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瑟瑟發抖的縮在馬焱的床鋪上,蘇梅用那厚實的被褥将自己蓋在裏頭,一動也不動的咬着小胖手發呆。

這輩子她想的很好,要與馬焱和平共處,打好關系,日後若是那真嫡女回來了,自己也能有條後路,更不至于日後會再次淪落到被這馬焱一腳踹死的下場。

可問題是,蘇梅發現,現在只要這馬焱一碰到自己,她就忍不住的想發抖,明明前些日子還好好的,那時候他還幫自己穿棉繡鞋呢……不,不對,那時候這馬焱幫自己穿棉繡鞋時,自己好似也是身子僵直的厲害,但那時自己卻沒放在心上,還有剛才他替自己擦身上的溫奶時,她也是身子僵硬的直發抖……

所以說,現在的情況是……自己碰那馬焱沒事,但是換那馬焱過來碰自己……便是有事了?

正當蘇梅啃着自己的小胖手想的入神之際,她身上的厚被卻是突然被人給掀了開去,幼白手裏拿着蘇梅的衣物站在床邊,伸手将啃着手指的蘇梅從床上抱起道:“四姐兒可是餓了?待奴婢與四姐兒換好衣裳,便能食晚膳了。”

說罷話,幼白便伸手褪了蘇梅身上那件襖袍,然後替她穿上軟綿綿熱乎乎的褂子和襖裙。

“奴婢特意用暖爐烤過,再用熏爐蒸過的,四姐兒穿着可舒服?”一邊替蘇梅拉好衣襟,幼白一邊笑眯眯道。

“嗯,暖暖的,香香的……”蘇梅歪着小腦袋,白嫩臉頰上顯出一抹笑意,那雙水漬圓眸不經意的在內室之中轉了一圈,卻是沒有看到馬焱的身影。

“來,奴婢抱四姐兒去食晚膳。”系好盤扣,幼白将蘇梅從床鋪上抱下,直接便抱到了內室之中那放置着好幾個瓷盅菜食的方桌前。

将蘇梅小心翼翼的放到那系了軟墊的實木圓凳之上,幼白将提前準備好的金邊瑪瑙小碗和小金匙拿到蘇梅面前道:“四姐兒拿着這小金匙。”

伸手握住幼白遞過來的小金匙,蘇梅坐在那實木圓凳之上露出半個小腦袋,可憐巴巴的擡頭看向身側的幼白。

看到蘇梅那伸直了脖子,在方桌前卻都露不出全臉的短胖身子,幼白掩嘴輕笑道:“這倒是奴婢的失職了,扶桑園裏頭的圓凳,哪比得上我們鹿鳴苑裏頭的……”

鹿鳴苑裏頭用膳時候的圓凳,都是按照蘇梅的身子專門打制的,不僅有護欄,更是比那些平常的實木圓凳要高上許多。

“這樣……奴婢差人去給四姐兒尋個小凳疊在圈椅上頭搬過來,可好?”幼白細思了片刻後道。

“好。”蘇梅軟綿綿的應了,看着幼白轉身出了內室。

目送着幼白遠去,蘇梅放下手裏的小金匙,磨磨蹭蹭的從那實木圓凳上落了地,然後歪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外頭走去。

外室之中依舊沒有馬焱的身影,蘇梅略一思索過後,別過小屁股就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之中,燈火通明,門窗緊閉,蘇梅縮着一路被凍得僵硬的小胖手,用力的伸手推開面前書房的雕花木門。

書房裏頭燃着暖爐,蘇梅剛一開門,就被那一陣迎面而來的溫熱氣息撲了滿臉,直給她那張被晚夜冷風凍得通紅的小臉平添了幾分暖意。

手腳并用的爬過書房門檻,蘇梅穿着那身粉嫩嫩的襖裙,再次滾進了書房。

書房之中寂靜無聲,只餘暖爐之中被旺火燒得幹裂微響的果碳木。

馬焱穿着一身襖袍,扶趴在書案前睡得正沉,那張蒼白的小臉被書房之中溫熱的暖爐印的多了幾分紅暈,看上去更是清俊精致了幾分。

蘇梅踩着腳上的棉繡鞋,小心翼翼的走到馬焱身側,踮起腳尖,仰着小腦袋往他臉上看了看,然後手腳并用的爬上了圈椅。

似乎是因為生了病,所以馬焱睡得很沉,蘇梅萬分折騰的上了他的圈椅,他也沒有察覺。

舉着小短手輕手輕腳的趴在書案上,蘇梅先是看了一眼身側緊閉着雙眸的馬焱,然後将視線落到面前那張還未寫完的大字上。

放置在書案邊的琉璃燈微亮,蘇梅歪着小腦袋,想到那時候被自己不小心弄到清泉池裏頭的好幾十張大字,雙眉微皺,撸起自己的小棉袖子就準備開工。

一把抓住馬焱手邊的狼毫筆,蘇梅用一只小胖手抓的實實的,然後又有模有樣的撫了撫面前微褶的白紙,開始下筆。

窗外秋風細瑟,屋內溫暖如春。

站在圈椅上忙活了小半個時辰,蘇梅看着面前七零八落散落着的十幾張大字,掩着小嘴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抖着兩條因為站久了而顫巍巍的小腿,捏着手裏的狼毫筆一屁股就坐到了身後的圈椅之上。

因為蘇梅坐的重,那圈椅往後一震,與地面上的青磚發出一道刺耳的摩擦聲,馬焱被這動靜一驚,緩慢睜開了那雙漆黑雙眸。

入眼的是書案上那滿布墨汁硯水的狼藉景象,扭頭,蘇梅那張沾着墨水的小臉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白胖手裏捏着一只狼毫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墨汁。

“四哥哥……看娥娥給你寫的大字……”一把扔開手裏的狼毫筆,蘇梅獻寶似得朝馬焱展開一張滿是濃墨塗鴉的東西。

看着那被墨汁團化,完全看不清楚是什麽東西的“大字”,馬焱皺了皺眉,緩慢開口道:“醜。”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那漾在臉上的甜美笑意一下便僵硬了。

她雖然現在人小,不能很好的把握自己的手掌力氣,但是這寫出來的字與上輩子相比也未差多少啊,要知道那時她身為文國公府嫡女,可是一字難求的!

“筆墨不勻,勾轉強硬,橫峰不穩……”伸手撚過蘇梅拿在手裏的那張紙,馬焱面無表情的道。

“娥娥寫的……好!”一把拽過被馬焱拎在手裏的那張大字,蘇梅鼓着一張白嫩小臉,一副十分氣憤的小模樣。

“呵……”聽到蘇梅的話,馬焱低笑一聲,但這道低笑聲聽在蘇梅耳中,卻滿滿都是嘲諷之意。

“你,你……”伸出白嫩小手用力的指着面前的馬焱,蘇梅一把将手裏那張沾着墨團的往馬焱臉上拍去。

“啪!”的一聲,蘇梅的小胖手揮在馬焱臉上,那張沾着墨團的大字也穩穩當當的貼在了馬焱的臉上。

慢條斯理的伸手扯下那張被蘇梅貼在臉上的大字,馬焱微眯着雙眸,露出那張沾着墨汁的清俊面容。

一對上馬焱那雙漆黑暗沉的眼眸,蘇梅下意識的便縮了縮脖子,一雙清澈水眸怯生生的看着面前的馬焱,不停的絞着那雙沾滿墨汁的白嫩小手。

“呵……”再次發出一道低笑聲,馬焱低垂着面龐,緩緩擡起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

看着那漸漸擡到自己面前的手掌,蘇梅一下便瞪大了一雙水眸,猛然想起上輩子那被馬焱用這只手剔骨焚灰的兵部侍郎楊漣。

微涼的手指帶着陰冷觸感撫上蘇梅那白嫩的臉頰,蘇梅僵硬着身子,半張着小嘴,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感覺自己愈發抖得厲害,好似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一般,但蘇梅知道,自己暈不過去,因為現在她的腦子特別清醒,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怕什麽?”馬焱輕笑着歪頭看向面前的蘇梅,嘴角輕扯起一抹笑,漆黑的眸子更加暗沉了幾分,“不是說最是歡喜我嗎?”

指尖順着蘇梅那肥嫩的臉頰向下滑落,落到她疊着一層軟嫩肥肉的脖頸處,細細的摩挲了起來。

蘇梅張着小嘴,依舊什麽都說不出來,整個人僵直的厲害,就好似剛剛被凍在寒冬的外頭剛剛搬進來的冰棍一樣,繃得緊緊的。

“嗤……”看到瞪着一雙水眸,滿臉恐懼的蘇梅,馬焱嗤笑一聲,緩緩收回那摩挲在蘇梅脖頸處的手,然後轉身下了圈椅,直接便踩着腳上的布履鞋出了書房。

點着琉璃燈盞的書房內,流光暗現,半柱香後,蘇梅終于是緩過了神,她先是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脖頸,在摸到那細軟的觸感時,才緩慢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又垂頭看了看自己那雙蜷在胸前的小肉手,水眸之中終于是恢複了一些神采。

吓,吓死她了,她還以為上輩子那個兇神惡煞,歡喜嗜人骨灰的大變态又回來了!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重活一世的那個人,為什麽竟然會怕這麽一個黃口小兒怕成這副模樣……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被推開,蘇梅聽到聲音,吓得一下又繃緊了肥圓身子,瞪着一雙黑亮水眸往門口看去。

“四姐兒,可讓奴婢好找……”幼白提着裙擺跨過書房門檻往蘇梅走去,卻在看清蘇梅臉上那團烏七八糟的墨汁時,忍不住的掩嘴輕笑起來。

蘇梅睜着一雙無辜水眸,歪着小腦袋懵懂的看着面前笑得愈發誇張,甚至開始扶胸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的幼白。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幼白提着裙擺走到蘇梅身側,伸手将寬袖暗袋之中的一面美人鏡拿到蘇梅面前道:“四姐兒可要瞧仔細了,這裏頭的人是誰?”

蘇梅眨了眨眼,視線落到眼前的那面美人鏡上,只見那美人鏡中,清晰的印出自己那張布滿墨痕的小臉,但最關鍵的是在她的左臉頰上,用墨汁清晰的勾畫出了一只烏龜,那烏龜小小巧巧一只,栩栩如生的印在她的左頰上,還在扭着腦袋瞪着一雙綠豆眼往外看,烏龜殼處印着一個大大的“娥”字。

“哇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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