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
裏氣得牙癢癢,這禮部現今除了梁琰理應他最大,可如今他倒是覺得自己在相爺面前被這宋绮羅死死壓着,還偏不能說什麽,原本以為上次她被押進天牢,再也出不來,誰成想這人還是安好無損的出來了,平日裏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司務反而進了去。
宋绮羅察覺到身後馮侍郎不怎麽友善的目光,她搖搖頭,梁琰見她搖頭,又擡眸看了一眼後面的馮遠,于是道,“明天便送過來。”
“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馮遠退出去後,梁琰便捉住她的手,道,“這人是有些小心眼,不過不會真做什麽事。”
宋绮羅看了看那門,都沒有完全掩上,她将手抽出來,“丞相大人,這是禮部衙門。”
梁琰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她臉皮薄,擔憂這個他理解,不過至少沒有明顯的抗拒,這點他很滿意,“怕什麽,本相又沒做虧心事。”
宋绮羅不理他,自個在他對面坐下,看着參加春闱舉人的花名冊,梁琰讓她将各州解元名單單獨列出來。
寫到一半她便停了筆,擡頭問道,“大人,下官有疑問。”
“說。”梁琰放下書卷,且看她又想說什麽。
“下官覺得這所有參加春闱考試的舉人都應一視同仁,既然能參加春闱,那資格都是一樣的,鄉試考試前三甲之外的可能會更加努力,所以根本無需将鄉試第一名單獨列出來。”
“你認為本相讓你将他們單獨列出來,是為了格外關注嗎?”梁琰一眼便猜中她的想法。
宋绮羅低頭,小聲道,“難道不是麽?”
看着她低下去的腦袋,就知這人又是想多了,“本相最見不得科舉考試出現不公平,所以此前才開始與你一同調查那些攀結朝中大臣的考生,這次春闱本相更是親自坐鎮,你難道還對本相有所質疑嗎?”
“是下官想多了。”
“不怪你,讓你記下解元名字,是為了以後如果他們考中貢士之後再逐一調查其為人品行,這是每次春闱禮部都要做的事,你第一次負責這個,不了解也正常。”
“下官曉得了。”她豁然開朗,這才繼續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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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在本相面前,就不必再自稱下官了。”他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尋常的事情。
但在宋绮羅聽來便不尋常了,雖然兩人關系更進了一步,可是她仍舊習慣了自稱下官,覺得這是基本規矩。“大人,下官可不敢,要讓旁人聽了去,還道下官不識規矩呢。”她沒有擡頭,只是邊寫邊回複他。
梁琰擡手撫着額頭,頗有些無奈,道,“你忘了昨晚本相與你說的什麽?”
她執筆的手一頓,腦海中昨晚與他的對話慢慢浮現。
他讓她對他無禮一點。
“下官記得,可是下官習慣了,得慢慢來。”
梁琰嘆口氣,也沒再勉強她,他起身踱到她身後,微微俯身,她嫩白的手姿勢端正地在白紙上一字一字的寫着,突然她說道,“江襲月,這名字倒像是女子的名字。”
這名字他倒是有印象,明來武士文曾向他舉薦過,“本就是女子。此人你也見過,上次去三甲客棧碰到的女舉人,你當時不是還頗有感嘆嗎?”
原來如此,不過,她有點後知後覺問道,“大人,您是如何得知的?”
梁琰握上她的手,仿佛當她是個不會寫字的孩童,将她的手擡起,給筆沾了沾墨,随後就這麽攏着她的手在白紙上寫着下一個人的名字。薄唇吐出的氣息卻在她耳邊萦繞着,有幾分漫不經心地答她,“明來與武士文曾舉薦過此人。”
他靠的這般近,寬厚有力的大手又握在她的小手上,周邊仿佛滿是他獨有的氣息,宋绮羅一時腦子有些混沌,也沒聽清他說的話,見她沒繼續應自己,梁琰低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小巧的耳垂微微透紅,他唇角勾起,想來這小女官又是害羞了,臉皮如此薄,這可不好使,也罷,來日方長,以後她習慣便好。
“大人,下官自己來便好。”怕有人突然進來,她想想還是提醒他一下。
梁琰不但不放手,反而将另一只手環過她的肩,撐在她的左手邊,“就剩幾個了,讓本相陪你一道。”
“就剩幾個了,下官快得很。”她不服氣地回了句。
梁琰聽得她語氣裏的不滿,聲音依舊軟糯,但是語氣裏卻帶着一絲嬌俏。
他心情大好,這下更不得放手了,又放低了聲音,“啰嗦,你怕什麽,就算是有人看到又如何?”
宋绮羅聽他語氣裏的不管不顧,心裏郁悶,也就加重語氣反駁,“別人說了閑話,大人您是覺得不在乎,可下官在乎。”
“本相沒打算遮遮掩掩,你也不要想些有的沒的。”
交談間,名單全部記錄完畢。
梁琰終于放開手。
她将白紙整理好,與花名冊放在一塊,嘴裏說道,“反正您是丞相大人,下官左右說不過您。”
“左右本相如此,還不是歡喜着你。”梁琰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
以前怎麽不曉得是丞相大人會直接說這些話的人,她臉一紅,被堵得接不上話,索性沉默着不再開口。
梁琰隔着紗帽,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這大概的事情也做完了,接下來幾天不必再來這,省的你見了馮遠心裏也犯堵,春闱那天你再随本相一道過去貢院。”
“總之聽您吩咐就是了。”
梁琰攬過她的肩,“這些日子事多,如今難得閑暇下來,回家好好養養。”
宋绮羅不解,養養?她每天吃的挺好的呀。“養什麽?”
“這臉上還沒完全好,回去養好再說吧。”
“估計過了今天就沒事了,丞相大人,下官這又不是什麽重傷。”
宋绮羅覺得梁琰小題大做了,殊不知梁琰一直将此事惦記在心裏,那邊早就與刑部的人知會了一聲,等元行之進去定要好好招待一番。
“聽本相的,在家好好待着。”
她總覺得有什麽事,但是看梁琰這般模樣,想來問了也不會告訴她,于是只好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屋裏丞相大人确實是準備搞事情呢hhhh
2016年最後一天啦,沒出去嗨還來看文的仙女,藥鋪君真是老感動了(^O^)。
明天元旦,雙更喲,提前說一句,我的仙女們,元旦快樂(∩▽∩)
☆、1月1日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清雲宮, 乃于貴妃的寝宮,于貴妃本名于清雲,皇帝寵其至極,因此特賜清雲宮。
綠裳宮女正給躺在塌上的于貴妃輕輕捏着小腿。
“今天陛下怎還未過來?” 于貴妃半枕在塌上,聲音慵懶。
一旁站着的宮女綠衣忙回道, “回娘娘, 陛下今日下了朝便去了禦書房。”
“有沒有召見大臣?”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恨不得這孩子立刻從肚子裏蹦出來才好。
“是召了幾個大臣。”
她鳳眼微眯, 掩唇道, “去将禦林軍于統領請過來。”
綠衣去了沒多久, 于清明便披着一身軟甲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于貴妃皺眉, “都在皇宮裏做事,還當是那軍隊不成,本宮說了多少次, 要行事穩重。”
雖是家姐, 規矩卻也不能少, 他行了禮, 便笑呵呵道, “娘娘, 清明不是怕你等急了嘛, 慢慢改。”
她揮手退了宮人, 宮門掩上之後,這才徐徐開口道,“前些日子讓你暗中觀察一下梁丞相的動作, 可有結果了?”
于清明撓撓後腦勺,“這些天都在宮裏帶人巡邏,哪有機會出宮暗中監督梁丞相。”
“你是禦林軍統領,巡邏這種事哪會由你親自帶着?別以為本宮不知道,這些日子你與宮人們成日裏混在一起玩樂,陛下昨日還同本宮說了此事,若不是本宮極力相勸,陛下早就撤了你的職!”
她語氣很重,于清明臉色一白,忙道,“娘娘,清明再也不敢了。”
于貴妃嘆了口氣,聲音放緩,“清明,別忘了爹送你回京的目的,爹為了我們于家,這十年來都守在南邊,鞏固勢力,京城這邊他就指望着你我姐弟二人。可千萬不要讓他失望。”
“可是,娘娘您現在也懷了龍種,陛下膝下無子,這皇位還能自然跑不了,清明覺得無需防着梁丞相。”
“這皇位跑不了,但這皇位卻始終不會姓于。”于貴妃低聲說道。
于清明眼睛睜大,他走上前,不可置信,“原來爹是這般打算,這不是謀逆嗎?”
“閉嘴!你是于家人,讓你怎麽做就怎麽做,上次洩題之事找了個蠢貨,沒損到梁丞相一分一毫。春闱快到了,你回頭私下打探打探,他近些日子的動靜。”
于清明不敢再反駁,“是,清明記住了。”
于貴妃又想起什麽似的,“上次宮宴,你對那小女官還挺上心的,本宮記得那玉佩還是你及冠那年本宮送的,你倒是轉眼送了他人。”
于清明臉一紅,“娘娘,您怎麽知曉?”
“上次本宮見她與梁丞相走的近,她離開禦花園時,便派了綠衣跟上,沒成想倒碰上這事。”
“哎,清明就是一時心性,這都許久沒見了,談什麽上心不上心。”他當時剛剛回到京城,頗為無聊,與那小女官搭讪也确實不過是圖個新鮮,這在宮裏帶了些時日,倒也确實沒有什麽念頭。
“你也不小了,是到了成家的時候,等春闱過了,本宮便替你做主,尋了媒人上門提親。”
父親遠在南邊,長姐如母,他雖性子散漫,但向來聽于清雲的話,于是道,“且由您安排,清明不急。”
梁琰換了一身月白色袍子從院子裏出來,候在院落外的管事突然發現自己相爺近來似乎心情很好,那張以往總是冷峻的臉,最近倒是溫和不少。
“相爺,您是要出門嗎?”見梁琰大步往府外的方向走,他跟上去問了一句。
“本相行程還需得與你彙報?”
“小人多嘴了,只是其他府上有大人遞了拜帖——”
“不見。”他直接回絕,府外已有人備好了棕色馬匹,長腿一擡,人已經穩坐在馬上。
管事搖搖頭,這還是相爺第一次出門自己騎馬呢,以往要麽坐轎子。要麽坐馬車,哎,他還是操心如何回複那幾個大人吧。
宋绮羅下朝回到宋府,就急匆匆去了自己屋裏,正要去藥鋪的宋老爺還沒來得及開口,人就已經沒影了,他忍不住說了一句。“這是急什麽。”
“老爺,小姐有公務,沒準要去書房忙着。”
宋老爺這才緩了緩臉色,同李伯出了宋府。
廂房裏,她已換上一身淺綠色對襟襦裙,摘下紗帽,長發鋪散開來,阿碧給她梳了發,好奇道,“小姐,您這是要準備去哪?”
宋绮羅放下紅色的唇脂,今日下朝之後,梁琰便與她說,讓她回府換身衣服,随後與他出去一趟。她想了想,道,“出去是為公務。”
阿碧弄好頭發,又轉身取了素色披衣過來,“小姐,外面太陽雖暖和,但這春上容易感染風寒,您還是多帶一件衣服。”
“我娘那邊就不用去擾了,興許我中午就回府了。”
“奴婢曉得了。”
宋绮羅出了府便直接往巷子外走,梁琰說是讓她直接去那巷子口等,巷子路才走了一半,便聽見那邊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她步子頓了頓,随後便看見梁琰挺拔的身子穩坐在馬背上,手裏正勒着缰繩,遠遠地,她聽見他的聲音。
“過來。”
沒幾步便走到馬前,她擡頭看着馬上的男人。“大人,這這這如何走?”莫不是下官跟在這馬匹後邊?
那馬背上的人直接用行動告訴她答案,肩上一只大手握過來,只見梁琰直接俯身,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撈到了身前坐着。宋绮羅第一次騎馬,她吓得臉色發白,緊緊抱着手中的披衣,身後男人将手臂環過來,低頭看着被他圈在懷裏的小女官,她換了一身淺綠色的衣裙,烏黑的長發就散在腦後,還是這般模樣好看。
見她臉色微微泛白,他輕聲道,“別怕,本相會護着你。”
男人的聲音沉穩有力,她繃緊的神經微微放松。
只是往前便是集市,兩人這般模樣,成何體統。
“大人,您快放下官下去吧,這人多眼雜的。”
“閑話由他們說去,本相只想帶你出去轉轉。”說罷,他腳下在馬腹上一踢,棕色的駿馬立刻朝前奔去。
耳邊只有穿梭而過的風聲,以及男人呼在她側臉旁邊的氣息,馬兒跑的疾,她還是有點緊張,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梁琰懷裏縮着,只是她感覺自己的頭好像有點暈。
梁琰低頭看了她一眼,發覺她臉色似乎越來越蒼白,猜想這人估計第一次騎馬,頭犯暈了,于是也沒再走遠,在一處山湖旁将馬停了下來。
他抱着宋绮羅跳下馬背,将人放下,就見宋绮羅兩只小手主動抓着他的衣袖,“大人,下官頭暈。”
“身子太弱了,以後本相有時間便帶你出來騎騎馬。”梁琰很滿意她的動作,即使是這種沒有辦法的依賴,他也滿足。
“大人您喜歡騎馬嗎?”她虛着聲音問。
“沒事騎着出來轉轉。”他伸手攬住她的纖細的腰肢。
“那下官去學騎馬,下次頭就不暈了。”
“不行,你想騎馬,本相帶你,一個人,容易出事。”
大人,下官更想一個人騎好不好?
不過她不敢說,臉上勉強笑着。
頭暈好了一點之後,她這才放開視線打量這地方,中間是一條清澈的河流,河岸上的草坪已經冒出綠芽,陽光灑在上邊,綠油油一片,對面盤桓着連綿起伏的山棱,整體放眼望去,着實令人心曠神怡。
她跑到河岸邊的草坪上,重重吸了一口氣,轉身對梁琰道,“大人,下官從小就生活在京城,可從未來過這地方。”
梁琰見她這般開心,便棄了原本打算帶她去另一個地方的想法,擡步走了過去,“以後本相帶你去更多你沒去過的地方。”
“大人,下官覺得此處就挺好的。”她坐了下來。
“這麽容易知足?”
“不是容易知足,而是下官認為,好的東西見得太多,擁有的太多,時間久了,就會覺得它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可望不可即,相反如果只擁有一樣,也許會想要更加好好的去珍惜。”
“年紀不大,感觸倒是頗多。”
他站着,她只得擡着頭與他說話,梁琰一掀袍子,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下官年紀不小了。”她反駁,好歹也入朝做了兩年官,難道她不應該是看上去愈發穩重嗎?
梁琰不再同她糾結這個問題,他伸手将人摟進自己懷裏,幽幽說了句,“嗯。不小了”
随後扣着她的腦袋便吻了上去,宋绮羅對此已經沒有多大的反抗,這人時不時就這般吻她,她仿佛也已經習慣了,只是仍舊學不會回應。
他靈巧的舌在她嘴裏肆意游蕩着,唇上一陣蘇麻,宋绮羅覺得她又要暈了,男人的大手不由自主撫上她的背,她擡手環住男人的脖子,嘴裏時不時嗚嗚嗚幾聲,如同一只小貓。
等他滿意地放開她時,她已經臉色泛紅,無力的趴在他的懷裏。
“大人,下官頭又暈了。”
“以後本相帶你多練習幾次就不暈了。”梁琰一本正經地答她。
宋绮羅在他懷裏翻了一個白眼,不正經。
遠處山林浮動,躲在叢林後面的于清明瞪了一眼跟着他出來的手下,又将目光移向草坪上的兩人。
之前他還奇怪,為何梁丞相走哪都帶着這小女官,原以為僅僅是他信任的朝臣,不料是這兩人早已暗度陳倉,厮混到一起了,這着實是個大消息,他眼睛一亮,随後帶着随從匆匆離開,進了宮中。
作者有話要說: 被人盯上了,還能甜蜜多久(>y<)
丞相大人表示要好久好久。
晚上還有一更,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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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雲宮。
“娘娘, 于統領求見。”
這會于清雲正喝着禦膳房送來的燕窩,她擺擺手示意讓人進來。
人進來時于清雲擡頭看了一眼,穿的便服,心下了然,“你們都下去吧。”
“是。”
待宮人退下之後, 于貴妃才道, “怎麽,出去了?”
“今天上去出去的, 跟了一上午呢。”
“可有什麽發現?”
“有大發現, 不過清明估計這發現也沒什麽用。”于清明還是将話留了一半。
于貴妃皺眉, 有點不耐煩, “清明,發現什麽就說什麽。”
“就是您上次說的那小女官,清明今日上午瞧見他倆架着一匹馬, 後來二人又是摟摟抱抱, 卿卿我我, 這二人有私情呢。”
“這英雄難過美人關, 就是咱們梁丞相也不例外, 不過本宮上次應了你, 給你提親, 如今只怕不行了。”
于清明他自個倒是沒多大感觸, 只是覺得白瞎了自己那塊好玉,殊不知那玉,在那天晚上便給梁琰扔了馬車外, 如今還不知去了何處。
“娘娘,清明都說不說了,說了倒給自己徒增笑話。”
于貴妃掩唇輕笑,“傻,梁丞相向來什麽都不懼,也不知他對這女官到了何種程度,若是極其重視,那對我們百利無一害,若是只圖個新鮮,那本宮便讓陛下下旨賜婚于你。”
他聽懂其中意思,于是問道,“那該怎麽做?”
“簡單。”
轉眼便是二月初九,春闱之日,這日宋绮羅早早起來,換好官服,便出了門去,馬車一路行至禮部貢院,她下了馬車便看見了梁琰的金頂轎,他來的比她還早。
那相府小厮見宋绮羅下了馬車,忙朝轎子裏禀了一句,随後梁琰掀帷下轎,宋绮羅看到那道颀長的身姿從轎中出來,心想丞相大人莫不是在等她?
梁琰的目光投過來,她朝他淺笑,梁琰點點頭,挑了挑眉,示意她跟上來,興許是這幾日的相處讓他們生出了幾分默契,她竟看懂了他的意思,默默跟了上去。
禮部侍郎馮遠也早早過來安排了一番,見梁琰進來,忙将他迎上了主考官的位置上。“相爺,這時辰還未到,您大可在府中再休息一會,您真是我們這些下臣的榜樣,您看這其他同考官也不都還未來嗎?”
此次春闱,共有九名監考官,其中梁琰為主考官,然後剩下八名同考中除了禮部侍郎馮遠,往年大多都是由朝中大臣負責,今年梁琰将這剩下的六人都換成了翰林院正六品以上官員。
梁琰聽不得他說話,擺擺手,“你先退下。”
馮遠微楞,随後道,“那下官去外邊再看看。”
梁琰擡頭看到正在捂嘴笑的宋绮羅,“看來你是真不喜歡這馮遠。”
“難不成下官還該喜歡?”宋绮羅鼓着小臉,“反正我覺得他也不喜歡下官。”
他一聽,臉微冷,“他倒是敢。”
宋绮羅見他這般,立刻便不說話了,這人脾氣真是說變就變。
看着這模樣,便知這小女官又在亂想,他掃了一下周邊,罷了,到底人多眼雜,他也不便與她解釋。
只道,“今日便專心這考試,別亂想。”
“下官沒有,只是下官好像什麽事也做不了,來這貢院也沒什麽用。”
這也是她才意識的,這監考沒有她的事,這收發卷紙也都由那六個翰林院的人負責,倒顯得她無所事事,想想就覺得手足無措。
“有用,陪本相。”他的聲音很低,但她卻能聽見。
她低頭不語,梁琰就喜歡她被他堵的說不上話的模樣。
“考試有三天,你就今日留在這,今天考試結束,你便回去。”
沒待她繼續說什麽,那其他幾位同考随在馮遠身後,走到梁琰前面。
“參見相爺。”
“都落座吧。”梁琰甩甩衣袖,那幾人各自做好,“舉人們可到了?”
“回相爺,現在正點名進場。”馮遠說完又瞧了一眼宋绮羅,小心翼翼道,“相爺,這有規定,貢院考試當天,無所事者不得逗留。”
梁琰眉間微皺,宋绮羅見他正要開口,忙搶在他前邊,“丞相大人,無規矩不成方圓,侍郎大人說的對,下官還是離開較好。”
梁琰冷眼睨着馮遠,馮遠吓得肩膀一抖。
“那你先回府歇着。”
得了梁琰的話,宋绮羅便退了出去,只剩仍被梁琰冷眼相看的馮遠在瑟瑟發抖,他覺得自己也沒做錯什麽,怎麽相爺突然就對他有了很大的惡意似的。
“小姐,您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車夫替宋绮羅掀了帷子,又看了一眼貢院大門,考生們已經陸陸續續進場。
“沒有什麽事,便出來了,回府吧。”
車輪子滾動起來,走了一段路之後,她便聽見考試正式開始時的敲鑼聲。
方才便與那人說自己待在那無事可做,這會離開本該松口氣才是,怎麽這會她覺得有點失落,她抵着馬車的側邊靠着,腦海裏不經意間浮現那個男人說的,“有用,陪本相。”
這些日子他待自己确實不錯,她也不是沒心沒肺的,接下來他定要忙上一陣子,監考,閱卷,如此想着,便有了打算,一會回去宋府讓她娘教她做幾個小菜。
回了宋府,她連官服都未換下便去了主屋,宋夫人聽她說要學做菜,驚訝道,“怎麽突然鬧着要學這個?你爹要是知道,又得說你不務正業了。”
宋绮羅抱着宋夫人的手臂,難得朝她撒一次嬌,“娘,我突然想學了,正好放松放松,反正我爹也不在家。”
“好好好。”
廚房裏,宋绮羅學着她娘在竈臺上切着菜。
“這是最簡單的,竹筍炒肉,待會——”
“小姐,你在這呀,”阿碧進來打斷了宋夫人的話。
“夫人,奴婢有事要說。”
宋夫人倒也不介意,她看了一眼宋绮羅,必然是與宋绮羅有關。
“什麽事?”
“陛下差了公公過來,讓您進宮一趟。”
她正切着菜的刀一頓,擦過她的拇指甲,險些切了過去,劃出一道血痕,她噓口氣,放下刀,倒是頗為鎮定,朝臉上已有些急色的宋夫人道,“娘,您不用擔心,這還是我第一次被陛下召見呢,肯定不會是壞事,若是不好的事,哪會請公公來。”
宋夫人聽她這般說才點點頭,“那你趕緊去吧,娘等你回來,就是你爹不許,娘也要教你把這幾道菜都做熟。”
讓浣香将宋夫人送回主屋,她這才出去随那公公一同進了宮。
那公公沒有帶她去禦書房,而是去了一座名為清雲宮的宮殿。如果她沒猜錯,這是那寵冠六宮的于貴妃的寝宮。
踏入殿內,由宮女往裏面引了幾步便停了步子,她擡頭看了一眼面前半躺在貴妃塌上的人,妝色豔麗,頭上滿是金釵,果然,可不就是那于貴妃麽,旁邊明黃衣袍的皇帝正給她喂着湯水之類的東西。
收回目光,她躬下身子,“微臣宋绮羅拜見陛下,貴妃娘娘。”
皇帝放下碗匙,“平身吧。”
“謝陛下,不知陛下召臣所謂何事?”
皇帝這才将目光從于貴妃那移到宋绮羅身上,他緩緩開口道,“宋愛卿入朝兩年,為人做事勤勤懇懇,朕頗感欣慰。”
“陛下,這是為人臣子應該做的。”雖是第一次站在皇帝面前說話,但她從方才進殿時的不安慢慢變得淡定,只是,她怎麽感覺這于貴妃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朕此番宣你入宮,确實有事。”皇帝朝邊上的劉公公揮揮手,劉公公忙上前将手中的奏折遞給宋绮羅。
“這是南邊地方官員呈上來的奏折,前些日子,南邊雲昌,廣德兩州遭遇大澇,這些底下的官員呈了許多折子,一路都被人攔截下來,最後還是由那地方官員親自上京将奏折呈上來,朕才知曉了這事。”
“天災之禍,竟瞞的如此緊,陛下,不知臣能做些什麽?”,南邊距離京城甚遠,京城對那邊的消息自然是有所閉塞。
“朝廷準備給兩州撥善款和糧食,但是朕對這些地方官員委實不放心,準備派文武二官押送這筆赈災之物,這滿朝文臣,就愛卿行事妥當,所以,朕命你和禦林軍統領于清明一道将東西完完整整地送到雲昌,廣德二州,明日上午便出發吧。”
宋绮羅回到宋府,與她爹娘說了此事,宋老爺大悅,這陛下親自下的任務,若是能圓滿完成,那定是少不了賞賜提拔,沒準這官還能再往上升一級。
“既然明日便出發,那你回屋收拾收拾行李。”宋老爺拍拍女兒的肩,心下一陣欣慰。
“這路途遙遠,還帶着那麽多東西,來回一趟少不得一兩個月,娘心裏舍不得,但陛下的旨意又不能違抗。”
宋绮羅撫慰了她娘幾句便回了屋,沒有讓阿碧進來,這事情說來就來,雖這差事辛苦了點,但确實是一個好差事,如她爹所說,做好了,陛下定會有賞。
可是,她還是有些怔怔的,頭腦恍惚着收拾着行李,弄好之後又在屋裏桌上趴了一會,不久,就聽阿碧在門外敲着門,“小姐,夫人說,若是東西收拾好,那菜您還學不學?”
做菜——她坐直身子,突然意識到自己莫名的恍惚與失落是為何,這一走少不了一個月呢。
“我收拾好了,這就去廚房。”
她往廚房那邊走着,心裏邊想一會要好好學,今天就做上幾道,只是不知丞相大人今晚是否會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屋裏宋大人真的已經喜歡上丞相大人了(^ω^)
這文不會虐哦hhh
哼,不管,藥鋪君是勤勞的藥鋪君,(^O^)
☆、1月2日|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宋绮羅在廚房裏呆了一下午, 在宋夫人的指導下,她勉勉強強做了四道像模像樣的菜,她看了看窗外,這個時辰第一場考試應該已經結束了。
她讓阿碧把食盒取來,把四碟菜放進去, 又添了米飯擱進去,
一旁看着的宋夫人頗為疑惑,“羅兒, 這菜不是給家裏做的嗎?你這是要給誰送去?”
宋绮羅蓋上盒子, “這不明天早上就要出發了嘛, 我想着該與丞相大人當面說一下, 順便聊表一下近些日子他的提拔,正好他今兒一天都在貢院,我做點菜送去他府上。”
“那相府什麽沒有?行吧, 行吧, 讓阿碧随你一道過去。”
“是呀, 小姐, 讓奴婢同你一道吧。”
宋绮羅點點頭。
阿碧将食盒提到手上, 兩人坐上馬車, 往相府趕去。
相府那兩個持刀守衛仍舊守在門口, 雖然他們對宋绮羅也已眼熟, 但是這相府到底戒備森嚴,沒有府上管事和梁琰的允許,是斷不能放行的。
“宋大人, 您請留步,我們家相爺還未回府。”
“那何時回來?”阿碧上前問道。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今天什麽日子,想必宋大人比我們清楚。”
宋绮羅沒再難為這兩個守衛,只是轉身往馬車那邊走,“我們先回馬車等着。”
坐上馬車,宋绮羅靠着那車壁,時不時挑帷往馬車外看幾眼。
“小姐,您看這天色也不早了,相爺也不知今日回不回府,要不我們先回去?”
宋绮羅嘆口氣,“就知道不該帶你這丫頭出來,這天不是還沒黑,不急,再等等。”
阿碧沒敢再說話,靜默了一會,再看宋绮羅,人已在馬車車壁上靠着靠着便睡着了,阿碧不忍喊醒她,自己替她瞧着外邊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晚霞流轉,随後慢慢變淡,最後完全隐去,替換的是愈來愈深的黑幕。
梁琰回府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轎子才停下,門口的守衛便上來與他禀了此事。
聽那守衛說完,微驚訝,當即下了轎子直接朝那馬車大步走了過去,這會子車夫正打着盹,被人推了一下才驚醒,他一看眼前這個氣質卓然的男人吓得跳下了馬車,“小人見過相爺。”
梁琰繞過他進了馬車,這才發現那小女官以及她的侍女都靠着車壁睡了過去。他放輕動作,彎腰将人抱了起來,許是這馬車不穩,他動作不大,卻也令車輪子前後響動了一番,懷裏的宋绮羅在這動靜裏睜開眼睛,她的眼睛朦胧而散着光亮,像極了外面夜色下的月光。
仿佛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她指了指擱在一旁的食盒。
“乖,本相先帶你下去,那個一會讓人送過來。”
仿佛無視了稍稍有點意識的阿碧,梁琰直接将她抱下了馬車,在阿碧和車夫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一路走向相府門前,似乎想到什麽,他停了步子,卻沒有回頭,只是寒着聲音道,“你們記住,以後宋大人進出相府随意,不可攔着。”
那兩個守衛面面相觑,忙低頭回道,“小人記住了。”
穿過長廊,直接去了那院落中他的屋裏,身後跟着不知何時出現的管事,她準備的食盒正由他提着。
管事将食盒放在那八仙桌上,随後自覺的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