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為什麽, 為什麽不成功？”李上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實驗的過程, 想要将那些生命即将消散的人拉回來, 但是沒有成功。

又死了一個。

他一把将周圍的實驗工具都砸到地上，整個人的情緒十分不穩，忽然心髒一陣抽痛, 渾身一陣無力，往後倒去，幸而右面有一個臺子将他給撐住了, 他扶着手術臺劇烈呼吸着，忽然他覺得頭腦一陣眩暈，然後就栽倒地上，人事不知。等他再次醒來, 屬下的臉上滿是擔憂：“先生, 您終于醒了？”

李上被扶着坐起來，皺着眉問：“我怎麽了？”

他以前從來沒有暈倒過，那種一下子呼吸不過來的感覺，令他的內心開始感到恐慌。

屬下猶猶豫豫：“這……恐怕……”他的身體內器官衰竭的情況實在是和他們剛剛搶救失敗的那個人的太像了，他的手下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我還有多久的時間？”李上境外意外的冷靜，其實對于自己的身體, 他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感覺了。

最近幾年以來, 開始不斷有人毫無預兆地自然死亡了，并且數量在逐年增加, 再加上他想起來自己身體上一些老化的征兆，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長生藥劑, 并不能真正的做到長生不死，他也是有盡頭的，依靠着這個方子，存活了七千年的人類，似乎就要到極限了。

“恐怕……不超過兩年。先生，藥劑難道真的要失去作用了嗎，這……不就意味着，現在世界上的六百多萬兆人類，有可能在一段時間內全部都……”這樣的話，光說一說都讓人感到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呵，年輕人，告訴你一個道理，永遠……都不要小瞧人類的繁衍能力，”說着他翻身下床，對自己的秘書命令道，“準備一下，我要去參加透明星的開發計劃，同時我們公司将會盡全力支持章志明。”

下屬瞪大眼睛，極力表達自己的抗議，他是李上身邊最得力的人，覺得自己有義務去阻止一些李上不理智的行為：“先生，我不贊成您現在這樣做，章志明現在正在飽受質疑，也沒有任何人出來支持他，這正是您提升自己名聲的機會啊，您何不自己提出去開發呢，況且透明星不過只是一顆小小的星球而已，他的價值實在是不值得我們付出這麽多啊！”

李上看了他一眼：“我都快死了，還談什麽名聲，況且你想得還是淺，別忘了，透明星上現在有了舒別雲，舒別雲這個人在為人方面雖然單純，但是他在戰場上，可絕不是個好對付的，到時候要是真的打起來，你覺得我們能夠順順利利的就贏了他？”

原來他還是想讓章志明背鍋：“屬下知道了，唉，那這麽說，我們這一步不就走錯了？當時要是直接弄死舒別雲的話……”

李上沉吟了一會兒：“不可能的，舒別雲縱使有再多的缺點，我們也想辦法把他的名聲搞臭，但是不管怎麽說，他也是人類的拯救者，尤其是當年被阿格林新人占領的三分之二領土的人類，他們都是被舒別雲從折磨的地獄救回來的，如果舒別雲真的死在了我們的手上，我們無法預測這三分之二的人會是什麽反應，不然的話舒別雲早死在我的手上了。況且通過齊穹這件事，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雖然很多人沒有說話，但是他們實際上卻是舒別雲的追随者，只是礙于……不敢說罷了，舒別雲，舒別雲，呵，不過沒關系，我還有他的把柄在這裏，他的父母，你們一定得看好了。”

章志明透明星的初次開發計劃失敗之後，他遭到了許多反對，但是随後又在李上的支持下，他又再次進行了第二次開發。

章志明其實恨極了李上，要不是因為李上，他也不會經受這麽慘烈的失敗，但是他現在也沒有什麽退路了，因為這次失敗，他失去了太多人的信任，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信任危機，這簡直是他的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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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急需要通過透明星來證明自己。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李上竟然無數次說着想要遲易，他便準備偏偏不讓李上如願。

第二期透明星的開發計劃正式開始籌備。

銀河系裏的人們看起來都在忙碌着。

在一個隐秘的小巷子裏，一個看起來瘦得不成人形的人躺在那裏，額前的碎發蓋住了他的眼睛，嘴巴微微張着，呼吸也漸漸變淺，整個人周圍萦繞着死亡的氣息，看起來随時都有可能會死去。

路過的人匆匆繞過，也有個別心善的給醫院通知醫院來急救，醫院的人表面上應了，但是實際上一聽說是這個地區的人，就不打算過來了。畢竟這邊可是被上面特地“交代”過的不許救。

顧M爬到一個陰暗的角落，靠着牆坐着，頭仰了起來看着被四周的建築擠壓得只剩下一點點的逼仄的天空，心裏忽地就寧靜了下來，腦海中莫名地就想起了舒別雲。

什麽恨啊、愛啊、執着啊，都随着天空飄過的雲彩，一起緩緩散去了。

一時間許多發生過的事情，對某些人的看法，做過的事情，毫無章法地出現，又跳躍到另一件事上。

一會兒，他想起了自己對舒別雲的評價：舒別雲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從來不和人交流，甚至于一個月都不會和人說上幾句話。一開始的時候，在知道舒別雲和他一樣是黑戶口出生時，他還曾産生過惺惺相惜的念頭，接近過舒別雲一段時間，通過那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舒別雲真的是個怪人，一個總是喜歡擡頭看天的怪人。

對于他的忽然親近，舒別雲既不抗拒，也沒有表示開心接受，依舊還是自己該幹什麽幹什麽，從不會主動搭理自己，就算是被問話，也只會回答短短的幾個字。

這樣的他，實在是高傲得目中無人。但是他也有那個資本。

後來，沒多久他就覺得這樣倒貼沒什麽意思，再加上他們去軍事學院可不是來玩的，繁重的訓練任務以及為了活下去的目标驅使着他要付出百倍的努力去學習，那之後他也就沒有主動接近過舒別雲了。

不再自讨沒趣之後，他就徹底将舒別雲當成了他最大的競争對手，然而，他永遠也贏不了舒別雲，永遠永遠，只能做一個第二。

他一天天看着舒別雲越來越厲害，自己卻被遠遠的甩在後面，一天天看着自己想讓父母活下來的目标越來越遠，他甚至看到了一些和他有一樣黑戶口的的人被悄無聲息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同時他們的父母也消失了。他一直在苦苦支撐着，努力去立功，努力去争取第一。

他是活下來了，依靠着舒別雲給他的“賞賜”，但是他的父母失蹤了，再也沒有回來。

軍事學院，對于他們這些沒有戶口的人來說，便是如此殘酷。

太殘酷了啊，他開始恨了起來，為什麽，自己這麽無能，為什麽，舒別雲拯救了全人類，卻唯獨落下了他的父母。

好恨啊。

別人都在水深火熱的遭受着折磨，但舒別雲卻依舊活的那麽單純，這樣的人，怎麽能夠讓人忍住想要摧毀的欲望？擁有那麽多令人嫉妒的東西，他怎麽還能活的，這樣的……愚蠢。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聯盟的人故意不讓他接觸任何人情世故，也不讓他直接掌管任何勢力，只有在戰場上的時候，舒別雲的命令才能夠直接迅速的發給所有人，不過這也不是任何時候。

有一次聯盟的故意從中作梗，錯誤傳達了舒別雲的指令，導致了大量人類的犧牲。舒別雲還十分自責，只怕他現在都在不知道，還在自責是自己沒計劃好吧。這事是在反抗阿格林人侵略的戰争在即将要勝利的時候發生的。設計這個陰謀的人，不僅沒有覺得自己錯了，反而還将這件事情作為攻擊舒別雲的資本。

這些他都知道，他甚至在舒別雲戰勝外星人，聲望達到鼎盛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舒別雲未來的命運。

他一直在想，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舒別雲願意低下頭，看看自己周圍的人，周圍的世界，那麽他肯定就會發現自己是在什麽處境。可是一直到了快死了，舒別雲還依舊活在那些人編織給他的陷阱裏面。

他一直覺得，自己看透了這一切，只有自己才是聰明人，自己才會成為最後的贏家，然而到頭來，他們全都不過是上面那幾個人的棋子。他和舒別雲一樣，掉入了別人早已準備好的地獄。

如果能重來……

“如果能重來，你會選擇投靠誰？”

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他想，或許這是死後的天使來接他了吧。他用十分虛弱的語氣回答道：“……如果能重來，我……要告訴舒別雲那個白癡，讓他……清醒一點，睜大眼睛看看……自己是活在什麽財狼窩裏面，裝什麽善良，看着都……惡心透了。”

明明是一只比誰都可怕的餓狼，幹嘛非得裝成一只可憐巴巴的綿羊。

原來透明星的舒別雲忽然打了個噴嚏。

旁邊在處理文件的遲易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感冒了？”

舒別雲搖搖頭，便有繼續看自己的望遠鏡了。

這段時間，除了手術治療和康複運動之外，遲易便一直将他帶在身邊，在得知了他的喜好之後，就特地送了他一臺天文望遠鏡，安放在平時遲易處理文件的房間中。

這是一棟高得直聳雲霄的摩天大樓，天空的視野出奇的好，舒別雲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對于他遲易送的禮物，他也很開心的接受。只是唯一比較遺憾的是，他的視力手術還沒有做，所以即使給了他望遠鏡，幾乎也是看不到什麽的。

看了一會兒，也只有一些模糊的點，他便将注意力轉移到了在處理文件的遲易身上。

舒別雲想，這些人明明想利用自己，卻一句話不說，又這樣想方設法的讨好他，難道是想要等他自己開口嗎?

他走到遲易辦公的桌子前特地為他準備的椅子上坐下，從旁邊扯拿出了一張紙，一支筆，想了一會兒，才不算熟練地，一筆一劃地寫出了一句話遞給遲易，遲易打開一看，發現上面寫着：

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麽。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沒想讓你做什麽。你就這樣呆在我身邊，對我來說就很足夠了，你這樣的人，只要你不成為我的敵人，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在幫我很大的忙了。”

舒別雲将紙張拿回，又在上面寫道：我的父母，在李上手裏，如果你能幫助我救他們出來，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遲易眼睛一亮：“真的？沒問題，你等着吧。”

舒別雲原以為他們就算能夠真的做到，也會花很大的功夫，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們就将他的父母給舊了出來。

許久相逢的場景并沒有遲易想象中的那麽驚喜快樂。

舒別雲只是露出了一瞬間的驚訝，而他的父母，在看到他之後，竟然對他說道：“還活着啊，活着就好好活吧，我們以後只想各自過各自安靜的生活，你不要再來找我們了。”然後就要求外面的人帶他們趕緊走，竟是不想再多留一秒。

舒別雲淡淡地點了點頭，面無波瀾的樣子讓旁邊的将人帶回的路奇勝看的心情複雜，心裏感嘆道，天才果然和普通人是不同的，連這點感情也沒有。

遲易緊緊地盯着舒別雲的眼睛看，卻什麽也沒看出來，他有些不相信，父母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跟他斷絕了關系，他能這麽冷靜。

如果真的不在乎，那麽為什麽他還會寧願将自己賣了了也要将他們救出來？分明就是在乎極了。

遲易覺得有些生氣，他兩步便追上了兩個人，質問道：“你們就是這樣對待你們的孩子的？你們知道他為了救你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嗎？”

舒別雲的母親回頭忽然尖叫了一聲，像是突然爆發了，連最後一絲臉面也不想給了，她歇斯底裏喊：“那你又知道我為了生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嗎？就是因為他，令我不得不和這個厭惡至極的人，”他伸手指向了舒別雲的父親，“和這個男人共度了二十幾年，日日夜夜地擔心着，如果被抓到我們會怎麽死，我們不敢出去社交，不敢做出過度的舉動，甚至連出個門，吃個飯，喝點水都要小心不要超量了，就是因為他的出現，我的生活質量下降了一千倍一萬倍！我的人生已經被他毀得夠徹底了，我再也再也不想在看到他，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輩子，絕對不會讓他剩下來！我不想要他，你們誰想要就帶走吧，不要再讓我看到他了，算我求你們好嗎？”

遲易握緊了拳頭，簡直要被這話氣的發抖。在身後不遠處聽着的舒別雲，抿了抿唇，視線有些難堪地往毫不相關的地方看着。

他的父親全程沒有說話，遲易把視線投向他：“你們難道就沒有為他的出生而感到快樂過嗎？”

“在他剛出生的那一刻，是有的。”

“然後呢？”

“然後就只有無盡的痛苦了。”他的父親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冷靜疏離得令人心寒。

等他們背影徹底消失，遲易回頭去看舒別雲的表情，發現舒別雲冷着臉，轉身就要走，遲易以為他難過，便伸手去拉他，結果被舒別雲一把甩開，給了他一個我讨厭你的表情，就走了。

遲易張了張嘴，有些無措地追了上去：“喂，你不能不理我，你之前答應我了的。”

聽到他的話，舒別雲停了下來，轉過身，從自己身上掏出了紙筆，快速地寫了幾個字，然後撕下來遞給遲易之後就走了。

答應你的，我不會反悔。

遲易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捏着紙張的手緩緩地垂落下來，漂亮的翠綠色眼睛盈溢着難過和無助：“對不起。”

路奇勝看着遲易，心裏的想，他當初接受長生藥劑注射的時候，才12歲，那之後雖然借助了其他手段，終于使他身體長大了，心智也和成年人沒有差別，但卻每在失憶後恢複的初期，會經常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幼稚和純真，但是過一段時間後就再也不會有。

他一直在懷疑，到底是遲易恢複記憶之後就找回了自己的冷靜睿智，還是他的心依舊是那個摸樣，只是學會了僞裝成不幼稚的摸樣？

之後的一整個下午，遲易都将自己躲在一朵情緒陰郁的烏雲底下，整個人呆呆的拿着一支筆坐在辦公桌前，什麽也不做。

路奇勝勸了他兩句，但是很明顯，他什麽都沒有聽進去。

無奈之下，路奇勝只好出去聯絡一向對遲易很有辦法的鐘旋。

“他現在情緒看起來很低落，竟然連最愛的工作也不願做了，整個人在那裏發呆，我感覺情況有點嚴重，畢竟以前他剛恢複記憶的時候，心情再差也沒有現在這麽嚴重。”

“對，對，我覺得你還是過來看看把，畢竟，要是他心裏出了什麽問題那可就不好辦了……我知道他不是矯情的人，不過有時候看着他，總覺得在看小孩子一樣，明明他實際年齡比我大這麽多……好的，你快來。”

聯絡過後的十分鐘，鐘旋就來了。

路奇勝終于感覺自己解脫了，趕忙就下班回去了。

鐘旋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發現遲易換了一個姿勢，正盯着先前送給舒別雲的那一架天文望遠鏡發呆。他敲了三下門，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只好走過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叫了他幾聲，才把人給叫醒。

“是你啊，有什麽事嗎？”遲易回神後看到來人，輕輕嘆了一口氣。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可以的。”

鐘旋看他他拉攏着腦袋樣子，忍不住輕輕笑了，非常熟練地開啓了知心大哥模式：“我聽說了，如果你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的話，就應該當面去找他道歉的，而且，他是你這次記憶中最信任的人，我說的沒錯吧。”

遲易回答：“我也同樣信任你們，只是他，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和你們的時候，我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你們是我的夥伴，用最輕松最信任的态度和你們相處就可以了，可是他不一樣。”

“那是當然的，你信任他，拿他當做好朋友相處，可是他卻不是的，該怎麽說，他之前的環境人心險惡，處處都是置人于死地的陷阱，所以他不會輕易相信他人那也是再正常不過了，這種時候，你只要耐心的陪着他，用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去對他好，讓他能夠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你是拿他當真朋友去信任着他的，這樣就可以了。”

“就像你對周池那樣？”

“咳咳咳咳咳！！！”鐘旋一下子被他致命的反問給吓到了，知心大哥哥一下子就裝不下去了，他眼神有些閃躲，語言含糊其辭：“那什麽……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方式，也不一定就要按照我的來，你也可以自己去總結學習，咱們出版的書有那麽多，你也可以去找幾本來看看，學習學習，對……就是這樣，也免得你一整天的總是沉浸在工作當中，俗話說，勞逸結合，勞逸結合嘛。”說完之後他幹笑了幾聲。

鐘旋見遲易陷入思考了，于是道了聲別，趕緊就溜了。

出門之後心虛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髒，一邊走，一邊皺着眉，小聲道：“難道我的表現這麽明顯？”

“什麽表現明顯?”周池的聲音突然出現，吓得鐘旋差點跳了起來。

他看到周池，想到遲易那句話，一下子漲紅了臉：“沒什麽，沒什麽，對了，你是來看遲易的吧，你去吧，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不舒服？走，看醫生去。”周池二話不說就直接将人拉到醫生那裏。

至于遲易？早就被忘到腦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萬字章什麽的，四舍五入這就是一個萬字大長章了！

本文副CP，這一對。

鋪墊得差不多了，我終于要開始感情線了，感覺大家也跑得差不多了，啪地拍住自己的腦門，我的心在內牛。

我的完結文，大家可以去挑着看。

《被我幹掉的魔王來找我複仇了》

《欺師壓祖（重生）》

《陛下和将軍又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