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三下

章月山和夢哥正埋頭核算A班拿到的團體總分。

運動會第三天, 單人項目已經全部結束,等跑完接力跑,就是閉幕式,以及頒獎典禮。

夢哥雙腿岔開, 手裏拿兩張紙,上面是他這三天做的記錄。字跡排版亂七八糟,也就他自己能看懂到底寫的什麽。

“……男子100米自由泳第二名, 女子50米自由泳第一……網球第二……男子立定跳遠第三……”

一項一項挨着念完, 夢哥急忙忙地探頭去看章月山寫在草稿紙上的數字, “班長怎麽樣,算出來沒?我們總分多少?能拿獎金不?”

章月山手摁夢哥臉上,一把将他的腦袋推開, 煩躁道, “別哔哔,我剛算完一半, 你一吼, 又給吼忘了!”

夢哥捂住自己的嘴,甕聲甕氣地說話, “行,那你趕緊算!這可關系到百姓福祉!”

楚喻坐在旁邊的, 他努力回想,“我也算了的, 到跳高那裏, 是231分。”他偏頭問陸時, “陸時,你算沒?”

陸時正捏着鉛筆在刷題,聽楚喻問,才開口,“總分579。”

開開心心地把數字寫在紙上,章月山籲了口氣,“大家都很拼了,這個分數,比我預估的高了三十分!我們獎金非常有望啊!”

夢哥也興奮起來,“班長,那我們總分能拿第一嗎?能的吧?”

“應該能吧?這分數很高了。”章月山不太确定。

“能。”

陸時在一道選擇題的前面寫下“B”,解釋,“如果有另一個班,包攬了男子100米自由泳第一,女子50米自由泳第二,網球第一,男子3000米第二,女子50米短跑第一,等等,”陸時按照夢哥報項目的順序,挨着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那麽,他們的總分最高值是571。”

“比我們少!”夢哥一拳頭砸自己膝蓋上,“那是不是就看最後的接力跑成績了?”

章月山算了算,“對,就算接力跑跑了個倒數,我們也能保住總分前三!”他拖長語氣感慨,“唉,想不拿獎金,怎麽這麽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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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哥也跟着嘆氣,“唉,這可太難了!”

楚喻捧着漫畫書,從陸時旁邊探個腦袋出來,也“唉”了一聲,“班長,夢哥,你們兩個這麽說話,是要被打的!”

章月山用手裏的筆指指還在迎風招展的小火箭紅色條幅,“校花,說說,到底誰要被打?”

A班最後在接力跑這個項目裏,拿了第三名,順利保住了團體總分第一。

一萬塊獎金收入囊中。

教室裏,章月山站在講臺上,将牛皮紙信封裏的錢拿出來,又咳嗽兩聲清清嗓,“各位同學安靜一下!這三天,大家都非常辛苦,非常努力,學校也很體諒我們,明天白天不上課。所以呢,為了犒勞大家,我們——”

夢哥在下面搶話,“開趴體!慶祝!”

章月山瞪他一眼,嚴肅道,“開什麽趴?我們是換個地方去開班會活動。”

地方一換,就從嘉寧私立換到了郊區山上的轟趴別墅。

預先向學校提交了校車使用申請,A班三十幾個人,坐校車到了青茗山的半山腰上。

夢哥性子急,率先抱着不離身的籃球跳下車。

等他站到別墅前的草坪上,好幾秒才出聲,“卧槽啊,原來我們班文娛委員不僅是個大學霸,家裏還這麽牛逼!之前看圖片不覺得,這裏風景也太美了吧?可惜,就是缺個籃球場。”

“我記得上次我來的時候,房子裏面是有籃球框的,能讓你投兩個三分過過瘾。”

楚喻以前來過這裏,朋友開生日聚會。

當時,知道他在場,楊雨潺還主動打了個八五折。

據說這棟別墅是楊雨潺父母買給她的生日禮物,她覺得放着浪費,在做了市場調研之後,弄了個方案出來,直接把這裏改成了對外出租的轟趴別墅,還配備了專業的聚會策劃團隊和管家,人氣很高。

這一次,是章月山知道這事兒之後,去跟楊雨潺商量的。然後由班上全員投票,通過了這個班會活動策劃——

如果運動會拿了獎金,就把這個別墅租下一天,大家一起玩兒。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費用上,楊雨潺也會給出最低折扣。

別墅位于青茗山,遠處有青川河蜿蜒而過,自然風景就是最大的賣點。

一共建有四層,整體設計十分大氣,挑空的豪華大廳,全玻璃幕牆,能一眼望見窗外連綿的植被和群山。才下過雨,山林間有薄霧缭繞,讓人見了,心曠神怡。

地下一層是KTV和臺球室,一樓有XBOX、投影儀、桌游,露臺上還放了秋千和燒烤架,配備完善。

一進門,衆人就感慨,這個班會活動的地方選得非常不錯。

踩熟地方後,喜歡唱歌的直奔KTV,游戲機很快被占領,夢哥強迫方子期陪他一遍一遍投籃,女生則圍坐在長方形餐桌旁,開始玩兒桌游。

章月山在廚房大喊,有沒有人願意跟他一起處理食材穿烤串,但沒人理他。最後,只能寫下學號抓阄,抓到誰誰就進廚房準備晚餐。

楚喻也被抽中了學號。

他沒有不開心,反而還對什麽都挺好奇的,在廚房溜達一圈後,楚喻挽起袖子,覺得,是時候展現一下自己的刀工了!

但在目睹楚喻用菜刀的水準後,章月山心驚肉跳,白着臉趕緊把人往一邊推,“校花,你就好好坐塑料凳子上,把那些切好的菜穿進燒烤簽就行!你他媽要是再動兩下刀,我懷疑你的手指一根都保不住!”

楚喻掙紮,“讓我再練練刀工!”

章月山對此表示堅定拒絕。

理想美好,現實教做人,燒烤做出來,不是沒熟就是糊了。幸好帶了一大堆零食、水果、方便面、三明治還有熟食上來,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勉強吃飽。

因為一直下大着雨,天黑得很早。

山上沒有霓虹的光亮,也沒有車馬喧嚣,窗外黑漆漆一片,只有風聲雨聲入耳,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大客廳裏,李華捧着一碗水果沙拉,提議,“這麽好的機會,錯過可惜,各位,我們來講鬼故事吧!”

章月山響應他同桌,“贊同!”

夢哥有點虛,但覺得不加入不是真男人,也附和,“來來來,拉桌子!”

幾個女生一聽要講鬼故事,火速抱着零食去了樓下的KTV。

楚喻眼巴巴地看着別人撤離現場,也很想一起離開,但總覺得要是自己也跟着秒速撤離,臉上有點過不去。

他悄悄抓了陸時的衣角,小聲問,“陸時,你怕不怕鬼?”

“你怕?”

“我怎麽可能會怕!”

楚喻下意識地反駁,過了兩秒,又再次壓低聲音,“其實,也就……一點點怕。”

陸時手揉了揉楚喻的後頸,“嗯,我在。”

另一邊,李華已經把客廳的燈關了,整個客廳裏,只有兩盞亮度有限的小壁燈。

他放慢語速,“一個也不許走。”

夢哥大笑,“我日,這氣氛搞得,真的很适合講鬼故事!刺激!”

十幾個人,圍着桌子坐好。

桌面中間放着一把倒扣的手電筒,勉強當蠟燭用。

大家都沒說話。

章月山先問,“要不,挨着來?大家有什麽壓箱底的鬼故事,都講講,最後投票,看誰的最恐怖最吓人,怎麽樣?”

楚喻在心裏瘋狂哔哔,這什麽破游戲,自己為什麽要參加!但可能是太害怕,還給擠出了一點激動的心情,于是嘴裏說的,就變成了“好,我贊成!”

方子期舉手,“我第一個來吧,就當抛磚引玉了。”

“這是一個真事,我初中學校出的事情,事情的起因,是一個長頭發的女生,不知道因為什麽事,跳樓了……”

方子期把嗓音壓得很低,語速又慢,幽幽的,很有恐怖氣氛。

“……有一天,林潔打開寝室的門,突然發現,她的下鋪坐着一個長頭發的女生,背對着她,正在一下一下地用梳子梳頭發。她站在門口不敢動,心想,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餐桌下面,楚喻緊緊抓着陸時的衣角,都快把布料扯爛了。

陸時側眼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伸過去,讓楚喻握着。

方子期将氣氛渲染到了極點,就在楚喻都想大聲喊,“肯定是那個女鬼回來尋仇了”的時候,方子期突然道,“坐在下鋪的女生回頭,笑眯眯地問,‘林潔你看,我新買的假發好看嗎?’原來,這個女生是林潔的對床。”

鴉雀無聲。

方子期對他們的反應非常滿意,大笑,“哈哈哈子不語怪力亂神,根本就沒有鬼!”

夢哥巴掌把桌面拍的“啪啪”響,氣憤,“滾滾滾,方子期你浪費爸爸的感情!”

方子期憋着笑,“我這不是抛磚引玉嗎?來來來,你們來!”

楚喻握着陸時的手,一個勁兒地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我不怕鬼,我怎麽可能怕鬼,我現在都要吸人的血了,說不定我還是血族五代目什麽的,鬼應該怕我才對!

這麽一想,馬上就大膽了三秒。

但也只有三秒。

聽完第二個厲鬼殺人的故事,楚喻靠着陸時,瑟瑟發抖。

“我困了。”

章月山看向陸時,“陸神你困了啊?今天确實挺累,要不你先去休息?”

“嗯,你們玩兒。”

陸時看向楚喻,“你呢?”

楚喻如蒙大赦,趕緊道,“啊,你這麽一說,我也有一點困了,我跟你一起吧!”

夢哥試圖阻止,“別啊,校花陸神,這麽好的氣氛,你們別走啊,我壓箱底的故事還沒拿出來講呢!”

楚喻心想,我他媽是瘋了才會留下來聽你們講鬼故事!

但語氣還是一派輕松,“你們玩兒,我先上樓睡會兒,睡醒了就下來。”

等到了分給男生住的三樓,楚喻才終于松下了一口氣。

想起什麽,楚喻伸手去拉陸時的左手腕,有點擔心,“我剛剛是不是捏你手腕兒了,力氣挺大,紅了沒?”

陸時本能地将手腕收了回去。

發現了這個小細節,楚喻沒多問,假裝沒注意到。他又自然地轉移話題,“學委講的那個鬼故事,雖然最後反轉了一波,但還是好恐怖啊!我以後再也不要參加這樣的講故事活動了!”

大家都聚在樓下玩兒,個個都打算直接玩兒通宵,沒幾個想睡覺的,樓上房間反而空着。

楚喻挑剔,耐心選了一間室內裝飾符合自己喜好和審美的。

陸時問他,“自己住?”

楚喻很想特硬氣地來一句,“我自己住當然沒問題!”

但他十分有自知之明,“當然不可能自己住!”

兩人睡一間。

楚喻選的房間,是地中海主題,整體呈淡藍色調,裏面擺放有兩張單人床。

窗簾沒拉上,雨珠砸在玻璃窗上,發出清脆的“噼啪”聲。

拿出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從浴室沖出來,楚喻飛快躺進被窩,裹緊被子,才有了一絲絲安全感。

見陸時要關燈,楚喻疾聲阻止,“等一下!”

陸時停下動作。

緊緊把眼睛閉上,楚喻才道,“好了,可以關燈了。”

“啪”的一聲,燈光熄滅,整間卧室都陷入了黑暗中。

楚喻裹着被子,換了好幾種辦法努力催眠自己,但效果都十分一般。

他記憶力很好,開始不由自主地在腦子裏,自動将剛才聽來的鬼故事的畫面補全,還給配上了環境特效和音效——十分順利地将自己吓得不敢動彈。

窗外是不絕的雨聲,更襯得房間裏安安靜靜。

楚喻抓着床單,覺得人生太艱難。

閉上眼睛,眼前全是恐怖畫面。

睜開眼睛,又覺得窗外、床下,甚至桌子底下,全都藏着鬼。

不行了不行了——

楚喻一鼓作氣蹦起來,掀開被子下床,一陣風似的竄到了陸時床上,然後把自己塞進了陸時的被窩裏。

躺好後,覺得這臉真的丢大了,楚喻破罐子破摔,“不要說話,你……你抱一下我。”

有手臂伸過來,将他抱在懷裏。

鼻尖充溢的是熟悉的氣息。

楚喻覺得好受一點了。

又想起什麽,楚喻睜開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問,“你、你是陸時吧?”

不是鬼吧?

“嗯,我是。”

陸時嗓音裏,帶着淺淺的笑意,楚喻也沒心思在意——

笑就笑吧,沒關系,我承受得住。

他下意識地在陸時懷裏拱了拱,調整好睡姿,安心閉眼睡覺。

第二天早上,窗外天光暗淡。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也沒有停下的跡象。

陸時忽然醒過來時,發現楚喻沒在。

坐起身,捏了捏眉心,陸時估計,楚喻是擔心吵醒他,離開卧室時,連拖鞋都沒穿走。

別墅裏安安靜靜,大部分人撐不住,找地方倒頭就睡了。只有客廳的長桌旁,方子期和李華還有夢哥,還聚在一起打游戲。

一晚上沒睡,三個人臉上都是倦容,眼睛布着紅血絲,明明困得要死,還是較勁似的,堅決不去睡,誓必要達成熬通宵的成就。

陸時問,“楚喻呢?”

“陸神你起來這麽早?”

夢哥打了個哈欠,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啞着嗓子,“楚喻和班長出門了,說是去後山找什麽野松茸回來炖湯。學委,你又走錯路了,你是中路選手,中路,別往上路瞎跑……”

雨水沿着玻璃幕牆上往下流,模糊了山間景色。

陸時走到廚房裏,打開冰箱,從裏面抽了一瓶礦泉水出來。

他垂着眼皮,手指擰上淡藍色的瓶蓋,眉間帶了兩分冷和不耐。

就在擰開礦泉水瓶的瞬間,陸時心髒的位置,驟然發緊。

淡藍色的塑料蓋子脫離指尖,落到了大理石地面上,彈起,“嗒”的連續幾聲輕響。

下一秒,“轟”的一聲巨響在山林間炸開,連帶着玻璃都震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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