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去(二)

九二年,全國人民都在做着同一個中獎夢,何以解憂,唯有一夜曝富,而彩票則是最直接最直觀的方式。

而真正賺到錢的,則是像宋老板這樣的人。

果斷拿到相關批準,果斷在百貨公司附近這樣的熱門地點開設彩站,果斷購入當時能買到的最大屏幕電視,29吋大彩電,高高的擺在架子上,讓所有人第一時間觀看到關于彩票的信息。

四排從舊電影院拆來的二手椅子,一架子跟外面價格一樣的酒水香煙瓜子,小小的彩站,無論無論是開彩日還是平時,永遠處于曝滿狀态,在開獎日,甚至人群一直排到外面。

就算是如此,宋老板也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有人比他開門還要早,早早的披着一件帶補丁的舊軍大衣戴着口罩等在門前,等着他開門——他差點兒以為是有人想要打劫。

他開門之後,這個人又不着急打彩票了,而是等人來了幾撥,将近九點之後,才花了兩塊錢買了一張彩票,珍而且珍地塞進口袋裏,縮着脖子消失了。

從頭到尾,他都不像別的彩民一樣盯着各種“藏頭詩”,“謎語圖”,“趨勢圖”各種解讀讨論,回想起來,這人竟然沒說過一句話。

周六那天,晚上八點,準時開獎……

開獎後十分鐘,宋老板接了個電話,有人告訴他頭獎五百萬中獎彩票是從他的彩站,他的機器打出來的……

有人中獎了,五百萬!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城市,卻沒有人知道中獎的人是誰,不過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離婚?”沈樾沒想過這個詞會從薛琳嘴裏說出來,從頭到尾他都清楚,薛琳是個心軟的人,她做不出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跟他離婚這種事,就算是上輩子,也一定是薛家的人逼她的。

“五百萬?去掉一百萬的稅,一人兩百萬。家裏的東西我什麽都不要,你父母生病欠的錢,有一萬是我娘家的,有兩萬是我同事、親戚借的,我負責還,你那邊親戚朋友的你負責還。”薛琳沒工夫跟他廢話,這個人簡直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你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我中獎了?”沈樾愣住了。

“報紙上都登了,有人中了五百萬,我一看那個照相的人就知道是你。”沈樾還是過去的那一套,藏頭露尾的,中獎的事誰都沒說,一開始她只知道沈樾中了十萬塊錢的大獎,不知道是五百萬,直到後來他越來越能花錢,越賺錢越多,他才告訴她實話。就是這樣,家裏人和親朋都是一年之後才知道的中獎人是他,他就是這樣的,有錢了,深怕別人惦記,來找他借錢,讓他還饑荒。

最好笑的是他大舅知道他買了新車,整天在外面得瑟好像是發達了,找他來讓他還錢,他還拿錢砸他大舅,說什麽,“還你錢!從今天開始我算是認清你了!有錢你認我是外甥,沒錢的時候咱倆就是陌生人!”

呵呵,一萬塊錢啊,他大舅一輩子的棺材本,在婆婆生病的時候借給沈家的救命錢,結果被沈樾這樣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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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樾咳了一聲,“老婆,你不會是生氣我沒把這事兒告訴你吧?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不用驚喜,離婚,一人一半。”

“你說啥呢啊?我自己的錢,我中的彩票,憑啥給你一半?”

“憑啥?憑我們倆是兩口子你說憑啥?”薛琳氣樂了,上輩子她是真不懂啊,以為沈樾的中獎彩票就是他的,全歸他一個人支配,給了她幾萬塊讓她去還債順便買幾件衣服,她就高興得不行了。

“薛琳!你特麽有病啊?早晨起來撞了哪路邪神了?”錢是男人的膽,現在沈樾有五百萬個膽!在他看來他完全是在可憐照顧薛琳這才沒有甩了她,她竟然敢跟他動橫的,“要滾你趕緊滾啊!別以為我樂意要你!要不是看在你伺候我爸媽一場的份上,我都懶得理你。”

“呵呵,我是沖撞了邪神,吳麗麗,熟悉嗎?你跟她的那點兒破事兒我全知道了!”薛琳大聲地吼回去,“離婚!或者去法院!”

沈樾怒極了,他沒錢的時候薛琳瞧不起他,有錢了薛琳還是瞧不起他,這是看扁了他啊?分他的錢!作夢啊!沈樾上去狠狠給了薛琳一個耳光,把她打得摔倒在地上,上去又狠狠踹她,“想錢想瘋了啊!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誰敢動我的錢!”

薛琳躬身倒在地上,被踢中的肚子撕裂一般的疼痛,她覺得她應該挨這頓打,打完了,她也就清醒了,明白了,什麽東西從她的身體滾了出來,是的,是她的兒子,沈飛……

“血……”血讓沈樾的頭清醒了一些,想起來這個時候薛琳應該是懷孕了,看着血,他五味雜陳,沈飛(張格非)确實是個混蛋小子,卻也是他第一個孩子啊。

上輩子他對沈飛真的是投入太多感情,付出太多了,為了他起早貪黑賺錢,他出獄後改名叫張格非的沈飛則是完全當他不存在。當他是恥辱,是死人。

“送我去醫院!”薛琳尖叫道。

也許真的是命吧,薛琳躺在手術室聽醫生說孩子已經流幹淨了之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側過身哭了起來。

手術室外的沈樾擡着頭看着天花板,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全市第一個中五百萬的中獎者,全市第一樁因中獎引發的離婚案!

各種傳言喧嚣塵上,薛琳的形象是極好的,沈樾無論怎麽跟人說是薛琳提出的離婚,衆人傳的都是他發財了不要糟糠妻,還把妻子踢流産了,還要讓薛琳淨身出戶,這麽畜牲,所以薛琳把他告上了法庭起訴離婚的時候,大家都在期待判決結果,尤其是五百萬的歸屬。

有些人覺得五百萬全是沈樾的,有些人覺得應該是夫妻共同的,甚至有人覺得沈樾應該拿出來救已經瀕臨破産的工廠,免得在他手裏也被他禍害了。

官司不像薛琳想得那樣打得痛快,本地法院的人也不知道拿五百萬怎麽辦,向上面請求司法解釋,彩票中獎算不算是夫妻共同財産。

一夜之間,态度變了的人,是沈樾,他忽然出現了,向薛琳道歉,并且送來了兩百萬的支票和三萬元的現金,告辭離開。

薛琳瞧着他的背影,覺得這個男人身上還有她不了解的秘密。

走出了醫院的沈樾躲在角落裏自言自語,“我已經按照你的指示做了,接下來要怎樣?”

“抽獎?什麽抽獎?你答應我獎勵我一個技能的。”

過了許久,沈樾笑了,這個技能,正是他想要的。

重生,中獎,竟然不是他的人生巅峰,他竟然得到了随身系統!

把薛琳送去醫院之後,他撿到了一個奇怪的六棱形吊墜,吊墜的尖頭劃破了他的手指,化成一道光射入了他的大腦,從此以後,他有了“首富系統”。

首富系統要求他遵守法律,将彩票扣稅之後的部分,分一半給薛琳,他猶豫了十分鐘後同意了,既然擁有了首富系統,兩百萬就真的不算什麽了,薛琳現在再怎麽得意,以後也會啪啪打臉,各種後悔。

他沒想的是當天晚上流星劃破了夜空,穿過醫院的玻璃窗,鑽入了薛琳的眉心。

張少彬的命運可以說是一波三折,幼年喪父,由寡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學習成績雖然可以稱得上是中上,卻因為家境只能報告中專,最後還落榜了,在外面晃了兩年之後當了兵,沒當上什麽英雄,卻成了夥夫。

退伍之後分到了一家國營飯店,還沒上班呢,飯店就黃了,幸虧他有手藝,自己開了間小飯店,總算把日子過了起來。

然後是結婚,離婚,一通的折騰,開飯店賺的錢全沒了,離不離婚都休想要回來,人家說了,權當補的彩禮,要錢沒有,要人可以把老婆領回去。

張少彬硬氣的回了家,飯館流動資金只剩下幾百塊勉強能夠支撐,借給他錢的兄弟介紹了一個工程給他,雖說是層層轉包過後剩餘的一點邊角料市政工程,好歹也算是個美差,做好了去掉工人工資能剩一萬來塊錢。

他沒想到的是,幹了一個多月,結工錢的時候對方卻說要等年後再說,可工人都等着工資呢。

以上這些,他誰都沒有跟誰說,包括自己的好哥們薛鋼,自己扛着自己瞞着,說了有什麽用呢?沒人能幫他,車,在送過薛鋼的妹妹薛琳之後,他徑直開到了二手市場,低價賣了,先把工人的工資開了,剩下的材料錢他準備把飯店頂出去還債。

至于他本人,好歹還有手藝,去別人的飯店當廚師呗。

将飯店的鑰匙交給了別人,他一個人走着回家,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呼出一道呵氣,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薛琳披着一件大衣從家裏逃了出來,大嫂的娘家人來了,給剛出小月子的她介紹對象,對方是大嫂娘家最有“出息”的一個,給鄉長開車的司機,三十二了,大齡未婚。

說是司機就是個監時工,長得還沒有缸高,據說能說會道前途無量,她卻只能保持尴尬不失禮貌的微笑,把人送走,人走之後,大嫂在一旁敲邊鼓,好像不嫁那人自己要錯過一個億,最後大嫂都激動的快要尖叫了。

借口上茅房,從家裏出來,迎面撞見了張少彬。自從得知自己後來嫁給了張少彬,薛琳再見到他,就覺得尴尬異常,可這個時候躲就顯得刻意了,只能打招呼,“張大哥,才回來啊。”

“呃。才回來。”

“投資他!投資他!投資他!”她的腦子裏忽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媽呀!啥玩意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那種順着大綱寫都會跑偏的類型,我的手指有自己的思想,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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