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迷途一

“房産證上是我的名字,首付是婚前付的,就算告上法院,房子一樣是我的。”

男人一身襯衫西褲,皮鞋擦得锃亮,手臂搭着西裝外套,相貌文質彬彬,出口的話卻不堪入耳。

“識相的,趁早收拾幹淨,給我滾出去!”

“說什麽出軌,你不如打盆水照照,自己是什麽樣子?你這樣,哪個男人受得了?哪點比得上……”

男人不斷叫嚣,恨不能将成婚二十年的妻子踩進泥裏。

女人表情麻木,因常年操勞,四十出頭的年紀,竟已兩鬓斑白,眼角爬滿皺紋。

見女人垂着頭,雙目無神,半句也不反駁,男人更加猖狂,伸手去推搡女人,更将女人從沙發上拽起,擡手就要打在她的臉上。

“木頭一樣,看着就晦氣,趁早給老子滾!”

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男人身後,看到這一幕,表情中滿是得意。染着鮮紅指甲的手捂在嘴邊,假模假樣勸阻,反倒引起男人更大的怒火,将手中的女人甩在地上,一腳就要踹過去。

“媽!”

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丢開雙肩包,一個箭步沖過來,将男人狠狠推開,護在女人身前。

“媽,媽你沒事吧?”

看到兒子出現,男人表情閃過一絲猶豫,動作變得遲疑。年輕女人咬住嘴唇,眼底閃過不甘。

“小武,我……”男人想要狡辯,話卻被少年打斷。

“你滾,帶着你那姘頭滾出我們家!”

“你說什麽?”男人惱羞成怒,臉漲成豬肝色,立刻将矛頭對準女人,“是不是你教的?你就教他這麽頂撞他老子?!”

“你少血口噴人!你做的那些事誰不知道!”少年站起身,身形稍顯單薄,個子卻高出男人半個頭,“常年不回家,和那個女人鬼混,回來就對媽動手,今天又想幹什麽?”

男人大怒,被身後的年輕女人拉住,到底深吸一口氣,将目的說出。

“離婚。”

除此之外,男人還要收回房子存款,以及家中的一切。

“結婚之前,這房子就是我的,屬于婚前財産。婚後房貸也是我出,你沒出一分錢。”

男人越說越過分,直将女人貶低到塵埃。更指女人婚後沒有正式工作,只能打點零工,全靠他養,有什麽資格分財産。

“不是看在小武的份上,這婚早離了!”

男人态度嚣張,年輕女人滿面得意。

在男人的眼中,妻子為家庭付出的一切不值一提。根本忘記早年間兩人過的日子,也忘記他的工資還房貸車貸,家中的生活有大半是妻子打零工維持。更忘記他除了工作之外,家務半點不沾手,兒子從牙牙學語到上學,幾乎都是妻子一個人帶。

聽着男人如刀鋒的話,女人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不是悲傷,不是痛苦,而是憤怒。

“你不是人,不是人!”

女人猛然站起身,用盡全身力氣撲向男人。

年輕女人護着肚子退後,裝腔作勢驚呼,撺掇男人對女人拳打腳踢。

男人脖頸被抓傷,看到掌心的血,拽住女人的頭發就往牆上撞。少年試圖保護母親,卻比不上男人的力氣,情急之氣,從口袋中掏出一把美工刀,用力刺了過去。

“啊!”

獻血噴湧而出,少年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将男人撲倒,刀鋒劃開男人的皮膚,深深紮進肉裏。

“殺人了!”

年輕女人面無人色,一邊尖叫,一邊向房門沖去。跑到中途,頭皮一陣刺痛,被迫轉過頭,對上的是女人憤怒的面容……

古玩街

進到三月,雨水終于告一段落。

久違的陽光從天空灑落,冷清許久的長街,終于恢複往日熱鬧。

人流穿梭不息,以外來游客居多。要麽拿着旅游手冊,要麽跟在導游身後,經過一家又一家古色古香的建築,照相機咔嚓不停。遇到店前的夥計,聽着對方的吆喝,還會錄上一段,配上文字發到朋友圈。

因游客突然增多,長街上的幾家客棧陸續住滿。這對專門來體驗古式客棧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遺憾。

“那裏不是有家客棧?”

有人發現長街盡頭的飛檐建築,當即眼前一亮,拉着同伴快速走去。到近前卻發現客棧大門緊閉,無論怎麽敲都敲不開。

“黃粱客棧?”

一個背着雙肩旅行包,踩着帆布鞋,一身運動服打扮的少女站在客棧門前,發現大門緊閉,旁側的雕花窗卻是半開,立即走過去,透過窗戶向內望。

“有人!”

發現搖椅上的身影,少女不由得驚喜,揚聲道:“老板,是老板嗎?”

搖椅停止晃動,上面的人坐起身,轉頭望過來。

少女愣了一下,第一反應竟不是開口住店,而是迅速從窗口退開。

“娜娜,你怎麽了?”看她的樣子有些奇怪,同伴不由得開口詢問。

“我……”

少女話未出口,客棧的門突然從內開啓,顏珋站在門後,寬松的襯衫,亞麻色的長褲。長袖卷起,腕上是一串黑色瑪瑙,襯得皮膚近似透明。

“幾位有事?”

“啊!”

看到淺笑的顏珋,同伴仿佛明白少女失神的原因,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對方,開口道:“請問您是這家店的老板嗎?我們想要住宿。”

“今天不營業。”顏珋搖搖頭。

“真的?”一名長發少女惋惜道。

“真的。”顏珋淺笑。

少女們固然失望,倒也沒有強求,同顏珋告辭,打算趁天色還早,去長街外找旅店。至于剩下的店鋪,可以明天再來。

名叫娜娜的女孩遲疑片刻,到底鼓起勇氣,詢問顏珋是否可以拍照。

“我不喜歡拍照。”顏珋仍是拒絕。

少女咬住嘴唇,有點不甘心,想要偷偷拍一張,意外對上顏珋的雙眼,動作下意識頓住。等回過神,客棧大門已經合攏,連雕花窗都被落下。

“行了,走吧。”

“別看了,那位老板明擺着不是一般人。”

“再磨蹭下去,估計旅店都住不上。我可不想去住一晚五六百的酒店。”

少女們一邊說笑,一邊離開長街。途經路牌處,同一名高挑的少年擦肩而過。

少年低着頭,略長的前發垂落,讓人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稍尖的下巴。深藍色的運動服,拉鏈一直拉到頸下。褲腳剛及腳踝,一雙稍舊的籃球鞋,鞋底帶着些黑泥,以及青綠色的草葉。

臨近傍晚,長街兩側挂起成排的燈籠。橘紅的火光點點亮起,蜿蜒成明亮的光帶,點綴古老的長街,吸引過路者踏入其中。

生者,往生者,彼此擦肩而過,腳步皆無半分停頓。

風中隐隐傳來鈴聲,清脆悅耳,帶着神秘的古韻。

少年終于動了,循着鈴聲指引,一步一步踏入長街,穿過青石路,最終停在黃粱客棧之前。

黑色的石雕浮現熒光,客棧大門緩緩開啓,顏珋站在門後,看到門前的少年,放下手中的銀鈴,溫和道:“歡迎。”

長街外,手托引魂燈的判官深鎖眉心。

因蜃龍插手,助紅衣厲鬼回溯時光,吞噬魂體,地府內的鬼冊都需重錄。雖然只有一頁,也是讓殿中上下一陣忙亂。如今又有厲鬼現世,追到此處蹤跡全無,十有八九又和那條蜃龍脫不開幹系。

想到自己先是被同僚做局,如今又被上司硬分片區,判官就是一陣暴躁。

那些老家夥不想和這兩條龍打交道,他就想嗎?

奈何資歷淺,設套的手段比不上,抗議沒人聽,只能被壓榨。

思來想去,真心腦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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