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國子監門口, 文鬥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

這裏平時是國子監博士宣學的地方, 地兒特別大。

但即便如此, 也是人擠人。

什麽人都有, 學生,百姓, 商賈,三教九流。

凡是以前對“大才子”徐長生感興趣的都在往國子監趕來。

熱鬧得有點……過分了。

時不時有驚呼傳來, “他就是徐長生?不可能,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剛才有人說徐長生是一個四歲小孩,我還和他打了一架。”

“我……我剛才将婆婆臉都抓花了, 因為她說徐長生還在穿開裆褲, 這可如何是好?”

這還是輕微的,有些接受不了的,一個勁往自己臉上扇, “你們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更有無數人痛心疾首,捶手頓足,那場面不要太好看。

有些人眼睛都紅了, 他們一直誇誇其談的徐家子,就是面前這個還在不斷提褲子的四歲小孩?

才高八鬥, 學富五車,俊朗非凡?

整個現場群情激憤。

“徐家子不是太子好友嗎?太子怎麽可能和……和一個開裆褲結交?”

“房相居然誇一個四歲孩子是讀書人的楷模, 房相糊塗啊,因為房相一句話,我天天教導我們族裏的後生要向徐長生學習,這這……”

“誰來給我們一個解釋?啊啊啊。”

“有藥鋪的先生在嗎?有人羊癫瘋發了。”

“哎呀,這也暈了幾個,快來人啊。”

“那邊有人在撞牆了,血都撞出來了。”

“讓年紀大的,心髒不好的,受不了刺激的都不要靠近了,等會醫館人滿為患,肯定搶救不過來……”

除長生都傻眼了,什麽情況啊?

人山人海來看熱鬧也就罷了,畢竟古代沒什麽娛樂,愛看熱鬧他都能理解。

但這些人表情不對啊。

好多人在咬牙切齒,好多人在扇自己耳光,好多人扶着牆深呼吸,幹什麽的都有,就是正常人沒有幾個。

這這這……

徐長生好懵,長安人是不是也太奇怪了點?他們怎麽就激動成這個樣子了?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一些貴人也在關注這場別開生面的文鬥。

當然,他們是不會像這些人一樣,人擠人擠在一起的。

在國子監周圍的酒樓包了一個包廂,然後等着人彙報情況。

其中,太子李承乾就是其中一個。

他是偷偷出來的,就帶了兩個近侍,因為他現在得了“風寒”,還在家休養中,被人看到他外出不好。

“你去打探打探消息。”李承乾對近侍說道。

國子監門口,除了百姓學生這些,還有一些三教九流。

“開盤了開盤了。”

“徐家子才四歲啊,而對方六人,還都是名聲遠播的國子監才俊,徐家子必輸,壓對方不就是必贏?”

“我壓孔懷仁他們贏,一兩銀子。”

“我也壓孔懷仁他們贏,五兩。”

“你們倒是壓徐長生啊,他名聲可是比其他人還盛。”

“切,徐家子才四歲,能贏我名字倒過來寫,聽好了,我叫王一王,說到做到。”

此時,李承乾的近侍正回去禀報,“殿下,現在國子監門口已經圍滿了人,擠都擠不進去,而且不知道多少人行為舉止怪異,精神激蕩,就像受到了天大的刺激一樣,我看這些人說不定要對徐家子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

李承乾皺眉,“等會你帶着我的手令去一趟長安衙門,讓他們多帶一些人過來維持秩序。”

近侍繼續道,“還有人在國子監門口開了盤口,想賺一筆,但他們真傻,明明徐家子才四歲,怎麽可能贏?殿下,你說是吧,有什麽人傻到會壓徐家子贏?現在盤口都一比十的賠率了,也沒有人壓徐家子……”

話還沒說完,李承乾就說道,“等會你順道取50兩銀子壓徐長生贏。”

額……

近侍話都給卡嘴裏了,有些幽怨的看着李承乾,殿下就算支持他那好友,也用不着白白浪費銀子吧,他們東宮開支緊張啊。

除了李承乾,在宮中,李世民和魏征也在關注此事。

李世民臉色有些不好看,現在好了,事情徹底爆發了,所有人都将知道他讓一個四歲孩童進了國子監,他讓一個四歲孩童随時殿前見君,都知道他時不時誇一個四歲孩童是大唐俊才,國之棟梁。

魏征看了一眼,說道,“陛下,事已至此,還是想想怎麽妥善解決此事吧,剛才有消息傳來,聽說有好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因為受不了刺激都暈倒了。”

李世民:“……”

如果暈過去有用的話,他也想暈,惡狠狠地道,“現在徐家子是不是吓得都尿褲子了?”

如此糟心的時候,實在看不得那小開裆褲嘚瑟。

魏征一愣,“這倒沒有,聽說一點都不怯場,反而……反而有點耀武揚威的樣子。”

耀武揚威?

李世民心情更不好了,他在想盡辦法給他擦屁股,小開裆居然還在耀武揚威?

越想越氣,“太子,房相,孔穎達人在哪?他們捅這麽大簍子,難道還在家養病?”

魏征說道,“太子和房相都已經在國子監外面的酒樓包下了一個包廂,靜觀事态發展,孔穎達也已經前往現場。”

李世民心道,看吧,還給他裝病,明明就是畏罪潛逃。

李世民嘆了一口氣,“反正如論如何,朕的名聲是保不住了,你說,我當初怎麽就……”

怎麽就那麽傻啊!一個坑一坑的往裏面跳,還樂呵呵的。

越想心肝越痛,“只能盡力挽救了,等此事完畢,就收回徐家子殿前見君的特權吧。”

如果不這樣,估計那些大儒那些禮官能撞死在金殿上。

才下的旨,而且還是弄得滿城皆知的旨,現在卻要當着所有人的面收回,這是在自己打臉,但有什麽辦法?難道讓鬧劇繼續下去?

魏征也不好說什麽,他知道李二陛下現在心裏一定不好受。

……

國子監門口,人山人海,維護秩序的皂吏也已經來了。

今天将是長安最熱鬧的一天,估計過年沒有這麽熱鬧過。

文鬥已經開始,像這種露天的文鬥還是很少見的,畢竟讀書人都愛面子。

今天算是比較特殊,沒見過文鬥的老百姓看得可起勁了。

首先上前的就是禮部尚書之孫唐循。

居然将他祖父氣得暈倒在了大殿上。

本來剛開始看在對方是個四歲孩童份上,他也不願意做得太過分,但看看對方,叉開腳,八字腿,居然還用鼻孔對着他,簡直想将對方吊起來打。

“我們就先各做一首詩如何?”唐循說道,哪怕對方将他祖父氣暈在大殿上,他現在說出這話也有點臉紅,對方才四歲啊,四歲。

徐長生眼睛直眨巴地看着面前的人,這人是自己人吧?

鬥什麽不好鬥詩?這不是白白送他一個開門紅,這不是在和他一個人鬥,而是和他背後千年的大文學家大詩人鬥啊。

這一局,他必勝,而且似乎一點難度都沒有。

唐循見徐長生眼睛直眨巴地看着他,他都有點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道,“詩題由你出。”

哪怕是這樣,他也臉紅。

他的人生啊,以後說起他唐循,估計都會提起他以大欺小,曾經和一個四歲孩子鬥詩,但為了替他祖父出一口氣,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徐長生扭扭捏捏地,跟占了多大便宜一樣,“那多不好意。”

唐循臉都黑了,這是在看不起他嗎?眼睛一眯,說道,“詩題。”

徐長生心道,非得伸過來讓他打臉,到時候可別喊臉痛,看他跳起來抽。

看了看周圍,徐長生提了提褲子說道,“今天是我進國子監的日子,算是喜事,我們就以金榜題名為題如何?”

呵,小小年紀,居然就想着金榜題名?不少人不由得露出無奈的笑容,他們四五歲的時候還在幹什麽?

這麽看來,徐家子的确也有非常的地方,至少他們四五歲的時候不會做出挑釁國子監諸生的事情,不會想着金榜題名。

唐循為了表示自己不占便宜,讓徐長生出詩題,接着又道,“那麽就由我來抛轉引玉吧。”

先作詩肯定是吃虧的,因為對手還可能多一點思考的時間,如果對手不是個四歲孩子,估計大家要贊他一聲。

唐循作為禮部尚書之孫,讀書還是不錯的,背着手開始走來走去。

徐長生眨巴着眼睛看着,等會他也這樣走來走去,看上去好有範兒的樣子。

“有了。”唐循說道,然後看向徐長生,直接搖頭晃腦地念道,“

潛心苦讀十餘載,

每日早晚攀書山。

不計時間暑寒往,

金榜題名獻吾皇。”

時間有點短,但他對這詩還是十分滿意的,幾乎将讀書人的寒窗苦讀的場景都寫了出來,最後金榜題名貢獻大唐。

現在的讀書人,中心思想還是讀書有成時,獻于帝王家。

話一落,徐長生跳起來就拍起巴掌,“好詩好詩。”

反正讓他做肯定是做不出來的。

衆人面面相觑,他怎麽還稱贊起對方來了?

唐循也是一愣,“你認輸了嗎?”

徐長生搖搖頭,怎麽可能?

給對手鼓掌不是該有的禮貌嗎?

再說,捧得越高,摔得越疼,他懂,徐長生覺得他自己太邪惡了,一個勁誇。

唐循臉都黑了,不認輸你鼓什麽掌,“該你了。”

周圍的人也在誇唐循,不愧是禮部尚書之孫,唐循臉上這才好看點。

徐長生心道,你們就可勁的誇吧,等會他臉紅起來絕對比猴子屁股還好看。

徐長生将手背到了後面,學着剛才唐循的樣子,搖頭晃腦的走了起來。

難怪古人做詩都喜歡這樣,好有範兒,他喜歡。

“徐家子,你行不行啊?”

“不行就認輸吧,乖乖離開國子監。”

“教訓得好,讓徐家子知道天高地厚。”

徐長生一怒,幹嘛幹嘛?他剛起個範兒,這些人耐心也太不好了,唐循剛才走那麽久也沒有人崔。

擡起頭,看他怎麽打臉,啪啪啪!

說道,“剛才有個叫孟郊的大詩人和我天人交彙,告訴我一首好詩,我念給大家聽。”

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徐長生一愣搖頭晃腦的念了起來,“

昔日龌龊不足誇,

今朝放蕩思無涯。

聲音一出,周圍都安靜了。

孔懷仁等都愣住了,這詩好高的意境。

相互看了一看,裴行儉說了一句,“立意這麽高,要是不能成功升華确是毀了這首詩。”

顏弘文張了張嘴,“可光是這兩句,也比唐循的那首要高明太多。”

幾人面面相觑,“應該是七言絕句,看他怎麽續下面的句子。”

唐循原本還在接受別人的誇獎,現在臉上微變,心裏都緊張了起來,豎起了耳朵。

徐長生看着唐循的表情,別喊臉疼啊,一字一字地繼續道,“

春風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盡長安花。

”(全詩出自大詩人孟郊的《登科後》)。

整個國子監門口,一時間居然就那麽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個四歲孩子作出來的?對了,他剛才說是大詩人孟郊告訴他的,不過孟郊是誰?

全詩沒有一個字提及金榜題名,但一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卻将金榜題名後的喜悅和得意表現得淋漓盡致。

策馬奔馳在長安道上,一日就将長安的繁榮花看盡。

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風光無限。

這詩恐怕要一舉成名天下知,不知道多少文人雅士從今天起,會幻想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場景。

圍在國子監門口的,最多的還是讀書人。

兩首詩孰優孰劣他們還是分得出來的,關鍵是兩首詩差距太大,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唐循臉色先是一白,然後滿臉通紅。

他……在鬥詩中,輸給了一個四歲孩童?

恐怕随着這首詩傳遍長安,他唐循的名字也會被衆人所知,只是這名聲。

想想都知道,大家茶餘飯後會怎麽說,堂堂禮部尚書之孫,居然輸給了一個幼童。

原本還在誇獎唐循的人,滿臉尴尬,這差距太大了。

徐長生看着面前臉色時青時白的唐循,看把這人氣得,他就說吧,臉會非常痛。

徐長生覺得他有點勝之不武,畢竟這不是他真本事,說他贏了,不如說是大詩人孟郊贏了,鄭重其事地道,“記住,這首詩的作者是大詩人孟郊,不是我。”

他沒辦法,他是理科生,要是比數理化,他一點都不虛,但比吟詩作對,他就只得沾沾前人的光了。

徐長生有點心虛地道,“要不,我們這一局算平局?”

唐循滿臉通紅,激動得身體都哆嗦了起來,“徐家子,你實在是欺人太甚!”

徐長生都震驚了,他怎麽欺人了?他好不容易謙虛了一回,難道謙虛還錯了?

唐循身體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快,将唐公子扶下去休息。”孔懷仁喊道。

唐循心情激蕩,話都說不出來,他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得呆家裏沒臉出門了。

孔懷仁開口道,“第一輪比賽,徐家子勝。”

周圍的人面面相觑,然後熱鬧了起來。

“徐家子居然真的勝了,這怎麽可能?”

“我四歲的時候,連字都還不會寫兩個。”

“這次,禮部尚書家算是丢臉了,聽說禮部尚書為了讓陛下收回徐家子殿前見君的特權,激動得在大殿上都暈倒了,這事一出,他恐怕都不好意思向陛下再提收回徐家子殿前見君的特權了。”

“是啊,他們禮部尚書家的後人都敗了,他怎麽好意思再上書。”

随着徐長生念出孟郊的《登科後》,許多小侍撒腿就往周圍的酒樓跑去。

其實除了包廂,酒樓也坐滿了人。

小侍一進入酒樓就大喊,“第一輪,鬥詩,禮部尚書之孫唐循對徐家子,徐家子勝。”

“什麽?我沒有聽錯,徐家子勝?”

“唐循好歹是禮部尚書之孫,難道是徒有其表,怎麽會輸給一個四歲孩童?”

“我的銀子啊,我連老本都搭進去了。”

此時,李承乾也在聽着近侍搖頭晃腦的唱詩,正是那首《登科後》。

“殿下,你說徐家子,他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怎麽會有金榜題名後的感觸?看看這詩,完全就是高中之後的風光無二,意氣風發啊,對了,他說是一個叫孟郊的大詩人告訴的他這詩。”

李承乾也不由得一愣,他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那小短腿時的情景,不也是用一首詠梅的詩将他震驚住了,也說是一個聽都沒聽過的王冕所作。

或許,在詩詞一道上,他真的天賦異禀吧,說道,“繼續去探。”

皇宮中。

李世民坐立不安,“簡直就是荒唐,他一個小屁孩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和一群國子監學生文鬥,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胸無點墨?這些國子監學生一天不認真學習,只知道争強鬥勝。”

國子監學生當衆打徐長生的臉,不就是在打他的臉?徐長生是他親賜的進國子監讀書。

徐長生臉被打得越痛,他的臉也就越痛。

所以,他才忍不住罵了一句這些國子監學生簡直無所事實,争強鬥狠。

魏征心道,某人作的呗,現在知道顏面盡失,臉痛了?當初一句一句的誇徐家子這好那好,怎麽就不想想後果,當然這馬後炮的話他是不好說出來的。

這時,一個公公小跑了進來,“陛下,大喜。”

李世民臉色都不好了,現在都這樣了還大喜?

公公說道,“第一輪文鬥,禮部尚書之孫唐循和徐家子鬥詩,徐家子勝。”

“什……什麽?誰勝?”李世民都不由得站了起來。

“徐家子勝。”

李世民又若無其事地坐了下去,面無表情地看向魏征,“玄成,其實朕的眼光一直都不錯,真的,就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魏征嘴角一抽,你剛才可不是這樣的。

這時,那公公已經開始唱詩了,正是那首《登科後》。

“好一個一日看盡長安花。”李世民看着魏征,“你說,他這麽個小人兒,怎麽就這麽會做詩?連中舉後的喜悅都變現得淋漓盡致,啧啧,你說唐儉他那孫兒輸給了徐家子,他還有臉繼續逼問朕嗎?”

魏征心道,你就嘚瑟吧,忍不住說了一句,“不過是文鬥第一輪而已,陛下還是不要得意得太早了。”

不然,又不知道要生多久的悶氣。

李世民看了一眼魏征,就知道潑冷水。

然後對公公道,“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回報。”

此時,國子監門口。

孔穎達本來趕到門口要阻止這場鬧劇,堂堂國子監門生居然去為難一個四歲孩子,他丢不起這個臉。

但,一趕到,剛好就聽到徐長生正在念那首《登科後》。

嘴巴都張得合不攏,這是一個幼童能做出來的詩?難道正是什麽大詩人孟郊告訴他的?

他本來要阻止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眼睛閃動。

這場如同鬧劇一樣的文鬥,要是……徐長生贏了勒?

他是不是真的就是慧眼識英才?誰還敢說他邀請徐家子進國子監有半點不是?徐家子都能贏了國子監門生,憑什麽不能進國子監?

孔穎達眼睛閃動,說不得這倒黴事兒有反轉的餘地,他靜觀其變先。

唐循敗了,最窩心的不是那些進不了國子監的學生,而是國子監的門生。

唐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時代表的正是國子監在和徐長生文鬥。

一陣郁悶出現在衆人心中。

鬥詩,敗了,敗在一個四歲幼童手上。

這時,裴矩之孫裴行儉走了出來,臉上多了一絲嚴肅,他祖父裴矩乃是當代大儒,雖不為官,但在文壇的名聲比禮部尚書唐儉還高。

唐循的失敗,讓他不得不謹慎一些。

徐長生看着來人,“我們比什麽?聽說國子監分六院,我們就比六院之學如何?”

話才出口,一片嘩然,徐長生居然想挑戰六院之學,他是要以一人之力挑戰國子監六院?

太……太驕傲了,他一個四歲孩童,難道覺得他有本事做到人力有盡時,做學問也是一樣,國子監六院側重不同,專研也不同,徐長生以為他是全才?

但不知為何,圍觀的人居然感覺到了一絲興奮。

太刺激了,一個幼童挑戰國子監六院,這等事情,恐怕要傳遍天下,震驚文壇。

周圍一片不可思議的聲音,光是徐長生這個想法,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裴行儉一笑,說道,“這倒不用,我觀你在詩詞一道頗有建樹,我們還是繼續鬥詩吧。”

話一出,周圍一片叫好聲。

這才是國子監門生,自信。

明知道徐家子可能擅長詩詞,還以詩詞迎戰。

要是剛才裴行儉真答應以六院之學和徐長生比試,說不定要被人看不起,被人诟病。

徐長生有些發愣地看着對方,這人是不是傻?

如果鬥詩,他現在是無敵霸體啊。

徐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裴行儉,“要不換一個?鬥詩應該沒有人贏得了我的,我認識很多大詩人。”

他身後有各朝各代的詩仙詩聖加持,怎麽可能輸?

“嘩!”

“徐家子太狂妄了,鬥詩沒人贏得了他?他也太小看天下讀書人了。”

“就和他鬥詩,将他比下去,看他輸了的時候,如何自圓其說。”

孔穎達都用手捂了捂腦門,就算徐長生憑本事進了國子監,恐怕也要得一個狂生的稱號,他舉薦了一個狂生進國子監?但想想,總比舉薦一個無知幼童進國子監的名聲好,至少有人戳他脊梁骨,他還能反抗一下,人家徐家子是真的有才,狂一點也說得過去,但……一切的前提是徐家子能贏得了文鬥,進入國子監。

孔穎達現在十分矛盾,又想徐長生贏,又不想徐長生贏,因為國子監門生說起來也算他的學生,要是輸了,他臉上并不好看。

徐長生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那……你出詩題?”

雖然他覺得就算對付出詩題,也是根本無濟于事的。

圍觀的人一陣喧嘩,“好個狂妄的徐家子,好個狂生!”

裴行儉眉頭皺了一下,但還是說道,“我老家在西北一代,小時候經常看到突厥外族騷擾我大唐城池,不如我們以抗擊外敵,英勇殺敵為題如何,也勸誡我大唐好男兒保家衛國?”

這詩題非常難,沒上過戰場,沒見過外敵入侵,國難家仇的人,很難寫出其中的味道,更別算一個四歲孩童。

裴行儉也是因為唐循失利,有意扳回一局。

徐長生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那……那好吧。”

跟占了老大便宜一樣,趕緊說道,“這次由我來抛磚引玉,你也可以多點時間醞釀,正好有個大詩人剛才和我天人交彙。”

裴行儉差點沒有一口血噴出來,好狂。

今天,徐長生的本事大家還沒見到多少,但徐長生的狂,他們算是看到了。

“好一個妄自尊大的狂生。”

“我長安竟然出了如此狂生,非得壓下他的氣焰不可,不然以後還了得。”

不知道多少人憤怒出口。

徐長生嘆了一口氣,他是真的覺得占了對方便宜,過意不去才說的他先啊。

徐長生背着小手又開始裝模作樣的走了起來。

抗擊外敵,英勇殺敵?

這樣的詩實在不要太多,他真的随口都能背出來好多。

華夏的歷史不就是一部抗擊外敵的歷史,其中璀璨的文化,大部分都是關于這個主題的。

徐長生的聲音在喧嘩中響起,聲音一起,周圍就安靜了,“這首詩是大詩人李賀的詩,聽好了。”

又來這一套說辭,衆人心道。

整個國子監門口,只剩下他越顯幼嫩的聲音,但幼嫩中又帶着說不出的铿锵和熱血,

“……,

男兒何不帶吳鈎,

收取關山五十州,

……”(出自大詩人李賀的《南園十三首·其五》)

每一句都帶着熱血,直沖腦門。

光是聽着詩句,都有一種恨不得立刻投身軍旅,保家衛國的沖動。

“這詩……”

“這是能傳世的詩,絕對千古留名。”

孔懷仁裴行儉等都有點傻眼了,不是說好四歲小孩肯定做不出什麽蕩氣回腸的詩嗎?

那這是什麽?

徐長生臉上都有些羞澀的紅了,太不好意思了,而且也太占對方的便宜了,說道,“要不我背一首大詩人的詩,你只要能做出一首和這些詩勉強等同的,就算你贏?”

一片安靜,這個狂生在說什麽?

還沒反應過來,徐長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是大詩人王昌齡的詩,聽好了,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裏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将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出自大詩人王昌齡的《出塞》)

徐長生的聲音如同魔咒一樣,震驚住了所有人,好一個秦時明月漢時關,光是這一句,衆人腦子中就有一種古老蒼茫,歲月滄桑的痕跡,後面的萬裏長征人未還,又是何等的悲壯?

再後面,如果飛将軍還在的話,又怎可能叫胡人踏破大好河山?

那種悲壯的遺憾,無不使人沉迷其中。

最震驚的莫過于孔穎達,這徐家子在詩之一道的造詣恐怕……

而孔懷仁裴行儉等已經傻了,又……又是一首能傳世的詩。

千古詩句,哪一首不是偶然所得,但徐長生就這麽,在鬥詩之時,丢出來兩首能傳世的詩,雖然說是別人的詩,但從來沒有聽過這些人啊。

徐長生眨巴着眼睛,這些人怎麽沒有反應?看向裴行儉,“該……該你了?”

裴行儉向後倒退了好幾步,臉色蒼白,這叫他怎麽比?

他知道,還沒比他已經就輸了。

裴行儉深呼吸了一口氣,拱了拱手,“我輸了,徐家子在詩之一道,的确驚才絕豔,我不如以。”

倒是頗有些灑脫。

“哇!”

周圍一片大嘩,“巨儒裴矩之孫裴行儉居然認輸了。”

“徐家子那個狂生居然又贏了!”

“裴行儉可是國子監出了名的詩詞雙絕,居然……不戰而敗!”

衆人看向徐長生的目光都開始改變了。

“我就說徐家子才高八鬥,我那婆婆非要跟我争,說一個開裆褲字都識不得哪來的才華,害得我将婆婆臉都抓花了。”

“誰剛才說徐家子長得不如傳言中俊逸非凡?看看徐家子長得白白胖胖的,跟個人參娃娃一樣,長大了肯定俊得不得了。”

原本還憤怒不已,感覺像是受到了欺騙的長安百姓,話風似乎開始轉變了。

原本砸牆撞牆,捶手頓足的一群人,也茫然地看向徐長生,“難道傳言并非有假?只是将年齡弄錯了而已?”

與此同時,徐長生的兩首熱血沸騰的報國詩也傳到了李承乾李世民等人手上。

李承乾面無表情的臉上,嘴角都微不可查地上揚了一下,果然,那個小短腿不是個好欺負的,當初自己欺他年幼,不也被他擺了一道。。

近侍在旁看着,心道,果然還是太子比他有見識,要是他,怎麽可能會結交一個小孩子,那不是鬧笑話嗎?現在看來可未必。

皇宮中。

李世民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好。”

然後又覺得自己太激動了,不妥,趕緊坐了下來,對魏征說道,“玄成,你看朕的眼光如何?啧啧,好一個男兒何不帶吳鈎,要是我大唐男兒都有這等志氣,何懼那突厥等外族,好一個秦時明月漢時關,大氣磅礴,光是這兩首詩就能讓那些說朕如同兒戲一樣封賞徐家子的人閉上嘴。”

哼,還敢打他的臉,害他白白生了好久的悶氣。

魏征頭都沒擡,說了一句,“陛下封賞了一個好了不得的狂生,僅能說出鬥詩無人能出其左右這樣的話來。”

額……

李世民臉又開始黑了,這個徐長生徐家子就不能謙虛一點,盡善盡美一點,多好的棋啊,都被毀了,這麽狂,還怎麽當好他的寒門代表,頭疼。

此時,徐長生又在“挑釁”了。

徐長生,“你們真的別和我鬥詩了,你們比不過的,我真的認識太多大詩人了,換一個比吧。”

他用古人的詩都用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真的,求你們換一個比吧。

國子監衆生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這次他們國子監丢人算丢到家了。

他們來阻止別人進國子監,原因是什麽?不就是覺得對方沒有資格嗎?

現在好了,臉被打得好痛。

國子監諸生,榮辱與共,現在臉上那是真痛,如果擊敗了他們的徐長生都沒資格,他們算什麽?

一群人咬牙切齒,無論如何也要贏回來,看熱鬧的人這麽多,消息肯定傳得飛快,估計要不了一天,整個長安就會知道,他們要是不贏回來,以後還有何臉面稱他們是大唐最高學府的學生。

“讓我來。”這時候,大儒李綱之孫李崇賢上前一步。

李綱這人雖不在朝為官,但對治理國家一道卻頗有建樹。

李崇賢上前,他也算看出來了,徐家子年紀雖幼,但在詩之一道得天獨厚,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徐長生趕緊道,“我們不鬥詩了,真的,太欺負人了。”

李崇賢:“……”

徐家子的狂恐怕要出名了。

李崇賢笑道,“詩詞的确是小道,平時陶冶情操也就罷了,徐家子,可敢和我比試論策,論這治國之策。”

“有何不敢?不過治國之策太過廣泛,不知道我們從哪一方面論起?”徐長生問道。

居然真的答應了。

一個四歲孩童居然和人讨論治國之策,還真不愧是徐家子,狂妄得沒邊了,也不知道上面那位知道,一個四歲小童誇誇其談如何治國,會作何感想。

徐家子将治國之策看得太簡單太随意了。

李崇賢,“就論讓我大唐富強的根本。”

這……

還是好廣泛的論題。

李崇賢說道,“就由我來開始吧。”

李崇賢家學淵源,其祖父李綱本就對治國之策頗有建樹,耳濡目染,定然有些本事。

不過,大儒李綱并非朝臣,所以他的治國之策有很大的漏洞。

那就是太過理想主義,空空其談,也就是說,說得讓人熱血沸騰,但實際操作起來如何,就不知道了。

李崇賢也免不了和他祖父的論調相似,“富國在于君賢,君賢則臣廉……”

徐長生還以為所謂的倫策就是像前世的辯論一樣,你來我往,有理有據。

他參加過不少辯論,所以也不虛,但聽了一會兒,似乎不是那麽一回事。

誇誇其談就可以了?

周圍的人也被李崇賢描述的君賢臣廉,國家自富的說法,說得搖頭晃腦。

簡直就是個煽動人心的邪教頭子。

徐長生聽了聽,原來古時候倫策是這麽論的?他也會啊。

李崇賢說了半天,周圍都是贊美的聲音,半響才停了下來。

這是他結合他祖父的觀點,再加上他自己的見解,本來是準備作為科舉考試一舉成名的,但現在卻拿了出來,所以他對自己十分有信心。

周圍也是一片贊美的聲音,這才是國子監學生該有的本事。

李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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