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鋪子
秋收過後,冬至終于等來了牙行的消息,縣城東大街上,有家鋪子因為賃約期滿,上一任租客不再續約,如今空着,房東便托了牙行承租,聽那牙儈說,大小和位置都符合冬至他們的要求,只是租金要一百二十兩銀子一年。
說實在話,在縣城那樣寸金寸土的地方,一百二十兩銀子也說得過去,折合起來,也就十兩銀子一個月,但對于冬至來說,還是個不少的數目。
綠竹覺得還好,于是勸他先去看了鋪子再說。
清潭縣縣城最繁華的地段自然是中央大街,一德堂、錦繡閣,以及黃家的鴻副酒樓都在這上頭,而東大街雖然及不上中央大街,卻也是個熱鬧的地段,無他,附近的金水橋有集市,每日人流不歇,生意哪能不好?
冬至去看的這家鋪子,鋪面很大,後頭的院子也不小,上一任租客是做蘭花買賣的,鋪面裝修得雅致,之所以不續約了,則是因為東大街雖然也熱鬧,蘭花這種風雅物卻不是普通百姓買得起的,且品蘭需要個安靜的環境,于是想要換到中央大街去。
鋪子唯一不好的是,後院雖大,卻很空曠,種了許多花木,地上還有花盆印子,原來應該是供客人歇息的地方。冬至做家具買賣,自然不止鋪面擺出來的東西,還要倉儲一些在後頭,而家具卻是不能在太陽底下曝曬的,因而如果要租這家鋪子的話,還得改一下後院。
綠竹很滿意,拉着冬至到一邊,仔細和他分辨了利弊,終于得到了他的點頭,不過,價格還可以再談一下。
“劉叔,這鋪子咱們很滿意,只是不知,房東是否願意咱們改一下後院?現下這後院,實在空曠了點。”冬至壓陣,綠竹來談判。
劉牙子自然也明白這後院好看是好看,卻有點華而不實,一般人租鋪子,後頭不是拿來擺東西的就是住人的,哪裏是用來賞花的?因而早就和房東打過招呼,聽綠竹這麽一問,馬上就點頭道,“自然是可以的,哪家鋪子換了東家不得按着心意捯饬捯饬?”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綠竹便放心了,于是和他商量起了價錢的事是,“這就好,只是恐怕這後院得再建幾間屋子了,花的錢可不少,您看,這第一年的租金是不是可以跟房主商量一二?您放心,這以後肯定是照着每年一百二十兩來付的,就是這頭一年是不是可以給點優惠?”
這個劉牙子做不了主,卻也覺得并非沒有商量的餘地,因而還算和氣地跟她說道,“趙娘子的意思是,多少比較合适?有個準數,回頭我才好和房東去談不是?”
造房子的事情綠竹不懂,因而她回頭看了一眼冬至,冬至想了想,大約需要花多少銀子,最終給了一個确切的數,“頭年一百兩。”
這是造的磚瓦房,用的青磚,為了結實,梁柱也要用好的,防水也要做好,花的銀子肯定是不少的。
劉牙子蹙了下眉頭,最終點頭答應幫他們去談。
過了兩日,劉牙子便給冬至他們遞了消息,房東答應了,但是賃稅要由綠竹他們去繳,綠竹想了想便說了好。其實,那談下來的銀子,拿去給了賃稅,中人的銀子,當然還有給縣衙打點的銀子、劉牙子的賞錢,也沒有優惠多少,不過,能少了這麽多,她已經知足了。
簽訂賃約的那天,卻是個好日子,綠竹和冬至剛從縣衙出來,正想說請劉牙子去喝口茶呢,便見一列迎親隊伍從跟前敲鑼打鼓地走過,撒了不少糖和銅板,小娃子一個個蹲在地上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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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騎着馬的新郎官綠竹不認得,于是問劉牙子,“劉叔,這是哪家成親啊,這麽氣派?”
劉牙子的消息自然是靈通的,笑道,“趙娘子看方才啬夫大人很好說話不是?自然有這個的原因在,”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而後繼續道,“卻也有別的原因在。今兒個呀,他們縣丞大人辦喜事,誰也不想在這當頭鬧點不愉快,得罪上官,因而都是好說話的。”
綠竹聽了恍然大悟,卻也想肯定一下,于是又問,“是縣丞大人的大公子和縣學許山長家的千金?”
劉牙子曉得她和錦繡閣那邊有交情,她還是錦繡閣的徐娘子介紹來的,因而對于她知道這事并不奇怪,于是點頭,順道拍了個馬屁,“趙娘子消息也是靈通的。”
綠竹笑了笑,想起之前看到過的張荀和許青青私會之事,雖然後來沒了風聲,她卻不認為這事會不了了之,想着張荀如今在鄒縣丞底下鑽營,今兒個應該會在場,看着前情人嫁給了現情人的哥哥,想來他的表情會很有趣?
于是笑得賊壞地看着冬至,“相公,咱們去看看,縣裏的貴人小姐們的嫁妝是什麽樣的,好做個參考?”
張荀和許青青的官司,冬至是知道的,看她這幅樣子,哪裏不曉得她的鬼主意?不過是寵着她,她想去看熱鬧便依了她罷了。
“好。”他笑着點頭。
劉牙子聽了也識趣,不提方才去喝茶的事,就說自個還有事要忙,就不去了,綠竹于是多付了他中人的錢,多的便是他的賞錢了,劉牙子心照不宣地收下。
走着捷徑去了縣學附近的一處二進宅子前的時候,迎親的隊伍還沒到,綠竹看到了錦繡閣的熟人,便打着幫忙的名義,進去看熱鬧。冬至進不去,便在門口等她。
跟着錦繡閣的徐娘子,綠竹有幸見到了許青青,她今日打扮得甚是好看,大紅的嫁衣穿在她身上顯得她的身段越發婀娜。
只是,綠竹總覺得許青青的情緒不高,雖然笑着,卻沒有嫁人的嬌羞,被人調侃她這般品貌,洞房花燭夜肯定能夠一舉把新郎官拿下時,雖然表現得很是羞澀,卻也不見她臉紅耳赤,且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綠竹只覺得她在那一刻很是緊張。
當然,成親緊張也實屬正常,綠竹也沒在意,反正,許青青這輩子和她沒有交集了,她如何,和她無關,當然,如果她過得不好,她私心裏也會偷着樂。
不過,綠意那個丫頭去哪了?要不是上輩子被這丫頭刁難過,上回又見過她引張荀去潇湘茶樓,綠竹這回也不會注意到她的失蹤。作為許青青的心腹,今日這樣重要的日子,按理應該會在許青青跟前伺候着才對,但事實卻是,綠竹沒有看到她的一點影子,就連下人們也沒有談起過她的名字。
綠竹覺得奇怪,卻也曉得這不是她能問的,而且,許青青的閨房她也不能久留,幫着檢查了一遍許青青的嫁衣和蓋頭,便随着徐娘子出來了,在許家門口和冬至彙合。
不一會,鄒家迎親的隊伍便到了,綠竹這回特地尋了尋,終于在迎親隊伍裏找到了張荀的身影。
他看起來卻沒有綠竹以為的尴尬,也對,即便心裏有想法,像張荀那樣擅于僞裝之人,哪裏會表現出來?不過,綠竹上輩子畢竟和張荀處過四年時間,雖然聚少離多,卻也比尋常人熟悉一點,起碼在綠竹看來,張荀看向新郎官的笑容有那麽一點諷刺的意味。
綠竹不明白在這當口,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笑,不是嫉妒,也不是緊張,而是諷刺。鄒大公子據說學問做得很好,身份地位也比張荀要高,他有什麽地方可以被張荀那小人諷刺的?
熱鬧沒看成,反而添了疑惑,綠竹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一旁的冬至見了,忍不住在她的手背上掐了掐,綠竹耐不住疼,回頭紅着眼睛看向他,一臉被欺負的委屈。
冬至卻不吃她這一套,“看夠了嗎?”看別的男人看夠了嗎?!
綠竹一下子就聽懂他話裏的潛意思,頓時讨好地拿指尖在他掌心裏刮了刮,“嘿嘿,沒什麽好看的,還不如咱相公好看呢!”
冬至眉梢一挑,一臉不信,但嘴角翹起的弧度卻出賣了他的好心情。
綠竹于是乘勝追擊,“相公,我餓了,咱去找點吃的如何?”
冬至聽她餓了,哪裏還介意她多看了張荀幾眼?于是拉着綠竹離開。
雖說在劉牙子跟前說的是來看嫁妝,好做個參考,實際上像家具這樣的家夥什,一般都會提前挑個吉日送到男家,成親當日擡的嫁妝都是首飾布料一類的,還真的沒什麽看頭,和冬至他們也沒甚幹系,因而接下來不看也罷。
不過,綠竹到底低估了冬至的醋意,此後沒多久,張家偷糧的事便鬧開了。
原來前些日子秋收,張家是賃地來種的,在收成時卻瞞了一些糧食,偷拿回家,被同樣租黃地主地的佃戶揭發了。其實,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不過黃地主看在張荀的面子上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家的地都是挂在張荀的名下免了稅的,給他們一點便宜又如何?孰料,這回卻被一戶新來的佃戶鬧開。
趙桂花自然不肯承認,說她女兒嫁得好,兒子有出息,壓根不稀罕那麽一點糧食。
不過,那佃戶是有證據的,有裏正家的小孫子作證,趙桂花抵賴不得。
最後還是黃地主看在張荀的面子上說了那糧食是事先說好了,分給張家的。
不過這說辭誰也不信,若真是這樣,最開始的時候趙桂花為什麽不說?明顯有鬼。
于是張家在衆人心中多了個手腳不幹淨的印象。
也不知是為了挽回形象,還是因為趙桂花那句神氣的話,張家最後竟然掏了銀子買了幾畝地,還是上等田,至于黃地主的地自然不再租了。黃地主也因此少了幾畝免稅的地額,心裏不高興,卻因着張荀的關系不得不忍着。
同樣不高興的還有張小桃,趙桂花為了面子要買地,銀子從哪裏出?還不是管她要?!要不是看在張荀近日入了鄒縣丞的眼,她在黃家的日子也好過了點,她是千萬個不願意的。為了張荀的前程,她縱是不願,最終還是咬牙掏了銀子。
這事出來以後,綠竹便扯着冬至問和他有沒有關系。
冬至也不避諱,直白地承認,“他們張家在我不在家的時候,欺負你和春生。”絲毫不提因為前兩日綠竹多看了張荀兩眼,他心裏不舒服的事。
有人為她撐腰,綠竹高興傻了,壓根沒想到其他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