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孟省沮喪地窩在沙發上良久，還是忍不住開口問：“趙浩成送你什麽啦？”
“你怎麽總是在意他呢？”林之葉慢慢斂起笑容，微蹙着眉，有幾分不悅。
“他真的對你有意思。”
“人家喜歡女生，有很多女朋友。”
孟省想，黎昕曾說自己和趙日天三觀不合，所以沒什麽接觸。那林之葉這麽保守的人，怎麽會把趙日天當成好朋友？對了，因為趙日天對他好。極度缺愛的人，會像過年時瘋狂收集糖果零食的孩子一樣，把所有的好都拼命攬進臂彎裏，不問來由。
孟省只好笑着貼過去，摟住他的肩，“你開心就行，我不再管你和誰交朋友了，好不好？”
林之葉別過頭去，“果然，愛情都是充滿懷疑的。”
孟省指着燈說：“我對燈發誓我沒懷疑你，就是有點擔心……我不自信，好了吧？你告訴我爸，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感覺溫暖，我就忍不住想，如果有人對你加倍溫暖，你是不是就看不上我了呢？”
“那你就再加倍。”
“怎麽像鬥地主似的……行，我一直加倍，我燃燒自己照亮你，我春蠶到死絲方盡……”
林之葉瞪了他一眼，還是忍不住笑了。不過，想起孟省的父親，和初三那天極度尴尬的場面，心裏就像被很細很細的繩子勒着似的。
籃球錦标賽16強在年前就已出爐，開學半個月後，省實驗成功晉級8強，孟省和林之葉的課餘生活基本上被吃飯、睡覺、練球填滿了。
“黎老師，你之前也打大前鋒哈？”
“嗯。”
“你覺得我上一場打得怎麽樣？”
黎昕托着下巴沉吟片刻，“籃板搶得很兇，防守也不錯，我覺得你非常好。”其實，上周六他在賽場準備第二天的數學競賽，根本沒注意孟省什麽時候上場，又什麽時候下場。要不是妹妹那在林之葉拿到球時腼腆的加油聲，他連好友的各種精彩瞬間也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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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省受到學霸的鼓舞，對林之葉說：“你也要經常鼓勵我啊，葉子。”
“我還不夠鼓勵你嗎？”
8強争奪賽前整整一周，林之葉嚴格要求孟省和他一起禁欲，所以孟省作為替補上場時，已經處于一種幾乎要憋瘋的巅峰狀态，看對手就像看殺父仇人。
贏了之後球隊聚餐，要不是正好碰到教練老白，孟省差點在洗手間就把他的副隊長給辦了。當時，孟省正要強行将林之葉拽進隔間裏，老白正好進來，邊走邊解褲子，對孟省和林之葉一瞪眼睛：“你們兩個給我分開！不許打架啊！”勉強忍到家裏之後，硬是為愛鼓掌大半宿，直到林之葉含淚說要分手。
“這方法不錯吧，讓他憋着。”午休結束前，黎昕在走廊對林之葉說。
“挺好的，就是有點……吃不消。”林之葉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你最近有點悶悶不樂的。”
“唔，嗯……大概還是因為，不知道孟省家裏什麽想法吧。”林之葉有些憂心，“過年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他家人了，孟省倒是經常回去，但不再帶我一起了。”
“那孟省的情緒呢？”
“他？”林之葉笑了，“還是那個傻乎乎的樣子。”
“別想太多了，這才多久啊，他爸爸又沒旗幟鮮明地反對，總得有個接受的過程。”
下午剛上課不久，黎昕發現李遇的爸爸李老板竟然打電話過來，這還是頭一次。課間，黎昕疑惑地回撥，電話那邊傳來李老板溫厚的聲音：“黎昕同學，你方不方便請個假，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關于我兒子的。”
黎昕很容易就和班主任告了假，在學校門口等到了李遇曾開去溫泉酒店的那輛奔馳。
“最近怎麽樣？聽李遇說，你們寒假的時候天天在一塊學習交流。”
“嗯。”黎昕瞄着李老板和善的側臉，“李叔叔，到底是什麽事？”
“到我家去說，請你喝一杯。”
“……我還得回來上課。”
“啊，對對，那就請你喝茶。”
來到“李公館”，李老板讓春姨沏茶，自己卻帶着黎昕來到地下車庫。除了李老板的座駕，經常接送李遇上下學的低調的輝騰，春姨買菜用的霸道，和一紅一綠兩輛摩托車，還有一輛藍色的保時捷，大概是李太的。
黎昕心裏疑惑叢生，這是要……給他展示車庫嗎？
“黎昕同學，你來這邊。”李老板對他招招手。
車庫的牆邊有幾層鐵架，是為了置物特意擺放的。
“這些都是我兒子的東西，”李老板對黎昕笑笑，像是商店裏的導購一樣介紹着，“初一的時候迷上滑板，買了好幾個死貴的限量版……初二迷上越野車，初三又迷上滑雪，買了好幾套裝備……哦對了，家裏還有單反相機，幾萬塊的鏡頭買了好幾個，也沒弄明白。”
黎昕掃過李遇那些落灰的“寶貝”們，又看看李老板。
“後來又迷上摩托，”李老板随手指了指那輛紅色的杜卡迪，“喜歡得不行，只好買給他。”
李老板的話簡直像閱讀理解一樣……突然，黎昕意識到他接下來想說什麽了。
“現在呢，又迷上你了。”李老板腆着肚子攤手，“這可怎麽辦呢？”
黎昕感覺臉上一熱，心跳加速，但很快就鎮靜下來，“我們确實，在一起了。”
“他明天過生日，你知道吧……”李老板話鋒一轉。
“嗯，321，很好記。”
“你打算送他點什麽？”李老板微微一笑。
“他說想吃冰淇淋火鍋，我們……放學之後去。”
“再送他個別的禮物，甩了他吧。”李老板的臉依舊溫和地笑着，“就明天，狠狠甩了他，在他對你失去興趣之前，這樣你也有尊嚴一些。”
對于李老板的話，黎昕絲毫不覺得驚訝，只是很佩服那種生意人特有的，四兩撥千斤的談話方式。
“我們都是真心的。”黎昕堅定地說。
“這冷飕飕的，到我書房喝茶去。”李老板神情熱絡地将黎昕帶到客廳，上樓來到書房，寬大的老板桌上放着一壺熱茶。他給黎昕倒了杯茶，自己卻從抽屜裏摸出一瓶白酒和一個小酒杯。
“孩子，你覺得我們這種人最怕什麽？”李老板美滋滋地嘬了一口酒。
黎昕望着精致的紫砂茶杯，想起李遇說過“寧可受死也不受窮”。
“怕沒錢？”
“哈哈，那是我兒子最怕的事，”李老板微微斂起笑意，“怕生病，怕絕後。”
見黎昕陷入沉默，李老板補充說：“孩子，你現在，讓我有絕後的風險呀。”
“我覺得——”
“抱歉打斷你一下……你知道嗎，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沒有私生子。”李老板目光真誠，“我和別人不一樣，我沒做過對不起我老婆的事，她又傷了身體……我只有一個孩子。”
“您還是把選擇權交給他吧。如果他想和我分手，那我無話可說。”
“他是個情緒化的人，他小時候，外面下大雨，我讓他不要走進水坑裏，他偏要在裏面跑。你不一樣，你聰明又理智。”李老板擡手示意黎昕喝茶，“你把他甩了，他也許就對男生失去興趣了。這小子之前特別喜歡女孩子的，我都做好突然當爺爺的準備了，結果半路殺出個你……”
黎昕用沉默抗議着。他沒想到，林之葉遇到的困境會這麽快落在自己頭上，而且嚴峻得多。
“我不知道你們誰把誰帶壞的，十有八九是他吧。黎昕，你哪都好，可惜是個男的。”李老板惋惜地搖搖頭，“你告訴他，你不再喜歡他就行了。這孩子被甩過很多次，早就習慣了。我打算把他送出國，去學企業管理，國外那麽多好玩的，他馬上就會把你忘得一幹二淨……就像忘掉車庫裏那些破爛兒一樣。”
黎昕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說：“我不會甩了他。”
“我是不是得用電視劇裏那些招數了？”李老板笑眯眯的，“情比金堅，金子也是有價的不是麽。”
黎昕注視着李老板溫和的雙眼，依舊搖頭。那雙眼睛漸漸透出銳利的光來，但仍然在微笑。
“沒辦法啦，孩子，叔叔不打沒準備的仗。”李老板從抽屜取出一個文件夾，展開後推至黎昕面前，像是談生意一樣，“你妹妹的宮外孕診斷書，沒錯吧？你家裏的事，我多少打聽到了一些……”
不用再談了，七寸被抓住了，幾乎是一瞬間，黎昕就做好了選擇。寒意沿着他的尾椎爬上來，他猛然起身，用仇恨的目光瞪視李老板。
“別急別急，”李老板笑了，伸手向下壓着，“你家的事，我也非常痛惜……但我也沒辦法啊。”
“李叔叔，你有些卑鄙了。”黎昕像是喉嚨被人掐住一樣，勉強擠出幾個字來。
“要不然你覺得李遇花的錢都是怎麽來的？”李老板絲毫不生氣，還是一團和氣的模樣，像是在聊天氣，“我是不在乎別人的評價的……甩了他，不然我就把這印成宣傳單，雇幾個大媽，到你們學校門口去發。”
“我知道了。”黎昕渾身顫抖着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轉身向房門走去。
“散買賣不散交情，當普通朋友還是可以的。”李老板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