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午三點,周麗萍趕去醫院時鄭雪躺病床上睡着了。

她一連給餘山說了三個不好意思和兩句謝謝,弄得餘山怪不好意思。

“沒事兒阿姨,鄭雪就像我妹妹一樣。”

“謝謝你啊。”

又一句。

沒法兒平和待下去了,寒暄幾句便走了。

鄭雪醒來時天都快黑了。

周麗萍遞給她粥:“這麽大人了要學會照顧自己,我老了,陪不了你一輩子。”

“我都病了你還這态度呢?”

“我态度怎麽了,我還給你煮粥呢。”塞給她,“喝完!”

她抱着保溫桶吃粥。

“餘山呢?”

“早走了。”問她,“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

“胡說什麽呢,那麽醜,我怎麽可能看得上。”

“……你也不能這麽說人家。”

“沒事兒,打小當着他的面兒說,他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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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康複的鄭雪出去面試,穿着呢大衣和高跟鞋。

這回去的是一商場化妝品展櫃。

上學時推銷沒少幹,後來幹保險話務員,保險那麽難推的活兒都讓她吃下來,區區化妝品根本就是小兒科。

憑借伶牙俐齒擅交際的特點,當場就被錄用了,下午就上班。

換上西服一步裙,薄絲襪套高跟鞋,頭發光溜紮起來,妝容幹淨,面帶微笑。

宛若新生,狀态特好。

晚上九點半下班,走出商場在門口碰見餘山。他穿着外套和牛仔褲,正往裏沖。

鄭雪:“幹嘛去?”

“逛商場呢。”

“幾點了還逛?”

看看時間,是不早了。

不逛了。

餘山:“你下班了?”

“怎麽,想請我吃飯?”

“行啊,想吃什麽?除了麻辣燙。”

倆人去附近小飯館吃宵夜。

餘山給她點一碗小湯圓,倆蟹黃包。

“誰要吃這個。”

“這對胃好。”

又說:“我在你們商場幹保安,明天就上班。”

鄭雪被燙了似的,嘴裏的小湯圓全吐出去。

餘山:“真惡心!”

“你瘋了吧?幹保安?”

“保安怎麽了,保安不是人幹的?靠能力吃飯,不丢人。”

“你中文系第一才子出來就幹個保安,還不丢人?”

他露出笑容:“你也知道我是中文系第一才子呢?”

“你不見人就說麽,誰不知道。”

“我剛回來,沒有工作經驗,找不着別的。”

“去給什麽雜志報刊寫寫文章。”

“現在的紙媒不景氣。”

“那就去搞一個公衆號,我聽說那也不少賺。”

他認真想了想:“還是先幹保安吧。”

“你什麽毛病啊?人都往高處爬,你怎麽越活越回去了。”

“……其實幹什麽不重要。”

“那什麽重要?”

“開心最重要。”

“沒有錢喝西北風去吧,看你開心不開心。”

“我也不是沒喝過,并沒有想象中的不開心。”

“你要幹也行,別跟人說你認識我。”

“那不行,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

打那兒起,一個在內一個在外,每天都能打照面,下了班還常常一塊兒吃飯。

周末。

為了逛街買新鞋的宋唐正精心打扮。

鄭雷忽然接了一電話,蘭夏打來的,說是約到了中間人老李。

宋唐正對着穿衣鏡整理衣服,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妙。

“又有事啊?”

他伸手接過她的活兒,替她理衣領。

“這事情不處理不行,你叫上鄭雪?”

“她上班呢。”

“那你自己先逛,我結束了去找你。”

“等你結束商場都關門了。”

“忙過了這一陣再好好兒陪你。”

掏手機轉賬,又安慰幾句,換衣服走了。

宋唐穿格紋大衣尖頭鞋,搭一條純色圍巾,配一只深色小包,後一步出門。他要是能陪會很高興,但陪不了也不覺得失望,早習慣了。

自然是要去找鄭雪的,在櫃臺試了好幾遍色。

“你皮膚好,這款特适合你!”

“是嘛,那你給我試試!”

試完了換一樣。

“這顏色和你今天的衣服特別搭!”

“真的嗎,你再給我試試!”

一唱一和,配合特別棒。

臨了。

鄭雪:“買什麽呀?”

宋唐只挑一款:“就這個吧。”

“別的不要嗎?”

“不要了,還得買鞋呢。”

“你男朋友不給你錢嗎?”

“給,剛出門還給了不少。”

“那你不花?”

“說好的買鞋呢。”

推銷失敗,不高興的包起來給了顧客。

顧客提着新買的化妝品買鞋去了。

中午在商場附近的小飯館吃飯。

宋唐提着倆袋子飛奔而去,開了袋子給她看:“看看這鞋怎麽樣?”

“就那樣。”

“好好兒看看嘛,你要喜歡咱倆換着穿。”

邊說邊看一眼旁邊的制服大哥,頓了頓,再看一眼。

吓一跳:“你怎麽在這兒?”

上下打量,還穿着保安服。

“上班啊。”

“在這兒上班?”

餘山點頭:“體驗生活,找靈感。”拍拍衣服,“怎麽樣?”

“乍一看很像以前在附中看門的大爺。”看他不高興,安慰,“挺适合你的。”

更不高興了。

鄭雪笑:“大爺算不錯了,我們櫃臺那小姑娘剛開始還以為他是我爸呢。”

“那太誇張了。”

“可不嘛,我還跟人解釋了。”

餘山饒有興致:“你怎麽解釋的?”

“我跟她說我怎麽可能和我爸一塊兒上班呢,那是我叔。”

宋唐咯咯地笑。

“我有那麽老嗎?”

“看看你這發型。”

“發型怎麽了?”

“現在誰還理這發型,跟一禿驢似的。”

餘山摸一把貼頭皮的短茬兒:“我覺得挺好。”

飯後他倆上班,宋唐提着東西回家了。

到家門口翻了兩遍包,摸了三遍褲兜,連鞋盒都打開檢查,怎麽都找不着鑰匙。

第二回丢了,沒敢立即打給鄭雷,去樓下門房待了會兒。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想起早上出門那會兒他在電話裏提過學校,便把東西擱那兒,去學校等去了。

去圖書館坐了會兒又去實驗室。

實驗室鄭雷那同門還在,看見她很高興。

“宋唐來啦!”也很意外,“鄭雷今天不在啊,你來幹什麽?”

“他出去應酬了,我沒什麽事,過來轉轉。”

找了椅子坐下,看那同學電腦上密密麻麻的符號。

“你還搞研究呢?”

“是啊,大家都搞,除了鄭雷。”看着她,“他其實最有天賦,幹到這份上選擇放棄,挺可惜的。我們幾個勸過他,沒用。你也可以勸勸他,他要是能回來我們都很高興的。”

宋唐點頭。

那同學摘了耳機:“正好你來了,我也想活動活動,切磋幾局?”

“行啊。”

活動室打球去了。

打了倆小時出了一身汗,她還趕着飯點兒去食堂吃了個晚飯,實在是熱,扒了外套吃的,飯沒吃完先打了五個噴嚏,又才穿上外套。

那會兒天擦黑,路燈剛亮起來,迎面很多騎自行車的學生。

她穿過車群走回家,還沒看見鄭雷。這才翻開包準備打電話,但手機沒電了。

便去街上溜達,找了間網吧看劇。連看五集,忘乎所以。覺得累時才看了看時間,已經半夜十一點,這才拎了包匆忙跑回去。

那會兒的鄭雷險些撥打110報警,能聯系的人全聯系遍了,還給鄭雪打了三通電話,怎麽也找不着人。手機關機,QQ無人應,微信無人回,他甚至懷疑她是否遭遇不測。

正急得不知該怎麽辦,家門砰砰的響了。

打開一看,人一口氣跑回來的,頭發絲還被冬風刮得揚起來,喘着粗氣睜圓了眼睛看着他。

“你上哪兒去了?”

口氣正經,一正經就特嚴肅。

“我去網吧了,看電視劇,一看就忘了……”

“怎麽不在家看?”

“……鑰匙丢了……我走的時候明明放包裏了……”

“……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你不是忙嘛,怕耽誤你事兒。”

“那也不能關機啊。”

“我沒關機啊。”想起來,“手機沒電了。”

鄭雷:“沒電了不會充?”

“……充電器也忘帶了。”

“忘帶了不會借?”

“……我不是看劇去了麽,看忘了,沒想起來……”

他不再說什麽,轉身準備睡覺了。

她換了鞋跟過去。

“喝牛奶嗎,我給你熱?”

“不喝。”

“喝水嗎?”

“不喝。”

掀了被子躺下,已蓋好,還閉上眼睛。

“那你想喝點兒什麽?”

“很累,想睡覺。”

“別生氣嘛,我也不是故意的。”

沒回應。

搖搖他的肩:“下回我把鑰匙套個繩兒挂脖子上,怎麽都丢不了了。”

還沒回應。

繼續搖:“別生氣嘛。”

睜開眼:“我很累,九點半回家就想睡了,找你找了倆小時,讓我睡覺行嗎?”

她頓了頓,松手,看他呼吸漸沉。

又去洗漱,換了衣服也躺下。不到半小時忽然連續的咳嗽,她沒醒,身邊的人醒了。

開燈起床找藥,再倒水盯着她吃藥。

問她:“出門穿少了?”

搖頭。

她想了想:“下午和你同學打球了,出了一身汗,後來覺得有點兒冷時才把衣服穿上,估計是那會兒感冒了。”

“有空打球有空看劇,沒空聯系我。”

還是那麽正經嚴肅。

“我不是告你忘了麽……”

“說得輕巧,你忘了,我急成什麽樣?我忙一天了,回到家還得找你照顧你,你是個成年人,能不能對自己負責的同時替別人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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