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給多少錢願意再來一次?
翌日中午。
顧禮洲在酒店的大床上睡醒,懶散地看了一眼手機,有兩條未讀消息。
[曹智恒]:你今天什麽時候過來?房間我已經給你收拾好了,靠陽臺那間。
[曹智恒]:我得先去趟劇組,可能晚點回家,鑰匙在陽臺外邊綠色的那個花盆底下,用透明膠黏住了。洗白白了在床上等我喲。[賤嗖嗖.jpg]
顧禮洲回了句傻。逼。
人不在,過去也無聊,顧禮洲跟沒骨頭似的躺在床上,叫了份外賣,邊吃邊看紀錄片。
一直到下午三點,酒店打來電話問是續訂還是退房時,他才想起來退房的事情。
本來就沒準備呆多久,所以帶的衣服不多,十來分鐘就收拾完畢,推着行李在酒店門口攔了輛出租。
從酒店到西城區闌珊公寓花了一個多鐘頭。
距離不遠,就是堵,一個紅燈要等三四次才能通過。
他坐在車裏,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眼瞅着邊上的電動車自行車大軍呼嘯而過,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麽曹智恒說不願意開車了。
拎着行李下車時,聞到了一股章魚小丸子的味道。
一個阿婆推着攤車站在花壇邊,邊上有兩個年輕小姑娘在等。
攤車看着挺簡陋的,車上貼着一張A4紙,歪歪扭扭的四個字:十元一份。
顧禮洲忽然想起前天晚上黑背心狼吞虎咽吃丸子的畫面,穿過馬路走過去,也要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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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倆姑娘原本還在給阿婆的章魚小丸子拍照,一聽聲音不自覺地扭過頭看了看,這一看就很難收回視線,還暗戳戳地相視一笑。
阿婆年紀大,手速慢,沒過幾分鐘,邊上的人就越聚越多,好不容易才整出來兩份。
“要什麽醬?”阿婆擡頭看着他。
“有芝士嗎?”顧禮洲問。
“啥?”阿婆看他。
“芝士。”顧禮洲用手比劃了一下,“黃顏色的,可以拉絲的那種。”
阿婆十分從容地一點頭,行雲流水地往上邊擠出了絲狀的沙拉醬,“是不是要這樣?”
顧禮洲愣住,“啊,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了,顧禮洲覺得這小丸子的味道還挺不錯,坐在花壇邊一口氣吃完了。
等他快走到公寓樓門口時,聽見背後傳來了女孩兒喊“帥哥”的聲音。
他不怎麽好意思回頭。
要不是叫自己的多尴尬啊。
“帥哥!嘿!白衣服的那個!等一下!”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近。
顧禮洲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T恤。
白的。
于是回過頭,認出來那是剛才和他一起排隊等小丸子的那兩個小姑娘。
“叫你半天啦,怎麽不應呀。”其中一個小姑娘手裏推着他的行李箱。
顧禮洲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沒腦子到把東西落在阿婆的攤位上了。
成天閑着不動,果然離老年癡呆更近了一步。
顧禮洲向她們道完謝,嘆着大氣拐進公寓。
闌珊公寓樓呈‘凹’字型設計,兩個階梯入口分別位于‘凹’的兩個底端,每層十二戶人家,不過現在就零零散散地住着些人。
顧禮洲去曹智恒家的時候,得經過3戶人家。
301在走廊盡頭。
他上樓時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門是關着的。
陽臺上飄着件T恤和淺灰色內褲,這次的內褲上印着的是一只黃色的卡通小雞,小雞崽頭上頂着個雞蛋。
什麽鬼品味。
沒過多久,曹智恒拎着一堆新鮮水果蔬菜回了家。
邊換鞋子邊嚷嚷,“喲,這麽乖,果真在家等我吶,今晚做紅燒肉給你吃,你喜歡麽?”
“随便吧,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大便你吃不吃?”曹智恒把菜拎進廚房。
“老曹。”顧禮洲剝了根香蕉,“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能不能別老把屎啊尿的挂嘴上,這種話當着你女朋友面好意思說?”
“那肯定不啊。”曹智恒笑了,“咱兩關系不是不一般麽。”
“滾。”顧禮洲啃了口香蕉。
“我就不,我要把你活活氣死。”曹智恒在廚房裏喊,“杵那兒幹嘛呢,有沒有點眼力見了?過來幫忙擇青菜。”
顧禮洲這輩子就沒幹過什麽家務活,但是寄人籬下,總得做點什麽,不然說不過去。
擇青菜不行,他怕蟲。
削土豆也不行,沒幹過。
幫忙淘米又不小心把米給灑了,曹智恒連罵了好幾個“滾”,他就如釋重負地滾了。
等開飯的時間,顧禮洲在走廊裏閑晃,看到剛才在樓下賣丸子的那個阿婆把推車鎖在樓底,步履緩慢地往樓道口走。
“是你呀。”阿婆認出了他,“也住這兒?”
“嗯,”顧禮洲點點頭,“今天剛搬來的。”
阿婆上樓的時候手裏的袋子破了,蘋果灑了一地,顧禮洲連忙打着手機燈光走下去幫忙。
“哎,這燈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老是壞,看都看不清。”阿婆用衣服兜着蘋果,數了下個數,“麻煩你了啊,來,你拿兩個嘗嘗,又脆又甜。”
“謝謝。”顧禮洲笑了笑。
鐘未時回家的時候,驚奇地發現走道裏壞了好久的電燈竟然能亮了。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幹的好事。
收衣服的時候,還聽見303方向傳出了一陣男人笑聲。
“有那麽好笑麽?”顧禮洲瞅着曹智恒那張笑得顫抖的臉,眯縫起眼睛,“能不能換位思考一下。”
“不是,你媽也太能了,就這麽着被人騙了三十來萬吶?”曹智恒還是笑。
“鬼知道,她腦子本來就不好使,非得學人家做生意。”顧禮洲說。
“那你勸勸她啊。”曹智恒說。
“勸了沒用,”顧禮洲夾了塊紅燒肉,“就是閑的吧,管她呢,賠不下去了她就不玩了。”
“那你這麽閑怎麽不整個咖啡廳做做小生意?”曹智恒說。
“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說話間,顧禮洲隐約聽見外邊樓道裏響起了‘咚咚咚’的聲響。
半天也沒停下,怪鬧騰的。
“什麽聲音?這層裏還住着小孩兒?”顧禮洲問。
“哦,301的那個小孩在練武呢吧。”曹智恒習以為常道,“晚飯前的運動。”
“練舞?”顧禮洲愣了愣,不是說從來不跳舞麽。
小騙子。
鐘未時平常除了演太監死屍之外,還會搶一些武替的角色。
因為武替比臨演掙錢多了。
為了增強體力,他經常在家鍛煉。
剛剛他就在空曠的走廊裏連翻了十來個跟鬥,從301翻到306門口,又開始倒立行走,想撐回301,結果剛撐到一半,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張挺眼熟的面孔。
那人嘴裏叼着根點燃的香煙,正眉眼帶笑地低頭瞅他。
四目相接的那一剎那,鐘未時手肘一軟,差點兒就這麽臉沖地面地滋下去。
“我靠。”鐘未時起身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因為被人撞見了尴尬還是蹦久了,他的臉頰和耳根都泛着紅,“你看我幹嘛?”
“怎麽不耍了?”顧禮洲嘴裏的香煙沒有取下,說這話時有些含糊不清,倚着門框的站姿看起來懶散又随意。
挺像個看戲的。
鐘未時跟這樓道裏的人算不上熟,但也都打過招呼。
大家剛開始還會瞅兩眼,看多了也就習慣了,沒人搭理他,這忽然有一個人盯着他看,莫名地一陣害臊。
最主要是因為這人還擁有一種和西城區格格不入的氣質,所以不管怎麽看都覺得他的眼神像是在嘲諷。
鐘未時沒說話,徑直往301方向走去。
顧禮洲把煙夾在指縫間,聲音柔下來幾分,但姿态依舊懶散,“問你呢,幹嘛不說話?”
“關你屁事。”鐘未時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又不給門票錢,白給你看啊?”
雖說這人前天很不要臉的聲稱是他的雇主,但他沒承認。
抛開找二狗這件事情,他倆沒有任何關系,甚至比陌生人還要糟糕一些。
搓紋身之仇,不共戴天!
“脾氣這麽大?”顧禮洲走到陽臺前抖了抖煙灰,“剛那套,給多少錢願意再來一次?”
鐘未時:“……”
雖然是自己開口提的話茬,但他總覺得這臺詞不太正經。
見他站着不說話,顧禮洲主動從兜裏摸了張零錢出來,“五十,夠嗎?”
男人的面子就只值這區區五十塊嗎!
鐘未時猶豫了半秒,原地來了兩個空翻,一把奪過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