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人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蘇遠正坐在客廳陪我爸下象棋。
我走過去掃了一眼,看了看戰局,然後譴責蘇遠:“蘇遠,你要敬老愛幼,就不能讓着點咱爸?”
我爸拿着棋子的手一抖,然後看我的眼神裏充滿悲憤。
我爸喜歡下棋,但技術卻幾十年如一日的爛。當初蘇遠剛學下象棋的時候,我爸樂的笑不攏嘴,說終于有人繼承他的衣缽了。我撇了撇嘴,咬了一口蘋果調侃:蘇遠,要堅守陣地,不能輕易丢盔卸甲啊!
蘇遠聞言,擡頭看着我:“姐,你難道不知道棋場無父子?”
我想了想,然後看着蘇遠:“我只聽說過賭場無父子,棋場無父子是誰說的?”
很明顯蘇遠理虧,所以他張了張嘴沒有說話,轉過身繼續和我爸下棋。
我轉身進屋,蘇遠的聲音傳來:“姐,姐夫上午找你聊天了,我閑着沒事就跟他聊了幾句。”
我虎軀一震!一個箭步揪着蘇遠的耳朵:“你跟林修聊天了?”
蘇遠疼的龇牙咧嘴:“疼!”見我不為所動,立即轉換求救對象:“爸——”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很顯然,我這個情人比蘇遠這個兒子重要。我爸笑了笑低着頭,看着棋局做沉思狀。
有我爸撐腰,我手下力度便大了幾分:“坦白從寬,抗拒打死!”
蘇遠立即很識時務的坦白,希望獲得我的寬大處理。
“不是林修,”聽到蘇遠的話,我一顆心頓時放下來,揪着蘇遠耳朵的手也就放開了。
逃離魔掌的蘇遠跳開幾步,然後說:“是昨天那個姐夫。”
我頓時火冒三丈:“蘇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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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遠躲在我爸的輪椅對面,舉手投降:“姐,我錯了,我不該這麽早叫他姐夫!”
我:……
已經無力教訓蘇遠,我走進屋打開電腦,查看蘇遠和路垚的聊天記錄。
這一看我才知道,蘇遠這小子昨天趁我換衣服下樓的空當發了好幾條信息給路垚。
“你是不是今天那個路垚?我是蘇遠,我跟你說你現在開的車是白天那輛輝騰嗎?”
路垚回複了一個字:嗯。
“我跟你說,你要是追我姐的話千萬別開這輛車,因為她把你的車當成路上到處跑的大衆了。我勸你最好換輛蘭博基尼或者法拉利什麽的,我姐只認識比較特殊的豪車。”
路垚的回複隔了兩分鐘:好的,謝謝你的提醒。
然後蘇遠很痛快的說:“沒事,早晚是一家人呢!好好玩,最好今晚不用送她回來啦!姐夫你要記得,我可是一直站在你這邊的,以後我姐再打我的時候,你要幫着我點。”
我看着路垚回複的“好”字,腦子裏一團亂麻。
我和路垚在我大四那年形成同事關系,聊天時說的大多是工作上的事,他是我的編輯,雖然我和他從沒見過,但從他每日都會按時給我審稿并提出意見可以看出,他是個工作上一絲不茍的人,加上他平時和我聊的都是那工作上的事,從來不會打聽我的個人生活,久而久之,我對他的信任便深深的積累起來。否則我昨晚也不會他說一聲見面我就跑下樓。
我們一共見過兩面,第一次是昨天上午,第二次是昨天晚上。
我對自己的長相一直很有自信,很自信沒有哪個帥哥會對我一見鐘情,更不會有哪個開着上百萬豪車的帥哥會對我一見鐘情。
那麽,路垚是怎麽想的?
躺在床上抱着電腦想了半天沒想通,幹脆關了電腦,躺在床上出神。
吃晚飯的時候,趙雪打了個電話給我,約我逛街。
吃了飯我換了件衣服便出了門。
下公交車的時候,趙雪站在馬路對面對我招手。
我看了眼紅綠燈,還剩十秒,我迅速用路程除以時間,然後以計算得出的速度小跑着過馬路。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剛跑到馬路中間,迎面撞上一個人,我揉了揉撞疼的胳膊,彎腰跟對方說“對不起”,對方看了我一眼,說了聲沒關系便匆匆走了。
這一耽誤,綠燈便閃爍起來。我剛準備做加速度運動,旁邊一輛白色小車突然按下了車玻璃。
“學妹,去哪呢?”程之立趴在車窗上,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看了眼對面的綠燈,此時已經變成紅燈,車已經緩緩從我前後經過,我站在程之立的車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程之立的車身後響起了陣陣喇叭聲,我指了指對面:“學長好,我就去對面,先不聊了,我朋友在對面。”然後我小心的閃避着車流,跑到對面。
趙雪拉着我的手:“剛才那人是誰啊?你們很熟嗎?”
我轉身往後看,程之立的車已經走了,然後跟趙雪說:“一個學長,看到了就打聲招呼。”
趙雪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幾秒,“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逛了很久,我什麽也沒買,倒是趙雪,買了一大堆東西。走出商場的時候,趙雪一把挽住我的手:“看在漫漫今天陪逛的份上,本小姐決定大放血,說吧,你想吃什麽,我請客!”
我瞥了眼趙雪,然後托着下巴說:“既然不用我掏錢,那我得好好想想吃什麽才行。不然太對不起趙大小姐的盛情了。”
趙雪大笑,燈光下,年輕的女孩子笑得眉眼彎彎。
在福滿樓坐下的時候,我看着忐忑的說:“趙雪,你不會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吧?”
趙雪一愣:“沒有啊!你怎麽這麽問?”
我笑了笑,然後說:“那你怎麽怎麽突然請我來這麽高端的地方吃東西?”
趙雪拿着叉子指着我:“蘇漫,你死定了!”
我立即舉白旗投降!
在我和趙雪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點頭之交。
謝婧。
我暗暗想着晚上回家一定要叫蘇遠給我看看天蠍座這幾天什麽運勢,為什麽頻繁遇見故人。
謝婧是當年我們學院的系花,人長得很漂亮,學習也很好,是那種學霸型美女。
在我眼裏,比我學習好的都是學霸,比我好看的都是美女。主要是我這個人太接近人類各項标準了,那麽高于标準的就是優秀的那一類。
我會認識謝婧,不僅是因為大學報到那天程之立将我丢在宿舍樓下追着謝婧跑了,而是因為她是系花。這本也沒什麽,畢竟我宿舍還有一朵校花呢。
嗯,葉小尹在迎新晚會上以一段芭蕾舞舞蹈征服所有觀衆,拿下了校花的的桂冠。
可是謝婧,是金融系系花,而系草,是林修。那個時候,所有人談起林修,接下來一定會說起謝婧。
謝婧化着精致的妝容,一頭長發披散在一邊,一身得體的西裝讓她看起來既幹練又知性。她和幾個男人一起從包廂裏出來,看到我時愣了愣。
我沖她點點頭,她看着我沉默半晌,然後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趙雪看了謝婧一眼,然後問我:“你們認識?”
我翻了個白眼,我像是對着陌生人也會點頭的?
趙雪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很傻的問題,然後突然說:“我覺得她好像很不喜歡你啊!”
我莫名的看了一眼趙雪,沒有說話。
不久後再想起趙雪的話時,卻不得不說這姑娘看人還是蠻準的。
☆、9
回去的時候,趙雪的公交車先到,于是我一個人站在公交站等公交。
等了一會,2路車終于晃晃悠悠的到了。
我爬上公交車,一搜口袋卻發現錢包不見了。
公交司機緊緊的盯着我,看我的眼神仿佛看一個偷稅漏稅的老板。
下車的時候,我聽到公交司機哧了一句“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坐個公交車還想賴皮。”。
我站在公交站臺,仔細回想錢包和手機是什麽被偷的。
看了看站牌上的時間,然後邁開兩條腿往家走。還好家不遠,走四十分鐘也就到了。
剛走了沒多遠,一輛白色轎車在我旁邊慢慢停下,路垚坐在副駕駛位置伸出頭:“上車!”
我一愣,腦袋裏不自覺的閃過他和蘇遠的聊天記錄,透過車窗,我看到了司機程之立。
程之立看了我一眼:“快上車,這是單行路,不讓停車的。”
我“哦”了一聲拉開後車門坐了上去。
上車後,我指着程之立問路垚:“你們……”
路垚轉過身:“我朋友,程之立。”
我剛想說“我知道他是程之立”,程之立轉過身對我說:“忘了介紹,這是我朋友,路垚。路垚,這是我師妹,蘇漫。”
路垚看了程之立一眼:“你認識她?”
程之立理所當然的說:“認識啊!怎麽了?”
路垚瞪着眼睛,半天沒有說話。
我後知後覺的發現,路垚以為我不認識程之立,程之立以為路垚不認識我,而我以為程之立不認識路垚。
真是人生處處是驚喜啊!
三個彼此認識的人,互相跟彼此介紹第三個人。
我看了看盯着程之立若有所以的路垚,然後趴在椅背上,對路垚說:“你不用驚訝了,我認識你,也認識他,大家互相都認識,只是今天正好湊在一起了,明白?”
路垚眼神動了動,程之立一邊開車一邊扭過頭,震驚的說:“師妹,你怎麽會認識路垚啊?”
我看着程之立的側臉說:“因為我們是同事啊!”
程之立一個急剎車,沒有任何防備的我和路垚齊刷刷往前摔。
程之立似乎并不打算為驚吓到我和路垚道歉,他瞪着眼睛:“你和路垚是同事?”
我揉了揉撞在前排椅背上的下巴,想着程之立為什麽會這麽驚訝。剛想問“有什麽不對嗎?”
路垚指了指我:“他是我公司的作家。”
程之立抽了抽嘴角,沒有說話。
我扭頭看路垚,路垚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轉過身子去了。
開了沒多久,程之立轉過身問我:“師妹,你住哪?”
“洪越路13號,幸福小區。”我還沒張口,路垚趕在我前面跟小學生背書一樣将我家的地址背了出來。
我張了張嘴,準備看程之立的反應。
程之立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先是一個扭頭看路垚,眼睛裏明明白白寫着不可置信,然後再回頭看我,臉上就差寫三個大字——有奸情。
當初我和林修的事,程之立基本都知道,我也懶得解釋,然後嘆了口氣:“昨天發生了點意外,然後路垚送我回家,所以他記得我家的地址。”
程之立看着我,幹脆将車停在路邊,然後轉過身盯着我:“意外?”說完跟個掃描儀似的将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我皺了皺眉頭,長話短說:“就是我上班的時候摔了一跤,然後路垚送我回家啊!”
程之立沒有理我,轉身看着路垚:“是這樣嗎?”
路垚看了我一眼,然後“嗯”了一聲。
程之立突然盯着路垚:“我家地址,給你十秒鐘複述。”
我立即緊張的盯着路垚。
程之立的問題前後毫無關聯,讓我這個擅長跳躍思維的人都措手不及,不知道路垚會不會蒙圈。
路垚一愣,然後下意識的說:“學府路——”
路垚沒有蒙圈,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程之立家的地址,這裏的不知道,是一種抽象的不知道。就好比有一個地方你特別熟,熟到你閉上眼睛就能說出這個地方有什麽,旁邊有什麽店,店裏賣什麽,老板人好不好,但是你卻說不出這個地方具體地址。舉個例子,我現在只知道我的高中叫“英才中學”,具體地址不詳。
顯然,路垚此時就處在這種尴尬之中。
路垚想了想,然後說:“學府路,程之立家!”
聰明!我在心裏為路垚吶喊!
路垚的回答簡直可以給滿分。
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有的時候一個地方的特殊性就在于這個地方有某個人。
顯然程之立并不能明白這麽艱深的話,他笑得奸詐:“我家的地址你不記得,卻記得師妹的,真是可以啊!”
路垚看了眼程之立,然後說:“我知道去你家,我為什麽要記得地址?”
程之立“哦?”了一聲,接着說:“那你不知道去蘇漫家?”
路垚一噎,看了看我,然後說:“知道。”
程之立哼了一聲:“那不就得了!有了異性沒人性啊!”
我實在看不下去,用手指戳了戳程之立:“師兄你這話就不對!你看人家知道去你家,就說明他記得你家地址!就好比——你說一下你高中學校的門牌號!”
程之立一愣,然後擡頭冥思了會,然後看着我茫然的搖了搖頭。
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路垚剛剛就是你現在這種情況!”
程之立看着路垚:“是嗎?”
路垚笑了笑,點了點頭。
程之立若有所思,然後又問:“路垚,咱高中學校地址是什麽來着?”
路垚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不知道。”
一場兄弟反目成仇的戲碼在本才女機智的應變下無聲化解,我心裏那叫一個樂呀!
不過我這人雖然喜歡得意,但從不會忘形,所以即使此刻我心裏已經放起了禮炮,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但臉上依然是端莊得體的。
我下車的時候,路垚搖下車窗:“以後不要大晚上的一個人走。”
我愣了愣,并不是很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我一沒錢二沒手機,難道我要跪在街邊乞讨?不就是幾十分鐘的路麽,就當減肥啊!
我還沒想好怎麽回答路垚,白色轎車一個甩尾,彙入了車流。
我不得不佩服程之立的車技,能把小車開出神龍甩尾的氣勢,他是我目前見過的第一個人。
這一甩,我才發現程之立的白色轎車好像是——保時捷!天哪,我居然在兩天內,坐了兩回豪車!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剛剛摳了保時捷的座椅,拉了保時捷的門把,搖了保時捷的車窗,嗯,我決定回去不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