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忌日
“秦宜。”顧雲深聲音有些啞，“回屋去換件衣服。”
秦宜聞言垂頭一看，臉瞬間爆紅，忙轉身回房，重重關上房門，她靠在門板上，慢慢蹲下身，頭埋在膝蓋上。
心跳聲快得連自己都能聽見。
七月份的天氣，正是炎熱的酷暑，她睡衣早換成了吊帶款式的睡裙，雖然有點小清涼，卻也沒什麽不能見人的。
可問題是……她裏面是真空啊！
秦宜抱着膝蓋，靠着門板坐下，感覺自己從臉到脖頸都熱像是能燙人。
她算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什麽叫“欲哭無淚”了。
隔了良久，直到心跳和臉上的熱度都平息了下來，她才緩緩站起身，去衣櫃裏翻找衣服，随手扯了套夏季居家服出來，想了想，又還是塞了進去，最後換了條碎花小裙子。
這是前些日子電話裏“表白”後，頭一次見他，原本她心中多少該有些別扭，只是今日這出戲份一鬧，此刻只是剩下大寫加粗的尴尬了。
她收拾好，紅着臉出了卧室，見他仍在廚房忙活，臉上神色早已如常，她便也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才把頭探進廚房，就讓他給按出來了。
秦宜也不知他在做什麽，只好道：“我想吃意面。”
顧雲深“嗯”了一聲，又道：“你表姐給你煲了湯，先喝點。”
秦宜心想大熱天的喝什麽湯，結果一揭開碗蓋，就立刻讓香氣給俘虜了，大骨加了薏米熬成奶白色的湯，配着洗淨未削皮的冬瓜和灑在湯上的香蔥，青青白白的，很是清爽。
她盛了一小碗，熱度微溫，口感香濃。
秦宜咬着煮得軟爛的薏米和軟硬适中的冬瓜，決定看在湯的份上，勉強原諒自家表姐這通敵叛國之罪。
Advertisement
她喝完兩小碗湯，顧雲深也端了面出來。
秦宜瞧了眼，賣相仍然好到讓她食欲大開，她接過顧雲深遞來的叉子，正想開吃，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我拍個照先。”
顧雲深不解地詢問：“嗯？”
秦宜嘻嘻笑：“我要表個白。”
顧雲深挑眉看着她：“又和我？”
“想得美。”秦宜瞪了他一眼，完了又覺得不對，“什麽叫‘又’和你？”
顧雲深卻不接這個話題，只道：“你吃，我幫你拍。”
秦宜瞄了眼，見自家這盤已經被她用叉子戳散了，不如他面前那盤賣相好，便點點頭，她才剛用叉子卷起一大口面條，正遞到嘴前，便聽顧雲深低聲喚她。
“秦宜。”
她擡頭望過去，就聽見一個細微的手機提示音響起。
“讓你拍面，你拍我幹什麽啊？”
顧雲深不答，她便也紅着臉垂頭吃面，不再理他。
吃完面後，趁顧雲深收拾碗筷丢洗碗機裏的功夫，她拿出手機發了條微博，配圖正是顧雲深剛發給她的那張。
發完後，她手撐着下巴，看着廚房裏那人，又開始犯起愁來。
他打算待多久啊？
好在她還沒糾結多久，顧雲深就接了個電話。
他們倆現在關系不上不下的，這般獨處一室，總是讓秦宜覺得各種不自在，所以送他出門時，她臉上就不自覺帶出了點笑意。
顧雲深伸手擋門，望着她問道：“送我走這麽開心？”
秦宜立即斂了笑，猛搖頭。
顧雲深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後突然牽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後天……我來接你吧？”
秦宜這回卻是真笑不出來了，她肅容點頭：“也好。”
“秦宜。”兩人離得太近，她情緒變化這般明顯，顧雲深不可能感覺不到，“我在樓上買了套房。”
“啊？”秦宜瞪大眼睛望他。
顧雲深道：“快裝修好了。”
秦宜眨了眨眼，正色道：“剛裝修完，肯定是不能住人的，起碼要放上大半年，哦……不，還是放上一年以上更為安全啊，還有，你有事就快去忙吧，別耽誤了。”
邊說着，邊掙開他的手，把人徹底推了出去。
門一關上，她卻又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顧雲深提了“後天”兩個字，到底還是讓她聽進了耳中，哪怕心中那些負面情緒讓他後面那些話消解了大半，此刻卻仍有些不好受。
秦宜索性拿出手機，刷起了微博。
托《疑雲》正處于宣傳期的福，她現在也算是有百萬粉絲的人啦，雖然大部分仍是吃瓜路，可那個叫“圓圓不是滾滾”的小粉絲也像模像樣地幫她搞起後援會來了。
嗯，成員目前只有幾十個人。
秦宜今天發的微博配文是“突然有點舍不得吃了[二哈]”。
之所以說是告白，是因為這群小姑娘自己給自己命名為“意粉”了。
她刷開評論一看，見底下果然有小姑娘get到她意思了。
“:妹紙是在跟意粉們表白麽，好甜qaq”
底下子評論中，圓圓不是滾滾回道：“為什麽不吃？意粉們已經洗白躺好了呢_(:3ゝ∠)_”
她記性好，最活躍的幾個id早熟記在心間了，每次看着她們在下面表白或者插科打诨時，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暖意，她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媽才不顧她爸的反對，執意留在這個圈子中。
再往下翻，就見一個id叫大熊并非大胸的po主評論道：“桌上的面是雙份的，再配上妹紙擡頭看鏡頭時這甜死人的小眼神，千言萬語只剩下一句：拍照片的人到底是誰？！【ps:今天的我叫做福爾摩斯胸。”
底下子評論中，叫我小天使回道：“刀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別攔着我。”
秦宜又翻回去，點開配圖，照片中，她微仰着頭，眉梢眼角竟然俱是笑意，她心一慌，臉一紅，忙伸手按了電源鍵，手機頓時黑屏。
她發的時候沒注意，所以自己都不知道，她看向顧雲深時，居然是這副模樣。
孫諾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一見她就笑道：“你家深哥哥都走了好一會兒了，你臉怎麽還紅成這樣啊？”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秦宜順手抄起一旁的枕頭就朝她扔了過去。
---------------
7月12日。
清早，花生論壇首頁就一直飄着一個帖：“人間榮辱不常定，唯有南山依舊青（第八年）。”
開貼日期是7月1日，到今日，已經有十幾頁回帖了。
如往年一樣，秦宜這日依舊醒得很早，點開帖子，看到樓主那句“第八年了，牆頭又換了好幾輪”時，瞬間便淚如雨下。
“1l：每年這時候都會回來看一看，不知道今年還剩下多少小夥伴。”
“3l：想她qaq這些年再沒粉過別人，別問我為什麽這麽真情實感，我自己也不知道。”
“10l：我現在還清清楚楚記得當年我圍巾掉了，她給我撿起來圍上時的模樣，這輩子再也碰不上第二個這麽好的愛豆了【爆哭】”
“17l：好感路進來一看都覺得心酸，她要不是早早去世，現在封神的怕不只有兩位了吧。”
“44l：啧，我就知道這家粉又在展望自家封神了，進來一看，果然如此。”
“50l：44l你主子是不是快要死了啊，這才進來看別人家的悼念帖怎麽開？”
“55l：回50l:別理那個智障，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當年要不是秦青嫁人後接片量驟減，他們家主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出頭呢。”
“70l：55l也別陰陽怪氣了，起碼人家現在是拿了國際影後，主樓這位可只是止步于三金。”
“81l：回70l：要比實績也不是這麽比，秦青拿三金的時候，那位還在電視劇圈裏掙紮呢，當現在混論壇的都是小學生麽，當年過來的人誰不是一清二楚。”
“100l：掐架的都給我滾！！！！來死人悼念帖裏發瘋你們也不怕遭報應，滾滾滾！”
“155l：不知道她女兒現在怎麽樣了，當年跟着她客串過一部電影，現在應該也有20多了吧。”
“200l：明知道點進來是自虐，我還是管不住手【哇的一下就哭了”
……
顧雲深上來的時候，秦宜早就收拾好了，見她眼睛紅腫不堪，一副哭過的樣子，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朝她伸出手，輕聲道：“給阿姨的花已經買好了，走吧。”
去墓園的路上，車內氣氛很是壓抑，連素來愛笑愛鬧的孫諾都沉着臉，沉默地坐在後座。
到了秦青墓前，秦宜彎下腰将花放下，便順勢在一旁跪坐了下來。
碑上的照片中，秦青看着不過三十出頭，除了眉眼之外，和秦宜并不十分相像，秦宜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甜美，可照片中，秦青的笑容卻是十分溫婉動人。
秦宜用手輕輕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塵：“媽，我來看你了。”
話一出口，聲音便哽咽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