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易昀執意要給高盛熙放一個長假。讓她回西江去，陪陪家人，陪陪張聞之，好好休息，把身體恢複好。
“昀姐，我不在，你應付得過來嗎？”
“你不要擔心啦！我讓于鵬把他的二秘借我用一陣。”
“好吧。”
“你的健康比工作重要。”易昀見高盛熙還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非常鄭重地說，“你開不開心，過得好不好，對我來說，比眼前這一切都更重要。你懂麽？”
“我知道了。”
點了點頭，高盛熙放下手裏的文件，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既然如此，她要準備交接工作。走到門口，停了腳步，幽幽地又補了一句，
“對不起，讓你操心了。”
看着高盛熙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易昀皺起眉頭，不禁在心裏質疑。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和高盛熙的相處模式是不是出了問題。她不該讓自己在工作上過度依賴她，反倒逼她被訓練出極強的責任心和自尊心，這樣一旦出了任何狀況，高盛熙會被自己心裏的內疚感害死。
咬着筆頭，發着呆，電話鈴響了半天，易昀才反應過來。
“易董今天好大的架子啊！”
裴貝兒嬌滴滴的聲音讓本來還在神游的思緒，立馬回了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裴小姐何出此言吶，易昀不敢！”
“你不敢？”
即使是在電話裏，易昀也能想像出裴貝兒說話時，蠻橫的表情。
“手機一直關機，辦公室的電話，打了三四次才有人接。怎麽着？撂挑子不幹，要罷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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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
易昀趕緊賠禮。辦公室的電話沒及時接到，是因為高盛熙被她拉到自己這兒來講話了。至于手機關機的原因，拜各大新聞網所賜，永寧的消息已經傳遍大江南北。易昀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被人逮住問東問西，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是銘記于心的。何況，她更不想接到杜逸楓的電話。所以，失聯是最好的應對機制。
“你們西江的那個項目轉給裴式吧。挂到我的藍盾名下，反正我們在西江也有分校，借了這個機會，剛好和你們合作。”
也不是不可以，易昀想了一下。反正需要接盤俠，交給裴貝兒是對雙方互惠共贏的事。
“然後，你們上京這邊的手術室也交給我們一起做。”
“上京這邊還沒讨論這個項目呢。”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都打包給我。”
這小姑娘，開口說話從來都這麽狠，還是只針對易昀，覺得她好欺負啊？
“你怎麽就确定，我想給你，不給其他人呢？”
“因為選我是你最好的選擇。你自己想想，你哥這麽八面玲珑的人，選擇給了我們這麽大一個見面禮。禮尚往來，我們裴氏也是要回贈的。不如就此機會，何樂不為？”
就這樣，西江的透明手術室項目還在承建的過程中便由最早的永寧冠名，默默改為了藍盾贊助。基地和藍盾的關聯也由去年底的公益課，增添了新的項目。
杜家的消息因為得了移動巨子貪污案的掩護，沒有引起那麽多的公衆關注。只有個別政治嗅覺靈敏的媒體，察覺到了背後暗藏有玄機，試圖從各種渠道打探出更多訊息。這其中華陽都市報的陳曉，陳大記者，就是來找易昀的一個。
上一次陳曉願意給杜逸楓做專題報告，以她的說法是看了高盛熙的面子，還她給自己拿了采訪易昀獨家的禮。易昀想起上次在西江，采訪時，陳曉和杜逸楓同坐一處，不着痕跡地把座椅的間距拉遠的細節，就知道這女人精得很。這次杜家出事，陳曉想從易昀這裏做文章，給易昀又發信息又打電話，都被易昀給無視掉了。走曲線道路找高盛熙，也被高盛熙以自己在休假為由擋了回去。
易昀聽高盛熙轉述了陳曉對她不接招的态度的抱怨，不免佩服這女人看問題的眼光毒辣，未來一定可以成為名記。只是這一次，別說易昀的性子不許，因為牽着裴家在後面，易昀更不可能有任何不适時機的表态了。想着陳曉那張透着不服輸精神的臉，此刻吃癟的表情，易昀忍不住想發笑。算了，有機會再彌補她吧。這個人，易昀覺得很有趣。
柯薇來上京基地時，沒有提前跟易昀打電話。敲門進來時，易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人是來做什麽的。
“想不到易董辦公室裏也挂了這麽多動漫海報啊！”
沒想到柯薇進門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牆上的海報，易昀愣了一下，笑得有些腼腆。二次元是她的另一發愛好，不僅家裏，辦公室裏也擺了不少手辦。之前顏文清還笑過她，這麽大人了竟然還有這麽幼稚的愛好。後來聽高盛熙說，易昀才知道，圓圓走後，是顏文清提醒高盛熙，把她辦公室裏挂的和圓圓的照片，全換成了海報。
“從小的一點兒喜好，別見笑。”
易昀站起來，繞到桌前為柯薇擺過椅子。她注意到柯薇這一次的香水是很淡的味道，全身的打扮也沒了前一次的香豔，取而代之的是非常職業的着裝。
“柯小姐是代表你們裴總來簽合同的嗎？”
“是的。裴總的體質對毛發容易過敏，怕來了這邊，身體會有不良反應，所以讓我做她的全權代表。”
這是把易昀當自己人看，還是不把她放在眼裏的表現呢？杜家的項目轉讓給她，她再重新和易昀簽新的協議，雖然簽的也不是什麽金額巨大意義重大的大合同，不必需要搞個場合宣傳一番。擔心過敏，她們可以出去找地方談啊！
易昀抽了抽嘴角，算了，她懶得計較。按李恩澤的說法，計劃的順利實施，塵埃落定後，裴氏也是甕中之鼈。到那時，自有人教裴貝兒，這個圈子也有它運行的鐵律。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絕不是反過來的權力越大，脾氣也可以越大。
“柯小姐不負責公關了嗎？”
“嗯！”
柯薇點點頭，在易昀挪好的椅子上坐下，
“那次事情之後，我就求裴總把我調離了公關部，做她的私人助理。”
“柯小姐有跟裴總講那天的事情？”
“我要是說了，裴氏也就再沒我容身之處了。”露出一個苦笑，柯薇道，“我賣的是情分，求她看在我柯薇這麽多年為裴氏死心塌地的份兒上，讓我別再抛頭露面，退居二線，權當讓我休息一下。說到這兒，我還要謝謝易董，沒有跟裴總提及那天的事兒呢。”
“你的私事，我怎麽會多話。”
易昀面上笑得溫和，心裏卻被驚了一跳。有點兒懂了為何李恩澤會對裴貝兒給出“做事毒辣，不留餘地”的評價了。這女人表面上看着撒潑耍賴，也全是障眼法罷了。
兩人簽了合同，易昀送柯薇出門。
“這一次又沒見到高秘書，真是遺憾。”
柯薇的語氣裏透着誠摯，易昀笑道：
“她前段時間不太舒服，我給她放了長假，回家休息去了。既然大家都知道熙熙珍貴，我更是要寶貝好，是不是？”
柯薇點了頭，淡淡地答道：
“高秘書有這麽疼她的上司，命真好。”
易昀聽出話裏的落寞，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她。正巧兩人走到動物行為矯正訓練中心，柯薇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看着場內的訓練師們正在和狗狗做着脫敏項目。
“它們好可愛。”
易昀看過許多真心熱愛動物的人來領養時，當他們遇見了和自己有緣份的那只小家夥，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是一種幸福的表達方式。此刻柯薇臉上的笑，不再是職業素養鍛煉出來的模樣，正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歡。
“柯小姐喜歡狗狗？”
“嗯！想養又怕自己沒時間。”
“确實是一件很花時間和精力的事，如果不能給予它們足夠的關注和愛，我們的建議就是雲養吧！”易昀笑了笑，“養寵物是一件‘退休老幹部’式的生活方式。”
“當年真該就去學獸醫科，現在說不定也可以做一名獸醫或訓練師了。”
這種言論也是易昀在做領養時，聽得最多的感嘆之一。
可事實是，真實的日常絕不僅僅是此刻展示出來的樣子，獸醫還有訓練師平時的工作都是和疾病以及各種各樣行為問題鬥智鬥勇的心酸歷程。由于對象又是無法用人類語言表達情感的動物，這一過程其實需要耗費極大的時間，耐心和勇氣。所以，動物保護工作真的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的事。寵物領域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野生動保，他們要面臨的挑戰和考驗就來得更多更複雜了。
“既然如此，易董為什麽要選擇來做如此費力不讨好的事呢？”
聳聳肩，易昀笑了一下，道：
“緣分吧。總需要有人做的，不是？”
“為什麽要做這件事”也是易昀聽得最多的問題之一。通常情況下易昀不喜歡跟不熟的人說陳年往事，比如上一次陳曉采訪時問到這個問題，易昀就采取的是最官方的作答。可是今天面對柯薇，不知道為何，易昀心裏總是發軟得想要對她真誠。出乎意料地，易昀向柯薇簡要述說了一遍自己和高盛熙認識的故事，柯薇有些動容地望向易昀，動了動唇，最後說出來的只有四個字：
“原來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