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3)
個身,平躺在床上,十分懊惱。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遵從心底的指示,她嘗試着撥打了大學時期尹雅的電話號碼。時針已經指向第二天零點,茵茵渾然未覺。
電話通了。
會不會號碼停用太久被別人買走了?
抱着僥幸的心理,她屏住呼吸等在話筒邊,“嘟”聲響了十來下,就在茵茵打算挂斷的時候,對方接了起來。
“喂,您好。”
心跳咚咚加快。與記憶裏些出入,不過的确是尹雅的聲音。
“您好,請問您是?”
林茵茵握緊手機,極其艱難地從嘴裏擠出幾個字,緊張而遲緩:
“尹雅,我是林茵茵。”
對方遲疑了很久,隔着話筒,茵茵幾乎能聽到她迅速加快的呼吸。
“......茵茵?是你嗎,你是林茵茵?”
“是啊,尹雅,我回來了。”
“你......”
話筒裏傳來推拉椅子的聲音,對方似乎激動地站了起來,還碰掉了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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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摟住膝蓋,心想:唉,明明不是我的錯,為什麽總覺得自己這麽造孽呢。
*****
正午剛過,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只有些慢悠悠閑逛的老大爺,還有幾個常年站在街邊販賣電影票的老阿姨。
茶飲店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着米白色西服套裝的年輕女子,她面前的桌上擺了一杯紅茶,上了很久,熱氣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見面的時間約在下午兩點,尹雅早早吃過午飯,不到一點就來到這家茶飲店。地點是她定的,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南走,再拐個彎,就是寧州大學城,寧州大學離這裏只有一公裏左右的路程。很久以前,她們舍友四人曾來過這家店,這條街擴建之後,難得這家茶飲店沒有遷走,反而擴大了店面,生意也更好了。
大概一點四十五分左右,玻璃窗外略過一道人影,待尹雅擡頭時,只瞥見那人長長的黑色馬尾。
店門前的風鈴響了一聲,店員禮貌地問好:“歡迎光臨。”
茵茵抓緊了手裏的小包,心想,是不是把頭發放下來會好一點?低頭看一眼,她今天特地換了身比較成熟的裝扮,卡其色針織開衫,直筒黑色長褲,她的衣櫃裏已經沒有比這更顯老的衣服了。
走到靠窗的位置,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個神情淡然,妝容精致的職業女性臉上。
尹雅也看見了她,淡然的表情即刻土崩瓦解,她睜圓了雙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茵茵?”尹雅激動地捂住嘴,“真的是你......你怎麽一點都沒變......”
林茵茵的表情也很不自然。看來自己的打扮還是差些火候。
“是我呀,尹雅,實在對不起,這麽久都沒有聯系你們。”
歷經了八年時間的洗禮,尹雅早已不再執拗于她的不辭而別,然而重逢的時候,難免要責怪幾句。
“你真的太狠心了,我們一度以為,是不是你讨厭我們了,才始終不肯和我們聯系。”
“當然不是。”茵茵連忙否認,“是因為......家裏的某些原因,不太方便說。”
尹雅點頭,沒有追問。她不是鑽牛角尖的人,能再見到茵茵,她心中的喜悅遠遠占了上風。
“你這些年,都在國外嗎?”
“是啊。一直在深造,今年夏天才剛剛畢業,一畢業就回國了。”
“哦,難怪呢。”尹雅輕輕晃動手裏的瓷勺,“你看起來,還完全是個學生的模樣,和大一的時候沒什麽變化。”
“哈哈......”林茵茵幹笑。
何敘,尹雅,這兩人在茵茵心裏曾經是無比相似的,他們都擁有美好的容顏,冷淡的性格,以及遠超常人的聰慧理智,可是過去了八年,他們的性格似乎朝着相反的方向發展了。何敘變得更為冷漠極端,尹雅卻溫柔平和了不少,至少在對待林茵茵的時候是如此。
這也許就是愛情和友情的區別吧,愛情如灰燼,友情易重燃。
尹雅:“回國後......你有和何敘聯系嗎?”
茵茵的表情僵住,機械地答複:“有的,昨天聯系了。”
“怎麽樣?”
“不怎麽樣。”她苦笑道,在尹雅面前完全無心隐藏,“我還是很在意他,可他對我說,‘憑什麽這麽多年後還會喜歡你這樣的女學生’,哎呀......”茵茵拍拍臉頰,想讓自己放松一點,“怎麽辦,好難過。”
尹雅也愣了愣,低下頭,說出一句讓茵茵非常震驚的話。
“茵茵,我想向你道個歉。幾年前,曾經有幾個瞬間,我也對何敘心動過。”
“什......什麽?”
“我就知道你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你還真和過去一樣愛憎分明啊。”尹雅淡笑,“千萬別讨厭我,我已經向你坦白了,畢竟只是一瞬間的事。”
茵茵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直接把不爽挂到了臉上,連忙低下頭。
“為什麽?尹雅,我記得你以前并不......”
“是啊,我可沒力氣喜歡一位大衆情人。我之所以對他心動,全是因為你。”
“因為我?”
“嗯,因為你。他對你的喜歡,對你的執着,曾讓我覺得羨慕又感慨。”
瞥一眼林茵茵茫然而好奇的眼神,尹雅喝下一口紅茶,娓娓道來:
“你剛離開的那幾個月,幾乎每天晚上,回宿舍之前,他都會在我們宿舍站門前的那棵梧桐樹下面站一會,短的時候站五分鐘,長的時候站一個多小時,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麽。我想,他可能在等你吧。”
“大二下學期,他第一次主動聯系了我,讓我一旦有你的消息就馬上聯系他。他告訴我,你和他約好一年後回來,最長不過兩年,我那天挺生氣的,因為你只和他約定,卻完全沒有通知我什麽。”
“你也知道,何敘的名氣挺大的,長得好看,學習好,家裏有錢,球踢得也好,學校裏很多女生盯着他。但從大二開始追他的人就少了,因為有傳言說,何敘拒絕別人的時候,都說自己有女朋友。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幸運的女生是誰,我知道他說的是你,所以我想,你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他也不會等太久。”
“結果,一年以後,大概是大三上學期期中考之前吧,發生了一件令我、令全校女生都大跌眼鏡的事......”
林茵茵咬緊湯匙,揪心地問道:“什麽事?”
大三上學期期中考之前......那不就是2012年9月10月嗎?昨天翻何敘的聊天記錄時,2012年9月18日何敘問了我三個奇怪的問題,然後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再發消息,2012年10月19日的時候,說了句“我真的太蠢了”,從那以後消息又正常起來。
看來這一個月裏,真的發生了一件......
尹雅:“何敘交了個女朋友,外校的,我們都不認識。”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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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雅:“何敘交了個女朋友,外校的,我們都不認識。”
“什麽!”
嘴裏的湯匙重重磕到了牙,有點疼。茵茵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呢,他明明......”
“別急啊,你先聽我說。那段時間,那個女生經常來學校找何敘,兩個人偶爾在環校路上一起散步,不是很親密的模樣,我撞見過幾次,連手都沒牽呢。”
“那你們怎麽知道他們在一起了,說不定只是普通朋友......”
“我有個認識的同學去問過,何敘自己都承認了,還有他那個很歡脫的舍友,高路,也跟我提過這件事,應該不會有假。”
茵茵還是一口氣都喘不上來,心頭亂成一團。那時候,她才剛走一年吧,何敘不至于這麽快就變心了啊。
尹雅瞧見她的面色,頗為擔憂:“你先緩緩,我還沒說完呢。”
“嗯......”
“他們只在一起一個月,一個月後就分手了,應該是何敘提的。他們分手之前,何敘竟然找我和他們倆一起吃飯,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拒絕了幾次,最後還是去了。吃完飯,我和他一起回宿舍,他問了我幾個問題......我記得特別牢,那天晚上,我真以為何敘腦子不正常了。”
“啊?”
“實在太離奇了。他問我,你覺得林葉眼熟嗎?林葉是他女朋友的名字。我說不眼熟,他又問我,你最近有沒有和茵茵聯系?我說沒有。那天晚上何敘的情緒很不對勁,他甚至還問了一句,‘你覺得林葉會不會和茵茵有點關系?’,天哪,我當時都懵了,何敘分明沒喝酒,怎麽跟醉了似的神志不清說胡話......”
茵茵:“尹雅,你的意思是,他把那個叫林葉的女生......”
尹雅笑得很無奈:“是啊,他分明就把林葉當成你了。你們倆的長相相差十萬八千裏,性格也完全不一樣,我搞不明白他是怎麽把你們聯系到一起的。”
茵茵沉默了。她是穿越來的這件事只告訴過何敘,難道何敘以為她只有靈魂穿去26世紀,回來的時候也有可能穿越到其他人身上了?
一年,剛好是他們約定的一年,這個名叫林葉的女生出現了。
接下來,尹雅又說了一段讓茵茵恨不得拍死自己的話。
尹雅:“他們分手之後,我實在好奇,就去問他為什麽和林葉在一起。這次何敘是真喝醉了,他們宿舍四個人跑出去慶祝他分手快樂,一個個喝得爛醉如泥。何敘看起來是最正常的,可是聽了他說的話,我才發現他醉得不行。何敘告訴我,他和你之間有一個咖啡廳的暗號,什麽最長的和最短的,加糖和不加糖......唉,時間過了太久我實在記不得......”
“西班牙馬貝拉陽光海岸芝士咖啡,五勺糖,黑咖啡,不加糖,是這個嗎?”
尹雅撐着腦袋想了一會,面露抱歉之色:“應該是吧?”
林茵茵猛地閉上眼睛,整個人靠到椅背上,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何敘說你離開一年整的那天,他在......好像是仙塔路吧,仙塔路的一家咖啡廳裏偶遇了林葉,林葉點了一杯名字很長的咖啡,何敘和她搭了幾句話,兩人互相留了聯系方式。沒認識幾天林葉就跟他告白了,兩人順理成章走到一起,不過我感覺何敘并沒有很喜歡那個女生,大部分時間都是那個女生來寧大找他,兩人之間也沒什麽親密的舉動。”
難怪呢,時間軸也對的上,難怪何敘在微信上問我那些奇怪的問題,消失了一個月,等他确定那個女生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就和她說了分手,又發消息給我,罵自己蠢。
真蠢啊何敘,連我都忍不住想罵你了。
可是......為什麽弄清楚之後我還是這麽難受,這麽想哭呢。
面前的女孩情緒漸漸恢複正常,尹雅便繞過這件事接着往下說。
“你離開一年以後,何敘隔三差五就來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我和他熟了起來,對他的事情也有些耳聞。他的家裏人希望他大四畢業後直接參加工作,也許他自己本來就是這麽想的,可後來,他保研了。”
茵茵:“哦,這事情我也知道。”
“你知道他為什麽保研嗎?”
“不知道啊......”
“因為你,他想留在學校等你。”
......天哪。
真的......聽不下去了,真的要窒息了......
“何敘本來還想讀博,可他父親不同意,找到何敘的導師,逼着導師讓何敘畢業,如果何敘考博就直接判他不通過。何敘沒辦法,但他不想進父親的公司,就自己辦了個金融機構,現在混的很不錯。”
“本科,碩士,畢業工作,整整七年,關于向我打聽你的消息這件事,何敘從沒斷過,他一直在等你。直到去年九月份,他問了最後一次,得到否定的答複後,他告訴我,他決定放棄了。”
“之後的一年,除了節日問候,我和他沒再聯系過,我想他已經絕望了。七年不易,如果換作我,兩三年已經是極限了。茵茵,面對這樣一個癡情的人,我真的很難不為之動容。”
“我想,他之所以拒絕你,不是因為忘了你,而是沒法說服自己,沒法面對這一步一步走向絕望的七年吧。尤其當......面前這個八年後的林茵茵,還和從前那個大一女生一模一樣。”
此時的林茵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喉頭哽咽,心口酸澀,太想彌補,卻又無能為力。
沉默了好一會,她才啞着嗓子開口:
“尹雅,你還願意當我最好的朋友嗎?”
尹雅:“你真的太惡劣了,我需要想想。”
茵茵:“嗯,你好好想想,想完之後,幫我一個大忙。”
“我為什麽要幫外星人?”
“因為這個外星人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這是錯誤的循環論證命題。”
“哦。”林茵茵拉住她的手,“反正你會幫我的。”
尹雅終于笑了起來:“你先說說看。”
“回國之前,我一直都生活在校園裏。”她胡謅得真真切切,“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我完全還是老樣子,這樣可不行,這樣跟不上時代,追不到帥哥。”
尹雅又被逗笑了:
“首先,你得像個正常人那樣說話。”
茵茵真誠地點頭:
“嗯嗯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全聽你的。”
*****
幾天後,為了不麻煩李大叔,林茵茵和爸媽搬出李大叔家,搬進八年前她的那間公寓裏。趙櫻和林城尋思着買個更大的房子,因此這個兩室一廳頗顯老舊的小公寓淪為他們的臨時住所。
剛來21世紀的那幾天,寶貝女兒的情緒不太對頭,趙櫻很擔心,幾乎天天陪着她。幸好林茵茵的回血能力無人能及,有了新目标後,很快便活蹦亂跳起來。
活蹦亂跳的結果,就是買了一櫃子新衣服,一桌子化妝品,一盒子珠寶首飾。
趙櫻摸了摸寶貝女兒年輕富有彈性的小臉:
“我家茵茵只有20歲,折騰這些幹嘛呀。”
茵茵痛心疾首:“媽,又說錯了,我今年27歲,你可要記牢了。”
20,25,27,偏偏挑個最老的。
除此之外,她還往自己的房間裏添了個梳妝臺。和尹雅血拼了一整天之後,茵茵坐在梳妝臺前,雙手撐着下巴,入神地盯着鏡中的自己。
大眼睛,白皮膚,高鼻梁,還挺好看的。
把她放在大學校園裏,多少算個清純美女,然而出了社會,這樣一張全素顏的面孔只會讓人覺得青澀、稚嫩、沒見過世面。
“沒有男人不喜歡美女。”尹雅這麽告訴她,“不管何敘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茵茵,你可以更漂亮。”
曾經的她從沒花太多時間拾掇自己,也沒想過幾年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麽樣。但在這個晚上,林茵茵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回。
也許一個人的性格不能在短時間內發生改變,但是衣着和外貌能改變氣質,知識和能力能塑造修養,同樣的,環境也能促使一個人的形象加速轉變。
無厘頭的校園生活已經徹底遠去了,既然抛下26世紀的一切回到這裏,林茵茵只能選擇适應,适應她的新年齡——27。
成長不可怕,只要有決心,沒有我林茵茵辦不成的事。
為自己加油鼓勁之後,茵茵簡單地規劃了一下面試前的安排。她已經向紫荊投資集團投了簡歷,對方也已回複,面試時間定在下周五的下午。一周多的時間,她需要惡補廣告新聞學知識,掌握面試技巧,還要抽時間找尹雅學化妝。
對了,面試那天的上午,去理發店換個優雅高貴的新發型好了。
*****
11月10日,星期六。
雖說紫荊投資集團一周雙休,可大部分公司職員在周六這天都選擇加班一整日,而少部分高管則七天無休,周周連軸轉。
這其中,何總經理是最勤勉的一個。一年365天,除了法定節假日,沒有一天不在工作......似乎法定節假日也在工作。
這天早上,剛看了幾份財務報表,就有人不敲門闖進辦公室。
何敘揉了揉太陽穴,冷眼瞥他:
“再不敲門,扣兩個月工資。”
來人是傅逸寧,紫荊投資集團的大股東及創始人之一,現任公司的執行副總,海歸,言行放浪不羁,表面上似乎對總壓他一頭的何敘極不順眼,實則暗自佩服他的果敢與決斷。
“您請便。”他快步走到何敘面前,往他桌上扔了一疊文件,“小江今天不在,人事部把資料送我這來了,我掃了一眼,沒多大問題,您賞臉再看看?”
小江指的是公司的另一位執行副總,江靜,公司的人事調度一般由她裁決。她是何敘研究生時期的同學,在他創立公司的時候幫了很大忙。
何敘不耐煩地朝傅逸寧揮揮手,誰知他長腿一跨坐在了何敘對面,抱着雙臂盯着他,嘴裏滔滔不絕:
“秋季招聘大體上已經結束了,這是最後一撥,他們選得還挺靠譜,我看過考題,大部分......“傅逸寧笑了笑,“我都做不出來。”
何敘醞釀了很久的“滾”字,顧及情面始終沒說出口。
“對了,你看看,廣宣部招了一個海歸妹子,跟我一個大學的,同級,常青藤廣告新聞學博士畢業生,啧啧啧......”
何敘還沒翻到廣宣部的入選簡歷,眼睛認真地掃描,傅逸寧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我還沒說完呢,複試那天我特地去參觀了這個同校同學,人家看起來起碼比我年輕五歲,大美人d。”
“哦。”何敘冷冷應了句。在傅逸寧眼裏,歪瓜都能變成香瓜。
傅逸寧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
“你還別不信,這個真漂亮,保準你......”
“別吵,馬上翻到了。”
何敘随口堵住他的嘴,指尖搓起風投顧問組的最後一張簡歷。
面前冷峻上司變幻的表情讓傅逸寧感到很滿意:
“不是吧,證件照都能看呆?”
何敘的指尖微微發涼,雙目緊盯簡歷右上角的照片,确認無誤後,又逐行掃下。
畢業院系,答辯論文,科研項目成果,滴水不漏。
果然,外星人真是無所不能。
他合上簡歷,推到一邊,面色早已恢複如常。
“逸寧,這些入選者的資料真實性都查證過了麽?”
傅逸寧:“查了,他們都有附上複印件。不過......美國大學研究生畢業證僞造起來挺方便的。”
“怎麽說?”
“只需要校長簽名和公章,完全不用導師的證明。”
何敘勾起一絲微笑:“這樣啊。”
“你該不會是看我那同學長得太漂亮,懷疑她的學歷吧?既然你不放心,我可以找關系幫你查查,絕對靠譜......”
“不必。”何敘打斷道,“我相信她。”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她說什麽,我都信。
☆、57
r57
11月2日,星期一,上午7:50。
總助秘書沈躍在停車場停好車後,恰好看見頂頭上司開着一輛新車駛入停車場,遂站在出口等候。
正打算下車,手已經摸到門把了,何敘忽然頓住,翻下頭頂上的汽車遮陽板,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确定衣着、發型都一絲不茍以後,他才開門下車,動作一氣呵成。
沈躍望着不遠處走來的上司,沒忍住,皺了下眉。他皺眉不是因為何敘,而是因為自己,明明是個直男,卻每次都被另一個男人帥得七葷八素。
何敘朝他點了下頭,兩人走進停車場附近專供大廈35至70樓企業職工使用的電梯。
電梯一路向上,密閉的空間裏只有他們二人。
何敘:“新投資商的互聯廣告策劃已經做好了?”
沈躍:“是的,廣宣總監說今早您來之後送到您的辦公室。”
“哦。”何敘莫名其妙地又扯了下領帶,擡手按下58層的樓層按鈕,“合作商那邊要的急,我們順路過去拿一下吧。”
“好的。”
沈躍回答完,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順......順路嗎?總經理辦公室在60層,廣告宣傳部的辦公地點在58層,這分明是繞路,不是順路吧。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總經理和總助秘書走進利落整潔的58樓辦公室。甫一出門,便有路過的公司職員訝異地捂住嘴,回神後連連問好。
十秒之後,大廳裏所有女職員放下手中的工作,一面裝作毫不在意,一面不約而同地探頭探腦。
很快,何敘走到廣告宣傳部策劃小組的辦公室門口,推門之前,禮貌性地敲了兩下,然後直接打開。
“噢!總......總經理......”廣宣部總監立馬站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從桌上拾起一疊文件,迎上前去,“您怎麽過來了。”
傳言中總經理大人忙得晝夜不分,向來沒時間關照底下的員工,若非必要,幾乎沒有光臨過59層以下的職能部門辦公室。
何敘接下文件,遞給沈秘書,擡眸在辦公室裏随意地掃視一圈。
所有人都仰起臉看向他,有的人驚訝,有的人不解,有的人興奮緊張。而靠近牆邊的那個隔間裏,露出一張何敘無比熟悉卻又稍感陌生的面孔。
她化了妝,很淡,似乎只有眉形改變了,常年束起的馬尾披散下來,剪短了一些,燙成溫婉的海藻長發。她穿着一件灰粉色的立領西服上衣,裏頭是白色針織半高領,她......
“總經理?”
直到身邊的秘書提醒了一聲,何敘才脫離愣神狀态,尴尬地僵起臉。胸口異樣的心跳聲、腦子一瞬間的空白讓他心有戚戚,然而轉身離開之前,他還是裝作不經意地往那邊再看了一眼。
美麗的女孩嘴角噙着微笑,早已低頭不看他。
何總經理離開之後,辦公室裏短暫地沸騰了一陣。
女職員a:“何總看了我一眼,帥得我都要心髒麻痹了。”
男職員b:“連我都心驚肉跳啊。”
女職員c:“來公司這麽久,第一次見何總微服私訪,真的只是來拿個文件?”
女職員d:“不然呢,來見你嗎哈哈哈......”
茵茵坐在角落裏,繼續惡補前幾天還沒看完的紫荊歷年網絡推廣報告,暗暗腹诽道:
別吵吵,我賭一百塊,他絕對是來看我的。
紫荊投資集團的新員工實習期三個月,今天不過是實習的第一天,領導安排給茵茵的工作不多,又因為她學歷高,簡歷酷炫得吓人,所以也沒怎麽指點她,全靠茵茵自己領悟。
冬令時五點半下班,全辦公室的人都留着加班,茵茵沒好意思先走,也就多待了一會。
與此同時,兩層樓上的60層,沈躍修改了一份新的日程表,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無人回應,他便徑直打開門。
“總經理,這是......”剩下的話被他猛得吞進肚子裏,“您要下班了?”
何敘正在換外套,适才沒聽見門外的敲門聲。
“嗯,今天有點事,你把文件放我包裏,我回去再看。”
沈躍照辦,放完後識相地離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緊鄰何敘的辦公室,沒坐兩分鐘,便看見那位往常總是與他并肩加班到九點十點的頂頭上司大步流星地從門外晃過,沈躍擡手看一眼腕表......
準點下班,有史以來第一次。
林茵茵在辦公室裏枯坐了一個小時,沒什麽事幹,也沒什麽人搭理她,終于決定收拾東西走人。
蹬着一雙皮鞋,中跟,跟高不過五厘米,她卻實在不舒服,只能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踱出金融中心大廈。
走到廣場中央的時候,茵茵回頭,往大廈60層左右的樓層盯了好幾秒。他現在應該還在加班吧?晚飯呢?不餓嗎?
唉......
林茵茵嘆了一口氣,人家現在餓不餓關她什麽事啊?她只是個小職員、八年前的老同學、剛被拒絕......
“嘀嘀——”
廣場外的行車道上停了一輛銀灰色的轎車,嶄新锃亮,看起來剛買不久。
“嘀嘀——”
林茵茵慢吞吞地走近,白它一眼。
這車有毛病啊,猛按什麽喇叭,當心我報警擾民。
她換個方向,沒走兩步,這輛車又啓動前進,停在她的面前。
“喂,大哥,路這麽寬......”
車窗緩緩搖下:“上車。”
......
林茵茵當即改口:“哎,好勒!”
坐上副駕駛的一瞬間,她才懊悔地想起尹雅的囑咐:
要想變成熟,首先得矜持。
矜持了幾秒鐘,林茵茵便破功了。車廂裏這麽安靜,她會犯尴尬症的。
“你換車啦?”
何敘:“嗯。”
林茵茵搖搖頭:“這個顏色不好看。”
“你要求真多。”
“上次那個好呀,紅通通的,多喜慶。”
法拉利跑車設計師要是知道有人用“喜慶”來形容他們的紅色跑車,非得吐血三升。
何敘畢業一年以後,以個人身份賺到第一筆巨款,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把錢投入公司運營,結果他說他要買車,朋友就給他推薦什麽奔馳輝騰雷克薩斯,誰也沒想到,何敘竟然花光所有錢買了一輛法拉利跑車,純紅色,每天開着上下班,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為車主是個多麽悶騷愛炫的暴發戶。
而這輛銀灰色邁巴赫,前天剛買的,開着還不是很順手。車是傅逸寧幫他選的,也不知道何總經理哪根筋不對勁了,火急火燎要買車,問他要求吧,只說不是法拉利,不是紅色就好。
當時的傅逸寧:呵呵,有錢任性,真是哔了狗了。
這回林茵茵自在多了,一自在就坐不住,喜歡東摸西摸,邊摸還邊搖頭:“唉呀,你看這個玻璃窗,這麽厚,憋死人了,還有這坐墊,滑溜溜的,誰坐得牢......”最後得出結論,“何敘,你還是換回我心愛的法拉利吧。”
何敘沒接話,等她折騰完,反問道:
“你怎麽跑我們公司來了?”
茵茵挑眉:“你說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何敘冷冷瞥她一眼,“你今年只有二十歲,虛報年齡,僞造學歷,根本連本科都沒讀完。”
茵茵無所謂:“哦,那你辭退我啊。”
何敘:“......”
“我可是正兒八經經過初試複試進入公司的,連面試官都看不出任何問題。再說了,就憑二十一世紀的技術水平,怎麽可能找出我們的破綻。”她一瞧見何敘那面癱模樣,心裏更氣,“怎麽,怕我把你公司搞垮了?”
何敘忍住笑:“就你?”
“你不是想辭退我麽?”
“沒有。”何敘如實道,“我沒說要辭退你,是你自己胡思亂想。”
林茵茵:“......”
剛才......好像真的是她自導自演了,嘤嘤嘤。
“那你叫我上車幹嘛,不是要訓我?”
何敘無奈地掃她一眼:“随便問問。”頓了頓,補充道,“順帶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啊......
林茵茵隐藏的驕矜勁兒被這句話逼了出來,心下更崇拜尹雅幾分。女人,還是要矜持一點。
她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用啊,這兒是市中心,我可以坐地鐵。”
“這裏沒有直達仙塔路的地鐵,要轉車。”
“我搬家了,不住仙塔路。”
何敘愣了幾秒,自然而然地問道:“搬哪去了?”
林茵茵繃不住了,湊上去,笑成一朵鮮花:“你這麽關心我啊?”
何敘靜靜地往後移了移:“呵呵。”
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孔的确比幾日前成熟了不少,偏紫的豆沙色紅唇,煙灰色的一字眉,兩頰撲上暖色調的粉底,俨然是個妝容精致的都市麗人。只是.......這雙纖塵不染的清澈眼睛,如深潭月色,只消一眼,便能輕易撥動起他深埋心底的年少愛戀。
耳後微微發熱,臉卻僵得厲害,何敘幹脆不再看她,輕擰鑰匙發動轎車。
“坐穩了。”
茵茵不甘心地靠回去,瞥一眼他微紅的耳垂,心情大好。
何敘:“說吧,你家在哪?”
“嗯,就大一時候的那個公寓啊。在東水北路附近,從這裏往前一直開,過兩個立交橋,然後再左拐,左拐完直行,要過好幾個紅綠燈,那邊有個大超市,小區就在超市的......”
“我知道。”
“什麽?”
何敘握着方向盤,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
“別說了,我都記得。”
林茵茵閉上嘴,縮回座椅上。
他說他都記得,記得多少呢?
何敘在心裏回答:全部都記得。
關于大一及大二上學期的記憶,就好像中間的八年完全不存在一樣。他記得她的公寓在哪,哪棟樓,哪個單元,哪層,記得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記得她說過的話,發過的神經,可愛也好,腦殘也罷,全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