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一下

教務處效率極高, 第二天一大早,張貼欄上就貼出了處分公告。

不少人都圍着在看。

“管逸陽?這名字好耳熟!”

“這不就是跟校花打賭那個人嗎, 我記得, 校花沒搭理,還說自己不可能有這麽醜的兒子哈哈哈。問題來了,管逸陽要去跪下叫校花爸爸,校花到底給不給這個機會呢?”

“啧啧, 偷卷子作弊,行動力很強啊, 不過, 我印象裏, 他成績還可以啊?”

“擔心呗,怕自己沒發揮好,真的被校花碾壓,到時候拉不下面子。這人人品不太行, 活該貼這兒出名。不過校花太他媽牛逼了, 有些人的腦子真羨慕不來!”

夢哥沖進教室,跟邊境信使八百裏加急沖進宮裏一樣, “報!大快人心!管逸陽他們三個出名了!”

章月山去吃早飯時, 也看見貼出來的處分公告的,開始交換八卦, “據說因為卷子被偷出來的事情, 教研室主任被校長他們拉過去輪番罵。要我攤上沈仲銘這種坑爹一把好手的兒子, 我頭發三十歲就得白!”

“誰說不是呢!”夢哥拖過一張椅子, 眉飛色舞的,“我也舒服了,管逸陽他們太特麽輸不起了,老子實名看不起他們,以後見一次嘲諷一次!”

他餘光瞥見,座位上的楚喻一直沒說話。

歪頭一看,“咦,校花,好久沒見你看漫畫了!”

楚喻嘴裏含着一顆糖,擡起頭來,笑道,“考試都考完了。”

“對!”夢哥一拳砸自己手心上,“有道理有道理,是時候把錯過的漫畫書全補上了!”

他把椅子挪近,“對了,之前是不是出了一部新的,講籃球比賽的,叫熱血、熱血——”

“《熱血對抗》,我有,在寝室的,晚點給你。”

“校花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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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喻點點下巴,又低頭,繼續看手裏翻開的漫畫。

章月山見楚喻垂着的腦袋,總感覺楚喻情緒似乎不太好。

明明昨天上午都還好好的,去了一趟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回來,整個人就恹恹地沒精神。

楚喻也發現自己狀态不太對。

好像連手裏的漫畫書,都不太能激發起他的興趣。

前面三個星期,大半個月的時間,每天纏着陸時問題目,背書、學習、刷題,夢一樣,全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再回想考試、下發成績時,那種忐忑、緊張、開心和滿足,以及期待的心情——如同吹出來的七彩泡泡,一戳,就碎了個幹淨。

指尖捏着書頁,楚喻覺得,都挺沒意思的。

将漫畫書大剌剌地扔到一旁,楚喻趴下,閉眼開始睡覺。

大課間,後門有人喊,“校花,有人找!”

楚喻睜開眼,往門口看,發現是賀致浩。

他懶散地起身過去,站到走廊的欄杆旁,問賀致浩,“什麽事?”

賀致浩開口就來了句,“我們喻少牛逼!”

楚喻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哪兒牛逼了?”

賀致浩開始瞎吹楚喻,“你看看你英語那一欄的分數,一百四十八啊!本少爺連你零頭都沒考到!還不牛逼?我要是能考你這個名次、你這個分數,我爸我媽估計做夢能笑醒,在酒店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楚喻神色淡下去。

心裏已經附上一層堅硬铠甲的位置,微微疼了一下。

他岔開話題,“賀叔叔不是想讓你出國嗎,你英語次次都考這麽點兒分數,他不焦心才怪。”

賀致浩聳聳肩,“我還真不太想出國,就算拿了野雞文憑回來,圈子裏誰不知道那個文憑到底幾斤幾兩?要我真有你哥你姐的水準,拿那種世界top5的學校的文憑,才叫牛逼!再有,國內多好玩兒,從小到大交際圈全在國內,出去了鳥都不認識,有毛意思!”

他又想起來,“對了,時間地點定好了,林姐姐他們聽說你出關,直接從外地飛回來,還是你面子夠大!”

楚喻越過走廊的欄杆往樓下看,問,“時間地點?”

“星期六晚上八點,尤利西斯,你自己去還是我接你?”

“你要接的人那麽多,我就不占位置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因為國慶節調休,星期六也上了全天課。

楚喻沒拿書包,準備空着手走。

想起什麽,楚喻轉過身,跟他後桌說話,“陸時。”

陸時捏着鉛筆在刷題,擡眼,“嗯?”

“我一會兒出去玩兒,在尤利西斯,跟賀致浩他們,還有些熟悉或者不太熟的朋友。陳叔車停在校門口,送我過去。”

楚喻說完,怔了怔——他為什麽要跟陸時報備行程?

轉念一想,大概是之前養成的習慣。

前三個星期裏,陸時要求他,把中午做哪一科的題,晚上計劃複習哪些知識點,或者早上背會了哪些公式,都告訴他。

這樣做的效果顯而易見。

陸時對他學習的進度非常清楚,補起課來也很有效率。

不過成績考好了,又有什麽用。

見楚喻說着就走了神,陸時問他,“喝酒嗎?”

楚喻回神,“賀致浩他們肯定會喝,我不喝的。”

“嗯,要是喝了酒,記得給我打電話。”

車停在“尤利西斯”私人會所的門口。

彩色燈牌的光灑下來,地面的方磚被映出紅橙交錯的色彩。

噴泉嘩嘩,張着翅膀的天使趴在石頭上,似在酣眠。

門童快步迎上來,将車門拉開,笑着躬身問好,“喻少,晚上好。”

“晚上好。”

楚喻下車。

他穿黑色潮牌長袖T恤,深色牛仔褲,身上是張揚的少年氣息,清清爽爽。

跟着引路的服務生到包廂,門剛打開,裏面就傳來一陣狼嚎。

楚喻聽出來了,是賀致浩在唱歌。

見楚喻進來,賀致浩就着話筒,停下一個字也沒在調上的歌聲,“話筒呢!楚喻快來,一起唱!”

楚喻堅定拒絕——他很有經驗,不管再厲害的麥霸,一旦跟賀致浩一起唱歌,都會被帶偏,無一例外。

林望兮在沙發招手,“楚喻,這裏!”

楚喻坐過去,笑着打招呼,“林姐姐,好久不見。”

“确實好久沒見了!”林望兮指指脖子上戴着的項鏈,“謝謝你的禮物,非常喜歡,戴上就不想取下來!”

林望兮穿白色的真絲長裙,是非常明媚的長相,頭發簡單紮成馬尾,幹淨利落。

“你喜歡就好,當時實在不知道送什麽了,想起你以前提過一句,說喜歡喬治·羅娜新出的那套首飾,就托人去買了。”

楚喻說得很簡單,林望兮卻很清楚,這套首飾很不好買。她領了這份心意,又道,“怎麽了,心情不好?”

她年紀大兩三歲,向來都把楚喻賀致浩他們當弟弟看。見楚喻倒了一杯冰水,小口小口喝,有些擔憂。

楚喻晃了晃手裏的水杯,聽裏面冰塊碰撞的清脆聲。

聽林望兮問,他搖頭,“沒有,就是沒什麽精神。”

“嗯,反正照顧好自己,最近開始降溫,注意別生病。”

林望兮又提醒楚喻,“賀致浩他堂哥也來了。”

“他也來了?”

楚喻對賀致浩的堂哥觀感不太好。

他跟賀致浩玩兒,偶爾會遇見賀致遠。

跟賀致浩大大咧咧直神經、喜歡玩兒的性格不同,沒比他們大兩歲的賀致遠,總給楚喻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好幾次,都發現賀致遠在盯着他看,眼神很奇怪。

楚喻反感這種眼神,就告訴賀致浩,少把賀致遠往自己面前帶。

林望兮知道這一點,替賀致浩解釋,“賀致遠正好也在這裏玩兒,撞上了。”

“嗯。”

聚一起,總免不了唱歌喝酒玩游戲。

見楚喻興致不高,賀致浩沒硬拉着他玩兒,反倒扔下手裏的骰子,坐到楚喻旁邊,“不玩兒了,本少爺來陪你聊天!”

楚喻笑他,“別的人都玩兒這麽開心,你能穩得住?”

鑽石耳骨釘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賀致浩聳聳肩,“兄弟心情不好,哪兒有自己去開心的道理?”

他也沒追問楚喻到底是為什麽心情不好,瞎出主意,“喝不喝酒?你要喝,我給你點味道好的,嘗嘗?說不定喝醉了睡一覺,那些不開心啊,難過啊郁悶啊,打個嗝就沒了。”

“酒的味道不都差不多?”

楚喻話是這麽說,卻沒有拒絕,“你點吧。”

賀致浩打了一個響指,招呼守在門口的服務生過來,報出一個法文名字,“來兩瓶,用巴洛克教堂那個水晶玻璃杯。”

說完,他轉向楚喻,“兄弟懂你,要是酒杯醜了,你肯定不愛喝。那個叫巴洛克教堂的杯子,裝上酒,真的好看,絕對符合你的審美!”

等酒和酒杯送上來,服務生用開酒器打開酒瓶,将琥珀色的酒液倒進杯子裏。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巴洛克風格的教堂裏,被陽光透射的彩繪玻璃花窗。

賀致浩洋洋得意,“沒騙你,好看吧?”

楚喻點頭,端起酒杯,湊近了看,笑道,“很漂亮。”

賀致浩誇張地籲口氣,“你可總算是笑了!”

他也端起酒杯,“來,嘗嘗好不好喝。”

于是,等林望兮接個電話回來,就發現,賀致浩和楚喻面前擺着的兩個酒瓶,已經見底了。

大部分都是賀致浩喝的,但楚喻也喝了有三四杯。

見楚喻眼神迷茫,沒什麽焦距,眸子裏跟蘊着水一樣,輕輕一晃,就會溢出來。林望兮奪下楚喻手裏半滿的酒杯放到一邊,問賀致浩,“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喻的酒量,還拉着喝?”

賀致浩還很清醒,他大叫冤枉,“林姐姐,我是看楚喻心情挺不好的,估計遇着什麽事兒了。就想着,喝醉了睡一覺,說不定心情就好了。”

“歪理!”

林望兮瞪了賀致浩一眼,又叫楚喻,“楚喻,怎麽樣?”

楚喻擡眼,看了看林望兮,又低下頭,安安靜靜的。

“這是醉了。”林望兮拿過自己的包,“走,把人送回去。”

見賀致浩還想留下,林望兮揚起描畫精細的眉尾,“怎麽,你們兩個未成年,還想在這裏開房過夜了?要是出了什麽事,你看他哥他姐不把你削成片!”

對着楚喻,林望兮聲音又柔和下來,“楚喻,走,我們回去了。”

“回去了?”

楚喻迷茫兩秒,忽然想起什麽一樣,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他嗓音含糊,又低,賀致浩坐得近,也只聽見“來接我”三個字。

跟在場的朋友一一打好招呼,賀致浩和林望兮扶着楚喻往外走。

賀致遠也跟了出來。

賀致浩奇怪,“哥,你也要走?”

賀致遠笑容溫文,“嗯,家裏來電話催,讓早點回。”

視線轉向低着頭的楚喻,“楚喻這是?”

“多喝了兩杯酒,我跟林姐姐送他回去。”

電梯到了,賀致遠又問,“阿浩,你扶得住嗎,要不要我搭把手?”

說着,伸手準備去扶楚喻。

楚喻往後退了一步,避開。

很明顯的拒絕。

賀致浩覺得這場面有點尴尬,打哈哈,又連忙扶楚喻進電梯。

等到了大堂門口,楚喻不願走了,說要等人來接他。

想着楚喻打過電話,估計是家裏司機,賀致浩和林望兮就陪他等。

賀致遠也沒走,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過了十幾二十分鐘,賀致浩突然看見一個人正往尤利西斯過來。

“卧槽,陸時?”

林望兮正在玩兒手機,聞言擡頭,“認識的人?”

“嗯,我們學校學神,成績逆天,估計腦子先天就跟我們長得不一樣。開學還跟楚喻不太對付,後來好像又好了,前段時間,還給楚喻補課來着。”

賀致浩就是有點奇怪,陸時怎麽到這裏來了。

林望兮仔細看。

陸時穿簡單的黑T恤,黑色褲子,經典款運動鞋。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瘦削,有種冷淡的氣質,五官俊朗。

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這樣的外形氣質,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着迷。

她打趣,“你們學校的顏值都這麽高,你會不會日常自卑?”

賀致浩撩了一把頭發,“胡說,本少爺風流倜傥!”

林望兮大笑,又仔細看了兩眼,覺得那個人似乎……有些面熟?

陸時走近,停在賀致浩面前,“你好。”

賀致浩挺懵。

在學校,他跟陸時連個點頭的交情都沒有,沒道理在這裏遇見了,還特意來跟他打招呼的。

他小心回了句,“你好。”

陸時看向楚喻,“我來接他。”

“啊?”

賀致浩沒反應過來,“接誰?”

“楚喻。”

一旁站着的賀致遠插話,“楚喻喝了點酒,我們不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一個阿貓阿狗,能随随便便,說接就接的。

陸時沒答,只看向楚喻,“楚喻,來。”

楚喻正歪着腦袋打瞌睡,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迷迷瞪瞪地擡頭,看見陸時站在眼前。

“陸時……”

他腳步邁開,就準備走過去。

但他正醉着,腳下打晃,身形一歪,就撲到了陸時身上。

利落地伸手把人抱穩,陸時道,“二十分鐘前,他給我電話,讓我來——”陸時話一頓,又很快續上,“接他。”

楚喻腦袋埋在他肩膀的位置,正貓一樣,輕輕舔他頸側的皮膚,呼吸有幾分難耐。

估計是餓了。

拍了兩下懷裏人的腰做安撫,陸時沒再耽擱,“我先帶他走了。”

人行步道旁邊,是高大的梧桐樹,枝葉茂密。

陸時站到昏暗處,背靠樹幹,抱着人,一只手将衣領往下拉了拉。

楚喻盯着露出的冷白色皮膚,沒有動,而是望向陸時。

“嗯,咬吧。”

楚喻這才蹭過去,咬住了陸時的肩膀。

肩膀處傳來輕微的痛感,有些癢。

淡淡的酒氣繞在鼻尖,陸時垂眼看着兩人融合在一處的影子。

車輪碾過地面,一輛黑色保時捷停在路邊,駕駛位的車窗玻璃降下,露出賀致遠的臉。

他看見,楚喻趴在陸時懷裏,半點不肯分開,無比依賴的模樣,全然沒有面對自己時的抗拒。

兩人視線對上。

夜風吹過,有寬大的梧桐葉片緩緩落下來。

陸時手掌上移,揉了揉楚喻的後頸。

微側過頭,唇角蹭過楚喻的頭發,陸時眉眼冷戾,宣示主權一般,朝賀致遠無聲道,

“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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