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爆發
“這樣就結束了。”唐淩轉過頭說,他的手指微微一松,掌中緊握着的黑色長刀化為一片灰燼,吹散在風中,像一群蝴蝶一樣翩翩飛走。
少年無所畏懼地站在黑暗中,披荊斬棘地從遠方而來,他微微張開口,說:“我會一直站在前方,小瑤,你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第一次,冷漠的少年露出大大的笑容。
周圍的黑暗卻狠狠地侵蝕過來,一點點地将這幅畫面全部吞沒。
那帶着希望的少年被黑暗占據,不管怎麽伸手,也拉不回來了,不管怎麽去找,也找不到了。
……
心髒跳地很快,過度的恐懼不僅在摧毀程遠的精神,更是在折磨他的身體。
……
“不甘心!”
母親帶着肚子裏破腹而出的怪物,同樣在黑暗中崩壞掉,她到死都沒把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放在心裏,口口聲聲心心念念都只是那個得不到的男人的名字。
……
“哈……”就像沉入海裏,胸口悶到無法呼吸。
……
“不能說……”
躲在廚房的櫃子裏,偷偷看着母親在夜裏吞食怪物的肉,她一邊吃着惡心的肉塊,一邊發出聽不懂的隐忍的慘叫,渴望怪物的血肉和她的身體融合在一起。明知道不能去看,明知道說不出來,卻像着魔一樣每天晚上躲在那裏。
只能看。不能說。
Advertisement
……
身體在神經質地發抖,嘴裏幹得厲害,心律不齊。
程遠知道這樣下去不妙,一旦超出界限,不僅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連精神還能不能保持正常都是個未知數。但恐懼的力量太強大,一旦陷入泥潭就無法自拔。只好任由一幕幕難以面對的往事浮現出來。
……
被唐淩表白的那一天,是最開心的一天。
但是睜開眼睛,為什麽一切又回到過去了?
時間回頭了,以為好不容易擺脫的一切重新回來,自己依舊無法反抗。
“唐……淩?”
心中很想開口打招呼,嘴裏卻說不出話,只是不聽使喚地念着別的臺詞,眼睜睜地看着他帶着另一個女孩離開這裏。
不對!
不對吧!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為什麽?不是說好了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嗎?
這一定是夢吧?還是之前的故事才是一場夢?亦或是希望從來沒有存在過?
可是,已經付出的心意該怎麽辦?收回來嗎?像唐淩一樣忘記一切和別人在一起嗎?可是自己還是喜歡他,連轉頭去看別的人都做不到啊!
抱着無謂的希望空等十幾個輪回,那個人卻再也沒有回過頭。
最不甘心的害怕擺在眼前,卻讓程遠的精神在憤怒中振作起來,居然産生了一股暫時掙開恐懼壓迫的力量,一股怨憤終于從長年累月的隐藏中暴露出來:“明明我才是第一個…感情這樣的事,怎麽可能說讓就讓…”
+++++++++++++++++++++++
“我打算對付一個很麻煩的人。”在這場打鬥開始之前,小五先回了一趟奇風鎮戰鬥組的聚集地,也是一間位于怪物出沒的界限最近的屋子:“所以暫時不能跟你回去,其他的事務還是麻煩司克德先生吧。”
“哈?我倒是無所謂,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聽隊長你評價某個人‘很麻煩’。”說話的人就是司克德,他捧着一本書坐在椅子上,交疊的雙腿還架在桌子上。
司克德也不是他的本名,說起來,小五的戰鬥小組裏都是一些抛棄本名而且還喜歡胡亂給自己取名的人,不過司克德之所以能夠成為重要的副組長,負責組裏所有的雜事——對,所有的,小五從來只管單打獨鬥不管事——除了司克德有睿智的頭腦,讓領導信服的态度,還有充足到可以包容隊長各種玩消失的耐心。
奇風鎮本來不止一個戰鬥組,就像唐淩也曾經當過隊長并且還是龍冰直屬領導,可是因為性轉産生的各種蝴蝶效應,“幫派”的概念也莫名出現了,一群荷爾蒙過剩的年輕人湊在一起互相找樂子,打發時間。
而“幫派”出現後,戰鬥組的分類就沒有那麽詳細——有種江湖統一的感覺——但是小五這一隊從嚴格上來說,還是直屬袁覃管理。
袁覃……唉,如果沒有司克德,小五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和這位打交道。
“是挺麻煩。”小五的聲音倒是沒變,表情也還是微笑:“你看,有一種人脾氣比較外向,遇到一點虧損自己的事就會大吵大鬧,有時還會破口大罵,惹是生非;還有一種人平時悶不吭聲,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受了委屈他也能忍着不發作,直到某天他作為震驚世人的案件禍首上了電視,大家紛紛表示‘看不出他是這樣的人’……就說這兩種人,如果非得罪不可,你願意得罪哪一種?”
司克德做出斷言:“隊長,可以直接說,你只是打算去欺負老實人了。”
“怎麽說,果然還是老實人爆發起來比較可怕對吧?”小五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眯起眼睛。
“不然我去?”司克德提議,雖然他不知道隊長在忙什麽私事,也不關心:作為同事,幹涉他人私生活可不好;不過作為出生入死的同伴,幫個忙倒是無可厚非。
“不,不用了,比起随時可能爆發的老實人,我更害怕去見袁覃。”小五幹笑着。
++++++++++++++++++++++
看來凡事都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小五放下茶杯,面前的程遠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這不奇怪,畢竟在冰冷刺骨的恐懼面前,更誇張的反應也不是沒有,但是,“對方會爆發”的隐憂讓他連一口茶都喝不下去,這還是第一次。
因為眼神。
有的人會因為恐懼痛哭流涕,跪地求饒,落荒而逃,發狂發瘋,尊嚴盡失;有的人越是恐懼反而越能激發不要命的潛力,哪怕拼個同歸于盡也要把恐懼的來源一波帶走。在和平年代,前者當然會活得更加輕松,而後者就是不折不扣的偏執狂。
可是到現在也不用超能力反擊?聯想對方的戰鬥方法,比起龍冰那種四處大火球的打法,程遠真是低調得出奇,小五簡直要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超能力了。
如果再提升使用自己的超能力的話,估計也不用等程遠爆發了,直接叫人來收屍吧,畢竟在超出反抗能力的力量面前,爆發力反而不那麽重要。也許還要用別的方法火上澆油?
小五眯起眼睛:“不是這樣說的吧。你難道就沒有別的打算?比如說最快捷的方法:殺掉唐穎……之類的?”
每一個人,确切地說,是每一個性轉的女孩,都對眼前的狀态很滿意,他們得到了曾經沒有過的、也是最渴望的東西:力量。不用再靠別人、不用再等着別人幫助就能改變自身命運的力量,比起這個,唐穎的存在等同于無關緊要。雖然夠殘酷,但這是事實。
但是他們在開心之餘,當然也會考慮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如何保留這份現狀,并把它延續到下一年。而不是任由這一年如同過去許許多多的一年那樣被翻過去,一切都回歸到原初。
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是“唐穎”嗎?還是每一次輪回必定會發生的那三件事?
當你終于意外地得到了渴望已久、簡直渴望到了絕望的東西,在得到的同時也承擔着可能會失去它的威脅,那時候你會做什麽?
程遠、小五、施挽和龍牧,這四個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而就是因為每個人思考後得出的結果都不同,做出的決定都不同,才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他們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對的,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各做各的,再用結果去說話了。
“你的答案是什麽?程遠,嗯?變強?你沒有跟着唐穎走,而是回到奇風鎮就是要變強對吧?變得能夠殺死最強的異能者?然後呢?”小五眯着眼睛,語調輕松地說着很黑暗的猜測:“面對最終來臨的那一刻,你要提前做什麽去改變它?強大到能夠殺掉唐穎,還是……”
“說什麽殺掉!”程遠擡起頭,在恐懼的壓制下,他的身體仿佛承受着千斤重負,緊繃到眼珠鼓起,牙齒緊咬,而他的精神也在逐漸崩潰,但像是在幻覺中看到了最大的刺激,他努力吸收了自己的恐懼并直起身:“呵,別忘了我才是第一個!”
完全含義不明的話,在恐懼的攻擊下,程遠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是最本能地把腦子裏冒出的話說出來,然後他用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種子終于破開木頭,無數藤蔓在桌面上瘋長起來,擰成一支尖銳而粗壯的植物鞭子,向小五直甩過去。
絕不是硬怼的事。
小五就地一個翻滾,快速躲到了另一邊,而植物最尖銳的頂部就在他離開的同時深深地刺進了他腳下的地面,瞬間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口。
“這麽猛?”小五愕然:“逼得太狠了?”
但是容不得他細想,感受到腳下的地面再次震動,小五立刻向前狂奔,縱使這麽快的反應也來不及了,植物藤蔓從地面下猛地竄出來。小五只覺得在離開的同時,他的後背一涼,随之一痛,一股溫熱的血湧出來,不僅如此,他被這股沖擊力直接甩到了天花板上,又重重地落下,摔在地上。
比起全身震痛和皮外傷,差點被刺斷脊椎的後怕讓他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程遠真的還是新手嗎?不知不覺,他在低調中已經把異能鍛煉到這個地步了?
普通的異能者在小五的恐懼攻擊面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失去反抗能力,根本無法使用異能,而這個“普通”是幾乎占了奇風鎮百分之九十九的,否則也不會有“小五是奇風鎮最強能力者”的傳言出現了。剩下能抗住的人屈指可數,如齊陣或是鎮長。
而小五在陰差陽錯不知道戳到了程遠的哪一塊痛點,更要命的是,程遠居然直接滿級爆發出了超出極限的力量。
對于小五來說,這場戰鬥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反擊,而是保命。用一場游戲的說法,就是法師血皮太脆,扛不住太多物理攻擊。
“老實人爆發起來果然可怕。”手腳并用爬起來就跑的同時,小五臉上的笑容泛出了苦意。
這是精神攻擊和物理攻擊的對決。結果不然就是自己先被植物刺死,要不就是程遠的精神先崩潰。
而就在小五蓄力準備閃躲下一次攻擊時,程遠終于承受不住壓力,他弓起的身體晃了晃,接着一個踉跄跪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昨天送出的評論讓我非常安心,謝謝你們(安詳地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