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抉擇婚姻

寶璐牽着寶玲出了院,剛轉入夾道便見前頭許姨娘轉入正房後角門,她們剛欲喚,她已進了去,只得先往綠蕪院。

進了房門,寶珍正伏在在枕上低泣,寶琪坐在一邊圓墩上滿臉不耐,素菊等幾個丫頭站在床邊低聲安慰着。

“三姐姐。”寶璐喚了聲。

寶珍聞聲是她,才稍稍起了身,垂着臉捂着帕子低聲道了句:“是五妹妹和七妹妹。”

寶璐和寶玲二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先尋了話由:“方才過來倒見到姨娘了。”

寶珍“呀”了聲道:“只顧着哭,可別叫姨娘被責罵才是。”說着就往外去,兩人不明所以也忙跟上去,寶琪見狀也跟上來道:“自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現在才回過神來。”

寶珍也不理她徑直往外。

四人匆匆往正屋去,寶璐方知許姨娘去跟太太要求退婚去了,心中暗暗叫好。

四人一路往東耳房。

春寒料峭,外頭無人,只有一地的陽光灑下,隐約聽見不知哪裏傳來的野貓聲。

四人站在簾前俱不敢擅進,又不知許姨娘裏頭的情況如何。

正猶豫間,如秋打簾出來,見了她們一笑:“可巧,太太正要我去叫三姑娘,四個姑娘竟都在,都進來吧。”

幾人不知因何叫寶珍,又不知許姨娘如何說的,只得先跟如秋進了去。

如秋打簾讓她們進裏間,許姨娘見了她們進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寶珍暗暗的站到她身邊去,四人俱向鄭氏請了安。

鄭氏坐在塌上,手裏照舊捧着銅手爐,見其他四人進來笑道:“本來想着你們還小,這事不欲你們聽,但都來了便都坐下罷。”讓五人俱在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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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姨娘不敢,要往一邊的杌子上坐去。

寶珍情緒猶未恢複,仿佛做錯了事般低着頭只站在許姨娘身邊。許姨娘推了她一把,才畏畏縮縮的行往鄭氏身邊第一張椅子,惴惴不安的半坐了下來。

鄭氏側目看寶珍,只見她低着頭一言不發,半邊側臉哭的通紅。

她嘆了一口氣道:“三丫頭這又是何苦,你若真不願,難道我還真要逼你去弄的母女反目不成。”

寶珍身子動了動,想擡頭又不敢,只嗫嗫嚅嚅了聲:“沒...有。”

鄭氏和顏悅色的讓寶珍坐到自己身邊塌上來,寶珍猶豫了半晌,方低着頭起身挪了過去半倚坐着。

鄭氏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道:“姨娘方才過來都同我說了,我也不是那等惡太太。”

寶璐偷瞄了眼,只見許姨娘滿臉緊張之色,以她的性子這次只怕也是壯士斷腕般的過來。

鄭氏又道:“你們都是我身邊大的,雖說不是我生的,但到底感情不比別個。你自個扪心自問下,這些年我可曾有虧待過你。

寶珍趕緊搖搖頭。

“你們幾個姐妹我可曾偏心過誰?”

寶珍又搖頭。

“可曾做過那等陽奉陰違為自己博名聲之事?”

寶珍忙又搖頭,鄭氏問一句,寶珍頭低一分。

別說是她,下面椅子上坐的幾個俱是噤若寒蟬不敢吱聲,寶璐身處其中雖來不久對她們的心情一時無法體會,但如今情形看來,往些年太太待人還算平衡,所以這幾句話問來才叫幾人心中生愧。

“再說回這門親事,你也是知道這段時日你們二姨媽來了多少信,你父親與我商議了多少次。”

寶珍又忙着點頭。

鄭氏看了寶珍又轉向許姨娘繼而看望她們幾個女孩子,“你們也知道我們如今的家世,真可謂是跌到谷底了。”

“我說句不中聽的,別說你們幾個在太太跟前養的,就是正經太太生的,如今也未必有這樣的好人家。”

“且你們以為我就不知那常家少爺有腿疾,也有那四肢健全的,但不過是那些宿遷縣下小門小戶的。”

“再有高門大戶的,”鄭氏輕睨了許姨娘一眼,“俱是求妾的,你可要!”

許姨娘驚呼起身:“太太...”

鄭氏擡手示意她坐下,“我雖占着個名份上的嫡母,但你到底是她親娘。我就問你一句,你是願意自己的孩子嫁給這宿遷小門小戶,日日柴米油鹽熬成黃臉婆一般,還是願意嫁給人做妾?”

許姨娘怔忪良久,低吐了一句:“太太...”

鄭氏擡手制止道:“我知道你何意,清貧之家有情飲水飽是不?這也不是沒有,但日後的事誰也不能保證不是,萬一是個好吃懶做,游手好閑之輩?畢竟我們初來宿遷也不知根知底不是。”

“再說,”鄭氏頓了下,“我是說以後,你們父親時來運轉能回京,你忍心這麽一個女兒只身留在宿遷?萬一她在這邊有個事,一無父母兄弟二無親戚朋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才是真正害了她。”

許姨娘臉上一怔。

鄭氏此話一出,各人臉上俱有變化,特別是“日後回京”這話一出,各人考慮的方向便不一樣了,連寶珍亦擡了頭看往鄭氏。

鄭氏軟了軟口吻又道:“常家嫡出的大公子,常大人又是正五品官職,寶珍過去便是正房嫡妻,這樣的條件別說是我們如今在宿遷,便是在京城憑寶珍也不一定能結的上。”

“再一個我知道你們顧慮常公子的腿疾,”鄭氏又向着許姨娘冷笑:“你我都是女人,說句心裏話,哪個女人不希望能嫁個知冷知熱,性情專一之人,可世間男子薄情十有八九。即便是你們父親亦是幾房妾室,我若不心寬一些何以能主持家務。”

此話一出一衆人都有些尴尬,卻也是事實。

“寶珍又是這樣的性子,若碰上那等狂徒,豈不要郁結成病。”

“所以,照我說來腿疾也有腿疾的好處,至少做不出那等流連外頭眠花宿柳之事。再一個說,為人妻者本就伺候夫君。說句大不敬的話,這丈夫們進出俱有下人鞍前馬後伺候着,在家又有妻子日夜勞心,供待殷勤,這有腿的和沒腿又有何區別。”

此話一出,房內有輕笑一兩聲。

鄭氏環視衆人,神色俱不如初進之時凝重,遂不再言語,只道了聲:“你們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吧,若當真不願意,拼的我教你父親呵斥也幫你斷了這門親。”

幾人聽罷只得默默退出了正房。

寶珍三人俱是掙紮,一路無言轉回綠蕪院。

寶璐亦是沉默,雖說婚姻都如賭博,即便是在新世紀能交往了解但亦不能保證日後事事順心,一輩子無二心,更不用說這古代社會,建立在盲婚啞嫁且男人一妻多妾前提之下,鄭氏之話雖偏激了些卻有幾分道理,而且此時的沈府可選的範圍實在有限。

“五姐姐,你怎麽看。”寶璐思不出個兩全法只得先問問寶玲。

寶玲亦是沉默,半晌才遲疑道:“我們女子本就身不由己,哪能都如那戲文般事事如意,只道是生活安定順遂些便罷。”

寶玲看了看寶璐,“你道是這眼前的常府雖非十分的良配卻也占了六分,而宿遷這邊再找亦是不知是何人品、秉性,若當真一人留在宿遷,将心比心是我自個兒卻也怕,萬一真碰上那等惡徒真真要逼人自絕。若在京中至少還有你們,到底還有些慰籍不是。”

一番話說的寶璐心中真是五味雜陳,二人相視無言進了院門只留一聲嘆息。

在寶璐她們還在輾轉反側,寝食難安之際,綠蕪院那邊已做了決定,寶珍決定嫁去常府。

趙姨娘聽了“哼”了一句,“她還算腦子清楚,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家店了。”

寶璐和寶玲二人相攜去綠蕪院探望寶珍,寶珍正坐在裏間描樣,寶璐看了眼是鴛鴦戲水之樣,心中已明了。而如今寶珍亦是臉色輕松,之前所見郁結之色一掃而空,見她們過來,忙讓她們在塌上坐了,又讓素菊來上茶。

寶璐和寶玲上了塌,一時也無話可說,只胡亂扯了兩句。說實話,古代女子婚嫁問題這兩日很現實的擺在寶璐面前,她扪心自問若她是寶珍該如何是好,她想了兩天想不出答案,若母族就在宿遷,那宿遷這邊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可如今面臨的問題是若是沈家突然升遷回京怎麽辦,留她一人在宿遷。寶玲說的很明白,她亦不會天真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男人元稹還一邊寫着“曾經滄海難為水”一邊娶着。即便自稱情癡如沈複,出門喝酒狎妓亦不覺什麽,這在他們的觀念裏還是一種風流,擇一妓類其妻芸娘,又十日或五日唯這一人爾,這種态度大概已是癡情至極。若遇中山狼若無娘家相幫襯,只怕是凄苦無可明狀。所以在沈家終有一日回京的前提下,二者選一亦是擇京中為上,只是京中那位...

寶璐深深嘆了一口氣,“你們原在京中有無熟識适合之人?”寶璐猶疑了半日終究問出來。

她想,沈府原是京中人氏,總還有些舊戚。

寶珍擡頭淡淡一笑,“七妹妹,你是個好心的,只是事已至此只盼着那常家公子是個體貼人的我便也心滿意足了。”

“可是...”

“七妹妹別說了,”寶珍淡淡打斷她的話語,“這兩日我和姨娘也不是沒想過這件,只是事已至此一切已晚。如今要反悔敎父親臉面往哪裏擱,我日後遲早是要出閣的,姨娘卻是一輩子在這府中的,你叫她如何面對父親,即便姨娘為了我拼一拼,但我們做子女的如何能棄她于不顧,恨只恨我們不是男兒,無法給姨娘體面。”

一番話下,寶璐心中像壓了塊重石般難受,“可這常家...”

寶珍笑笑,又低下頭去道:“而且好人家如何會要我們庶女,大都只是庶子配庶女罷了,依舊是仰人鼻息,若狠心些的主母叫你去做妾,你亦是無可奈何。”

寶珍擡了頭,眼中滿是堅定,“這常家很好,衣冠之家,嫡子正妻。父親覺得很好,太太覺得高攀,日後姨娘在府中也能得人高看兩眼不是。”

話至此,寶璐知她們心意已決,只盼寶珍能得償所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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