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倆人滞留在上海,手牽着手逛起來。

時值盛夏,天氣多變,先前晴空萬裏到了傍晚忽然電閃雷鳴。大雨頃刻間下來,淋得倆人措手不及,跟避雨的地兒躲了一陣,雨勢不見小,便就近開了間房。

那房間不大,臨門一衛生間,衛生間對面是衣櫥,往裏一張電視一張床,盡頭是面窗,半開的窗簾能看見外面飄搖的雨。

鄭雷從衛生間拿了毛巾遞給她:“擦擦。”

她沒敢往床上坐,去了窗戶下的沙發,也不坐,站那兒擦頭發。

等他從衛生間出來,她還站在那兒,他走近拿了毛巾替她擦,一下下兜着頭發。打開的空調往外噴着涼氣,她揉亂的發大半往前挂着,露出颀長後頸,T恤領子被雨水打濕,貼着肩頸,若隐若現的又是那根白色肩帶。

鄭雷呼吸漸重有些心神不寧,垂着腦袋的宋唐忽然打了一噴嚏。

他收手:“去洗個澡吧。”

“……不用了吧,下雨不熱也沒出汗……”

“……想什麽呢?”

宋唐扒着頭發,沒回頭。

“我在你眼裏是那種人?”

口氣帶着笑意。

她沒說話,頓了頓,往衛生間走去。

再出來時穿着睡袍,腰帶捆得十分緊。

鄭雷在沙發上坐着,擡頭看了看:“頭發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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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扒開桌上的塑料袋:“晚飯也沒吃,我剛才出去買了點兒東西,過來吃吧。”

她過去坐着。

“吃泡面嗎?”

她點頭。

鄭雷于是燒水泡面。

開水淋下去,熱氣騰升,窗外是雨窗內是霧。

“明天出去玩吧。”

“不和大家一起嗎?”

“人多太吵。”

鄭雪想了想:“要是他們知道我倆單獨出去了怎麽辦?”

“知道就知道,你都畢業了,我沒打算瞞着。”

“……我一直想找機會和鄭雪說,也不知道她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憑什麽生氣?”

“憑我瞞着她啊,而且還是和你在一起。”

“怎麽也比和別人在一起好,她遲早接受。”

遞給她泡面:“趁熱吃。”

她于是開始吃面。

鄭雷開了電視,倆人坐沙發上看電視,視角不佳,床上才是最佳視角,但誰也不往那兒坐。

剛吃了一半兒,宋唐手機響了,鄭雪打來的。

“你在哪兒呢,怎麽還不回來?”

她咽下一口湯,放下泡面。

“上海下大雨,我不方便走,今晚就不回了。”

“是嘛?那你明天回嗎?”

“不知道明天還下不下……”

鄭雷看着她。

重新斟酌:“要不我在上海等你們吧。”

“你那表舅很嚴重嗎?”

“……挺嚴重的。”

“那好吧,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你先跑了,下午鄭雷也跑了,真沒意思!”

挂了。

宋唐怔了怔,往桌上放了手機。

鄭雷看她一眼,朝泡面努努下巴。

“不想吃了。”

“飽了嗎?”

“飽了。”

他順手拿起來吃。

宋唐驚,又有點害羞。

“……你怎麽不多買一盒?”

“不太餓。”

“……不太餓還吃……”

小聲嘀咕,但被他聽見了。

“你媽不是不喜歡人剩飯嗎,老這樣她不說你?”

“也說。”

吞下一口面,敲她額頭:“不長記性。”

力道不大,帶着寵溺。

吃完面倆人又看了會兒電視,外面還下着雨。沒什麽幹的,鄭雷打算去洗澡。

指指床:“你先睡。”

她沒敢動。

他從電視櫃下抱出一床被子,往沙發上撂了。

“我睡沙發。”

說完就去衛生間了。

宋唐這才去床上躺着,毫無睡意,聽見一牆之外傳來的水聲,接着是刷牙的聲音,然後是液體落入馬桶的聲音……

她漲紅了臉,往被子裏藏了藏,蓋住耳朵。

鄭雷再出來時她也沒睡着,但也不睜開眼睛。屋內亮着小燈,空調嗡嗡的響,他關了空調,開了窗戶,有風灌進來,很涼爽,雨似乎已經停了。

空氣中彌漫着沐浴液的味道。

他似乎掀開被子躺下了,又過了一會兒,那盞小燈也關掉了。

宋唐依然沒睡着,半天才翻了個身,又過了半天才睜開眼。房間有戶外高樓透進來的光,隐約能看個輪廓,她看了看窗戶上未幹的雨,看着鄭雷從櫃裏抱出的那床被子,再往上看,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睡不着?”

“能睡着。”

再翻個身,面朝裏,眼睛閉得相當緊。

其實那夜不知幾點才睡着,比高考失眠還難受。

隔天醒得也早,鄭雷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也起得早。

招呼她:“你先去。”

她便先去了衛生間。

頭件事是上廁所,想到頭天晚上幾乎沒有漏掉的聲音,先開了水龍頭,再開了淋浴,小了還不行,得開到最大,這才坐上馬桶。

收拾完後倆人出去吃早飯。

飯還沒吃完,餘山打來電話:“你回來了嗎?”

“我在上海。”

“……你不是去的無錫嗎,怎麽跑上海去了?”

“我在上海等你們。”

“你搞什麽呢?”

“來了再說。”

挂斷了。

那會兒餘山剛起床,和郭源一人端着一碗泡面。頭天晚上幾個男生打撲克玩太晚,天一亮又餓了,倆人泡了面才起床。

郭源:“他說什麽了?”

“他說他去上海了,是不是有病,一會兒無錫一會兒上海的。”

“你就沒發現什麽嗎?”

“發現什麽?”

“虧你還是他哥兒們,這麽明顯都不知道。”

餘山想了想:“卧槽不是吧……真的嗎?卧槽……”

郭源點頭,還吃着面。

“卧槽……”

終于明白:“诶呀,我嘞個去!原來是這麽回事兒!這不早就很明顯的事兒嘛!這倆人,藏得夠深哪。”

比自己談戀愛還興奮。

又給鄭雷打過去:“沒想到這畫兒裏的神仙也是食人間煙火的。”

“有事說事。”

“我發現了你的小秘密。”

鄭雷很淡定:“能被你發現的不叫秘密。”

“那你藏着掖着?”

“不說不等于藏着,不到時候而已,再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

“……”

“還有事兒嗎?”

“鄭雷你真不是人!”

挂了。

鄭雷看着手機笑。

宋唐:“怎麽了?”

“沒事兒,快吃飯,吃完帶你玩。”

那之後誰也不理兩個消失的人。

又過一天,大部隊從蘇州趕去上海,兩隊人馬這才彙合。

鄭雪擁抱宋唐:“表舅沒事兒吧?需要我去看看嗎?”

餘山:“哪兒都有你!”

“你懂個屁!”

拉着宋唐:“今晚還是咱倆一個屋睡吧,跟她們我都睡不好。”

一女生:“鄭雪你忒沒良心了,昨晚睡覺我還幫你蓋被子呢。”

鄭雪哈哈大笑:“謝謝您嘞!”

幾個男生走在後。

餘山一臉驚喜:“昨晚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什麽時候了還裝呢?”

鄭雷頓了頓:“睡了一晚。”

倆男生吱哇亂叫。

“可以啊!一晚上?”

“嗯,她睡床我睡沙發。”

“……”

餘山:“兄弟,你這……是不是哪有問題?”

鄭雷不搭理他。

郭源:“行了你,人鄭雷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老光棍了都。”

餘山打他倆:“是不是朋友是不是朋友!”

幾人先去訂的房間。

鄭雪如約和宋唐一間房,放行李時發現她背包上有一海豚小吊墜。

逮起來:“這挺好看的。”

宋唐笑一笑。

“在哪兒買的,送我吧?”

“不行。”

一把搶過來,塞包裏藏好。

“真小氣!”想一想,“為什麽啊?我要你什麽東西你不給啊?怎麽一破玩意兒還舍不得了?”

宋唐正要說。

門口來了倆人,催她們走。

她頓了頓,決定先出去玩。

到了下午,幾人在路上走着時天色又變了。

鄭雷伸手試了試:“又下雨了。”

鄭雪:“什麽叫又下雨了,無錫昨天也下雨嗎?”

廣場上一咖啡店。

鄭雷指了指:“先去那兒坐坐吧,正好躲雨。”

大家于是往過走。

大雨說來就來,嘩啦啦一陣澆個徹底。好在部分人有傘,兩三個一組也能遮一遮。

到了咖啡店幾人找了個圓桌坐下。

鄭雷收了傘,正拾掇半開的背包。鄭雪一轉頭,隐約看見個熟悉的東西,眼疾手快從他包裏掏出來。是一串鑰匙,挂着一海豚小吊墜。

鄭雪楞了足足半分鐘。

再看宋唐時眼神都變了:“天哪……”

“鄭雪。”宋唐站起來,“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看看鄭雷,再看看宋唐:“天哪……”

餘山看了看那只海豚,和宋唐背包上的吊墜一個樣。

問鄭雪:“你不是這會兒才知道吧?”

鄭雪楞了:“你們都知道嗎?”

餘山和郭源齊點頭。

鄭雪撂了鑰匙,似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半天不說話。

再說話時眼含熱淚:“他不說就算了,你竟然也瞞着我?我對你多好啊……”指指餘山和郭源,“連他們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我一直想和你說,但是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這不就一句話的事兒麽,怎麽還要找機會啊……”

是真哭。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去、去年春天。”

餘山:“可以啊!瞞了大夥兒一整年?”

鄭雪啊嗚一聲,哭得更慘了。

宋唐手足錯亂,不知該怎麽安慰她。

鄭雷:“行了,又不是什麽壞事兒,哭什麽。”

餘山:“就是,搞得就像你失戀了一樣,好朋友變成好嫂子,這不兩全其美麽!”

她還哇哇的哭:“好你個宋唐,我當你是朋友,你竟然想當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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