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6)
,坐下。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這麽不想看到何少爺......
這般想着,茵茵歪着腦袋,不予理睬。
“不高興?”何少爺開口,“東西呢?”
難得他的聲音既不疏離也不冷漠,似乎還埋了幾分關心在裏頭。
然而,茵茵還是高興不起來。
“丢了。”
她回答,目視窗外。
何敘:“丢了?那看起來不是什麽貴重物品。”
貴重,可貴重了,那可是我學了兩個禮拜,一步一步打雞蛋放面粉烤出胚子再抹奶油,滿心歡喜地打扮得漂漂亮亮,打算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
林茵茵:“是啊,一點也不貴重。”
車裏的光線不甚明亮,少女靜靜靠在車窗邊,往日開朗活潑的神情不再,竟顯出一絲憂郁。
她揉了揉太陽穴,輕聲道:“好困,我要睡覺。”
剛說完,司機師傅竟然醒了過來,回頭看了眼後座上的兩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幹脆利落地下了車。
茵茵/何敘:???
林茵茵說自己要睡覺的本意,是想下逐客令,不希望何少爺繼續待在這裏,影響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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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敘看出她的冷淡,忽然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剛才那球不是我踢的。”
茵茵眨眼,想笑,又忍住:“哦。”
看來他是不想走了。
好吧,可我真的有點困,氣困了。
茵茵調整調整姿勢,往後一倒,斜斜地倚在靠背與車窗的夾角處,閉上眼睛。
假寐了幾分鐘,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半明半暗的車廂裏,膚色玉白的精致少年低着頭,安安靜靜地玩起手機游戲。
兩人并沒有挨着坐,但何敘剛運動完,立馬鑽進這個狹窄的空間,身上的熱量不斷地向外擴散,混雜着代表力量與朝氣的雄性荷爾蒙,緩緩彌漫至茵茵周圍,直至将她完全籠罩。
忽略胸腔內的異樣,林茵茵強行數羊,逼迫自己進入夢鄉。
玩了兩局游戲,何少爺把手機一扔。
無聊,閉着眼睛都能贏。
車窗外邊,草地已經不能滿足他的舍友們了。路子和大鳥脫了鞋開始玩水,至于大羊......拄着根粗樹枝,是要摸魚麽?
嘴角浮起一絲淺笑,何敘偏過頭,看向身側說要睡覺的外星少女。
真的睡着了?
林茵茵閉着眼,面頰放松,變回了原來的呆萌神情。
何敘放輕呼吸,此時的他無聊的緊,只好再次拿起手機。
他的大腦裏,沒有半點要離開的念頭。林茵茵在身旁呼呼大睡,而他在玩無聊透頂的腦殘游戲......何敘想,這似乎挺和諧的。
又過了幾分鐘,何敘正打boss呢,一個軟軟的熱源緩慢靠近,肩頭一重,外星少女黑亮的發絲垂到了他的手上。
由于兩人的距離比較遠,茵茵的腦袋磕上他的肩膀後,沒停住,接着無意識地下滑。
何敘連忙放下手機,扶着茵茵的肩膀,将她扳正。偷偷瞄一眼,見她睡得正熟,何敘無奈,往她那邊挪了個身位,讓茵茵的腦袋可以完完全全靠在他肩上。
折騰好外星少女,何敘重新拾起手機,打開游戲。只剩一邊手可以随意動彈,也不好彎腰,玩個游戲麻煩得要死。他又把手機扔到一邊,卻再難心平氣和。
少女呼出的暖暖的氣流撓在他的頸間,很癢,很難耐。何敘正襟危坐了一會,又四下看看,确定司機師傅和蠢舍友不會突然回來。
終于,他把目光再次投向身側的少女。她雪白的頸子露了出來,有些刺眼,隔着厚厚的衣物,他似乎能感覺到對方血液的流動。
漸漸的,心率不正常起來。何敘咬牙,依然沒能移開不受控制的目光。
醒着的時候,她的大眼睛很是引人注目,而睡着的時候,閉上的眼睛畫出彎彎的弧線,配上濃密而卷翹的睫毛,依舊令人心生向往。她的鼻梁很高,鼻尖非常小巧,白白·嫩嫩的,如同上好的雪玉。鼻子往下,就是那嫣紅剔透的、總是吐出驚世駭俗語句的嘴唇。
兩片唇瓣不是緊緊閉合的,而是微微張出一條縫。何敘知道,所有熟睡的人都是這樣,可偏偏林茵茵這副模樣,卻讓他沒來由心口一緊。
尹雅獨自坐了良久,吃了兩個蘋果一根香蕉,腿有些麻。身邊沒有垃圾袋,果核果皮便扔在野餐布上。
高路第一百次前來邀請她,參加他們的“打水仗”,尹雅拒絕了一百次,本想等下次他來的時候稍微使喚一下,可見他們玩得正歡,顧不上自己,便起身走回空地,到車上取垃圾袋。
黑色的suv安靜地停在空地上,尹雅一步步走近,先瞄了眼駕駛座,發現司機師傅不在。
該不會把門給鎖了吧?她想。
接着往前走了兩步,她估摸着茵茵可能在車上,便走快了些。
空地另一側的樹林裏,樹葉摩擦得起勁,沙沙聲特別響亮。
尹雅倏地停下腳步,轎車就在跟前,她卻睜圓了眼。
從轎車第二排的車窗看進去,看不到人,第三排似乎有人,那人穿着天藍色的上衣,分明就是......
身後傳來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尹雅慌忙回頭,朝着那人飛快地跑了過去。
沒等他說話,尹雅壓着聲音率先開口:
“怎麽了?”
高路見她神情古怪,自然而然地往轎車那邊望了幾眼,問道:
“你回來幹什麽啊?”
尹雅有些急,便全無顧忌地拉住高路的衣袖:
“沒什麽,我們先回去吧。”
“哎,你不是要拿什麽東西麽?”
“沒有沒有。”
她拽着人家的衣袖,心跳得有些快,自顧自往草地那邊走去。
女神都朝他“出手”了,高路哪有不從的道理?随即換了副樂颠颠的表情,狗腿地跟了上去。
一分鐘前,尹雅在轎車外邊,透過第三排車窗,看到了一幅令她臉紅心跳,卻又難以置信的畫面......
******
肩上的少女忽然重重嘆了口氣,何敘吓了一跳,卻見她依舊緊閉着眼,只是眉心不再舒展,擠出了幾條皺紋。
少年松了一口氣,伸出左手,輕輕點在了她的眉心處。
茵茵正做夢呢。
夢裏,她好不容易做好的蛋糕忽然裂開了,奶油陷下去,變得奇醜無比。
她氣急了,把手裏的工具扔掉,一屁股坐在地上。
過了沒多久,身旁來了一個面目模糊的人,他朝自己伸出手,輕輕地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重新站起來的時候,茵茵看見,桌上的蛋糕恢複原狀,甚至比之前還要好看。
她朝身邊的人莞爾一笑,他臉上的淡霧逐漸散開,露出那張熟悉的、無比帥氣的面孔。
睡夢中的少女不再皺眉,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竟然緩緩地,緩緩地勾起了嘴角。
這發自內心的、全無意識的微笑,落入少年眼中,如一條柔軟卻堅韌的紗絹,不由分說地纏上他的心頭,收緊,再收緊。
心髒仿佛被它攫住,被這笑容攫住,何敘屏住呼吸,心知自己再無退路。
随它去吧,他想。
英俊的少年擡手環上少女的肩膀,半邊臉是柔光,半邊臉是逆光。
何敘緩緩低頭,半阖眼,然後閉上。
唇上傳來柔軟如春水的觸覺。
少女的睫毛輕刮在他的眼窩,又是一陣微微的戰栗。
少年的喉結動了動。
單純的覆蓋,輕柔的輾轉,沒有吮吸,光光輕觸厮磨,也足以使他心尖震顫。
櫻桃般嬌嫩的嘴唇,出乎意料地帶有幾分濡濕。何敘傾身向前,本只想留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此刻卻實在難以抽身退去。
他收緊手臂,将她送向自己,又害怕弄醒了她,便不自覺地松了松。
整個世界歸于寂靜,獨剩少年與少女交纏的呼吸。
車外是明媚春日,有微風,有莺啼,有朋友的笑聲,有嘩嘩作響的水聲。車內是兩個美夢,相互靠近,逐漸融合成一個。
*****
茵茵醒來的時候,車上有兩個人。一個是她,一個是司機師傅。
睡得不是時候,因此腦袋有些昏沉。
她跳下車,遠遠望去,男生們又開始踢球。
何敘是什麽時候走的呢?
這般想着,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嘴唇。不知為何,雙頰忽然熱了起來。
看來我真的睡了太久,腦袋都有些不清楚了qaq
不過......睡了一覺之後,蛋糕被砸壞的憤怒莫名地消散了不少,果然睡覺能給人帶來幸福感呢。
只可惜,這份幸福感沒能留存多久,随着時間的流逝,日落西山,幸福感早已蕩然無存。
誰能告訴我何少爺究竟怎麽了,為什麽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林茵茵很傷心。
難道就因為我在車上的時候對他有那麽一丁點的冷淡嗎?将心比心,曾經他對我的冷淡,好比水面下的那麽一大塊冰山,而我還是不急不惱不離不棄地笑臉相迎,恨不得用我溫暖炙熱的內心把他給捂化了......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草草解決了晚飯後,夜幕降臨,男孩子們找到一個以前的游客用過的柴垛子,生了火後,圍坐在一起,倒還有幾分篝火之夜的味道。
“锵锵锵......女同志們,你們一定不知道今天是什麽好日子。”
高路舉着一把枯草,當做主持人的話筒。
他站起來,繞着篝火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何敘的身邊:
“哈哈,今天是何少爺十九歲的生日,讓我們鼓掌歡呼,祝他萬事如意,心想事成,新婚......”
何敘眼疾手快地推了他一把,推得路子險些在女神面前摔了個狗扒屎。
朋友們都笑了起來,包括尹雅。茵茵也笑,笑得很不走心。她抱着雙腿,目光越過中間的篝火,落在對面那個俊美無俦的少年臉上。
他的三個舍友,事先說好了似的,都從背後摸出禮物,塞進何敘的懷裏。
“生日快樂喲何少,雖然你總是那麽高冷,但我知道,從現在開始,你對我的愛......”
何敘咬咬下唇,站起來使勁踹了路子一腳。
他裝作生氣的樣子,可眼角眉梢帶着的笑意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
茵茵想:如果我的蛋糕沒有毀掉,他會以怎樣的表情收下我的心意呢?
☆、39
r39
六個少年少女,無不是第一次嘗試野外露營,更兼今日為何敘慶生,似乎沒吵鬧多久,時間已經跨入深夜。
他們白日裏就搭好了帳篷,兩人一間,何敘同邵鵬程住在一塊。
簡單洗漱之後,兩人鑽進被窩。何少爺一向話少,大鳥便沒怎麽與他聊天,正好自己困得不行,一沾枕頭就昏睡過去。
何敘倒還比較清醒,看了眼手表,十一點半了。
他取過一旁的手機,解鎖一看,很是無語。山裏信號不好,時斷時續的,這會兒恰好連上了網,手機屏幕上一下子湧出了三十幾個未接來電,兩百多條未讀消息。
何敘随意浏覽了一遍,打電話發消息的都是些親戚朋友,還有中學同學,應該是來祝他生日快樂的。實在懶得一條一條點開,他只順着頁面往下滑,假裝自己閱覽過了,已經收到他們的祝福。
正打算放下手機,又有一條新消息跳了出來,出現在微信界面的最上端。
何敘一秒也沒猶豫,趁着現在網絡狀況良好,連忙點開。
林茵茵:“何敘,生日快樂!剛才沒能親口跟你說,有點遺憾qaq幸好現在沒過零點,趕上了,希望你還沒睡着。”
手機屏幕的亮光照在少年臉上,映出一抹淡笑。
何敘:“看到了。”
林茵茵:“不好意思……沒有準備生日禮物[哭臉]。”
何敘:“沒事。”
他不由得揚起嘴角,抿抿唇,心想:我已經收到了。
林茵茵:“我是不是最晚的一個?”
何敘:“是。”
茵茵抱着手機,緊緊盯着跳出來的那一個字。只有一個,沒有多餘的字眼。她的心驀地涼了涼,有些難受。
半分鐘後,聊天框裏又蹦出一句話。
何敘:“你還沒睡吧?出來一下。”
*****
濃黑的夜色,寂靜的山林,蟲鳴之外,風聲都聽不真切。
三頂帳篷旁邊的空地上,林茵茵貓着腰,蹑手蹑腳地走到長身玉立的少年身邊。
夜深人靜,荒郊野嶺,一男一女秘密相見,總有一種……偷情的感覺?
茵茵這麽想着,臉紅起來,周遭漆黑一片,想必他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樣。
沒想到,何敘掏出口袋裏的手電筒,打開,胡亂地往林茵茵臉上照了照,邊照邊調侃:
“是人是鬼?”
茵茵很配合:“外星人,你說是人是鬼?”
即使黑夜甚濃,茵茵也能猜到,何敘剛才肯定被她逗樂了。
她對于自己這個開心果的身份十分自豪,忽的想起今天是個什麽日子,連忙走近了些,再一次祝福道:
“十九歲生日快樂。”
何少爺還在笑,幾乎想把這些年缺少的笑容全部補上。
他說:“謝謝。”
聲音很低,很有磁性,此時聽來竟然有些空靈。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寂靜的環境裏似乎只剩心髒跳躍的聲音,撲通,撲通,一下一下地加快。
過久的無言,讓他們之間的氣氛愈加尴尬。
何敘再次打開手電筒,往自己的手表上照了照。
他忽然開口:“我這個手表,時間很準的。”
茵茵不解:“什麽?”
他接着說:“還有一分鐘。”
茵茵:“什麽……噢!”
為了給何敘準備生日禮物,又因為生日禮物的損壞難過了小半天,她竟然忘了自己的生日就在何敘生日的後一天!
他剛才說,還有一分鐘。
難道他之所以叫我出來,就是為了跟我一起度過零點,陪我長大一歲嗎?
思及此,茵茵郁悶了一天的心情,瞬間雲開霧散。
她湊到何敘身邊,伸長脖子,虔誠地盯着他的腕表,秒針一格一格,極其規律地繞軸行進。兩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
明明周遭還是一樣的安靜,可茵茵仿佛聽到,整座山林、整片城市都為她放起煙花。
“林茵茵。”
旁少年的嗓音是耳邊最清晰的存在,“生日快樂。”
她莫名有股想要落淚的沖動:“謝謝!”
兩人相對而立,何敘深吸一口氣,從衛衣前面的大口袋裏摸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然後撈起茵茵的右手,将盒子輕放在她的掌心。
“送你的,十九歲生日禮物。”
少女完全呆住,目光直愣愣的,好一會沒緩過神來。
“送……送我的?”
“嗯。”尾音上揚。
她擡起手,哆哆嗦嗦地打開。純黑絨布上躺着一枚造型新穎的胸針,長葉般彎曲的針體上綴滿了亮晶晶的槐花,無需任何光照,它自能瑩瑩發亮。
林茵茵的舌頭完全捋不直了:
“這……這……這個……”
何敘無奈道:“你放松點……”
“這……這個是什麽做的啊?”
他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水晶吧。”
水晶qaq
雖然知道何敘家很有錢,但這是槐花胸針啊,她最喜歡的槐花,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以前從沒見什麽設計師把槐花設計到胸針上。這說明,何少爺肯定不是路過什麽珠寶店随便買的,說不定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對,肯定是定做的!!!
林茵茵表現出的激動之情完全超出了何敘的預料,他當然希望她收到禮物的時候激動一點,但沒必要這麽激動啊,都過了好幾分鐘了,她的手為什麽越抖越厲害……?
林茵茵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用手抓着這東西了,好燙手,會掉到地上的qaq
慌忙塞進口袋裏,她盡力穩住心神,牽起一個大大的微笑:
“謝謝……那個……我需要平靜一下……”
說完,她慌忙後退了幾步,背過身去,一邊深呼吸,一邊撫順心口。
何敘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觀察她的動作。
巨大的喜悅沖散了她冷靜思考的能力,林茵茵不禁質疑:我難道精神分裂嗎,為什麽膽子時大時小的,緊要關頭一點也不靠譜。
她将手伸進口袋裏,用手指認真溫柔地撫摸起胸針盒子的表面,指下的觸感結實而真切,源源不斷的勇氣從指間傳遞至心扉。
不知何時,何敘已經來到她的身邊。
茵茵回頭,有些窘迫,但閃閃發亮的眼睛明明白白地顯示着她的欣喜。
她的神情映在少年的瞳孔裏,從視網膜直達心底深處,觸動了什麽開關,又重新作用在他的虹膜上。原本就極深的眸色,此時更如黑洞般深不見底。
何敘下定決心,話已出口:
“林茵茵,其實我……”
“何敘,其實我也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剩下的幾個字被她突然的話語堵了回去,何敘不自然地擰起眉,很快又松開:
“什麽?”
林茵茵挂上可憐兮兮的苦瓜臉:
“我親手為你做了生日蛋糕,然後,被高路那一球給踢爛了……”
“東西呢?”
“嗯?”
何敘挑起眉毛:“後來放哪了?”
茵茵反應過來,指指身旁的樹林:“我實在太難過了,就把它扔在了林子裏。”
沒想到,何敘聽完她的話,忽然抓過茵茵的手腕,帶着她走進樹林裏。
黑夜中,少年背影的輪廓挺拔依舊。鞋底踩在枯葉上,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何敘背對着林茵茵,從容淡定地開口:
“既然都準備好了,哪有不送的道理。”
兩人拿着手電筒滿林子搜尋起來,茵茵記性好,很快便找到了下午丢掉的小蛋糕。
在何敘直勾勾的注視下,茵茵不情不願地打開盒子,取出裏面那個完全看不出任何造型的生日蛋糕。
“是挺醜的。”他說道,又補充,“還能吃嗎?”
茵茵眨眨眼,抹了一口奶油放進嘴裏。
“能。”
何敘自如地盤腿坐了下來:
“有叉子有碟,吃吧,壽星。”
“唔……好。”
小小的蛋糕被分成兩半,茵茵舉着小一點的那塊,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一口一口地消滅掉他的那塊。
嘴裏甜膩膩,心口很滿足,真希望太陽永遠不要升起,時間永遠停留在黑燈瞎火的此時此刻……
解決完生日蛋糕,茵茵和何敘順着原路返回。
林子裏草木茂盛,她生怕腳下蹿出什麽東西,便緊緊地貼在何敘身側,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何敘:“都十九歲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林茵茵努努嘴,離他遠了些。
十九歲是什麽東西,呵呵,從今天開始,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沒想到,何敘非但沒有加快腳步,反而伸手把林茵茵拉了回來。
他修長有力的五指牢牢禁锢在她的小臂上,一秒,兩秒,三秒……始終沒有松開。
仿佛察覺到他的異樣,茵茵擡眸,于黑暗中捕捉到他那雙深邃透徹的眼睛。
“林茵茵。”
“嗯?”
“你聽我說……”
正當茵茵全身上下繃緊了,期待與緊張齊齊達到頂峰的時候,不遠處,十幾米開外,大鳥的聲音極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何少,茵茵,你們在幹嘛呢?”
他的嗓門挺大,完全打亂了何敘的思緒。
他突然松開手,轉身快步離去。
茵茵低着頭,匆忙跟上。
“何少?”
何敘經過邵鵬程身邊時,他又喚了一聲,誰曾想,何少爺側過頭,用無比陰寒的眼刀,深深地剜了他一眼。
大鳥虎軀一震,只好朝向後面的少女:“茵茵?”
林茵茵沒有何敘的氣勢,卻也睜圓了眼,狠狠地瞪了他幾秒。
大鳥感到無比受傷。他睡了沒多久,忽而轉醒,坐起一看,身邊的床褥空無一人。他秉持着關心舍友的友愛精神爬出帳篷,找了何敘半天。沒想到,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這世界還有沒有愛了?
*****
第二天大清早,太陽沒升起多久,一行人便收好帳篷,整裝待發。
接下來的旅程多是狹窄的山路,車輛難以通行,他們只能背着一應用品,徒步爬上山頂。
煙山之所以得此名,正是因為半山之上常有雲霧缭繞,好似仙家炊煙,聚散無時。
而當茵茵一行人攀至半山腰後,林間果然升起淡霧。霧不濃,并不影響能見度,因而他們也沒太在意。
何敘和周亦陽走在最前頭開路,兩個女生被護在中間,高路和邵鵬程負責殿後。
三組人的速度不一,高路和邵鵬程落後了不少。眼見女神離自己越來越遠,高路有些心急,正打算趕上,身邊的邵鵬程冷不丁拉住了他。
“幹嘛?”
大鳥朝他擠眉弄眼:“過來點,我跟你說個事。”
他把昨晚上在小樹林邊上看到何少和茵茵的事情告訴高路,路子一驚:
“沒看走眼?”
“哪能啊,都打招呼了呢。”
大鳥見他不信,又分析了一下:“大半夜,兩個人拿着手電筒,鬼鬼祟祟的,肯定有貓膩。”
路子表情奇怪:“何少跟茵茵,這是什麽搭配?”
大鳥:“我也不清楚,之前還一直以為茵茵和大羊關系最好呢。”
“可不是麽,他們都多少年交情了。”
大鳥聳聳肩:“想不通,不過現在我不站大羊和茵茵了。”
路子笑了兩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少不食人間煙火。”
“你那是沒看到昨晚上何少那表情,就因為我打斷了他倆的‘親切會談’,一整晚,到現在,愣是沒跟我說一句話。”
路子還是笑:“那咱倆來賭一把,一百塊,我還是站茵茵和大羊。”
大鳥不甘示弱:“我站茵茵何少,畢竟眼見為實。”
“嗤,那好,到時候你可別一百塊都不給我。”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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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路的兩個男生中,何敘走在最前面,不言不語,而周亦陽離兩個女生近些,時不時關照她們幾句。
茵茵擡頭,見何敘離自己又遠了些,難免心急。
總是有這麽一個人,你和他處在一個團隊裏,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很多人,可你的眼裏只有他,只想時時刻刻吸引他的注意,吸引不成,時時刻刻待在他的身邊也是好的。
“茵茵,這裏比較滑,小心點。”尹雅攀上一塊岩石,回頭朝茵茵囑咐道。
“哎,我知道……”
話還沒說完呢,最後一個字變成一聲驚呼,腦袋裏回蕩着“最近真是倒黴大發了”,林茵茵從岩石面上滑了下去,不帶停的,又跌進石頭旁邊的大坑裏,卡在一棵小杉樹下邊。
聽到這聲喊,男生們飛快地趕了過來,周亦陽離她們最近,最先來到尹雅身邊。他往下一望,揪起心,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直到周亦陽敏捷地攀到茵茵身邊,何敘才回到茵茵滑落的地方。他非常懊惱,自己剛才為什麽要走得那麽快。
回到21世紀以來,林茵茵不知摔了多少次跤。她勉強地朝周亦陽笑笑,表示自己沒什麽大礙。正想擡手,發現兩只手臂竟然動彈不了。
她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幾乎能用“驚恐萬狀”來形容。
“茵茵,你怎麽了?”周亦陽忙問。
“茵茵,你沒事吧?!”大坑外頭的幾個人也朝她喊道,茵茵無措地搖搖頭,額上沁出汗珠。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周亦陽吓了一跳,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受傷了嗎?
何敘站在上頭,無比焦躁。
“亦陽……我的手好像動不了了……”她終于開口,聲音中帶着哭腔。
林茵茵不是軟弱的女生,但她有無法戰勝的痛苦回憶。
有人失去視覺,失去聽覺,失去味覺,而她曾失去觸覺。大一過後的三年裏,她像植物人一般躺在床上,靠着昂貴的醫學器材度日。她摸不到,觸碰不到,明明有四肢,卻無法操控。剛開始還好,就像局部打了麻藥,漸漸的,她感知不到外在的一切,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那段經歷,幾乎生不如死。
她不是死了才成為靈魂,早在失去所有觸覺的那一刻,就已經只是靈魂。
周亦陽盡力保持理智,謹慎地用手搭上茵茵的小臂。
擔心萬一茵茵骨折了,自己的動作造成更壞的後果,遂問道:
“有沒有哪裏特別疼?”
茵茵搖頭,冷汗涔涔:“不疼,就……就是沒感覺。”
周亦陽點頭,收緊五指,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
“骨頭似乎沒什麽問題,你再試試?”
茵茵點頭,咬牙牽動上臂的肌肉。
“嘶…..”
“怎麽了?”
她搖頭:“不知道啊……”
周亦陽伸出手臂,繞過茵茵的肩膀,将她從樹幹上扶了起來。
站直之後,茵茵才發現,自己的腿還有感覺,似乎沒什麽事。
周亦陽:“可能是手肘磕到筋了,麻一會就會好的。”
茵茵點頭,猛地喘起氣來,大腦空白。她惶然地閉上眼,眼角一片濕潤,真的被吓壞了。
身旁的少年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始終攬着茵茵的肩膀。見她這樣害怕,心房一軟,便擡起另一只手,虛虛地環抱住她,順帶輕拍茵茵的背,以此安慰。
懷中的少女将頭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深呼吸了好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
岩石之上焦急等候的四人總算松了一口氣,何敘的目光停滞在相擁的二人身上,良久,眸色一冷,轉身退開幾步。
呼吸和心率都恢複正常,可茵茵的嘴唇依舊蒼白,惹人擔憂。她強打精神,不希望自己成為大家的累贅。
這次事故之後,六人行進的速度慢了許多。周亦陽陪在茵茵身邊,關懷備至,何少爺一個人打頭陣,因他速度快,便需要時不時停下來等後面的人,但至始至終沒回過幾次頭。
尹雅也守在茵茵身邊。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剩下的這一路她沒幹什麽,淨想着怎麽幫何少爺把周亦陽給擠掉了。
大約過了三四個小時,眼前狹窄的小路漸漸變得寬闊,身邊多是些低矮的植株,連鳥啼蟲鳴聲也少了許多。
山頂已近在眼前。
煙山海拔不算高,但幅員遼闊,包含了許多座相似的山峰。由于山下不遠便是繁華都市,城市化的腳步蔓延到煙山所在的郊區,度假村、風景區等等的設施将整片山區包圍。談到煙山,沒人會覺得那裏荒涼,反而給人一種既清幽,又安全的感覺。
旅行開始前,路子做了很多準備,此時剛好派上用場,足夠他顯擺顯擺:
“從山腳往上,到達山頂的路有五十餘條,聽以前的游人說,每條路通往的終點都不一樣,但是下山之後,所有人又能彙合到同一個地方,你們說,詭異不詭異?”
五秒後,并沒有人搭理他。
路子不關心其他人,只殷切地湊到尹雅身邊:
“尹雅,你說呢?”
尹雅應付地點了點頭:
“嗯嗯,真詭異。”
繞過一棵躺倒在地上,仍舊枝繁葉茂的雲杉,前方再無向上的道路,一片花田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淡霧漸濃,遠處隐約出現一條人工開鑿的小徑。面前的路比剛才好走許多,十□□歲的少年們難免激動,一邊聊得起勁,一邊湊在一起相攜而行。
身畔是一片野生的花田,如今正是春花爛漫的日子,地上開滿了各色的風信子與薔薇,稍顯雜亂,卻又生機勃勃。
六人踏上前方的小徑,路旁的景致卻不同了。地面上依舊花團錦簇,可少了雜草的滋擾,花朵也按照種類與顏色打理得整齊而規律。
果然,小路的盡頭,一幢木屋于霧中慢慢顯現。
當他們漸漸靠近木屋時,眼前的景物清晰起來,六人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安靜地注視着屋前之人。
一個約莫六七十歲的老人家,站在木門前的石槽旁邊,正清洗着剛剛從地裏摘出的瓜果蔬菜。
聽聞孩子們的腳步聲,他放下手裏的青菜,平靜地回頭望了他們一眼,目光依次略過六個人的面頰,最後,停在其中一個少女的臉上。
他們正尋思着該怎麽打招呼,老人家率先啓口:
“來露營的啊?”
走在最前面的何敘點頭,禮貌地回答道:
“是的,不好意思打攪到您了。”
老人笑得很和藹:
“沒什麽,煙山有好幾座山頭,東西南北各不同,每個月也只有一兩批人能到我這門前,都是緣分。”
聽他這樣講,孩子們松了一口氣。
路子發揮他社交小王子的本事,滿臉堆笑湊到老爺爺身邊:
“爺爺,這邊的花都是您種的?”
老人點頭:“方圓三十米是我打理的,再往外就有心無力了。”
“難怪呢,我看就您屋子前的這些花開得最精神。”
上了年紀的人哪個不喜歡嘴甜的?老人把石槽裏浸着水的菜葉都拿出來,甩幹淨後放到籃子裏,熱情地招呼他們:
“爬了這麽久的山想必都累了,進屋坐坐吧。”
六人不無欣喜,挨個朝爺爺問好後,睜大眼好奇地往裏走。與此同時,環繞煙山多時的雲霧,于剎那間消散一空。
茵茵跟在男生後頭,走進小木屋,忍不住發出驚嘆。
從外面看來,這只是間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