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過頭來:“沒問題沒問題
在了……”
我知道小槿不會說話,更不會回應我的話,但是只要有人願意聽我說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想,那時候的莎蒂雅已經心灰意冷了吧,因為對這個世界感到太失望了,所以她才會這麽快就跟着自己喜歡的人死去了吧,可是我好像都不能好好理解她,明明最喜歡她了,卻連她真正的想法都不知道……”我的心疼得厲害,比之前心髒驟停的時候還要疼,“我為了讓世界把她還給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我都不知道,得知真相的他,會那麽恨我……”
“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我那麽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我沒想過因為我,會讓小優和阿爾瑪那麽傷心痛苦……吶,小槿,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啊,為什麽要讓我看到那具屍體,為什麽小優那麽讨厭我,為什麽阿爾瑪那麽恨我卻不幹脆殺了我啊!……我好疼啊,心都要裂開了,我真的想去死啊!……”我的眼淚重重砸在湯婆子上,小槿依舊沒有表情,只是靜靜聽我說話。
我突然很感激這樣的小槿。
“小優被冰凍處理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他不願意讓我碰他,也不願意聽我說話,那麽美好的一個人,最後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罪大惡極的魔鬼,他說我好可怕,他讨厭我。我知道啊,我也好讨厭我自己,明明我怎樣都可以,我只不過希望他活着,只要他能活下去就好了!……可是被讨厭了,我真的受不了!我說他可以恨我,怎麽恨都沒關系,但是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好難過……”我努力地想要止住自己的眼淚,但是怎麽都做不到。
“為什麽我都沒有發現,複活的人只有他們兩個,為什麽我都沒能及時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我是笨蛋嗎!那個時候我應該回去找他的,朵依支部長為什麽要打昏我,無論我怎麽問,父親就是不肯告訴我他們最後到底怎麽樣了!我真得很害怕那樣的阿爾瑪,我明知道都是我的錯,可是我居然那麽害怕,我居然逃走了……大家,都怎麽樣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想,可是我走不出去,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只是想說‘對不起’……”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一天阿爾瑪掐出的淤青已經褪下去了,用了兩個月才完全看不出來我曾被那樣對待,足以見得那個時候的人對我的恨意有多深。
我怎麽會沒有發現呢,小優是用誰的屍體複活的使徒,為什麽直到那一天才去那個房間看了一眼?
阿爾瑪的原型是莎蒂雅,而小優的原型就是她曾經深愛的那個驅魔師。
我真是個大笨蛋啊……
一起去看蓮花的約定,全被我毀了,深深傷害了我最重要的寶貝,竟然還沾沾自喜了那麽久……
阿爾瑪對我說,驅魔師就像蓮花,活着的時候純潔無暇地朝着天空綻放,但是最後的結局,确實朝着淤泥腐敗,屍骨無存!
“我就是蓮花下污穢不堪的淤泥吧……”我捂住了心口,笑得很苦。
被他們恨着的感覺,真的太疼了啊。
下着雨的冬天真的很冷,那天早晨,我的母親月見餘弦将我徹底禁足在房間裏,無論我說什麽都不同意我走出這間屋子。
Advertisement
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母親對我說:“阿瞳,只要熬過今天就好了,只要熬過今天!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這間屋子,我會保護你的,不管是世界還是神,都不能奪走我的孩子!……”
說完這句話,她就離開了這間屋子。
很多年後,當我再回想起那一天的時候會深深感到自己的懦弱無能,那個時候心裏明明已經有了猜測,但我還是選擇了留在屋子裏。
那天傍晚,雨勢加大了,明明是深冬,卻聽到了雷鳴,坐在燈光下的我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外面傳來嘈雜的動靜,隐隐約約聽到似乎有人在喊“救命”,我的心都揪了起來。一股揮之不去的殺氣在侵襲着我的骨血,讓我害怕得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了,這半年來我經歷了無數次——這是世界的恨意,這個世界終于要來殺我了。
真奇怪,明明“被殺”了那麽多次,但我竟然會用上“終于”兩個字,就好像我一直在等待着這一刻。
我會死嗎?……
忽然間,一枚微弱的亮光從眼前掠過,我渾身一震。
螢火蟲?為什麽會在這時候……
螢火蟲最多見的季節在夏天,但是也有人在冬天看見過它們,數量及其稀少,光芒也很微弱,如果不仔細看,根本找不到它們。
我吃驚地望着那只小小的螢火蟲,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會在這時想起和小優一起看螢火蟲的那天,少年布滿傷痕的側臉和明亮的眼睛。
那是什麽?
螢火蟲啊。
螢火蟲?
嗯!你看,它們聚集在一起,像不像星星?
……
嘩——
不知什麽時候,我竟然有力氣站起來跑去打開了門:“發生什麽……了……”
外面的場景令我驚恐不已,整座月見家大宅陷入了一片火海,好多火焰燒到了人身上,呼救聲不絕于耳。瓢潑大雨中,無數磚瓦房梁在倒塌,火焰一點也沒有減弱的趨勢,越燒越旺!
我癱坐在走廊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的家為什麽會突然着火?!這是怎麽回事!
“父親!母親!”我顧不上自己只穿着單薄的衣裙,沖進了雨裏,朝着外面跑去。
一路上,我親眼目睹了很多人的死亡,被活活燒死,被倒塌的房梁砸出了腦漿,被困在火海中出不來,窒息而死……
“大小姐……救救……”我看到一個門客對我伸出手,他的雙腿被吊燈壓住了,動彈不得。
我朝他跑去:“我這就救你……啊!!”
沒等我跑到他身邊,一塊燃燒的房梁就砸了下來,火焰瞬間就吞沒了一切。
熾熱的鮮血迅速蔓延出來,一直蔓延到我腳下,我看到那人當場斃命,雙眼都被砸得突了出來,有血從他眼睛裏淌下,吓得我渾身發抖!
我從未如此害怕過,不顧一切地繼續跑,我只想快點找到父親和母親,還有小槿。
厭惡着我的世界啊,我拜托你了,都是我的錯,不要傷害我的親人!
我狂奔到主屋外,裏面已是一片灼熱的火海:“父親!母親!!——”
我焦急地呼喊着,一遍又一遍,被煙熏到嗓子都啞了。
火勢太大了,我根本不可能沖進去,隔着肆虐的火焰,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鮮血四濺在雪白的牆上,那人死不瞑目的樣子猶如一記重錘擊碎了我最後的堅強。
“父親!!——”
我的父親,月見家地一百三十二任家主月見洵禮,死在了這場可怕的大火中。
一個消瘦的中年男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我身邊,他穿着一身墨紅色的唱詩服,模樣像個神父,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細框圓眼鏡,手中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聖經。
他的臉上一直保持着意味深長的笑,眼前的慘劇在他眼中,似乎只是一場鬧劇。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這是神罰。”
“啊啊啊啊!!”我的情緒突然間失控了,跪坐在地上痛苦地尖叫!眼淚沒有經過思考就掉了出來,止不住地滑落,六合之術瞬間被釋放出來,金色的光在火海中那樣刺眼。
“噓。”紅衣男人指了指屋頂的方向,臉上的笑容充滿了不祥。
我擡起頭,燃着火焰的屋頂,身着紅櫻十二單的金發女人正用愛憐而無奈的目光望着我。
“母親……”
她在笑,可我分明看到了她眼角閃爍着不舍的雷淚光,她嘴唇一張一合,我好像聽見她說。
傻丫頭,不是讓你乖乖待在屋子裏嗎,對不起啊……
說完這句話,那抹美到令人心驚的身影就這麽從二十米高的屋頂上跳了下來,我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她就這麽墜落在我眼前……
柔軟的金發染了血,淩亂地散落在她白皙的臉上,那麽刺目的紅色朝我湧過來,就像來自地獄的手,要将我拖入深淵。我突然間不會哭了,也感覺不到悲傷,痛苦……一切一切的情感,都在那一瞬間離開了我的身體,我就像傻了一樣癱坐在母親凄慘的屍體前。
我的母親那麽美麗,就像春天的櫻花,可是她死的時候,卻面目全非……
我的記憶中,只剩下了席卷的火焰,刺目的鮮紅,以及母親衣服上迷亂的櫻花……
“你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嗎?”那個紅衣男人問我。
我的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整個人就像是忘記了怎麽去思考,只會呆呆地凝視着母親的屍體。
他的聲音像是來自神明的詛咒:“應該死去的人是你啊,為了讓你活下去,她只能選擇代替你死于謀殺。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哦……”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空白,世間的一切似乎都離我很遙遠,我就像被世界抛棄了的存在,直到小槿跑過來拉起失魂落魄的我往外跑,我才沒有在那一天被墜落的磚瓦砸死。
雨依舊下的很大,那麽大的雨,竟然都澆不滅這火海。
這就是神罰嗎……
這就是我的罪孽嗎……
我回過頭,看到那個紅衣男人笑意濃郁,站在火海裏,仿佛神父般的身影。
小槿拉着我一直朝前跑,我已經失去了歸宿,要跑到哪裏去,我真的不知道……
那只小小的螢火蟲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微弱的光輝在這樣的深夜裏那樣安詳,我想起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在那個燈光昏暗的階梯上,我曾對那個少年說——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外面的世界,看漫山遍野的螢火蟲!約定好了喲!
我閉上眼,陷入一片黑暗。
……
☆、不要忘記我呀
好像很久都沒有夢到那片火海了,真的忘記了嗎……
那一天,死在她眼前的母親的模樣,她本該這輩子都忘不了的。
灼熱的火海裏,金色的符咒在緩緩流動,那雙淡金色的眼睛被血覆蓋,快要睜不開了,她渾身都疼得沒了知覺,這麽燙的溫度,燒得她的意識都模糊了。
Level4發動那一擊的時候,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的空隙,但她還是在被火焰燒死之前,用白駒和長明之縛的力量,保存了一口氣。
眼前是與九年前如出一轍的火焰,她無法去确認其他人是否還活着,掙紮着讓自己坐起來,虛弱地呼喚着:“瑪麗安……師父……克勞德元帥……索卡羅元帥……亞連……Bookman……咳咳!……”
火焰已經将一切都吞噬,沒有人回應她。
她感到自己仿佛又一次經歷了那一晚的絕望。
眼前崩裂的火星就像螢火蟲的光,映在她金色的眼底。
哪裏都找不到還活着的人,Level4也不見了,她看到原本阻擋在第五實驗室大門處的黑色方舟大門打開了,想必惡魔已經離開了這裏。
小優還在外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在長明之縛的支撐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門口走去。
她的嘴唇都被燒得幹裂了,臉色白得吓人,渾身上下傷口不斷地崩裂,血淌出來,一滴一滴澆在火焰上,發出呲呲的響聲。
她忽然就覺得之前瑪麗安嘲笑她的話并沒有什麽不對的,都傷成這幅樣子了她還要去見他,可不就是“寶貝得要命”嗎。
她眼前所見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是她必須要離開這裏,去追Level4,那個混蛋肯定會大開殺戒的。
她早就被世界所厭棄了,至少……至少如果能保護好小優的話,是不是也能有一點被原諒的可能性?
……
與此同時,赫布拉斯卡的房間,考姆伊他們乘坐的電梯被Level4擊中,從高空墜落,砸在最底層,徹底毀了。
電梯墜落的前一刻,考姆伊和兩名隊員被神田拉着跳了出去,這才沒有摔得斷手斷腳。
但是不可避免的,他也替他們擋了Level4的子彈。
“神田你……”考姆伊看着他身上蔓延開來的病毒,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別大驚小怪的,很吵。”他撇撇嘴,凝神強行加快了身體自愈速度,驅散病毒的同時,對身體的負荷也是極大的。
“室長,您沒事吧?”兩名隊員看着他。
“我沒事,你們怎麽樣了,也沒事吧?”考姆伊問道。
“我們……”兩名隊員互觑一眼,露出了無奈的笑,瞬間,他們的身體就被病毒完全侵蝕,直到化為沙粒,他們臉上依舊帶着欣慰的神情。
考姆伊不忍地轉過頭。
“室長!”煙塵後傳來拉比的聲音。
“兔子頭?”神田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
“……優你怎麽也在?”拉比對他的出現同樣感到愕然,他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神色一變,“優,你聽到廣播了嗎,第五實驗室被毀了,緋槿她……”
“我知道。”神田緊握着刀柄,似乎在竭力壓抑着什麽,“我知道……那女人一向頑強得很,不會這麽容易就死了。”
“可是……”拉比這會兒只要一想到緋槿生死未蔔這件事,就想起當初艾熙死的時候,生命從來都是很脆弱的東西,那樣的狀況下,他真的不知道她是否還活着。
拉比是考姆伊親自關進醫療是的——和李娜麗一起。現在他出現在這裏,也就是說!……
他驚醒似的擡頭去看,果然,李娜麗就在上面的鋼架臺上,焦急地看着他們。她身邊的人是……魯貝利耶?!
魯貝利耶強硬地把她扔在赫布拉斯卡面前:“電梯變成那樣,已經不可能搬運審結了,赫布拉斯卡,我命令你立刻把聖潔植入李娜麗·李體內!”
李娜麗被他這麽摔在地上,疼得冷汗都滲出來了。
赫布拉斯卡內心也非常為難,要知道一旦失敗,李娜麗就會被聖潔殺死,她怎麽對得起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的考姆伊!
但是家族的命令是不可違抗的,尤其是向她這樣的怪物,她只能滲出觸手,把李娜麗從地上拉到自己面前。
“李娜麗,對不起……”事到如今,已經別無他法,除了道歉,她再也無法為這個堅強的孩子做些什麽。
她把聖潔舉到她面前,光芒灼灼下,李娜麗的臉白得幾乎透明了。
但她依然在對她微笑:“沒關系的,赫布拉斯卡,我會加油的。”
這句話,莫名地讓人揪心。誰心裏都清楚,這種事并不是加油就可以辦到,稍有差錯,這個年輕的孩子就會死在神手裏,再也回不來了。
她笑得那麽蒼白,還在安慰別人,可是獨自面對死亡什麽的,其實她心裏一定會害怕吧。
赫布拉斯卡把聖潔抵在她眉心,準備開始植入。
一陣強烈的刺痛感突然傳來,李娜麗痛苦地緊閉雙眼,竭力忍耐。
忍一忍,聖潔一定是為了考驗我,只要我忍過去,就能救哥哥和大家……
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要忍住,可是刺痛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了。在她快要到極限的時候,赫布拉斯卡突然遭到了襲擊,倉惶之下,李娜麗和神之結晶都墜落在鋼架臺上,赫布拉斯卡也轟然倒下!
“啊!——”李娜麗痛呼,她本來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這一摔把她的意識都摔模糊了,聖潔明明就在她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是那樣遙不可及,她奮力伸出手,卻觸碰不到。
一只冰冷的腳毫不留情地踩在她的頭上,将她壓制住,剛才對赫布拉斯卡展開攻擊的Level4此時此刻就在她頭頂上,看着她輕蔑地笑着。
她沒有力氣去反抗,對她來說此時此刻僅僅是維持意識都很勉強了,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和聖潔同調。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這些年來時常會做的一個夢,夢裏一切都和現在不一樣,沒有惡魔,沒有黑色教團,沒有千年伯爵,這個世界一直都溫暖而寧靜,她還是那個對着哥哥撒嬌的小女孩,在嗆人的煙火味中驚醒過來,發現哥哥正在做疑似早飯的東西,然後陽光明媚,歲月靜好。
這樣的夢,她總是在重複地做,她想,其實在內心深處,她還是沒能真的接受這樣殘酷又肮髒的世界吧。因為從心底裏在拒絕,所以沒有辦法抑制住內心的恐懼,每一次失去,都讓她痛不欲生,不管是從前,還是今天聽到緋槿他們生死不明的消息的時候,一直都是這樣,她的恐懼從來都不曾随着時間消逝。
所以聖潔才會拒絕她吧。
她的心在顫抖,真的好渴望,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渴望着聖潔。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如此希望被她最讨厭的神承認。
實力的差距就是如此殘忍,她終于明白了啊,這個世界,不是她逃避,就能逃離,她能逃到哪裏去呢,沒有哥哥,沒有大家的世界,對她來說還有什麽意義呢?
她想起了兩年前的巴黎,在飄着雪的巴黎街頭,死得那樣凄慘的少女。
艾熙桑,那個時候,真的對不起啊,如果我能強大一點……再強大一點,一定能救你的……這一次,不能再發生那種事了。
“李娜麗!”
她聽到了仿佛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考姆伊驚慌的喊聲,她當然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可是她不甘心,好不容易擁有了家,擁有了家人,她怎麽能甘心就這樣死去!
她望着不遠處閃耀着光芒的聖潔:“INNOCENCE……”
踩着她的臉的那只腳突然加重了力道,狠狠地将她往冰冷的地板上擰:“喂,看着我。”
Level4冷冷地注視着她。
李娜麗忍着疼痛,再一次向着聖潔伸出手,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憤怒與渴望,這臺惡魔一定就是毀滅了第五實驗室的家夥,就連元帥都輸了,它的實力一定相當可怕吧。
可是她不能放棄,哪怕一點希望也好,把力量還給她,讓她再一次成為驅魔師。
“喂,你想死嗎,和之前那些人一樣。”Level4的眼神仿佛在注視着一只蝼蟻。
不遠處的魯貝利耶看着李娜麗被它踩在腳下,心中氣悶卻也無力抵抗,畢竟他可不是驅魔師,根本沒有和惡魔正面抗衡的力量。
忽然,他望向高空,眼神一閃:“這是……”
兩條纖細的白色帶子突然纏上了欄杆,在Level4即将動手的那一刻,一身雪白的少年從天而降,巨劍筆直落下,逼得Level4跳開躲避,輕盈的披風在空中飛舞着,少年的臉上覆蓋着銀色面具,将李娜麗護在了自己的保護範圍內。
“亞,亞連·沃克嗎!……”魯貝利耶被他吓了一跳,不是說第五實驗室已經毀滅了嗎,真虧他能在那種情況下脫身啊。
避開這一擊的Level4在空中穩住了身體,偏頭看着他:“真奇怪啊,明明我已經把你打得不能動彈了才對,你竟然還有這樣的能力行動……”
手中大劍一橫,他在向它宣戰。
Level4立刻朝他攻去,強大的破壞力直接将他整個人掀了出去!亞連吃痛地悶哼一聲,道化之帶迅速伸長,拉住他的身體往後退。
有更有趣的對手陪它,Level4一時間也忘記了李娜麗的存在,追着亞連去了。
與此同時,不斷搖晃的建築物中,一道纖細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朝這邊走來。
亞連的身體早在第五實驗室的時候就已經承受了極重的傷,費盡心思把Level4從李娜麗身邊引開後,亞連幾乎沒了還手的餘地,被Level4壓制着,他的身體順着牆壁緩緩滑落的時候,考姆伊焦急地朝他跑過去扶住他,剛想問他怎麽樣了,伸手就觸到一片溫熱的液體,收手一看,滿手的血。
考姆伊吃驚地望着努力想要站起來的亞連,這樣的傷勢,按理說根本不可能動起來,這孩子到底是怎麽……
看着行動僵硬的亞連,他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亞連的神之小醜是纏繞在身上的铠甲式聖潔,能讓适合者這樣行動的原因難不成是他利用聖潔這一特性來支撐虛弱的身體強行讓自己行動起來的嗎!
“亞連!”他看着亞連再一次沖了出去,內心的震撼極大。
就在這時,他看到的遠處高臺上,突然綻放開來的聖潔的光暈。
李娜麗……開始和黑靴産生共鳴了嗎?
“去吧,考姆伊。”拉比道,“她是在為你而活的,你明白的吧……到她身邊去吧,你是她哥哥吧,無論什麽結果,都不要再留下什麽遺憾了……”
考姆伊看着那道光,陷入了深深的掙紮中,這個世界上他最應該守護的人,他卻沒能站在她身前為她遮風擋雨,這種情況下反而逼得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賭,他真的有資格到她身邊去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背後突然橫掃一腳過來,直接把還在猶豫的他踹了出去,神田一臉火大地瞪着他:“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什麽,你這死妹控!我聽着都覺得煩,你這家夥,到底是為什麽才加入教團的!”
考姆伊扶額一愣。
說到底,他是為什麽才加入教團的呢?
神田站在他身後,目光中除了怒火以外似乎還摻雜了什麽別的東西:“有些東西,要是失去了,只會讓你後悔當時為什麽沒有去做,這種感受,比起死來說,要痛苦多了。”
他的話中有着別人都不能體會到的悲傷,正因為他經歷過,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瞬間的猶豫,會帶來怎樣的結局。
考姆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着李娜麗的方向趕去。
此時,亞連與Level4的戰鬥越演愈烈,亞連的傷勢實在太重,如果不是有聖潔支撐着身體行動,他早就動不了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止戰鬥,否則這裏的人都将被惡魔殺害。
咚!
他結結實實挨了一招,身體砸在牆角,疼得他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亞連!”
“豆芽菜!”
神田和拉比就在附近,看着他被打得快要沒命的樣子,立刻趕過來幫忙。
“別過來!”亞連吼了一聲。
二人一愣,停住了。
“對不起……”亞連靠着神之小醜的力量吃力地爬起來,用劍支撐自己,不讓自己倒下去,他的聲音不響,卻剛好能讓他們都聽到,“對不起,我沒能救他們……第五實驗室的大家,都被……”
整個第五實驗室,四名元帥,五名驅魔師,還有那麽多研究人員,只有他逃了出來嗎……
神田肩頭一僵,難道說緋槿他們也……
“咳!”亞連忍着喉嚨裏湧上來的甜腥味,眼中露出了殺意,“不過請放心,我一定會殺了這家夥!”
他沖了出去。
“亞連!”拉比着急地看着他的戰鬥,回過頭看向神田,“優,他說的是真的嗎,緋槿他們都被這臺惡魔殺了嗎?!”
神田的臉色沉得可怕,就算平時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樣子,但拉比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此時此刻真的在發怒,站在他旁邊就能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森冷殺氣。
他想起了老爺子曾經讓他去記錄的一段往事,那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不茍言笑的家夥的時候,遠遠望着那個獨自一人站在練習層的月光下的少年,他身上的殺戾之氣非常重。
神田抽出了刀,那麽普通的一把刀在他手裏的時候,就好像那把令人生畏的六幻,教團首屈一指的戰鬥力,就算用的不是聖潔,也一樣可怕。
“優?……”拉比看着他朝着Level4走去,伸手攔住他,“你瘋了,你的聖潔還沒有修好!現在過去是要送死嗎!”
他瞥了他一眼,眼底仿佛結了一層寒霜:“我不會這麽容易就死了,就算沒有六幻,我也是驅魔師,我要宰了那家夥。”
一瞬間,拉比的阻攔完全失去了作用,他已經朝着惡魔沖了過去。
亞連被Level4壓制着,他努力想要控制局面,但确實有些力不從心。
兩道刀光一閃,Level4感覺到了濃烈的殺氣襲來,下意識地避開,不過眨眼間,長發如瀑的少年已經站在了它面前,他手中的刀沒有任何聖潔的氣息,但殺氣卻濃得驚人。
從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中透出的目光冷得可怕:“喂,毀了第五實驗室的,就是你嗎。”
Level4饒有興致地歪了歪頭。
戰鬥一觸即發,亞連覺得他實在太胡鬧了,明明沒有六幻卻還參戰,不知道這樣他會死嗎!
但是,沒過一會他就發現,眼前的人有些不太尋常,明明親眼看着他受到惡魔的攻擊,病毒卻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似的,在蔓延開之前就消失了。這種情況令他感到十分驚詫,要知道神田一直是裝備型的驅魔師,和他這種寄生型的不同,對病毒是沒有免疫力的,他怎麽可能安然無恙?!
“嘿?……你還挺有意思的嘛。”Level4看着神田,“沒有用聖潔也能戰鬥,不過你們都太弱了啊……”
話音未落,它的攻擊突然間變得極其迅速。
二人警覺後撤,亞連發現Level4笑意詭谲,它的指尖正在凝聚力量。
他心頭一緊,不好!它要用之前在第五實驗室的那招!
亞連是吃過苦頭的,那一招看似平淡無奇,但威力驚人,就是那一招讓他重傷到這種程度!
“神田!快閃開!!”亞連驚呼。
Level4手中的紫光越來越大,比起之前對付他的時候還要大數倍!這種威力要是被打中的話,可不是開玩笑的!
“呵呵,再見了……”Level4彎了彎嘴角,光輝陡然射出!
刺目的紫光迎面而來,速度極快,吃準了二人來不及避開,神田一驚,下意識地舉起刀,突然發現手中的并不是六幻,根本擋不住這一擊。
能承受住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壽命不知道還剩下多少,要是他失誤了,就要死了吧。
也許是一瞬間的錯覺,他好像看到了九年前站在他面前笑意狡黠的女孩伸手撫過他額前的發。
小優,你會忘了我嗎?
……
一道炫目的金色光輝劃破昏暗的空間,筆直穿過那團不祥紫光,将其化解在空中。
☆、誅魔之箭
金色光輝如離弦之箭,朝着半空中的Level4刺去,Level4面色一驚,警覺地仰面一閃,那道光竟然擦過它的眉心,留下一道裂紋。
硝煙驅散,一道纖細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用遍體鱗傷來形容此刻的她也不為過,她水藍色的衣衫就像浸在血裏染出來的似的,淡金色的雙眼沒有神采,似乎睜開眼對她來說都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她手中握着一把由金色符文構築的長弓,剛才那一箭毫無疑問就是她的手筆。
“緋,緋槿?!”亞連和神田震驚地看着她。
那樣的大火,她是怎麽逃出來的?
她一步一步朝這邊走過來,靜靜凝望着半空中的Level4,沒有一絲情感,但是這樣的眼神卻偏偏令人感到可怕。
“U,E,AI,Der,Zwer,彌散于虛無,行走于塵嚣,堕落于糜婪,飛生于自在,穢積蒲圍震懾于六合之眼,福音盡散哀鳴,六合全開,誅魔弓,出世!”伴随着她的詠唱,她手中的長弓開始重組,金色的符文鏈逐漸具象起來,光輝耀眼,照得少女的臉如雪瑩白。最後,那把金色的弓終于展現出了真正的形态——六合誅魔弓,六合最強攻擊形态,一把通體透明如水晶的大弓中,閃耀着無數細小的金色魔導符文,美得不可思議。
她舉起了弓,拉開的同時,可以感受到她周圍大片空氣在劇烈震動:“白駒,臨界點突破,風刃之城,發動。”
她的白駒與她的六合,在同一時間,一齊發動。
神田驚愕地望着站在他身邊的少女,她的神情很平靜,平靜到他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麽,如此強大的力量,被她這樣使用,她身上的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着,可是她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久遠到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具體是多久以前了,她還深愛着這個世界,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理由,只不過單純因為她有着珍貴之物,父親,母親,莎蒂雅,小優……
她愛着這樣的世界,就算也會發生很多不如意的事,就算有着争吵,哭泣這樣數都數不過來的事讓人難過,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失望。
經歷過無數次“來自世界的謀殺”的她,總還抱有一絲希望——這個世界啊,也許真的很殘酷又無處可逃,但是要說放棄,她是不甘心的。
她真的做了很多錯事,也受到了懲罰,失去了很多,有一瞬間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