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江悅下了出租車，沿着馬路緩緩地前行。
他已經聽見前方傳來的夜市的喧鬧聲了，小吃攤上老板的吆喝聲，游客們互相讨論要吃什麽的歡笑聲，空氣中彌漫着食物的香味，夜晚的空氣，因為這些煙火人情而備添溫暖。
“江悅，今天下班後一起去逛夜市吧？我想吃小吃了！”
“哦，好啊，等我下班後就去接你哦！”
上一次來這個夜市是什麽時候？半年前？好像就是在眼睛失明的前兩天吧……
瑤莉從小到大就喜歡吃一些看起來黑黑的、聞起來香香的食物，像是炸的、紅燒的、醬爆的之類，尤其還喜歡吃焦焦的部分，說那個吃起來特別脆、特別香，雖然江悅跟她多次說過那種東西不健康、吃多了容易生病，可是只要瑤莉稍微地跟他撒一下嬌，他也就忍不住地同意了。
“江悅！”
“嗯？”
“看吶，有烤鱿魚！”
一下車，瑤莉就拉着他往小吃攤上撲過去，看着她一副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樣子，江悅都快笑噴了。
于是買了兩大串，一邊看着她吃，一邊準備紙巾随時幫她擦嘴。
“江悅你不吃嗎？”
“唔……”其實還在猶豫的，但瑤莉已經說：“那都給我吃好了！我吃得下！”
江悅呆了一下，随即又笑得一臉寵溺。
莉莉，你知道嗎，我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可以看到你吃任何東西都一副好香的樣子，而現在，我又聞到烤鱿魚的香味了，只是，莉莉，你在哪裏呢？
“莉莉，聽話，跟伯母回去吧，我已經好多了……”
莉莉，對不起，明明知道你會傷心，結果還是說了違心的話呢，所以，根本沒辦法再在醫院裏一個人呆下去，整個晚上，整個白天，我都在想你，我都在瘋狂地想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重溫過去的歲月，因為，我不好，事實上，我根本哪裏都不好，我身上的傷，已經再也不會好了，因為你不在了，我的身上，就永遠留下了一個無法填補的大洞，再也不可能恢複了……
瑤莉正準備請英放開車返回時，忽然看到江悅媽媽匆匆忙忙地從黑暗中跑出來。
“江阿姨？”她愣了一下，随即推門下車。
她朝江悅媽媽跑過去：“江阿姨，出什麽事了嗎？”
“啊，莉莉？”江悅媽媽匆忙收住了腳步：“我正要出去找小悅……”
“找江悅？”瑤莉急道：“江悅怎麽了？他不在病房裏嗎？”
江悅媽媽嘆口氣、搖搖頭：“他說出去散步了，但沒跟我說去了哪裏，我怕他到處亂走，刀口又要恢複不好了……”
“那我跟您一起去！”瑤莉義不容辭地說。
英放站在車門旁，看到瑤莉又匆匆忙忙地向他跑回來。
“發生什麽事了？”他問。
瑤莉說：“英先生對不起，我要向您告辭了！”
“怎麽回事？看你很急的樣子？”
瑤莉說：“我朋友不見了，我要跟他媽媽一起去找他！”
瑤莉轉身想走，英放叫住了她：“上我的車，這樣快一點！！”
江悅媽媽上車後，連聲跟英放道謝，英放也連聲說不客氣，然後英放問瑤莉是否有尋找的方向。
瑤莉喘了口氣說：“先去附近的公園看看吧，既然說是散步的話……”然後她跟江悅媽媽對視了一眼，江悅媽媽也點了點頭。
“好。”英放發動了車子。
結果公園沒有。
“去小悅的公司看看，離這裏也不太遠……”江悅媽媽說。
但公司也是大門緊閉，根本沒有人。
“到底小悅會去了哪裏？”江悅媽媽還是打不通江悅的電話，說話時已不自覺地帶上了顫音。
英放默默地看着瑤莉，等待她的回答。
一陣音樂聲響起，瑤莉眉眼一恸，突然說了句：“我知道了，英先生，麻煩你，從前面那條路拐過去……”
“江悅，你瞧啊，這頂帽子好好看，我覺得超級配你的！”
說着，瑤莉已抓起她相中的那頂黑色毛線帽往江悅頭上試戴了起來。
“怎麽樣？”江悅自己看不見，于是問瑤莉。
瑤莉搖搖頭。
“不好看？”江悅皺眉，想去拿鏡子。
瑤莉還是搖搖頭。
江悅忍不住笑了起來：“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別賣關子啊！”
瑤莉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到底是誰的男朋友啊，嗯？怎麽能長這麽帥氣呢！嗯？随随便便一頂帽子，居然就戴出了名模的氣派！唉，真是的！到底是誰這麽有眼光啊，真是太讓人佩服了！”
江悅笑噴了。
“你這傻瓜！到底在說些什麽啊！！！”他摘下帽子，狠狠地朝瑤莉的臉上塞了過去……
那時的他們，可真開心啊，明明只是吃着便宜的小吃，買些廉價的小商品，可他們就是開心，是那種無論用多少金錢也買不來的開心。
莉莉，那頂帽子我還收在櫃子裏呢，只是你走了之後，我就一次也沒拿出來戴過了。
“嘿，讓開讓開！”
突然背後響起一陣喧鬧聲，一輛載滿了貨物的三輪自行車飛快地騎過來，铛一聲，撞在了還來不及讓開的江悅的身上。
江悅摔倒在地，還沒等他站起來，三輪車夫已沖到他面前指着他破口大罵了起來：“喂，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沒看見車過來嗎？叫你躲開你沒聽見嗎？！”
遠處，瑤莉跳下車，剛好就看見了這一幕。
當她看見三輪車夫一邊憤憤地把掉落在地的貨物往車上搬一邊又故意拿腳狠狠地絆在江悅的腿上時，她馬上沖過去，用力地推了一把那個車夫。
“喂，你想幹什麽？”三輪車夫摔下手裏的東西就朝瑤莉沖了過來。
瑤莉絲毫沒有懼色、狠狠地對上車夫那雙通紅的眼睛：“你自己騎車沒長眼，憑什麽賴別人！”
聽到瑤莉的聲音的江悅，神情一下子變了，他慌張地從地上站起來，“莉莉？是你嗎？”
瑤莉又狠狠地瞪了那車夫一眼，轉頭朝江悅走過去。
“江悅，是我……”
江悅急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瑤莉嘆了口氣：“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麽不好好呆在醫院，一個人跑到這個地方來？”
江悅無語以對，他輕輕推開瑤莉的手，笑了笑說：“因為在醫院裏覺得悶嘛，所以出來透透氣……”
瑤莉的眼圈紅了。
“透氣？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确定在這種地方，可以透氣？”
瑤莉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她生氣了嗎？
“莉莉……”
“不要碰我！”
“莉莉……”
“為什麽？”瑤莉大喊道，兩行眼淚直直地滾落下來：“既然說了叫我不要擔心，那為什麽又要做出這種讓人擔心的事！既然生病了，那就好好養病，為什麽又要偷偷跑出來，結果還要被車子撞，被莫名其妙的人罵，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透氣嗎？自虐嗎？看大家替你擔心為你着急所以很開心嗎？”
“莉莉……”
“不要叫我！”瑤莉還是怒吼道：“如果跟我分開，是為了讓自己過這麽悲慘的生活，那我還不如當做從沒認識過你！！”
江悅怔住了。
後來，依舊是英放開車把大家都送回了醫院，江悅媽媽對他謝了又謝。
然後江悅媽媽又對瑤莉也說了聲謝謝。
瑤莉紅着眼睛、輕輕拉住她的手：“對不起，江阿姨，我不能留下來了……”
“我知道，我懂的……”江悅媽媽拍拍她的手，又把她攬入懷裏：“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小悅的……”
瑤莉又默默地看了一眼江悅後，轉身上了車。
英放帶瑤莉開了很久的車，他沒有開口問什麽，不管是瑤莉準備去哪裏，或是瑤莉與剛剛的那個男孩究竟是什麽關系，雖然他很關心，但他更想讓瑤莉快些安下心來。
或許她還想哭一場？要不要帶她再去哪裏玩一下，散散心？
他鼓了好久的勇氣，可是最終，卻是瑤莉先開口。
“我該回家了，英先生……”
回家？
好吧……
“你家在哪裏，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回去，您要不送我到最近的地鐵站吧……”
“何必那麽麻煩？”他說：“反正開一下很快的……”
但瑤莉還是搖頭：“不了，真的太麻煩您了……”
于是英放只好把她放在地鐵口了。
“一個人回去真的沒問題？”他忍不住還是走下車問。
“嗯！”瑤莉點頭：“英先生路上也要小心！”
英放怔怔地目送着瑤莉進了地鐵口。
手機這時候又響起來。
“英放，你還不能回來嗎？”
聽到張蓓已明顯變得不耐煩的聲音，英放重重地鎖上了眉頭。
“英先生，您有認真地愛過什麽人嗎？像那種，每天恨不得24小時都呆在他的身邊，看到好吃的會想叫他一起吃，看到好看的會想叫他一起看的那種人，您曾經擁有過嗎？”
瑤莉的聲音，再次響徹在耳際，英放突然感到胃裏一陣狠狠的抽搐。
“不，我不回去了，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說完，他挂斷電話。
遠在美國加洲的英航，正在表哥表姐們組織的派對上發呆。
不知什麽時候，兩個看上去跟他年紀相仿的金發女孩推推搡搡地向他走過來。
“嘿！”其中一個向英航打招呼。
“嘿……”英航淡淡地應。
兩個女孩興奮地對視一眼，然後還是剛剛開口的那個女孩向英航伸出一只手來：“你好，我是Aimee，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英航還沒開口，二表姐走過來。
“嘿，你們好！”她跟兩個女孩打招呼，然後又指着英航說：“她是我表弟Daniel，今年18歲，長得很帥吧？嘻嘻，他就是有點害羞，請你們別介意！”
女孩們咯咯笑起來，看樣子比剛剛更感興趣了，而英航卻板着一張臉，管自己離開了。
二表姐看着英航的背影，悵然地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