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後宅恨嫁女（4）

國公夫人被齊嬷嬷這樣一點撥，看到了此事尚有柳暗花明之處。若是能夠把三姑娘說給将軍府……她又連忙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行，“若是能成，怕也是一對怨偶，若是不能成，我們國公府也算是和将軍府鬧了不歡快，為了一個三姑娘，不值得。”

齊嬷嬷便說道：“聯了姻，就是怨偶又如何，京都高門中多的是貌合神離的夫妻。小兩口關系不和睦，那大将軍和咱們老爺成了實打實的親家，卻是假不了。這其中利害關系，夫人難道不懂？”

“那也得有證據，方能跟将軍夫人提起此事。”國公夫人是個謹慎的，而且也不想給這個庶女兒說上這麽好的親事，華丫頭要被她比了過去，心中就感覺不舒坦。

齊嬷嬷笑道：“這種事情，要證據還不容易。”

孟清顏完全不知道這齊嬷嬷正在勸說嫡母給自己安排親事，她在蠶絲被窩裏睡得舒坦，一直睡到夕陽西下，丫鬟把藥煎了端過來。孟清顏接過來聞了聞，濃郁的中藥味，但她從小到大就不怕吃藥，所以就喝酒一樣一口灌了下去，舌底下壓了一枚腌漬過的梅肉，問丫鬟：“晚上吃什麽？”

丫鬟就把菜單報了一遍，都是清淡的，孟清顏搖搖頭，“都換了，我要吃切片醬鴨肉、蔥油炒雞蛋、黃豆炖豬蹄，嗯，再來一碗佛跳牆！”

丫鬟聽得咋舌，“三姑娘，你病了，不能吃這油膩膩的。”而且她還得去跟夫人請示一下。

孟清顏在上個江湖世界吃花瓣葉子，嘴巴都淡出鳥來了，好不容易到了富貴人家，自然是不能浪費，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她現在就是鄉下人進城，饑民入糧倉，看到吃的眼睛就發光。見那丫鬟不太情願的樣子，孟清顏故意厲聲說道：“你連這些簡簡單單的菜都不給我吃？我還沒點鮑魚雞翅呢，你若不依，我跟夫人親自說去。”

丫鬟心想那就跟夫人說去，夫人肯定不答應，最好給她換成清粥小菜，她就不會這麽折騰了。丫鬟巴不得，連忙點頭，“三姑娘，你別急，我這就去請示夫人。”

國公夫人一聽這好不容易從土匪窩救回來的三姑娘剛剛安分一天就又開始作，頭就有些疼，這是做了什麽孽，養了這麽個奇葩。偏偏要端着嫡母的架子，在下人面前總不能苛待養在膝下的女兒，于是淡淡地說道：“三姑娘要吃什麽，你們就給她端上，她現在病了，病人最大，再說了，我們國公府不至于連這幾樣小菜都拿不出來。以後這些事別說來煩我。”

丫鬟見夫人竟不同以往，心中困惑，但這會兒也不敢怠慢了，立刻下去照辦。

齊嬷嬷等她走了，在旁邊跟國公夫人說道：“八公子也就那樣了，再怎麽着也出息不到哪裏去。三姑娘是女兒，将來嫁了人是要聽夫家的，養得彪悍些，倒也無所謂了。索性華丫頭已經嫁了人，只是二姑娘未免要受了連累。”說着，看了看國公夫人一眼。

國公夫人被這老婦看穿了心思，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她以前可不是故意縱容着讓三姑娘作麽，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大膽，惹到了将軍府的人，又害得二姑娘退了親事，讓國公府名譽受損，國公夫人現在可後悔了，早知道就專心致志棒殺了孟舜英，不管這顏丫頭。現在事情已發生，國公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不能讓這個恨嫁庶女再折騰下去了，要麽讓她出點意外死在宅中一了百了，要麽就趕緊把她嫁出去眼不見為淨。

國公夫人到不至于真要讓自己雙手沾血，那舞姨娘和二姑娘仇視了顏丫頭這麽多年也愣是沒弄死她，所以是指望不上借刀殺人這一計了，那就按照齊嬷嬷說的，讓她嫁人！

只是國公夫人不想跟将軍府産生什麽瓜葛，回去要跟老爺商量商量。随便說一門親事給顏丫頭算了，那位當了二十多年的戶部侍郎不是剛死了發妻，正托人說媒呢，一家子少了女主人就全亂套了，一屋子的熊孩子等着繼母來收拾呢。

孟清顏坐在床上，擁着被子，指揮丫鬟把小矮幾搬到床上，然後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她就埋頭開始大口吃起來。丫鬟立在床下，有些幽怨地看着吃相一點都不雅的三小姐，怎麽感覺她從土匪窩回來後就變得更粗野了……一定是受了那些土匪的影響，說不定看到他們怎麽吃飯的了。

正亂想着，就看到齊嬷嬷含笑走了進來，說道：“三姑娘，吃得好啊。”

孟清顏抹了抹嘴巴，連忙招呼她坐過來，又讓丫鬟去擺碗筷。齊嬷嬷連忙搖手，說自己吃過了，要一杯清茶就好。

然後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孟清顏對這個德高望重的齊嬷嬷沒什麽印象。她是從宮裏放出來的，很有經驗，就被國公府請了進來，行事八面玲珑，雖是夫人的心腹，但對待府中人和事基本可以不偏不倚，是真心想要讓國公府在自己助力下變得蒸蒸日上的，起碼後宅要一片安寧。

孟清顏一邊咬着鴨腿，一邊看着對面精明的老婦人，知道這個中間人倒是可以拉攏一下，這樣也不至于孤軍奮戰。于是沖着她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多謝嬷嬷的救命之恩了，若不是您及時出現，我恐怕真要出事了。”

齊嬷嬷親眼目睹過她肌膚上的紅痕，而且對男女之事了解通透，知道這三姑娘的清白是真真切切沒了的。但這種事情，就算外面傳得再厲害，沒有證據和親眼目睹的人，也是可以說成沒有的。她了然于心，也笑道：“姑娘這幾天先吃好睡好，将軍府的事情，我會跟着夫人去拜訪一趟，只是今日清晨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可有憑據？空口白牙的，要編派一個貴公子還不簡單，我們就這樣去說，人家将軍夫人只會以為國公府的人訛詐上了她，那可就失去兩家體面了。”

對于這一點，孟清顏早已想好，她讓齊嬷嬷先等等，自己三口兩口地把飯吃光了，然後打了個飽嗝。齊嬷嬷涵養很好，面上沒有一絲異色。

孟清顏這才說道：“那杜寒公子的後腰上有塊小刀一樣的胎記，他親口告訴我的，說是從娘胎裏帶出來，除了他娘親和幾個親近的仆婦知道，其餘人都不知道。因為那位置實在隐秘又暧昧，都快到股溝去了……”

齊嬷嬷以為她是随口一诓的，本來就沒打算要什麽憑據，沒想到她還真有，這麽看來這位杜寒公子似乎對三姑娘也不是表面上那般避之不及？

孟清顏低下頭，心中有些得意，她可沒有忘記在江湖世界的時候她坐在梧桐樹上，親眼目睹寒月那家夥在潭水裏沐浴，然後兩人在樹下躺着聊天。系統這麽懶，讓将軍之子杜寒長得跟寒月一模一樣，這正好可以讓她拿來一用。而且，她還留了一招，寒月身上除了這塊胎記之外，他的左腳是六根腳趾頭的！

若是将軍府的人強辯否認，那她就當面指出這點，六趾這個特征說出來，總歸不光彩，所以孟清顏對齊嬷嬷有所保留，

齊嬷嬷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後就離開了。她要去打消國公夫人想把三姑娘許配給五十多歲侍郎大人當續弦的念頭！

院子裏，國公夫人正和氣沖沖回來的孟國公談話。孟國公身上朝服都沒有換下來，先氣勢洶洶地讓夫人去把自己那不成器的八兒子叫過來。

國公夫人不知道孟舜英惹了什麽事情，連忙吩咐丫頭去找。一般來說，孟舜英成天都在宅院裏和小厮們玩蟋蟀，不務正業，鮮少出大門的。

丫頭去找了一圈，跑回來說沒有看到八少爺。

孟國公直接把手裏的茶盞擲地，“真是反了他，還敢不回來！”他叫了小厮過來，“你們去将軍府瞧瞧，若是八公子被他們扣在那裏，去把他接回來！臉都被他丢光了！”

小厮們見老爺氣成這樣，連忙撒腿跑去辦事。

國公夫人一聽孟舜英被扣在将軍府，眼皮一跳，知道事情終究還是鬧大了，這下瞞不住了。

所謂壞事傳千裏，孟國公一回府就要問罪八公子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全府，連躺在屋子裏的孟清顏都聽到了。

她連忙從被窩裏爬出來，披頭散發的，直接問傳話的丫鬟，“那哥哥被救回來沒有？”

“已經在路上了，聽說是杜大将軍親自押着他過來的！”丫鬟用驚恐又幸災樂禍的聲音說道。“三姑娘，你要去替八公子求求情嗎？”

孟清顏知道府裏這些下人們最喜歡看主子們的笑話，唯恐天下不亂的，她點點頭，“當然要去看看。”

不過在去之前，還是要先做些功課的。

在前往國公府的馬車裏，兩個青年正滾在一起，互毆！

孟舜英掐着将軍兒子杜寒的脖子，惡聲惡氣地說道：“好你個花花公子，竟敢玩弄我妹子！”

杜寒冷着一張臉，原先是不想跟這個頑劣得如同半大孩子的纨绔糾纏在一起的，但他竟然放蟲子咬自己！杜寒乃是大将軍嫡子，如今竟然被國公府一個庶子欺負上了頭，頓時也不顧世家子的斯文和矜持了，伸手就掐住孟舜英胖嘟嘟手腕上的虎口，“夠了，實在荒唐！”

孟舜英根本不是這個練家子的對手，整條手臂都酥麻起來，然後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搞得杜寒特別沒有面子，好像他欺負了他一樣。

只是在杜寒剛剛松手的時候，孟舜英又撲了過來，兩個人直接滾在了馬車地板上。

護送這輛馬車的杜大将軍氣得胡子都發抖，手中的長劍砰砰砰直拍車廂，“你們兩個，給老子滾出來！”

杜寒不敢聽他老爹的話，扯着孟舜英就滾出了車廂。

杜大将軍騎在高頭大馬上，打量着衣衫不整的兩個人，“成何體統！從這裏，你們跑到國公府去，要是我到了，你們還沒有到，杜寒，你自己看着辦！”

杜寒一想起老爹的鞭子，渾身一抖，拔腿就要開始跑。杜大将軍又說道：“要兩個人都跑到！”

孟舜英還在滿地找自己的小蛐蛐，杜寒一看他那樣子，直接上前就是一腳踹他，然後又在他老爹怒目之下，一把扯起暈頭轉向的孟舜英，開始跑向國公府。

杜寒覺得自己似乎惹到了一個很彪悍的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在江湖世界的時候，還記得孟清顏怎麽采寒月這家夥的嗎……這算是一個小小的伏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