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7)

咯咯的笑聲。

男人自顧自解決晚飯,偶爾瞥她一眼,想問,卻始終沒出口。

“何敘,你手機給我一下。”

“幹什麽?”

“給我就是了嘛!”

何敘把手機遞給她,茵茵擺弄了一會,又問道:“鎖屏密碼?”

“......”對方不答。

林茵茵瞪他一眼,眼神的含義是:難道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何敘無奈:“041516。”

“哦,041516。”

輸完密碼,順利解鎖,女孩的唇角露出一抹愉悅的微笑。041516,0415是她的生日,0416是何敘的生日,哎喲,真是太般配了。

林茵茵做賊心虛地往後一靠,舉着手機生怕被對面的人看到。她前幾天又翻了一遍《穿越指南》,書裏寫着,拿到男友手機的第一件事,給自己改備注,越膩人越好。

何敘給她的備注就三個字,林茵茵,和全世界所有人對她的備注一樣,這怎麽能行呢!

改完所有社交軟件通訊錄的備注,林茵茵唇邊的笑容變得愈發蕩漾,看得何敘渾身不對勁。

拿到男友手機的第二件事,翻他的聊天記錄。

來自26世紀的林茵茵不知道,21世紀的女生翻男友聊天記錄的時候,通常不會蠢到當着他的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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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聊天界面裏看起來像女人名字的聊天窗口通通被她翻了一遍,很正常,很冷漠,很好!

亂七八糟地搗鼓了半天,何敘也任她亂來,搗鼓沒勁了,手機終于重新回到男人手中。

林茵茵:“我剛才去了你的儲物室。”

擡眸觀察對方表情,還好,沒有表情。

接着說:“看到你的運動會獎牌,六枚,全是金牌,好牛啊。”

擡眸觀察對方表情,這個......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是什麽意思?

何敘:“嗯,然後呢?”

他怎麽知道有然後!

“咳咳,你不生氣就好。然後嘛,我挂着你的獎牌拍了張自拍,發到朋友圈裏了。”

“哦。”

雖然只應了一個字,不過何敘還是忍不住打開朋友圈,入眼的第一張照片便是林茵茵的大作。

沒來得及看照片,目光先掃到照片上的聯系人備注,何敘皺了皺眉。

啥東西?

我親愛的最可愛:[yeah]長跑女神與她的金閃閃~

點開配圖,白中透粉的臉蛋漂亮又幹淨,濕漉漉的劉海撇到一邊,露出光潔的額頭。灰色的毛衣上躺了五枚金牌,還有一枚被她拿在手上,舉至臉邊。女孩笑得很燦爛,仿佛站在領獎臺上,燦爛中帶着幾分狡黠,像只得逞的小兔子。

仔細一看,那枚最大的獎牌竟然還被小兔子做了手腳。2010年度寧州大學第51屆運動會,男子3000米田徑比賽,第一名,其中的“男子”兩個字被她用馬賽克遮住了。

何敘勾起唇角,邊笑邊搖頭。曾經他以為現在的自己和林茵茵隔了七歲,其實不然,坐在他對面的分明就是一個得意忘形的中學女生,天真可愛,滿腦子奇奇怪怪的想法。

林茵茵把碗裏的粥喝得幹幹淨淨,頗為期待地問道:

“怎麽樣,好看嗎?”

何敘答非所問:“你把原圖發給我吧。”

“什麽?”

何敘盯着她,目光深邃,語調認真:“你介意我也發一遍展示事實真相嗎?”

茵茵眨了眨眼,花了好長時間才意識到他的一語雙關。

事實真相,表面上指的是這些獎牌屬于他何敘,更深層次的意思,應該是他們兩人不同尋常的關系。

林茵茵此時腦熱得厲害,斟酌片刻就被騙上了賊船:“好啊。”

反正帥哥到手,她也不怕公司裏的人說三道四了。再者說,公開了他們的關系,何總裁身邊的莺莺燕燕想必會知難而退,省的她整天醋完這個醋那個,沒完沒了煩得要死。

一分鐘後,林茵茵的朋友圈裏果然跳出一張照片。

我親愛的最帥:正名。

同一張配圖,擺在另一個頭像和備注下面,怎麽就這麽......令她激動難抑呢!!!

三分鐘後,他們倆的手機開始被各路親朋好友的消息輪番轟炸,林茵茵的還好,因為她發的是自己照片,何敘那邊,情況簡直慘不忍睹。

林茵茵耐心地一條一條回複,碰到她和何敘的共同好友,便致以最誠摯的[微笑],然後加上一句“哎喲好害羞”,很符合她的外星人奇葩風格。

而何敘如往常般淡定,手機擺在桌上嘀嘀亂叫,時不時還有電話call入,他依舊穩坐如泰山,全不理會。

他不理會,我來幫他理會好了。

率先打開何敘的朋友圈,看到那條消息底下數目驚人的點贊和評論,林茵茵強忍住內心的躁動,逐條往下看。

一行又一行,茵茵認識的人不多,可還沒看完,她的心情幾乎難以名狀。

高路:卧槽我的天!!!!!少爺您終于修成正果了還好我沒和大鳥那混蛋賭一萬塊,呸,早說了我站茵茵何少有情人終成眷屬!!!

邵鵬程回複高路:先容我啊啊啊啊啊十分鐘!!!何少,我要告密,路子跟我賭的是你和茵茵一拍兩散啊,看清他醜惡的嘴臉!!!

周亦陽:恭喜。

傅逸寧:何總,我上次救了您女朋友一命,您是不是該考慮給我漲工資?

趙xx回複傅逸寧:傅總說的對啊,是時候漲工資了。

錢xx回複傅逸寧:漲工資。

孫xx回複傅逸寧:漲工資。

李xx回複傅逸寧:漲工資。

(以下省略數十條漲工資)

徐心岚:茵茵回來啦?什麽時候帶來給媽見見。

......

翻評論的林茵茵手抽筋,眼抽筋,高血壓,心髒病——卒。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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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裏的手機一下變得無比燙手,茵茵把燙手山芋還給何敘,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何敘掃了眼發亮的手機屏幕,神情沒什麽變化,問道:

“怎麽了?”

“沒怎麽呀,就是......”她頓了頓,“就是覺得你微信朋友圈裏的聯系人真可憐,自導自演各種大戲,真正的男主角卻一個字也不回複。”

何敘還是不看手機,只看眼前的女孩:“比如?”

“比如倒數的那條,帶女朋友回家給媽看看......什麽的。”

何敘似懂非懂地點頭:“好一出戲,你想演?”

林茵茵微眯眼睛:“演?我是假的麽,為什麽要演?”

何敘接着逗她:“有酬勞。”

“什麽酬勞?”

“免費終身男友一枚,有房有車還有顏。”

......何敘最近是真的不太對勁,以前絕對不是這樣的!

林茵茵裝作忖度:“我要思考一下。”

何敘沒等她,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我說錯了,是暫時男友。”

說完,端着空碗走向水池邊。

外星少女跟了過去:“你什麽意思?”

何敘回頭淺淺看她一眼:“我又不是不婚族。”

說完,女孩的臉頰猛地熱起來,任性地推他:

“洗洗洗......洗你的碗吧!”

男人忍俊不禁。她還真當我任勞任怨家庭婦男了?

“原始人,現在是2019年末,家家戶戶都用洗碗機。”

何敘将手伸進池子裏沖了沖,也不擦,擡手便抹到女孩的臉上。林茵茵瞪他一眼,并不急着回擊,等何敘用帕子把手擦幹淨的時候,忽然鑽入他的懷中,把臉上的水珠子全數蹭到他身上,蹭完馬上落跑,邊跑邊笑,咯咯咯的,笑得男人心裏發癢。

公寓裏的液晶電視很大,茵茵找來遙控器看電視,何敘今日提前洗好澡,懶得健身以免又出汗,索性陪在她身邊觀看毫無營養的電視劇。

才看一個小時,何敘起身上陽臺打電話,回來的時候瞧了眼時鐘,便催沙發上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孩睡覺。

林茵茵不從,他幹脆直接把電視機關了,拽着人領到房間門口。

毛衣過長的袖口松下來,林茵茵揮舞着袖子像個唱戲的,死活不願意睡覺。

她看了眼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客房,腆着臉問道:

“我就睡這?”

“不然呢?”

林茵茵伸長脖子望向不遠處的主卧:

“我以為我睡那裏呢。”

何敘被她突然的厚臉皮驚得一愣一愣,還沒開口,卻見眼前女孩的臉頰一點一點紅了起來。她雖有膽子調戲,可差在後勁不足。

林茵茵不敢看身前男人沉沉的黑眸,只好悻悻然退了一步,心跳如擂鼓。手剛一摸到門把,高大英俊的男人反而向前近身,結實的小臂橫到她的腰後,低頭便吻下來。

唇齒厮磨,他溫柔地撬開女孩的牙關,舌尖探進去輕輕勾了兩下。林茵茵到底意志力比較弱,随便撩撥一下,她的腿當即軟下去,只好急忙伸手環住何敘的脖頸,緊緊吊在人家身上。

沒過多久,何敘松開她,瞳孔的顏色變了,變得更黑,墨黑中還透着光。

“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

林茵茵緩了一口氣,忽然墊腳在他臉上輕啄一下:

“知道啦老板,不會讓你逮着機會扣我工資的”

說完,轉身沖進客房,飛快關上了門。

何敘習慣性地在她門口站了一會,直到胸腔內疾速躍動的心髒平靜下來,體內的燥熱平息下來,才緩慢地踱回主卧。

思考片刻,他反手關上門,落了鎖。

不是怕外星少女半夜跑來霸王硬上弓,她不敢,他也不怕,只是......電腦桌前堆疊如山的文件與資料,還有手機裏頻頻發來的短信和消息,預示着他今晚正常的睡眠時間又要縮減。

何敘嘆了口氣。

趕緊工作吧,明天還要上班。

*****

早上搭跑車上班,停車場裏下車的時候,林茵茵總算不用遮遮掩掩做賊心虛了。

然而,58層辦公室裏的氛圍着實發生了巨大變化。

沒有人使喚她了,這點茵茵可以猜到。

但是......連跟她說話的人都沒有,這也太嚴重了吧?

而60層辦公室,又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傅逸寧往總經理辦公室一坐,叨叨叨大半天,死活不肯走。

除了漲工資這個永恒的話題,他還突發奇想慫恿何敘辦一個告別單身的派對。

“告別單身?無聊。”

“不無聊啊,很有趣的,你聽我......”

“我不想聽。”

傅逸寧一秒也沒停:“你單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脫單了,瞧你這副情深不壽的模樣肯定要被人鎖一輩子,一生中只脫單一次,多麽重要的時刻。”

何敘冷看他一眼,心想:我巴不得這個時刻提早八年,來得這麽遲慶祝個鬼。

傅逸寧繼續:“找幾個你的好兄弟,例如我,再找幾個茵茵的好閨蜜,例如......哈哈,我也不太清楚,說不定還能湊幾對,你說是不是?”

何敘不知道他哪來的毛病,只好使出殺手锏:

“待幾分鐘,扣幾個月工資。”

下一秒,房門大開,喋喋不休的傅某無影無蹤。

*****

即使打定主意要當21世紀原始人,林茵茵還是時不時跑來仙塔路210號李大叔的家裏搗鼓那些看起來很厲害的智能設備,美其名曰,幫叔叔看店。

某個周末,她還真被李見章趕下樓來看店,只可惜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除了玩手機,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對着街道發呆。

回到21世紀後,她的發呆技能退化很多,已經做不到活在夢裏,尤其是耳朵,門外的車水馬龍、吵鬧喧嚣通通鑽入耳中,想不聽都難。

“抓小偷!”“抓小偷啊,那男的是賊!”

發呆中的林茵茵拍案而起,渾身來了勁。拉開玻璃門的時候,門前恰好晃過一個矮小敦實的身影,速度很快,懷裏不知抱着什麽東西。

店門也來不及鎖,管不了那麽多了。林茵茵瞄準了那個黑衣服的男人,咬咬牙拔腿狂追。她對短跑不在行,可這男人已經跑了很遠,想必耐力也耗得差不多了。

她今天剛好穿了一雙運動鞋,跑起來很省勁。身後幾個大男孩的聲音還在喊:

“抓小偷啊,他偷了我們的包和手機!”

聽起來他們也該有十九二十歲了,竟然跑不過一個猥瑣的中年大叔,若換成我家何敘,分分鐘就把賊撂倒了。

她跟着小偷拐進一條巷子裏,長跑女□□號果然不虛,連跑了三條街都不帶喘的。

猥瑣大叔懷裏抱着一個書包,扶着牆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身後跟來的竟然是個小姑娘,頓時停下腳步面露兇光。

林茵茵瞪得比他還兇:

“咱們上警.察局聊聊?”

小偷反倒被她瞪蔫了,回頭接着跑。林茵茵長腿一跨追了上去,揪住男人的外衣往回拽。

大街上的巷子,又不是荒郊野嶺,難道小偷還當街行兇不成?林茵茵絲毫不怕。

幾秒後,那一群男孩子跟了上來,林茵茵趕忙招呼他們。小偷大叔的衣領被她使勁拽住,臉都憋成了豬肝色,妖妖靈到達的時候,他還在咳,始終沒能緩過勁兒來。

小姑娘看着挺瘦,手勁這麽大,渾身上下都是蠻力,實在太可怕了。

小偷被妖妖靈帶走之後,茵茵忍不住教育起這幾個男生。男孩子們個個人高馬大的,看起來也不瘦弱,雖說跑得慢了一點,但對待好心大姐姐的态度還是不錯的。

林茵茵:“你們都是大學生吧?學校裏有體育課吧?多去參加運動會,少拉幫結派地在外面瞎混。”

其中手機被偷的那個男孩子答應得最爽快:“知道了。我們剛才也是沒注意,察覺到被偷的時候,那賊已經跑遠了。”

說罷,又有男生問她:“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啊?跑得可真快。”

林茵茵愣了愣,忽然想起今天自己沒化妝沒打扮,穿着個運動裝運動鞋素面朝天就出門了,按她的身體年齡來看,的确和這些男生差不多大。

她假意咳了咳,板起臉:

“誰是你同學,我今年27了!”

丢手機的那個男生尤其震驚:“27了?比我們大7歲,完全看不出來啊。”

“哈哈,那是我保養的比較好。”

他身旁的另一個男生撞了撞他的手臂,調侃道:“姐姐你真漂亮。”頓了頓,“曲峥肯定看上你了,剛才你和警.察說話的時候,他還偷拍你照片呢。”

名叫曲峥的男生急了,照着多話的男孩子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其他男生笑個不停,林茵茵站在他們面前,反而感到莫名的輕松。

男生們打鬧着,曲峥電話響了,剛接十幾秒便挂斷,推開身邊的狐朋狗友,紅着臉問道:

“姐姐你叫什麽?”

“林茵茵,雙木林,草頭茵。”

“噢。”眼前個頭比茵茵還高許多的男孩子默念幾遍,又問,“你回去嗎?”

“什麽?”

曲峥撓了撓頭:“那小偷跑過了好幾條街,這裏離你開始追他的地方很遠吧。”

茵茵點頭:“是啊,當然要回去。”

“那個......我家司機剛好來了,載你一程吧。”

剛說完,他身邊的夥伴們又開始起哄,有人吹口哨,還有人鼓掌。林茵茵擡了擡腿,的确有些酸,又想起追小偷時沒鎖店門,很幹脆地答應了。

同朋友話別之後,曲峥領着茵茵走到路邊等車,餘光時不時掃到這個據說有27歲高齡的女生臉上。

27歲?騙誰呢?

雖然想不通林茵茵沒事幹嘛騙他,可曲峥就是不相信。

身邊的她纖瘦輕盈,皮膚白皙如雪,奔跑之後又粉若蜜桃,看着嬌憨,其實頗具男子氣概,實在令他感覺特別。

他莫名其妙想到“長跑女神”這個詞,覺得很适合林茵茵。

車道上車輛川流不息,身後的的行人來來往往,茵茵将手插在口袋裏,擡着眉,心緒很平常。抓小偷只是舉手之勞,男孩子們的調侃她也沒放在心上,現在只想快點回到店鋪,免得又遭李大叔唠叨。

右側車道上駛來一輛白色轎車,車身光潔如新,護理得當。茵茵特地注意了一下牌子,很可惜,她認識的品牌不多,還真不知道這是輛什麽車。

曲峥為她拉開車門,坐進去之後,車廂內環境幽雅,車座造型別致,處處精巧而便利,想來應是輛好車。

男生和她一起坐在後座,茵茵在右,他在左。關上車門,曲峥囑咐司機往前直行。

曲峥家的司機看起來該有四五十歲了,衣着打扮如公司白領一般正式。林茵茵不禁思索,這個男孩的家境應該很不錯,說不定是個富二代。

轎車停在一處十字路口等紅燈,司機楊師傅喝了一口熱茶,擡眸通過後視鏡小心翼翼地觀察小少爺帶上車的女孩。

看清後,喉嚨裏的熱茶幾乎變了味。

楊師傅實在忍不住,突兀地開口問了句:

“小姐,您是姓林嗎?”

茵茵點頭,感到奇怪:“是呀,我叫林茵茵,您怎麽知道?”

楊師傅倒吸一口冷氣。天哪,過了整整八年,這個小姑娘怎麽一點變化也沒有。

等他再次開口時,連聲音都變了味:

“林小姐,我是何家的司機啊。很多年前曾經載過少爺和您幾次。有一次您被燙傷了,我送你們回寧大,還是少爺扶着您上車下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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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我是何家的司機啊。很多年前曾經載過少爺和您幾次。有一次您被燙傷了,我送你們回寧大,還是少爺扶着您上車下車的。”

林茵茵仔細打量駕駛座上的中年男子,眉眼确實有幾分熟悉。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這麽小,何敘曾經的司機又成了曲铮的司機,而這位眼尖的司機大叔時隔多年竟然能認出自己。

“師傅,我記得您,真是太有緣了。沒想到您離開何家之後還能再接我一次,哈哈......”

“小姐這話就錯了,我給何董一家開了二十多年車,雷打不動的,什麽叫離開?”

林茵茵有些懵:“那曲铮......”

楊師傅頗為困惑地與她對視了一會,倏爾扭回頭,不知該如何開口。

“林小姐很多年沒和少爺聯系了?”

“怎麽會,我們每天都聯系。”說的有些急。

楊師傅瞥一眼後座的曲铮,喉嚨堵着話,可多年為老板一家服務的經驗告訴他,現在不是他随便開口的場合。

茵茵見司機不答,便不解地看向身旁的曲铮。

曲铮的表情也很奇怪。他生得十分俊朗,濃眉大眼,唇紅齒白,皮膚是小麥色,顯得健康又開朗,此時兩道濃眉擰在一塊,看來思索得不甚明朗。

“姐姐,你認識何敘?”

林茵茵點頭,眸中光芒更盛:“是呀。楊師傅以前載過我們,那時候我和何敘都是寧大的大一學生。”

曲铮神色一凜,不再說話。适才他仍抱了一絲幻想,也許林茵茵的年紀和他差不多大,只是個熱衷于扮老裝熟的普通大學生。現在看來,她原來是何敘的同級生,當真比自己大了七歲上下。

曲铮忽的問了一句:“你和何敘很熟嗎?”

林茵茵答得有些別扭:“挺熟的。”

她本想回答“我是他女朋友呀”,可眼前這個狀況,楊師傅、曲铮和何敘的關系還沒弄明白,她還是謹慎委婉些為好。

轎車行駛至房産中介店門口,林茵茵還沒搞清楚這裏頭的彎彎繞繞。

問曲铮?他臉黑得像鍋蓋;問楊師傅?肯定一問三不答。悻悻然下了車後,林茵茵的腦袋總算靈光起來——問何敘啊!

回到店鋪裏,鎖上店門後上樓,一屁股坐進沙發,茵茵急忙撥了個電話給何敘。

“喂?”

“嗯,怎麽了?”

他的聲音清淡如常,茵茵聽來還是不可抑制地臉熱。進入主題之前,先沒臉沒皮地膩歪了半天。

何敘不再看電腦屏幕上的數據,握着手機認認真真聽她的廢話連篇。辦公時間裏能讓他徹底放松,并全然忘記工作方面的瑣事的事情,唯有和林茵茵通電話這麽一項。

膩歪夠了,茵茵終于問出心中的困惑:“你認識曲铮吧?”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幾秒,話筒裏只剩下電波竄動的聲音。

“你怎麽問這個?”

聽他這樣回答,茵茵便知何敘肯定與他有點關系了。

“今天在路上偶然碰到的。”林茵茵對發生的事情毫無隐瞞,“他的手機被小偷偷走了,我追了那個小偷三條街,把幾個男生的東西讨了回來。”

話語中隐有幾分洋洋得意。

話筒那頭的男人臉色驀地一沉:“追小偷?你和小偷正面沖突了?”

“沒有啊。我就使勁拽住他的外衣,那小賊力氣還沒我大......”

“林茵茵。”何敘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你是女生,抓小偷的事有警·察處理,你沒必要搶他們飯碗。”

“可是,如果我不去追,可能他們的東西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聽她認真的聲音,何敘話鋒一轉:

“你要追可以,跑之前先打個電話給我,我替你分析分析情況,如果安全的話你就去。”

何敘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說段子了。茵茵很想笑,死命忍住:

“你還沒回答我最早提的問題呢。”

何敘思忖片刻,平靜地答道:

“他是我名義上的弟弟。我爸媽在2013年離婚了,兩年後父親娶了個比他小幾歲的妻子,也離過婚,帶了一個兒子過來,就是曲铮。為了他高考方便,他母親剛來便幫他上了戶口。”

林茵茵震驚了好久,始終沒能緩過勁兒來。聽何敘不鹹不淡的口吻,仿佛曲铮是他家遠房親戚的繼子,抑或是他家司機的孩子,跟他半點關系也沒有。

“噢......難怪呢......”

“難怪什麽?”

“我搭他家車的時候,那個司機楊師傅認出了我,你還記得吧,他以前載過我們幾次。”

“當然記得。”何敘頓了頓,“你為什麽會上楊師傅的車?”

“我幫了曲铮這麽大一個忙,他送我回店裏聊表謝意,不奇怪吧?”

“嗯,說的是。”

何敘按了按太陽穴,總覺得腦門不太舒服。

*****

一周過去,仍是周六,公司公休。何敘難得休息一天,卻被他老爸以及何氏集團的幾位大股東強邀參與了一場午宴,地點就在何家別墅,華樟園12號。

林茵茵為這事抱怨了一個上午。她本來将二人世界計劃得可完美,誰料半路殺出一群程咬金,眼睜睜把她親愛的最帥給搶走了。

午飯時間,林茵茵和李大叔外出随便應付了肚子,回到家後,李大叔呼呼大睡,茵茵照例癱着看電視,其間還收到幾條何敘的消息。

一群老大爺們緊緊盯着他,他竟然還能空出手給我發東西,實在是太不正經了。

不正經好,我就喜歡不正經的。

小憩半小時,茵茵走下樓開了店門,像個小老板娘似的盤腿坐着,等待有顧客上門跟她唠嗑。

當然,顧客沒有,唠嗑也沒有。若真有客人進店,林茵茵只會笑得知書達理,頗為懊惱地應付道:

“您來得真不巧,老板剛好不在店裏。”

今天下午,房産中介店破天荒地來了兩個客人,都被林茵茵以一樣的說辭趕跑了。

當第三個人推門進來的時候,林茵茵都想鼓掌慶賀今天的客流量了。

擡眸一看,來人已走進店內,玻璃門在他身後輕微搖晃。

“曲铮,你怎麽來了?”

二十歲的少年笑得開懷燦爛,微赧的面容透着幾分腼腆:

“當然找你來了。”

林茵茵眨眨眼,眸光如水盈澤:“找我?”

曲铮點頭,連着點了四五下:“對,我看你現在閑着也是閑着,咱們到對面的咖啡廳坐坐吧。”

林茵茵歪着腦袋往外邊望去。這條街對面的咖啡廳,她認識的只有一家,仙塔咖啡廳,她對這家咖啡廳有些陰影。

曲铮見她猶豫,又補充:“我請客。”

“......”不是何敘的請客,對她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走吧走吧。”

“哎哎哎,別拉,我自己能走,還要關店門呢。”

說着,林茵茵慢悠悠地起身,慢悠悠地鎖好玻璃門,慢悠悠地跟着曲铮走到路對面去。

少年的身量也高,似乎只比何敘矮一兩公分,窄腰長腿,在校園裏肯定是女孩子們喜歡的類型。他頭頂上的黑發硬邦邦地直立着,根根分明,似乎出門前特地做過造型。林茵茵倏地想起何敘的頭發,他向來懶得打理,故而從不留長頭發,偶爾一段時間忘剪了,蓬松柔軟的發間就會豎起幾根呆毛。尤其在他踢比賽的時候,充滿活力的少年肆意奔跑,微風拂起頭頂的幾縷發絲微微顫動,別提多可愛。

一想到他,茵茵便忍不住笑,順帶想起現在的這個何敘,知道打理頭發了,也知道怎麽面無表情地撩妹。思及此,茵茵的臉更熱。

忽然有人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前拖了幾步:

“過馬路啊,笑什麽呢。”

茵茵迅速繃起臉:“誰笑了。”

“我笑,我笑。”說完,還乖巧地綻放一個大笑,露出整齊潔白的八顆牙。

這下她的表情可繃不住了,撲哧笑了出來,大力地推搡道:

“吵什麽,還喝不喝咖啡了。”

自從知道曲铮是何志逸的繼子,何敘名義上的弟弟,茵茵便不知不覺代入一個親姐姐,呸,親嫂子的角色,行為舉止随意些也無傷大雅。

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曲铮問茵茵想喝什麽。

“黑咖啡。”茵茵回答。

“黑咖啡?那個很苦。”

“噢,我就喜歡喝苦的,不加糖。”

“好。”

咖啡剛到,微燙,茵茵便小心地啜飲了一口。真的很苦,不知道何敘怎麽喝得下這麽難喝的東西。

“林茵茵,你有沒有男朋友?”曲铮忽然問道。

林茵茵趕忙放下手裏的咖啡,生怕手抖燙到嘴:

“你問這個幹嗎?”

對面的大男孩抿起一絲笑,眼神灼灼,面頰微紅:

“因為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嗓音清澈幹淨,帶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氣。看着他,茵茵仿佛回到記憶中的青蔥校園,紅磚白瓦的教學樓,綠草茵茵的足球場,還有那棵粗壯高大、枝繁葉茂的梧桐樹。

梧桐樹下,是她和另一個少年。

茵茵恢複平靜,勾起善意的微笑,委婉道:

“我們年紀差了這麽多,大學裏有的是好女孩等着被你喜歡。”

曲铮無所謂地搖頭:“可她們都沒有你跑得快。”

......

跑得快,他喜歡我就因為我跑得快?

林茵茵幹脆攤牌道:“可是我喜歡何敘。”

男孩的回答出乎意料:“我知道,楊師傅告訴我了,八年前你是他的女朋友。”

林茵茵但笑不語,八年前不是,現在才是。

曲铮接着說:“你們都分開這麽多年了,你還及記挂着他有什麽用。何敘這個人出了名的冷血無情,他的身邊完全不需要女人。”

看來這位小朋友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他只知道八年前的事情,以及何敘單身多年變成工作狂的事實,他對何敘的了解過于片面,或者,他根本沒有機會了解何敘是怎樣一個人。

茵茵急于闡明真相:“他也喜歡我。”

“他親口跟你說的?”

“......”

外星少女瞬間懵了,她在記憶中搜尋千萬遍,似乎真的找不出何敘向她直白地表明心跡的語句。

林茵茵穩住心神:“他只是不習慣說這些話而已。我們現在相處的很好,我只能跟你說句抱歉。”

曲铮眼裏的光芒逐漸暗淡,雖然他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來和茵茵表白的,可喜歡與欣賞的心情很真切,好不容易冒出的勇敢被劈頭蓋臉地澆滅,難免傷心失落。

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無言,咖啡涼透之後,兩人心照不宣地起身離開。

門扉上的風鈴随着玻璃門的打開與關上輕響兩聲,而後小幅度地搖晃。

林茵茵和曲铮站在店門前,對面就是她的房産中介店,小老板該回店坐鎮了。

“那個,我先回去了。”

“等等。”曲铮忽然抓住茵茵的手臂。

這麽近,幾十米的路,難道還要送我一程?

女孩回頭,露出不解的神情,晶亮的瞳孔比寶石還要璀璨。

男孩臉上憂郁的表情漸漸褪去,餘光掃到馬路上掉頭駛來的一輛白色轎車,以及車前熟悉的車牌號。

他的手臂稍稍用力,全無防備的女孩當即被他拽入懷中。

趁她晃神的瞬間,曲铮象征性地虛虛環抱住她,當她開始掙紮的時候,男孩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

“一個純潔的擁抱,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

聲音很随意,茵茵信以為真,手裏卻沒停止推開他的動作。

她的力氣大,用力又猛,曲铮被她推得倒退半步,嘴角還噙着笑,得逞的、專屬于放肆的青春年少的微笑。

林茵茵板起一張臉,心裏倒沒怎麽生氣:“小屁孩。”

曲铮也不惱,歪着腦袋,目光掃到那輛已經停在他們身邊的白色轎車上。

茵茵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見那車不太眼熟,又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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