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顆糖
臨近聖誕，明德校內的節日氛圍特別濃。克裏斯非常熱切地告訴大家，他要帶王怡清老師回國度假，而王怡清老師的産假也将從這個月開始。一班的英語、化學課都由別班老師代課，而臨時班主任的重任則交到了老成穩重的數學老師身上。
超好糊弄。
他們班的數學老師都五十歲了，管下面的人聽不聽，每天樂呵呵地講課。準備下課了，他取下眼鏡，用袖子擦了擦，忽聽有人喊：“老師，我們班沒人參加聖誕晚會，就不要搞強制那一套了吧？懶得請假，那天我們自己去玩哦！”
數學老師點頭：“大家晚上出去玩要注意安全！”
“謝謝老師！”趙照笑眯眯的，等老師一走，他就在班上喊，“同學們，我們聖誕節出去玩啊！”
“去哪兒玩？”林芊蔚問。
“好嗨喲狂歡城怎麽樣啊？裏面有電玩城、臺球、清吧，吃的喝的也都有現成的，到時候包下來，大家覺得行不行？”
許思浩豎起耳朵，警惕地問：“用班費？”
“老許你別開玩笑了，那點班費哪夠？”趙照神秘兮兮地說，“錢的事不捉急啊，我負責找金主爸爸，大家來玩就好了。”
權俊熙：“我要陪家人過聖誕。”
“弟弟你自便啊，大家該回家的回家，想看晚會的就留在學校，想出去熱鬧的同學就來找我呗。”趙照說。
同學們面面相觑，林芊蔚說出了大家的心聲：“那地兒是不是有點老啊？能玩的就那幾樣，連個密室逃脫都沒有。”
“安全啊！那邊治安好，離派出所就800米，是不是很棒？哈哈哈哈！”趙照大笑，“我們班女生挺多的，我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啊！”
林芊蔚：“你怎麽知道女生願意去？”
趙照摸摸下巴：“我對我的魅力很有自信。”
林芊蔚：“啧。”
趙照嘿嘿笑，沖隔壁組揮手：“陸哥，老韓，你們要來啊。”
韓霖傑瞥了他一眼，沒吭聲，反倒是陸辰昱懶洋洋地開口：“嗯哼。”
宋曉舟積極響應：“我去我去！”
趙照前同桌也說去。
趙照很滿意，說：“到時候大家直接過去啊，想玩啥就玩啥，好嗨喲。”
明德有很多外教，聖誕節是一定會放假的，學生們沾了外教的光，聖誕當天有一天假。除了部分要回家的同學以外，還有十幾個人願意跟趙照玩。同學們叽叽喳喳地讨論這事，森森卻因為聽到陸辰昱應聲有些不解，他說聖誕帶她出去玩，意思是和同學們一起玩？
陸辰昱答應完趙照開始假裝看書，實則昏昏欲睡。他一手托着腮，腦袋以細微但有節奏的勻速運動往一邊倒，困倦的眼睛眨了下，腦袋回來，不一會兒又往一邊倒。
森森低頭給他發消息：“我們跟同學們一起出去？”
陸辰昱在學校沒法光明正大跟未來女朋友玩，對學習沒什麽動力，上完一節數學課困得要死，然而，一條信息飛進收集以後，他的眼神逐漸清明。
物理老師在上面講課，他盯着屏幕上那句話，嘴角勾起。
陸。：寶貝兒只想要我？
森森注意到他打字了，猜到是在回自己的消息，她本來不想立即看，憋了半節課，等老師講完一個知識點，還是忍不住摸出手機迅速瞟了一眼。
陸。：未來男朋友很感動，但是
陸。：只有我們兩個人太惹眼，混進大部隊最安全，你腦子除了學習，其他方面還挺笨的哈
陸。：以後努力給我的小寶貝創造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環境
陸。：要一直喜歡我，等這一天到來
手機似乎有點燙手，森森立即丢進抽屜裏，瞥見他在笑。
她耳朵尖有點紅。
他精神了，開始聽課。
這什麽男朋友！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森森發現了，陸辰昱的爽點就在于逗她，看她惱，看她生氣，他就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氣死了。
轉眼就是平安夜，外面非常應景地飄了場小雪。早起的時候，森森看到樓下修剪整齊的樹葉上有點點白色，看起來像誰在曬蘿蔔幹，再仔細一看，發現這是下雪了。
明德綠化好，尤其是宿舍區附近很多樹，營造出清幽的環境。這場雪雖然小，但點點冰晶包裹着綠樹，依然非常好看。
森森冒着冷氣跑進便利店買了顆蘋果，平安夜的蘋果漲價了，她得狠下心來。平常這個點，大部分住校生都還在睡覺，別說天這麽冷的時候，都沒人影兒。收銀處的老板閑的，笑着跟她說：“要不要我幫你挑個？我這兩天專門進了一種外面有心形的，你要送人的話就買那種。”
森森搖頭，非常不好意思，紅着臉說：“我……我想買最好吃的那種，要兩個。”
“你自己吃啊？”老板有點意外。
森森點頭。
老板親自幫她挑了兩個最新鮮的，沒有禮盒包裝，森森接過就塞包裏，跑到一教樓下，脫下手套，擰開水龍頭把蘋果仔細清洗了一遍，手凍得有點紅。她跑進教室，一下就傻眼了。
陸辰昱桌上堆滿了東西，蘋果、巧克力、手工餅幹，還有手織的圍巾若幹。她進門的時候，剛好看見個別班的女生往他抽屜裏塞東西，被森森撞見，羞紅着臉跑出去了。
森森走到座位前，悶悶地坐下，伸手一摸，她桌子裏也有兩個蘋果和一盒巧克力。跟邊上堆成小山的禮物相比，她收到的不算什麽了。
她把禮物拿出來，放在桌上，給兩人的桌子拍了張照，發給陸辰昱。
陸。：你桌上那些是什麽玩意兒？
森森咬唇，心想他桌上的禮物都堆成山了，他的關注點卻在她這裏，什麽嘛。她忍不住提醒他：“人氣真高呀。”
陸。：？
陸。：你那幾個盒子都放我那兒，我來處理
森森：“……”
完全不理她耶。
她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不過還是把自己收到的那三份禮物都放陸辰昱桌上，完美融入禮物山，然後盡量忽視掉那堆礙眼的東西，打開課本開始早讀。
陸陸續續有同學進來，看到陸辰昱桌上的盛況，眼睛瞪得老大，還有幾個女生很明顯想過來放蘋果，但那桌子實在放不下了。二十分鐘後，趙照的招牌笑容傳進來，他完全不顧在早自習，揮手跟森森打招呼：“森森妹子早啊！”
“早呀。”她放下書，禮貌地回應。
然後就見他徑自走過來，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東西，抖開，是一個巨大的袋子。趙照二話不說，把陸辰昱桌面和抽屜裏的禮物全部清走，吭哧吭哧地背着下樓了。
全班目瞪口呆。
下早自習的時候就聽說，高一年級組的老師收到了趙照同學的平安夜禮物，幾乎每位老師都有，大家都很開心，直到兩位女老師收到了圍巾……
一班的同學立即上網揭露：老師的禮物是zz從lcy桌上順的！！！
【1L：我記得lcy從來不收禮，這操作讓我笑死】
【2L：一班同學這是借花獻佛啊】
【3L：多麽感人的師生情】
【4L：嗚嗚嗚嗚……算了，就當我孝敬老師了】
【5L：那些送禮的妹子真可憐啊……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樓上我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了】
【6L：關愛老師，共創和諧校園[呵呵]】
【7L：送老師了其實挺好，總比丢掉了更好啊】
……
…………
第一節正式課前，正主來了，一進教室就看見座位上的女生在啃蘋果，咔擦咔擦，果肉脆，果汁多，看着特新鮮。
陸辰昱冷着臉坐下，動作很大，椅子發出一聲巨響。
森森看他一眼，默默收回視線，繼續啃蘋果。
陸辰昱發射死亡凝視。
森森沒看見，注意力都在課本上。
陸辰昱從桌洞裏拿出書本，重重一拍，常用水筆被震掉了。
她沒反應。
陸辰昱暗暗握緊拳頭，感覺有一股久違的煩躁湧上了胸口，呼吸逐漸粗重。
前排的許思浩察覺到了異樣，熱心地幫他把筆撿起來，關切地說：“陸同學，動作不要太粗暴了，不然桌上的東西容易掉哦！”
聽到他們說話，森森轉過頭來，看了兩個人一眼，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微怔，把頭轉開，咔擦咔擦，把蘋果啃得只剩一個果核。
她從桌子裏拿出紙巾，仔細擦幹淨手，把果核包起來，扔到教室後面垃圾桶。陸辰昱的視線粘着她的背，仿佛要在上面灼出一個洞來。他滿腦子都是一件事：她收了某個男生的禮物。
教室裏，同學們開始互送禮物，你喊我我喊你，特別熱鬧。過道上站了那幾個人，森森輕聲喊：“借過一下。”她跑回來準備上課，似乎沒注意到周圍人的不同尋常。
終于，陸辰昱收回視線，用力閉上眼睛，心想，她要變心了，整個人都很暴躁。
女人，真他媽善變啊。
上課鈴響，老師腳步輕快走進來，笑眯眯地說：“謝謝我們班同學給老師送的禮物，大家平安夜快樂。”
“老師節日快樂。”同學們齊聲喊。
“好，現在讓我們把書翻開，今天我們介紹一下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誕生……”
森森認真聽着老師講的內容，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男生有點不對勁，他的呼吸節奏緩慢且粗重，有點要發脾氣的前兆。她偷偷看他，果然看見一張鐵青的臉。
她一怔，立即想他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怎麽突然情緒就不好了？老師還在上課，這怎麽辦？
森森左思右想不知道怎麽安撫他，有點着急，抓過草稿本，在上面寫了一句話。
悄悄把草稿推到桌子中間。
陸辰昱正煩得不行，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視線往下移，潔白的草稿本上寫着一行秀氣的字。
——要不要吃蘋果？我吃過了，保證是甜的。
末尾還畫了個笑臉。
陸辰昱深吸一口氣，然後就卡在喉嚨裏，半天才下來。他再次閉上眼睛，情緒稍稍冷靜了點，然後緩緩睜開，拿過筆在草稿本上寫字。
——你買的？
——嗯嗯，我買了兩個，送你一個。
——在哪兒？
——在我包包裏，你悄悄地拿，不要被別人發現了。
陸辰昱伸手捂住眼睛，好一會兒，嘴角慢慢彎出一點弧度。
剛差點就得心髒死了。
下了課，趙照蹦跶過來，在韓霖傑身邊坐下，忽聽耳邊傳來清脆的咔擦咔擦聲響，有些驚愕：“陸哥，你在吃蘋果啊？”
“嗯哼。”
“哪兒來的啊？”
陸辰昱慢吞吞地開口：“當然是……別人送的。”語氣莫名帶了點炫耀的意味。
趙照滿臉問號，特意站起來往他抽屜裏看，納悶地說：“我應該都清掉了啊，怎麽還落一個？”
韓霖傑聞言，心說：你眼瞎。
全班都眼瞎，他就坐陸辰昱和森森後面，沒少見這兩個人……不，是兩個神經病私底下的小動作。明明在搞冷戰，針對彼此的小動作倒是不少。
陸辰昱剛還從同桌包裏偷東西吃。
他是越來越不懂了。
當事人正在專心吃蘋果，趙照沒聽到陸辰昱說話，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心說不對啊，陸辰昱從來不收女生禮物，怎麽突然吃上了？
“陸哥。”他好奇地問，“這個蘋果這麽好吃啊？”
“嗯哼。”陸辰昱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心情特別好，一字一頓地回答，“超、甜。”
“哦。”趙照想，陸哥還挺容易攻略的哈，前提是送的東西要對他胃口。
森森在一邊預習功課，一邊豎着耳朵聽他們說話，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她覺得今天的事情可以記下來，整理出一本“陸辰昱同學情緒控制方法教程”，因為她發現，原來他那個暴躁的脾氣只是看起來吓人，實際上特別好安撫。
一顆蘋果就哄好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