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黃栌(二)
不知怎麽的, 這三天分外得難熬。
以前應紫在學校讀書時, 兩個人中間也經常會有好四天見不到, 那會兒肖一墨并不覺得有什麽,可自從放暑假以來,兩人幾乎朝夕相處, 肖一墨已經适應了在回家的時候看到有應紫在的公寓。
好像比從前空無一人時,更讓人眷戀。
第三天的時候,肖一墨親自開車去了那個拆遷房小區, 正大光明地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大門口來來去去的人很多, 好幾個愛車男士路過都圍着車轉了幾圈,有一個還興奮地上前摸了摸車身, 等看到車裏有人,才一臉尴尬地走了。
沒一會兒, 應紫出來了,寬松的藍白條上衣一直到了膝蓋上方,中間系了一根細細的小腰帶, 斜跨了一只小背包, 看起來分外清爽飄逸。
一溜兒小跑上了車,她的鼻尖冒出了細細的小汗珠,連聲道歉:“不好意思等急了吧?我媽臨出門又拉着我說了一通。”
肖一墨故作漫不經心地瞟了她一眼,等着她彙報情況。
應紫卻把背包拿了下來,從裏面取出了一個飯盒來:“我媽做的糯米糍, 嘗一下。”
肖一墨板着臉嘗了一個,味道是不錯, 軟軟甜甜的,可是,這是重點嗎?
“你爸媽怎麽說?”他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應紫點了點頭。
肖一墨松了一口氣。
剛才問出口的那一剎那,他還真是有點擔心應凱那個不懂變通的人一根筋到底,堅持不同意女兒和他交往呢。
想想也是,應凱和程雲雅應該是得知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才一時無法接受,回去仔細考慮幾天,和別的普通人一比較,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他的優秀。
還有誰能比他更适合應紫?
Advertisement
他心裏高興,俯身親了應紫一下,順帶幫她扣上了安全帶:“那我什麽時候登門拜訪比較合适?”
應紫吓了一跳:“登門拜訪?”
其實她沒完全和肖一墨說實話,這兩天父母反複表達了對她和肖一墨談戀愛的憂心,覺得他們倆人肯定長久不了。随後雖然暫時因為她的懇求同意了,卻一直叮囑,讓她不要在這份感情中太過用心,以免受到傷害。
“不是都要經過這道程序嗎?”肖一墨理所當然地想着,“然後就是兩家家長見面,再商定婚期,這樣你爸媽也不會因為你瞞着他們結婚而傷心了,也算是尊重他們了吧?”
“等……等一等!”應紫急了,“你不是說史密斯先生那裏已經沒問題了嗎?為什麽還要公開結婚的事情?”
肖一墨的神情有那麽一點古怪,半晌才道:“那是碰到你父母之前。”
應紫呆住了。
那天的撞見的确非常狼狽,也很難自圓其說,但是,她的心裏總覺得肖一墨是無所不能的,這點小事難不倒他,最後他肯定能向史密斯先生解釋清楚。
那麽現在,肖一墨的意思是,他失去了古堡的繼承權?
“你是說……那座古堡沒了?”
應紫的心髒開始顫抖。
先不提古堡對于肖一墨的特殊意義,光是這座古堡的實際價值,就足以讓她心律不齊。
“目前是。”肖一墨神情自若地點了點頭。
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和從前默默地流淚不同,這一次應紫哭得特別傷心,嗚咽出聲:“對……對不起……”
肖一墨瞬間就心疼了,趕緊将她抱住了,一下下地親着她帶淚的臉頰:“好了,別哭了,和你沒關系,誰能想到際安市那麽大還能當街碰到你爸媽呢?而且,這件事情嚴格說起來不能怪你,是我不想把結婚的事情在你們家公開的,是我想得不夠周全。”
“那怎麽辦……就這樣沒了嗎……”應紫有點絕望,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還沒有,”肖一墨把史密斯先生最後的話說了一遍,“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一趟,說不定還有機會。”
一整個晚上,應紫都恹恹的提不起勁來,就連肖一墨拉她去彈鋼琴,都沒能讓她展顏一笑。
肖一墨有點想不明白了。
古堡是他想要的,丢的繼承權也是他的,他都沒生氣郁悶,應紫怎麽就傷心成這樣?
看她這成天蔫蔫的模樣,他的情緒好像也低落了起來。
沒過幾天,公司合作的一個旅游公司上門推介産品,岑寧把宣傳冊送進來讓肖一墨過目,一望無際的碧海、細膩的沙灘、靜谧的海島,看起來十分誘惑。
肖一墨忽然想起上次在師大門口應紫看着旅游廣告牌時目不轉睛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動,當即興沖沖地定了一個私人海島。
一路想象着應紫看到行程單時開心的笑臉,肖一墨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家裏。推門一看,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家裏有客人在,陳姨、他的四嫂孫敏芝和鄭玉苒。
“一墨回來啦?”陳姨笑着招呼,“這陣子你忙得不見人影,我們剛好做完美容,就過來看看你,也不知道小紫把你照顧得好不好。”
應紫剛好從廚房裏端着一盆洗好的葡萄出來了:“你們嘗嘗這個,昨天剛買的。”
孫敏芝趕緊接過來,笑吟吟地道:“小紫你別忙了,快坐下來一起說說話。一個人在這裏無聊嗎?不如到老宅裏來,我們也好帶你一起出去玩。”
應紫尴尬地笑了笑:“我什麽都不會,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會也沒事,我們教你就好了。”鄭玉苒一臉熱情地道,“過兩天我們要去F國去一個品牌年中秀,不如你一起過去?”
應紫連連搖頭:“不用了,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那你喜歡什麽?”鄭玉苒饒有興致地問,“哦,我想起來了,你喜歡唱歌對吧?聽說你是學校合唱團的,還登臺演出過。”
“呦,小紫你還挺多才多藝的,”孫敏芝高興地道,“什麽時候也唱給我們聽聽。”
陳姨瞟了她一眼:“你瞧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以為小紫是在臺上表演的那種歌星嗎?”
孫敏芝大為尴尬,連忙笑着解釋:“哪有,我這不是順嘴這麽一說嗎?”
陳姨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應紫的手:“小紫,我和你說句心裏話,唱歌這種事情,自娛自樂一下就好了,別花太多心思在上面,到時候心野了就不好了,而且你爸爸也不喜歡。一墨,我說的對吧?”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肖一墨是理所當然地覺得贊同,可是,應紫此刻垂着眼一聲不吭,額上的碎發有點倔犟地翹起着,讓他想起那天應紫聽到衛時年稱贊時雙眼跳動的光芒。
“陳姨,小紫她心裏有數的,”他淡淡地道,“而且,我挺喜歡聽她唱歌,真的好聽。”
應紫倏地擡起眼來,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你誇獎了那總是不會錯的。”陳姨有點尴尬地道。
鄭玉苒眼尖,看着肖一墨手裏的資料,趕緊替陳姨解圍,一臉好奇地問:“一墨哥,你手裏拿着什麽?要出去玩嗎?”
肖一墨順手就把行程單和宣傳冊遞給了應紫:“下周我們出去散散心,我定了個海島。”
應紫有點意外:“我……沒必要吧?家裏呆着也挺好。”
鄭玉苒看着圖冊上豪華的度假村和沙灘,心裏酸得不行:“一墨哥,你真是厚此薄彼,以前都說了好幾回要帶我出去玩,到現在還沒影。”
“你想去還不簡單,随時都可以,把賬單寄到我這裏來就是了。”肖一墨笑着道。
鄭玉苒悻然道:“我一個人去有什麽意思,大家一起才熱鬧。”
陳姨在一旁柔聲幫腔:“對呀,年輕人嘛,的确應該一起多出去玩玩,小紫你別老悶在家裏,如果覺得和一墨兩個人太冷清,玉苒給你做個伴,然後叫上昱行和他的女朋友,還有佳藍,一起熱鬧一下,你們覺得呢?”
鄭玉苒不樂意了,丁佳藍那個女人,傻瓜都看得出來她一直觊觎着肖一墨,為什麽要叫上她?“這麽多人幹什麽?擠死了。”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陳姨不動聲色地掐了一下她的腰。
鄭玉苒吃痛,不吭聲了。
肖一墨對着個建議不置可否,陪着陳姨坐了一會兒,便暗示說有事,陳姨她們識趣地告辭了。
晚餐是傭人過來準備的。不知怎麽,自從知道古堡的繼承權有很大可能被取消之後,應紫好像對廚房也失去了興趣,平常有事沒事總喜歡去廚房折騰個湯湯水水的讓肖一墨嘗嘗,這幾天卻連廚房的門都沒怎麽進去過。
漂亮的廚具被遺忘了,一個個呆在廚架上,看起來也失去了往日靓麗的色彩,就好像一個個美人被喜新厭舊的帝王遺棄了似的。
不知怎麽,肖一墨有點為這些廚具感到心疼。
吃完飯,應紫心不在焉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度假村的畫冊靜靜地躺在茶幾上,她看起來并不是太感興趣,肖一墨頭疼了,想了一下,拖着她出去小區裏散步。
已經過了立秋了,盛夏的暑意除了在白天繼續肆虐外,早晚都涼快了很多。小區裏好多父母帶着小孩子在中庭的兒童游樂中心玩耍。
一陣童稚的歌聲傳來,應紫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肖一墨一看,是三四個小孩子在一堵離地三四十公分的小圍牆上唱歌比賽,此刻正在獻聲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唱得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數鴨子》,唱完的時候還像模像樣地鞠了一躬,快活地從小圍牆上蹦了下來。
“思思唱得真好聽。”
“對,思思唱得比強強好聽,強強剛才走調了。”
“我才沒有走調呢,我的聲音比思思的響,唱得響才好聽。”
……
小夥伴們七嘴八舌地争辯着。
應紫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肖一墨松了一口氣,在她耳邊低聲問:“你會唱那首歌嗎?”
“這首歌誰不會唱啊,”應紫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我小時候我爸媽經常讓我在長輩面前表演,我每次都膽小得要哭。”
肖一墨想象了一下粉雕玉琢的小應紫眼裏飽含着淚光、鼓起勇氣唱歌的模樣,有點心疼:“你哭了你爸媽還逼你唱?”
應紫搖頭解釋:“不是逼我啦,其實我很喜歡唱的,就是有點怕,然後我爸媽牽着我的手鼓勵我,我就好了;彈琴也是,小時候去登臺彙報的時候,我總要到登臺前一刻才肯放開我媽的手。”
“你呢?你有沒有小時候被逼着表演過?”她仰起臉來看向肖一墨。
肖一墨搖了搖頭。
應紫的眼裏明顯地寫着“不信”兩個字:被逼着表演幾乎是每一個小孩童年都會遇到的事。
“我不會唱,”肖一墨輕哼了一聲,“這首數鴨子,前面念兒歌我會,可唱的那一部分,我就不會了。”
應紫愕然。
知名音樂制作人的兒子,不會唱歌?
“我媽教過我很多次,我學了幾次,她聽了總是哈哈笑個不停,我後來就不愛學了。”他悶聲道。
應紫抿着唇樂了,看過來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肖一墨的心神一蕩,能讓應紫高興,好像這樣的自曝其短也變得有意思了起來:“要不,你教我唱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嗯,感覺肖叔叔有做昏君的潛質。
*本章随機紅包50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