搓掉。
不過，有麻煩的并不止她一個。
男孩在得意過後卻驚慌地發現, 他把502膠水也弄到自己手上了。現在他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黏得牢牢的，使力想要分開就會扯得皮膚很痛。
他頓時害怕了，掉頭就跑。
小弟們問他去哪，他吼了句“我要回家！”，很快就沒了影子。
成梨柚：………………
沒等她報複回去敵方卻自我毀滅了。
憋屈。
……
這股憋屈一直延續到了晚上。
502膠水幹在皮膚上，不舒服，很煩人。成梨柚沒有用熱水浸泡和用風油精塗抹這些的條件，只能靠右手的手指們互相硬搓。但皮都搓疼搓紅了，直到睡覺前，成梨柚還是沒能把手上的膠水全弄幹淨。
帶着一手的僵硬，成梨柚睡得相當不舒坦，總也睡不沉，因此在丁嬸被拍搖的時候，她毫不費力就完全清醒了過來。
丁嬸進屋後便把房間門關了大半，此時只有微弱的光從客廳透進來，卻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屋裏人的樣子。
成梨柚沒有手表，猜不準時間，但她估摸這會兒已經到後半夜了，于是她裝出沉睡中被驚醒的樣子，從頭到腳都沒有露出毫無破綻。
見成梨柚醒了，丁嬸壓低嗓音：“山哥到了，要見你。”
成梨柚露出了柳苗茫然的神色。
她想了想，終于反應過來，馬上撐着身子往起爬。
看到她身上那件髒到發膩的棉襖，丁嬸忍不住皺了眉：“別穿這件，換件幹淨的。你包袱裏不是還有嗎？”
的确還有。
成梨柚順從地坐了回去，解開放在床頭的包袱，露出了那件稍微幹淨一些的棉襖。
阮绛在出發前總共完成了兩個同樣的紐扣攝像機，被成梨柚分別縫在了兩件棉襖上。一件她一直穿在身上，從不脫掉，而另一件，則被她好好地放在了包袱裏。
因為紐扣體積微小，裏面存儲的電力十分有限，只有在需要使用時才能啓動，而啓動的辦法就是用手指按住紐扣的內側，用指紋進行認證解鎖，于是，成梨柚借着取出棉襖的機會，把拇指輕輕地按在了第二顆紐扣的內側。
一。二。三。
……
怎麽回事？
紐扣照相機成功啓動時的震動回饋沒有出現。
機器沒能被打開。
這不應該。成梨柚在news high做的幾次測試裏，機器十分靈敏，三秒馬上就會有啓動反饋。
成梨柚又按了一會兒。
四。五。六。
她再次默數三秒，可機器依舊沒有反應。
成梨柚穩住心，換了一個手指。
不行。
又換了一個手指。
還是沒反應。
五個手指的指紋全都無法被識別。
成梨柚看向她的覆蓋着硬殼的手指，瞬間明白了。
該死的502膠！
“磨蹭什麽？”
山哥就在客廳，丁嬸邊小聲催促，邊不斷扭頭向後看。
趁着丁嬸一個扭頭，成梨柚把棉襖的一角死死按進阮绛手裏。
“我把他吵醒了。”
回答着丁嬸，成梨柚作出想要搶回衣裳的樣子，對着阮绛輕聲說：“小枝，松手，把衣裳給姐姐。”
阮绛領會了她的意思，立刻攥緊了棉襖鬧着不撒手。
成梨柚只能擡起頭，一臉懇求地看着丁嬸：“嬸子，他這就是被突然吵醒了才這樣，我好好哄哄他，他聽話，不會鬧。哄好了我馬上就過去。”
節外生枝，丁嬸很不高興。
但她也不想這傻子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洋相，讓她失去了一條發財的路。
她于是壓下不耐煩：“那快點，山哥那裏我先幫你擋擋。”
說完掉頭先走了出去。
丁嬸不繼續盯着，成梨柚壓力驟減。
“那小枝幫姐姐穿這件衣服好不好？”
她看着阮绛：“姐姐不會系扣子，想要小枝幫忙系。”
為了以防萬一，除了成梨柚右手的五個手指外，紐扣照相機內也輸入了阮绛的全部指紋。阮绛聽完成梨柚的話，當即就明白了她這一出戲的意思。
他開心地點了頭，爬起來幫成梨柚把棉襖床上，随後裝成笨拙系扣子的樣子，用手指按住了紐扣的背面。
一。二。三。
只有阮绛和成梨柚能發覺的輕微震動終于出現，成梨柚哽住嗓子的那股緊張立即消失了。
“小枝真棒。”
她笑着說：“姐姐有急事，就先讓小枝系這一個扣子，等姐姐回來，小枝再繼續系？”
阮绛拽住她的另一個扣子，似乎還沒玩夠，成梨柚只好找出鵝卵石塞進他手裏，這才勉強哄住了他。
“小枝乖，自己在這裏玩，姐姐一會就回來。”
成梨柚說完，看阮绛的注意力已經被鵝卵石吸引，于是匆匆地把扣子系好，打開房門走進了客廳。
……
為了防止有乞讨者看見山哥的臉，四間卧室的門全部緊閉。而山哥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中央，百無聊賴地數着一麻袋零碎的錢。
成梨柚看過去，那還真是張大衆到不能再大衆的臉，遍地都是，毫無特色，和當初畫眉市被抓小頭目描述的別無二致。
難怪畫眉市刑偵分局的人照着專家畫的人像畫都确定不了人。
這樣想想，小頭目還真是有點冤。
見成梨柚總算出來，丁嬸連忙誇張地露出笑臉，把走路不便的她連拉帶扶送到了山哥的面前。
山哥打量了她幾眼，向她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邊回答着山哥的問題，成梨柚還分出了一半的心思到她胸前的紐扣照相機上。
紐扣的背面正在一下一下不停地發着熱，這是已經鎖定了對方的面部正在瘋狂拍照的提醒。
一下，兩下……
拍照繼續進行着。
幾分鐘後，機器內留存用于拍照的電量耗到了極限，紐扣的發熱不再間斷，而是開始了一陣持續的發熱。
成梨柚知道，這說明它的拍照結束，正在将拍好的照片往周諒的電腦上傳。
她繃緊了心弦，祈禱千萬要傳輸成功。
不久，紐扣微微顫動了一下，随後逐漸涼了下去。
傳輸完成，機器自動關機。
感受到胸前熱度的消失，成梨柚暗自松了一口氣。
根據阮绛的設置，今天她拍到的圖片和拍攝的詳細位置都會直接上傳到周諒的電腦上，周諒只要一開機就能看見。至于後面的，就不關她的事情了。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沒什麽可做的了，只用安心等待作為被強迫乞讨案的受害者被解救出來就好。
perfect。
正好這時，山哥接到了一個電話，揮手讓她先回去，成梨柚恭敬地鞠完躬，轉身便要走回去躺倒绛绛好好緩神，但下一秒，她的腳步卻頓住了。
山哥對着電話說出的是人熊村的土語。
而且，他還喊出了一個名字。
他問：“誰？崔晨？”
成梨柚瞬間汗毛豎立。
她死命地掐住手心，不準自己的神情出現任何變化，強迫自己邁開右腿，繼續向前。
她的腿腳本來就不利索，那一瞬的停頓很容易就被掩飾了過去。但她的心神卻沒有跟上她的腳步，所有的心思都還繼續聽山哥說着電話。
她聽不清電話對面的聲音，卻能聽清山哥的大笑。
“你跟我客氣什麽？……去他媽的通緝令，到了我的地盤，我就保你的平安。”
……
“那就到鹧鸪來。”
……
“好，明天幾點？我晚上開車去接你們！”
越聽，成梨柚的四肢越涼，身體裏的血液仿佛結起冰渣，幾乎連右腿都不會走路了。
這裏怎麽會牽扯到崔晨？
崔晨可是見過她的臉！
他現在會被通緝，會成為逃犯，很大程度是拜她所賜。之前不知道她在案子裏扮演的角色也就罷了，要是在這裏見了面……
一個熊貓市咖啡店的店員出現在鹧鸪市乞讨，名字、家鄉、過往全都不一樣，他再蠢都能看出她有問題，周圍又全都是他們的人，一旦事發，她恐怕都活不到第二天！
本來“安心等待以被害者身份被解救”的方案絕對不能用了，崔晨随時有出現在鹧鸪市認出她的可能，她必須盡快離開，到安全的地方去。
今天！
今天就得離開！
絕不能再回到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