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拜拜江潮
陰暗的樓道,葉烨蹒跚的走到家門前掏出了鑰匙,轉動,開門。
客廳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後是玻璃砸到地面上破裂的聲音。
葉烨把包往地上一扔,鞋都沒換就沖進了客廳。
客廳沒開燈,方留美坐在地上歇斯底裏的咆哮,用手指着茶幾上屏幕還亮着的手機。
葉烨走過去拿起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對話界面,上面的信息發送者是爸爸。那裏只有一張圖片,一張大紅色的請柬。
葉烨心裏一緊,“媽,這沒什麽的,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也該放下了。”葉烨一邊保持鎮定的說,一邊快速的按下清空消息記錄的鍵。而方留美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從地上爬起來,一把奪過葉烨手裏的手機朝牆上砸去。
“媽!不要!”
手機砸到牆上挂的鏡子那發出“咚”的一聲,鏡子被砸出像蜘蛛網一樣的裂痕,上面映照出無數方留美扭曲的面容。
“他們為什麽這樣對我!”方留美開始撕心裂肺的怒吼“那個賤人有什麽好!他們都要結婚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葉烨試圖過去勸說,“媽,你別......”
“都是因為你!”方留美氣紅了眼睛,沖過去把葉烨推到了地上,“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劇團也是,葉鳴也是!全是你的錯!”
葉烨摔倒時拿胳膊肘撐了一下,整個右手傳來麻木的鈍痛,他嘗試着爬起來拉住他媽,而方留美抓起茶壺就往葉烨那摔。葉烨躲了一下,茶壺碎片彈起來割到了葉烨的手背,流出汩汩的鮮血。然後客廳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方留美好像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她紅着眼眶看着葉烨,又不敢過去查看葉烨的傷,最後只是蹲在角落放聲哭泣。
葉烨心裏像堵了塊沼澤,淤積着所有無法爆發的委屈與憤怒,黏糊成一團,塞得喉嚨發緊。
他坐在那裏,任由沉默像洪水一樣淹沒整個世界。
過了很久,葉烨才開口,“媽...對不起...”聲音有點沙啞,他吸了一下鼻子,“媽...不生氣了好嗎?”
所有的委屈化成了無聲的哭泣,葉烨低頭流着眼淚。眼淚滴到地上和少量的血混合到一起,不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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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課感覺如何?”江爍從廁所出來,臉上敷着面膜。
江潮半死不活的趴在沙發上玩手機“就那樣,沒什麽感覺。”
江爍在沙發上坐下來也掏出了手機“老媽叫你過幾天回家一趟,就這個周末吧。”
“啊?!”江潮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不要吧,你知道我不想回去,你跟他們說我要留在這學習。”
江爍白他一眼“誰不知道那是鬼話,再說這是我家,留不留還輪的到你說了算?”
江潮盯着自己的指甲陷入了沉思。江爍趁機把桌上的巧克力往嘴裏一塞,捧着手機進了房間,“早點睡覺,我幫你定周五下午的火車票。”
等江潮回過神來,不僅巧克力沒了,自己的命運還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不由得想過去炸了江爍的房門,然後把人揪出來打一頓。
當然這只是幻想,江爍只要拿出一支注射器,江潮就能秒慫,變身傻狗搖着尾巴淌哈喇子。
江潮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拿好衣服進了浴室,沙發上的電話響了。
“喂,吳醫生,是我小葉”葉烨站在陽臺上握着手機,手背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只是葉烨的神情還是很疲憊,“嗯,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媽又發病了,因為我...爸給她發的請柬。”
葉烨的目光黯淡下來,他盯着窗臺上的一只螞蟻,費力的說出這句話。
“你媽媽的情況我了解”電話那頭傳來吳醫生柔和的聲音,仿佛有撫慰人心的功效。葉烨憋着再次湧起來的委屈,認真的聽吳醫生講話。
“暴躁症這個病屬于心理疾病的一種,它具備一定的情景性和場合性,在一般場合,患者并不會無端失控,而是需要在特定事物或情景下才會觸發病症。”吳醫生頓了一下,“你母親具有較嚴重的病症反映...”
那只小螞蟻被一個樹枝阻擋了去路,在一旁急得團團轉。葉烨伸過那只受傷的手,小心的幫它移開了樹枝。
“...目前在暴躁症的治療方面還沒有一套系統的方案,我們只能根據患者自身情況進行治療,加之以藥物輔助,希望能起到好的效果。還有,作為患者家屬,應該盡量避免特定事物或場景的發生,你像今天,就是觸動了你母親的開關,所以,以後應該少讓你母親和前夫還有劇團的人聯系。”
小螞蟻沒有了樹枝的阻礙,爬的快極了,一會就消失在夜色中。
葉烨看着窗外,聲音有些落寞“...謝謝吳醫生的提醒,我會照顧好我媽的。”
“還有啊,小葉...”吳醫生有些擔憂的開口,卻又不知道怎麽說下去,嘆了口氣,“好孩子,別太累了...”
葉烨笑了一下“知道了,謝謝您。”
“都說了沒什麽好謝的”,江潮從浴室出來回撥了崔行轅的電話,看樣子有一點憤怒,“上次的短信我已經表示了我是什麽個意思,你要是還這樣,我們恐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電話那頭一陣短暫的沉默,崔行轅開口道“對不起江潮......”
江潮啧了一聲。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本來和你沒關系,把你牽扯進來,影響了你的生活,實在是抱歉...”
江潮嘆了口氣打斷他“我本來就看潘林勳那孫子不順眼,幫你只是順便,你別以為你多大本事能影響我的生活,小爺我在這邊可是過的相當happy。”
崔行轅被他這番別扭的安慰逗笑了,“江潮你真是......”
“對了,過幾天我要回家一趟,周末過來看你。”江潮的手搓着虹之玉肥厚的葉子,內心一陣舒适。
崔行轅顯得驚喜不已,然後又聊了幾句,江潮就挂了電話。
“咔噠”,是打火機的聲音,江潮點了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
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葉烨也看着手裏的明滅,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煙霧飄起來,帶着不同少年不同的心事,袅袅的向遠方,湮于星空。
又是一個不眠夜。
“所以說,蘇轼的風格很明顯的在這首詩中表現了出來,沉郁頓挫......”李梁拿着教科書慷慨激昂的解析。
而江潮只想睡覺。
“葉烨,”江潮拿手戳了戳葉烨,“你跟我說幾句話吧,我要困死了。”
一旁的葉烨手不停的做筆記,還沒把“沉郁頓挫的風格”标記好,被江潮一戳,最後一劃直接劃到了書外面。
“啧。”葉烨憋着火問江潮,“你就不能聽聽課?非要我說話。”
“哎,和我說着話我就不想睡覺了,”江潮覺得葉烨生氣的樣子挺有趣的,剛想多逗逗他,餘光瞥見葉烨纏着紗布的左手,聲音一沉,“手怎麽弄的?”
不會是那群王八蛋搞的吧。江潮神情有點嚴肅。
葉烨不自然的把左手藏起來,“沒,手滑打破了杯子,收拾的時候割到的。”
信你才怪勒,誰收拾的時候能把手背割到,還割到需要包紗布的地步?
江潮抓住葉烨的手臂,一臉擔憂的告訴他,“要是遇到什麽麻煩,一定記得告訴我,不要自己藏着。”
葉烨試圖掙紮,發現江潮抓的太緊了,于是無奈的答應他,“好,有什麽麻煩一定告訴你。”江潮這才松了手,開始在蘇轼的畫像上進行二次創作。
告訴你能怎麽辦,你能拿出一根魔法棒然後叽裏咕嚕的念個咒就把我媽變正常嗎?葉烨覺的有點好笑,但是也有點感動。
“...不要自己藏着...”葉烨拿起了筆,可是你能不能教教我,要怎樣才能把痛苦坦然的攤開呢?
真實,這殘酷的真實。葉烨在草稿紙上刷刷的寫下這句話。
時間如流水的過去了一周,星期五下午的課異常的躁動。盡管英語老師布置了死亡完形填空的作業,仍然不能壓抑同學們快放假的興奮。
管你TM再多作業,今天是星期五啊,都給老子嗨起來!
而最喜歡放假的江潮卻悶悶不樂。
“潮哥,你怎麽好像不開心?”在經歷江潮幾輪零食攻擊的劉現,成功的把稱呼從“江潮”升級到“潮哥”
“前幾天還樂的像智障,今天怎麽變智者了”劉現樂呵呵的在死亡邊緣試探。
“去你媽的,你才智障,”江潮白了他一眼,“今天我要回家接受爸媽的檢閱,能不煩嗎?”
劉現在旁邊感嘆,“星期一怕是不能見着我們潮哥的全屍喽。”
江潮笑着往劉現背上打了一巴掌,又把書包裏的一包草莓味小餅幹遞給葉烨“你吃這個,前陣子新出的,我特喜歡。”
葉烨接過餅幹,劉現在一旁哀嚎“我呢潮哥?”
“等見着我全屍的時候來吧。”江潮朝劉現擠擠眼。
“我走啦,劉現你送一下葉烨,我得趕去火車站。”江潮跨上小粉紅朝他們招招手。
“行,包在我身上。”劉現打了個響指。
葉烨坐上劉現的自行車朝江潮揮手“星期一見。”
江潮回他一個标準哈式傻笑“拜拜!”
突然就有些舍不得呢,葉烨低頭整理了一下思緒,拍拍劉現的背“走啦。”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暴躁症的那段話大部分是我瞎掰的,考究黨勿噴啊。
面色成迷的作者抱頭鼠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