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紫丁香(九)
很快, 肖一墨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他坐在第一排中間偏右, 肖家是慈善捐款的大戶, 而他的墨色投資更是其中翹楚,向來被奉為座上賓。丁佳藍作為他的女伴,坐在他旁邊的位置, 見他回來忍不住壓低聲音取笑:“舍得回來了?”
肖一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行了,別看笑話。”
“哎,真是過河拆橋, 這不是你請我來救場的嗎?”丁佳藍埋怨道, “小紫不會誤會什麽吧?看她剛才都對我這麽冷淡,好歹我們當年在海島上還一起被陷害過呢。”
肖一墨愣了一下。
今天這場夏拍會, 點名邀請應紫過來,其實是他請組委會幫忙安排的。
自從那天在北都和應紫不歡而散後, 他再也沒找到什麽不露痕跡的機會去接近應紫,又加上肖寧東身體的緣故,一直呆在了際安市。
相思成災, 可能就是他前幾天的狀态。
下午他早早地就到了現場, 原本想找個機會自然地和應紫碰面,結果,紅毯時衛時年居然和應紫同時出現,他當即氣得不打一處來,覺得輸人不輸陣, 尤其是在衛時年面前。應紫既然有男伴,他也得有個充門面的女伴, 不假思索地就打電話叫丁佳藍來救場。
可丁佳藍這一問他才想起來,應紫不會誤會他和丁佳藍有什麽瓜葛,然後心裏嫉妒,偷偷抹眼淚了吧?
肖一墨的心一熱,旋即又唾棄了自己一下。
又自作多情了。
還以為應紫是以前那個圍着他轉的小妻子嗎?別胡思亂想了。
臺上,主持人田霓已經把應紫的善舉采訪完了,留下了應紫一個人站在舞臺上,音樂響了起來。
肖一墨抛開了雜念,凝神細聽了起來。
兩個人分開的這些日子,應紫參加的公演并不多,肖一墨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能親臨過現場聆聽,今天這是他第一次聽應紫成名後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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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句歌詞從應紫口中唱出的時候,他幾乎屏住了呼吸。
和碟片裏經過後期制作的完美聲音不同,現場應紫的演唱,更加富有質感更加立體,無論是中音的淺吟清唱還是高音的清揚婉轉,都有種扣人心弦的魔力。
粉筆在黑板上寫出了一個個破洞;
牆壁上的□□掉了,露出了紅色的磚;
課桌吱扭扭地叫着,是最好聽的伴奏;
你朝我們笑着,說,來,一起來唱歌吧。
嗨,笑笑笑,笑出一片天空。
嗨,唱唱唱,唱出赤誠的快樂。
……
在最後的尾音聲中,應紫閉上了眼睛,鼻腔微微哼出高高的顫音,随機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群在音樂中快樂唱歌舞蹈的孩子在聽者的腦中徘徊。
肖一墨定定地看着舞臺,猛然發現,此時此刻沉醉在音樂中的應紫,周身上下仿佛披上了一層淺淺的光芒,那個曾經嬌怯柔弱的女人,在這一刻變得自信而強大,讓人想要膜拜在她的腳下。
如果她當時依附在他的身旁放棄了音樂,他還能看到這樣的應紫嗎?
這個念頭一起,肖一墨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
現場掌聲雷動,把肖一墨從幻覺中拉了回來,再一看,臺下有人送花上去了,在一群年輕的粉絲中,有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特別顯眼,肖一墨的眼神一凝,一下子認了出來:這不是宏偉電子集團的小路總嗎?什麽時候他也學會追星送花讨女人歡心這種招數了?
接下來正式開始的夏拍會,更是讓肖一墨氣悶不已。
那個小路總名叫路帥,按輩分算起來也是肖一墨的侄子輩,行事輕佻,居然公開在這樣的場合膽大地追求應紫,不僅特意和應紫身旁的人換了位置一路談笑風生,最後還想拍下應紫捐助的一把吉他獻殷勤。
肖一墨怎麽可能會讓他如意?
丁佳藍坐在旁邊,看着陰沉着臉的肖一墨,一次一次地在路帥的報價上加價,心裏叫苦不疊。
這不是明擺着得罪人嗎?路帥在圈子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被下了臉,還不得記恨上她?這個“救場”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啊。
最後丁佳藍以一百萬零八千元的價格拍下來這把吉他,創下了本次拍賣會單價增值的新高。
把吉他從臺上取了下來,丁佳藍沒好氣地放在了肖一墨的腿上:“記着,以後要是路帥給我使絆子,你可不能袖手旁觀。”
“他敢?”肖一墨冷冷的道,“我不收拾他就不錯了。”
“喂,”丁佳藍盯着他,忽然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舊情難忘啊?”
肖一墨輕哼了一聲:“誰說的?”
丁佳藍有點好笑。
死鴨子嘴硬,說的就是肖一墨吧。
“舊情難忘就去追啊,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丁佳藍朝後看了看,“小紫看起來很吃香呢。”
應紫卻沒感覺到這份吃香,她只覺得頭疼。
這位小路總長得的确挺帥的,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也非常健談,自從坐在她身旁後就一直笑語連珠,插科打诨、借古喻今,十分風趣。
可是,她真的不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此時也沒有心情應對。
吉他被丁佳藍拍走的時候,她長舒了一口氣;小路總可能也覺得顏面掃地了,總算沉默了下來,又坐了一會兒以後就沒影了。
衛時年捐助了一整套自出道以來的限量版簽名碟片,被一個女富豪拍走了,女富豪是他的老粉絲了,特意過來和他聊了幾句。
拍賣會結束後就是自助晚宴,幾個相熟的投資商過來和衛時年一起聊天,應紫陪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腦子裏卻一直在想着剛在後臺的那一張EP,還有丁佳藍拍下的吉他。
她的腦子越來越亂,有一個念頭抽絲剝繭地冒了出來,在腦中越來越清晰。
會不會肖一墨對她還是有那麽一點在意的?要不然怎麽會偷偷買了她的EP來聽呢?丁佳藍肯定不會花一百多萬買下她的吉他,背後的人是誰不言而喻,肖一墨這是在暗示什麽呢?
她的心髒怦怦亂跳,下意識地往四下看了看,卻沒看見肖一墨的身影,倒是瞧見丁佳藍被那個路帥攔住了,兩個人好像唇槍舌劍地不知道在争論着什麽。
沒一會兒,肖一墨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路帥立刻萎了,賠笑着說了幾句,丁佳藍朝着路帥傲然擡了擡下巴,趾高氣揚地挽住了肖一墨的胳膊,随後兩個人一起在旁邊一張情侶座上坐下了。
剛剛好起來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胸口悶得喘不過起來了,應紫放下了筷子,小聲對衛時年道:“衛大哥,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衛時年愣了一下,立刻和旁邊的投資商打了聲招呼,替她拎起了包:“走吧,我送你回去。”
外面衛時年的保姆車在,兩人一起上了車。
應紫靠在車窗上,單手支着下巴,目光無意識地看着車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燈,腦中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肖一墨今天這樣,應該還喜歡她的吧。
怎麽可能,都和丁佳藍這麽親密了,別自作多情了。
不喜歡怎麽可能又到後臺鼓勵又拍吉他?
拉倒吧,喜歡的話怎麽能聽不出來《乖乖》的意思?
……
打來打去,後者占據了上風。
她一直以為,寫下《乖乖》是因為她想和肖一墨和解,畢竟在那一年裏肖一墨幫了她這麽多;可今天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都沒有放下過肖一墨,歌詞的字裏行間,都有着她潛意識盼望着的破鏡重圓。
可惜,她暗示了這麽多次,肖一墨卻半點都沒有聽出她歌裏求和的意思,這讓她沮喪;而剛才看着肖一墨和丁佳藍親密,更讓她的這份沮喪發揮到了極致。
別再多想了,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
應紫在心裏默念着。
沒一會兒,家就到了,應紫向衛時年道了謝,下車剛要往小區裏走去,衛時年也從車上下來了,叫住了她。
月光皎潔,夏風習習。
月色下的女人妙曼嬌柔,美好得像一幅畫,卻終究屬于另一個人。
衛時年凝視着她,悵然若失。
年少時的緣分終于過去了,在應紫最璀璨的年華中,他比肖一墨晚到了一步,一步錯過,步步錯過。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希望這個真心喜歡過的女孩太過傷心。
應紫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緊張了起來:“怎麽了,衛大哥?”
“還在為肖一墨和那個女的難過?”衛時年低聲問。
“沒有啦。”應紫違心地道,低下頭,腳尖無意識地蹭着地上的花磚。
衛時年遲疑了一下,終于開口暗示:“我看他和那個女的……應該沒什麽,他看那人的時間,還不如看你的多。”
應紫倏地擡起頭來,眼中驟然一亮:“真的嗎?”
“肖一墨這個人吧,雖然太過獨斷專行了,但本質還是不錯的,這麽多年了都沒什麽花邊新聞,”衛時年不得不中肯地評價了一下這位情敵,“你別太難過,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應紫偏着頭想了片刻,愉快地笑了,眉眼舒朗了起來:“謝謝衛大哥,我知道,不會鑽牛角尖的。”
告別了衛時年,應紫轉身往家裏走去。裙子是晚禮服,太長了,她不得不拎起裙擺,一步步走得很小心緩慢。轉過一個彎,前面是一個小花園,已經月末了,居然還有幾朵零星的栀子花挂在枝頭,散發着淺淺的芬芳。
應紫一時興起想要去折,腳下卻被裙擺絆了一下,踉跄了兩步眼看着就要摔倒,一雙寬大的手牢牢地扶在了她的腰上。
作者有話要說:
肖叔叔:憋不住了,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