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回公司的路上鄭雷對蘭夏說抱歉。
蘭夏:“沒關系,鄭雪就那性格,我知道的。”
鄭雷開着車:“她說的也有道理,碰上合适的別錯過。”
蘭夏看着窗外,好一會兒:“我現在只想做好這個項目。”
鄭雷不便多說。
新項目的事兒敲定了,三人牽頭,另一人是總公司派來的。按類分工,他負責的部分和專業相符,幹起來得心應手。
宋唐的工作也越來越熟練,但狀況不斷。
同一天下午,一場大會中場休息時,參會人員找到宋唐,說是下半段會議他不參加了,晚上小組探讨時才有他的活兒,想借這個時間去活動室跑跑步。
宋唐領他過去,但活動室的門上了鎖,無人看管。她和那兒的人熟,知道備用鑰匙放在哪兒,便找出來開了門,讓那人進去。
半小時不到那人捂着腦門上的血找去辦公室,吓壞了所有人。送去醫院檢查,好在是皮外傷,但人從跑步機摔下來時磕得不輕,磕出了腦震蕩。
檢查結果一出來,那人不依了。
“在你們這出的事兒你們得負全責。”
胡小林:“我們是有一定責任,但也不是全責,您作為成年人有能力判斷運動器械的好壞。”
“器械壞了你們至少得放個警示标啊,什麽都不寫那能看出來?”指着宋唐,“那門本來關着,進不去就算了,是她找的鑰匙開的門,她得負責!”
通常情況這邊活動室不對外開放,住宿區都有現成的,大多客戶都是開完會回去休息時才鍛煉。
宋唐好心辦了壞事,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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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門幾人讨論後,她認栽,準備掏全額醫藥費息事寧人。
那人卻不是好說話的主,看他們态度誠懇反而來勁,醫藥費也不要了,叫嚣着要告他們。
“就你們這運營模式,一查一個準兒!”
小事兒就怕鬧大,到時候查的就不止運營模式那麽簡單了。
大夥兒輪流上陣,怎麽勸都不管用。
這事兒還是鬧大了,內部為此專門開了個整頓會。當天晚上活動室的警示标就到位了,那臺壞掉的跑步機也被立了警示牌。
但客戶受傷這事兒還僵着,過了下班的點兒,幾人還在辦公室商量。
忽然有人敲門,是客戶老李。先前因為八折的事情和宋唐鬧不愉快,後因徐洋出面又和她愉快合作的人。
“我以為你們都下班了,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讓我給碰着了。”
看着宋唐:“借你電腦一使,做個表格。”
宋唐借給他用。
老李做表時聽他們聊天,模糊聽了個大概。
走時問她:“需要幫忙嗎?”
“不用,她如果真告,我們也有律師。”
“這點事兒不至于,人這會兒在氣頭上呢,明天你們再去看看,指不定氣就消了。”
出去後思前想後還是打給徐洋。
“你那女同學又碰上事兒了,有人在她們公司摔出腦震蕩想告她呢。”
徐洋:“賠錢不就完了,告什麽。”
“那人不是好對付的主兒,但處理起來也簡單,他不是想告麽,你從你爸的律師團随便抽一個來一趟,足夠使了。”
徐洋懶洋洋:“謝謝你啊老李。”
“不白幫你,回頭有差了別忘了我就成。”
“小意思!”
挂了電話打給宋唐。
再把事情簡單聊幾句。
“得嘞!我明兒叫律師去一趟醫院,和那人面談,我就不過去了,我這兩天忙。”
宋唐:“我們公司也有律師。”
“公司出面不一樣,事兒解決了回頭少不了跟你算賬,聽我的吧啊。”
她晚上回到家沒心情做飯,倒了杯水喝,喝完去洗澡。
鄭雷後一步回,進屋時她還沒出來。
他累了一天也不想做飯,拿出手機點外賣。選菜時宋唐的手機收到微信,在茶幾上連震三下,第四下時鄭雷擡眼,看見徐洋的名字。
頓了頓,屏幕還沒滅,界面顯示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如果真的想感謝我,改天請我吃飯。
兩三分鐘後宋唐擦着頭發出來,他還動也不動坐在那兒。
“吃飯了嗎?”
“點了外賣。”
她走過去坐下,拿起手機看了看,不知敲了什麽內容,回複完就撂下了。
鄭雷等了片刻,等不到她說話。
“徐洋又幫你什麽了?”
宋唐頓了頓:“你翻我手機?”
“你微信開着,剛好看見。”
她又把事情大致講一遍。
鄭雷:“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你不是忙麽。”
“下午有空。”
“我也不知道你下午有空啊。”
“所以你找徐洋不找我?”
“剛才不是都和你說了,這事兒被客戶撞見了,是客戶給他打的電話,不是我。”
不跟他說了,拎了毛巾站起來,去衛生間吹頭發。
吹幹再出來,外賣已經在桌上。
他人卻坐在書桌前不知在寫什麽材料。
宋唐過去吃飯。
扒幾口,看着他:“你不吃?”
“不餓。”
“不吃可就沒了啊。”
不說話。
宋唐也不管了,沒有精力像以前一樣撒嬌耍賴的哄,工作一天她也累。把飯菜撥一半出去,自己吃一半,吃完刷牙睡覺去了。
第二天去醫院時先和徐洋介紹的律師聯系,倆人一起上樓探望。
那律師西裝革履,還拎了公文包。
往那床頭一坐,擺足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宋唐也不太懂,就看他一邊說一邊遞給客戶資料,一會兒一份一會兒又一份。
那受傷的客戶先前還理直氣壯,後來就打了退堂鼓。尤其在知道起訴需要準備的材料後,更是瞪大了眼睛。
後來律師将他一軍:“如果沒有充分理由,您這麽一鬧,他們公司是有權以擾亂公司正常經營的名義起訴你的,到時您将面臨刑事處罰,就算沒有處罰也會面臨經濟賠償……”
那人擺手:“算了算了,這次就繞過你們。”
宋唐又單獨跟他說了些好話,總算把這件事解決。
再回單位。
胡小林高調表揚:“雖然一波三折,但結局還不錯,順便也督促了他們維修部,光拿錢不做事,總算有了教訓!”
拍她的肩:“多虧了你!但要吸取教訓,這樣的失誤不能再有第二次。”
她頻頻點頭,終于松一口氣。
又兩天。
鄭雪在外跑了一天,最後一項是去大型市場考察香料,跟裏面轉了近倆小時,出去時天都黑了。實在不想走了,去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和零食,去就近的公園歇腳去了。
那公園有一面湖,湖邊栽了丁香樹,夜風拂過花瓣飄落,挺美。
旁邊一對情侶。
女的靠男的懷裏:“真好看,就是這香味兒太濃了,悶得慌。”
鄭雪深呼吸,沒聞見什麽香,倒聞見一股花椒八角的味兒。扇了扇衣服,味兒更濃了。作罷,喝酒吃零食。
沒一會兒手機響了,餘山打來的。
問她:“在哪兒呢?”
“公園喝酒呢。”
“公園喝什麽酒啊,過來吧,我請你。”
“改天吧,今天實在走不動了。”
“……那我過去找你。”
到時她還坐在那兒。
餘山往地上放了啤酒和烤肉:“怕你不夠吃,專門帶來的。”
“局氣!”
又開一罐酒。
他問她:“怎麽樣啊準備的?”
“差不多了,招聘廣告都寫好了。”
“店也定了?”
“定了。”
“錢呢?”
“跟幾個朋友借了點兒,就這兩天差不多齊了。”
餘山想了想:“你那些朋友靠譜嗎?”
“不靠譜也沒招啊,試試呗。”
他盤腿坐那兒,把啤酒放地上,從褲兜裏掏出張卡。
遞給鄭雪。
鄭雪楞了楞,一把搶過去:“幾萬哪?”
“四十萬。”
她驚,燙手山芋似的丢回去。
“你瘋了?你哪兒來的錢?”
“房子賣了。”
鄭雪瞪大瞳孔,頭一回語塞。
餘山十分淡定:“我爸媽不管我,但給我留了這套房,不賣不知道,一賣吓一跳。你知道這幾年房價漲了多少嗎?多少就不跟你說了,怕吓着你。多的我也不給你,你差四十萬就給你四十萬,不是白給,要還的啊。”
她坐那兒沒動,也不伸手接。
“诶,我房都賣了,有的是錢,你借不借?”
“房賣了你住哪兒啊?”
“我有錢啊,再租呗。”
“也不能一直租啊。”
“那我就換套小的,大的買不了換小的還不行麽,反正就我一個人,小點兒更好住。”
鄭雪呼吸急促,有不知名的情緒從胸前噴出,控制不住的淚意往外湧。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情緒,感動不止,愛又不是,很複雜。
頓了頓:“這太多了,你借我三萬就夠了。”
“反正都是借,三萬四十萬沒分別。就別讓你媽賣車了,現在城市擴建得厲害,出門沒個車太不方便,你們兄妹倆老不在家,還不讓人方便點兒,是不是不太孝順?”
她還不接。
餘山笑:“怎麽回事兒,以前跟我借兩千二百五那會兒不是挺爽快嗎?”
“這不一樣。”
“都一樣,一樣得還給我,一分也不能少。”
她想了想:“我怕我還不了。”
“你不是開店麽,開店就能掙錢啊,總有還清的時候。”
“我要是還不清呢。”
“還不清就算了。”
她急:“那你幹嘛借給我?”
“又不是白給你,不是說了讓你還麽。”
“我要是還不清呢?”
也不知跟誰急,眼淚都急出來。
餘山吓一跳:“怎麽了這是?給你借錢你還哭,問題不是都解決了嗎,哭什麽?”
她幹脆哭出來,哽咽:“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夜風吹動丁香花,淡紫的花簇飄落在湖面,燈光一照,像極了褪色的舊照片。
餘山屈膝坐在湖邊,看着身旁哭的稀裏嘩啦的姑娘:“你不知道啊?”頓了頓,“我以為你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