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炕鍋巴

等閑下來,天色也有些晚了,王大虎還得回去當班兒,薛寶珠裝了點自個炕的鍋巴把他,可以配着和酸辣土豆粉一起吃。

薛寶珠硬是留了莫大娘吃晚飯,白天裏遭了罪,晚上可得好好補償補償。鍋子裏地瓜粥熬得濃稠,還撒了糖桂花,帶着香。另一邊鍋子被她用來炕鍋巴,搗鼓了幾回,裝滿了兩大罐子,一罐放着今個吃,一罐仔細拿油紙封起來,想吃的時候吃,畢竟這麽折騰一回太費事了。

小方桌雖然有點舊,可比以前那個會搖晃的好多了,薛寶珠把菜端上,招呼寶霖他們吃飯,莫大娘抱着寶琴逗玩兒,聞着味兒問,“這鍋巴咋炕的那麽香咧?”

薛寶霖抓了一個塞嘴裏,“嘎嘣,嘎嘣”嚼着,又緊忙捂着嘴,怕鍋巴碎兒蹦出來,好看的眉毛彎彎,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兒。“好吃,香!”

薛寶珠炕得多,黃燦燦地壘了一盤子,薛寶霖又抓了一塊,一壁還招呼姐姐和莫大娘吃。

莫大娘瞧他吃得那樣,好奇地抽抽鼻子,,忍不住也伸手揀了一塊鍋巴放進嘴裏,鍋巴小塊的,嚼個三兩下沒了,又拿了第二塊,也是奇了。鍋巴自家也有,可是寶珠的這個鍋巴顯然不一樣,不知放了啥東西,鹹津津,香脆香脆的。

“寶珠,你咋弄的,好吃的咧。”莫大娘掰扯了一小塊給一直扯着領子要抓鍋巴的寶琴,“喏喏喏,把侬吃,小狗牙小心別崩掉了。”

薛寶琴得了一口,也學着大家嚼,估摸是嚼不動,小小皺了下眉,愣是含在了嘴裏,惹得一陣哄笑。

“我把幹蝦子磨碎了,熬了醬,炕鍋巴的時候刷上一層。你們盡管吃,後頭還有咧,泡着豬蹄湯吃也好吃。”薛寶珠笑眯眯地指了那一砂鍋的湯道,把湯放在鍋裏煮開了,泡鍋巴才脆!

薛寶珠舀了湯澆在鍋巴上,肉湯的香味便混合着鍋巴的香味,飄滿堂屋,更似一種濃郁的生活氣息。

最後地瓜粥反倒沒吃多少,就拿着豬蹄湯泡着鍋巴吃了。俗話說,一碗鍋巴三碗飯,那是說鍋巴泡開後是飯的三倍,特抵飽。薛寶霖最後還是叫薛寶珠逼着吃了點菠菜和土豆,摸着滾圓的肚子大喊着吃不下了一溜跑開。

“慢點,剛吃完休息會兒再動。”薛寶珠看他在院兒裏施展開手腳,怕他過後鬧肚子疼忙是喊道。

莫大娘喜歡瞧他撒歡,不過也緊着他身體的,“你姐說的對,等下要疼的哩。”她家裏打阿彥上京趕考就更冷清了,能幫襯點寶珠家的,自個也高興,就愛這熱鬧勁哩。

等薛寶珠收拾完桌子,看莫大娘帶着寶琴哼着歌謠,小的那個窩着打了個哈欠,小眼迷瞪了挨着快睡着的模樣,“莫大娘又累您一天。”

“說什麽呢,我也是喜歡娃兒的哩,寶琴多乖,哎喲,跟你小時候一樣,我都抱過的哩。”莫大娘像是想到薛寶珠小時候,眯着眼笑。

薛寶珠是打心裏感激莫大娘,想起這兩日自個弄的,忙是回屋裏拿了個枕頭出來,“大娘,這是我做的菊花枕頭,您拿去用哩。”這會兒時節,田埂邊野菊花開得好,薛寶珠采了不少,挑着新鮮的泡茶用,一部分曬幹了填充進枕頭,有健腦明目,預防失眠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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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攏共做了兩個,給莫大娘用正好。“就是針腳功夫差的,大娘別嫌棄。”

莫大娘被塞了一枕頭,聞着還有菊花香,看她羞赧紅撲撲的臉兒,臉上的褶子舒展露了大大笑臉,“哪會嫌棄喲,這草兒真好看。”

“……那是蘭花。”薛寶珠窘着小聲道。

“哈哈哈哈哈……”薛寶霖毫不客氣的笑聲蕩在院兒裏,直把穿越之後一直穩重的薛寶珠糗得想抓過來打一頓屁股。

正笑鬧着,又有人叩門。薛寶珠暫時放過薛寶霖去開門,見着是個高大個兒杵在門口,少年長得高高壯壯的,眉峰高聳,狹長的眼睛,眼神明亮,見着她先笑了,“寶珠,我爹打着的魚,爺爺叫我送把你一條,還有我奶奶腌的小魚幹,喏。”

桶裏有兩條吹着泡泡的鲫魚,大的那條大概有筷子長,小的歡快游來游去。薛寶珠眼睛一亮,倒也是大方接過,“謝謝長明哥,等明兒我再摘些新鮮的果子謝你爺爺奶奶去。”

孫長明叫她陡然綻開的笑顏晃了下眼,撓了撓後腦勺,不知怎的就有些不好意思,“弄這客氣幹啥,我,我家去了。”

薛寶珠目送人離開,知道孫長明他爹有條自個的船,聯合村裏幾個三不五時會出海捕魚,想必這次又是大豐收哩。這年頭想吃豬肉得養豬,要不就得買,一斤豬肉五十文錢貴的哩,魚長在河裏會撈就行……薛寶珠靈光一現,打算弄個網兜,等空了去河邊兜魚蝦去,就算是撈不成大的,弄些小魚小蝦米也能做成魚鮮也能調劑調劑嘴裏頭的味兒。

這邊才起了主意,薛寶珠就開始動手張羅網兜的事情,第二天早早回謝孫家的時候順道問了如何編制。孫家倒是有張經年破損的舊網,改小了補兩處也能頂用,直接送把她了。

薛寶珠去的時候孫喜去了碼頭還沒回來,孫長明昨個從鎮上放學回來,今兒一早又趕着去了,小孫氏忙活着家裏外,主要還是給孫長明借住的弟弟家弄點海鮮幹貨,等孫喜回頭去了鎮上給捎去。孫氏坐在堂屋檐下納鞋底,薛寶珠看着老人家飛快的針法,腆着臉在旁邊看了會兒,遇着快的沒看清忍不住問了句,“孫奶奶,這走針要咋抽?我也想給弟弟納一雙。”

孫氏剛就發現她看得仔細,是個好學的女娃子,之前拿過來的鍋巴她牙齒不好咬不了,倒是那一盆莢蒾果好吃都落了她嘴裏,聽自家老頭念過女娃子,曉得是個好的,拿起旁邊一雙沒納地塞了她手裏,親自教導示範。

薛寶珠學得快,上了手就記下了。孫氏看着不由誇贊,說是靈性透,就是針腳歪斜了點。

聽到那話薛寶珠紅了下臉,她的針線活兒只能圖個頂用,好看是沒轍了。

孫氏像是瞧出她的意思,也不由笑了起來,忍不住說道,“姑娘家的得好好學這個哩。”原先薛老二在這時候,孫家也少跟薛家一家子接觸,當寶珠這丫頭是個羞澀怕生的,大抵是經了變故,又是長姐,能擔待得起了。

幾次接觸下來,孫氏很是喜歡得緊,又看她跟自己孫兒差不開幾歲,模樣好人也勤快,怎麽瞧怎麽般配。可孫家就孫長明這麽一個寶貝孫子,他爹又是個有主見的,早就說要在鎮上尋一門好親事。若不是這樣,孫氏還真想要薛寶珠做孫媳婦的。

說來說去,這丫頭也是可惜了,再能耐也撇不開帶着兩個拖油瓶,往後日子恐怕到底難過。孫氏心中想着的時候,瞧着薛寶珠的眼色也不由起了兩分可憐。

薛寶珠不知這片刻功夫,孫氏心中已經起了這麽多變化,只是微微有些納罕她怎麽忽然流露出了這樣的神情來。而孫氏也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将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你這孩子叫人疼哩。”她驀然說了這麽一句話,随即又轉開問起了別個:“薛家那幾個不着調的還有沒有來找你的事兒?”

一頭霧水的薛寶珠轉正了神色,她滿心思都放在如何發家致富,養活弟妹上,實在也沒什麽閑工夫去搭理她們。想到那日可是村長下了他們的面子,估摸能安生一陣。孫氏這樣一問,薛寶珠也就老老實實的搖了頭。

“那婆媳多是一路貨色,外頭丢了面子,到了家裏頭肯定是互相對不順眼要鬥氣的。我倒是昨日聽人說……”孫氏也是不痛快這兩人的行徑,又解氣又譏嘲的說道:“昨晚上鬧騰了一宿,屋子裏頭碰碰嗙嗙到天亮才消停。”

薛寶珠微微張開着嘴,仿若一幅吃驚的模樣。

孫氏滿是笑意的繼續了道:“薛家那小媳婦往日裏橫得很,今兒早上居然提了桶到自己的家屋前的提水,有人瞧見她臉上都腫得腫青得青沒個好的地方。”說着,她拍了拍薛寶珠的手,“今日是薛老小的那兇悍媳婦落了下風,可再後面去會鬧出什麽來誰說得清楚。叫我老婆子說,婆媳間一旦撕破了臉,就沒有安生日子了。說起來,也不會再有那閑工夫來磋磨你了。”

孫氏說了這一應的話,原本是開解寬慰薛寶珠的,卻沒想到她小小秀氣的眉頭更是擰得更深了。“怎麽了?”

薛寶珠道:“她們鬧她們的去,就算是将來好了我也不去占她們一分好處。只是……”話沒徹底說完,她絞着自己的衣角,似乎局促而遲疑,再孫氏目光一再鼓勵之下才道:“如今家頭斷了生計,我也要想想了後路才好,那邊的事我也實在沒心思去理。”

孫氏也跟着長籲短嘆,倘若薛寶珠不是女兒身也還能出些出路,可一個女孩家又有什麽法子可想的。

“孫奶奶……”只見薛寶珠試探着問了一句:“孫叔的魚都送去鎮上頭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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