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碩大,奪目
翌日,顧禮洲還躺在床上做美夢,就聽見外邊一陣嘻嘻哈哈的打鬧聲。
闌珊小區這種老房子的隔音效果極差,那笑聲就跟施工隊的電鑽似的,極具穿透力,半天都沒能停下來。
顧禮洲覺得像是有幾萬只蒼蠅嗡嗡嗡地轉,頓時火冒三丈,想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些傻。逼,剛一開門,走廊裏的笑聲便戛然而止。
四個腦袋齊刷刷地望向他。
“吵什麽呢?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顧禮洲擰着眉毛吼了一聲,發現其中還有個小女孩兒。
“卧槽,這都下午三點多了,還大清早呢,您這是睡穿越了?”鐘未時指了指頭頂的太陽,“看見沒,太陽公公都要下班了。”
顧禮洲擡手瞅了一眼時間,還真是三點多了。
昨晚上他擇床失眠,一晚上沒睡,沒想到早上的一覺居然睡到了下午。
恍如隔世的感覺。
鐘未時還是頭一回看到顧禮洲沒有梳洗打扮的樣子。
微卷的頭發睡得亂糟糟的,一撮呆毛跟接受信號似的微微翹起,皮膚很白,一身純黑色的絲質睡衣被他穿出了一絲閑散慵懶的味道。
就是眉心緊鎖的樣子看起來很不耐煩,就差在臉上刻上三個字:別惹我。
但即便是這副模樣,他的氣質依舊是甩了西城區人民好幾百條唐人街。
皇甫強心裏先是一驚,因為那30萬的業務到現在都還沒個進展,多年的職業習慣迫使他嬉皮笑臉地迎了上去,“巧啊哥,你也住這兒啊?”
顧禮洲直接跳開了這個話題,看向鐘未時,“你們在搞什麽鬼?笑得跟電鑽一樣。”
阿偉頓時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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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藝術。”鐘未時不假思索地回答,反手一指身邊的大非,“我的作品,怎麽樣?像個女人吧。”
大非在外人面前感覺有些羞恥,扭捏地并住了裙子下的兩條細腿,縮到鐘未時身後,眼神怯怯的,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
顧禮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盯着看了好一會都不太敢确定那是個男人。
大非的個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穿着一條拼色絲襪,小腿部位是純白色的,膝蓋以上肉色拼接,一條藏青色格子堪堪遮住一半的大腿,上身搭着件白色襯衣,領口處有一個巨大的蝴蝶結。
頭上戴着頂淺棕色過肩假發。
劉海厚重。
胸部不知道是塞了什麽東西……
碩大,奪目。
顧禮洲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在身邊看到活的Coser,世界觀有點崩塌,“這什麽東西?在cos水冰月?”
鐘未時翻了個白眼,把大非推到顧禮洲跟前,“高中生!這難道不像高中生嗎?完全是制服誘惑啊。”
神他媽制服誘惑。
顧禮洲心說你是在日本愛情動作片裏看到的高中生吧。
國産高中生能長這樣?
校服的衣袖甩甩都能唱戲了好麽。
阿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對策方針簡單籠統地說了一下,“反正事情就是醬紫的,到時候就算二狗不上前搭讪,我們也會派出大非問他要到聯系方式,再一步一步地把他手裏的錢,騙回來!”
“……”真是馊到不行的馊主意。
說什麽換女裝根本就是為了滿足你們一幫男人的惡趣味吧!
顧禮洲對那30萬基本不抱希望,回屋時,順口提醒了一句,“那胸太假了,二狗是不可能上當的。”
“你又知道了。”皇甫強扯着嗓子,“那你倒是說說應該怎麽辦?”
顧禮洲關門的動作頓了頓,不緊不慢地走向301,身體斜斜地倚在窗戶邊,“對付二狗那種慣犯,騙人的把戲基本沒用,只能硬碰硬,在找到他真正的居住地之後,用威脅的方式逼他還錢倒還有點可能。”
“首先我們得多找幾個人……”
強子大非他們聽着顧禮洲的一通分析,愣愣地點着頭,“對對對,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啊。”
鐘未時理智地唱反調,“你也就嘴上會說。”
事實證明,激将法對于男人來說……
相當管用。
顧禮洲在答應完鐘未時他們晚上一起去楓林小區附近蹲二狗之後就後悔了。
白天果然不宜久睡,否則腦子會不清醒。
但是,大男人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只能硬着頭皮上。
楓林小區分南北兩個大門,南面的靠近商業區,廣場面積較大,來往人群絡繹不絕,強子和阿偉駐守在南廣場。
鐘未時和顧禮洲蹲守在北面的花壇邊,大非仍然負責扮演女人,穿梭于兩個廣場之間。
“不是說了不用扮成女的嗎?他怎麽又給換上了?”顧禮洲沒來得及吃晚飯,正吃着從肯打雞裏打包出來的漢堡。
鐘未時聞着那股香味,小聲道:“哪個男人沒有過穿裙子的念頭呢。”
顧禮洲不假思索:“我就沒有。”
鐘未時掃了他一眼,“騙人。”
“……”顧禮洲反應過來,“那意思是你也想穿?”
“我穿過啊,”鐘未時聳聳肩,無所謂道,“我還在劇組扮演過宮女呢,給順治皇帝喂過葡萄。”
顧禮洲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噗”地一聲,噴了。
“笑屁,為藝術獻身獻身怎麽了。”鐘未時認真地打量着他,“我看你穿女裝應該挺不錯,你臉型就特別适合……”
顧禮洲用雞肉卷堵住了他的嘴。
夏天晝長夜短,六點多的時候,天還亮着,吃完晚飯的大爺大媽們陸陸續續地從小區周邊趕過來。
有兩個提着音響的阿姨正蹲在地上搗鼓着什麽東西。
不出十分鐘,領隊阿姨揮揮手,零零散散的人流就自動列成方正隊伍。
顧禮洲都看愣了。
想當年他們學校軍訓也不過如此,有可能還不如……教官吼得嗓子啞了隊伍還是懶懶散散的。
實在佩服。
音響開啓,一首勁爆的DJ版廣場舞曲回蕩在整個廣場上空。
“花兒舞起來~ 楊柳舞起來~ 我們和天空一起舞起來~”
“倫巴桑巴吉特巴,瘋狂舞起來~ 我們在這星空下,一起舞起來~”
歌聲一出,加入到隊伍中央的人也越來越多,裏面不乏有些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動作潇灑,絲毫沒有羞怯。
隊伍裏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甚至還有穿着開裆褲的小孩兒跟着音樂一起扭屁股,邊上的爸媽舉着手機錄像。
廣場中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舞臺,所有人都踩着音樂節拍,齊刷刷地揮舞手臂。
場面震撼。
顧禮洲看得出神,嘴角不自覺翹着。
他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老媽會喜歡跳廣場舞了。
熱鬧。
可以短暫地忘卻煩惱。
鐘未時背靠着一棵不知名的小樹,從兜裏摸了盒香煙出來,本想順手問問旁邊那位抽不抽,但想想還是沒好意思。
對方肯定看不上他這種十二塊錢一包的香煙。
果不其然,小白臉也從兜裏摸出香煙。
但是沒火。
鐘未時裝沒看見,下一秒,胳膊肘被人頂了頂。
“欸,借個火。”
鐘未時轉過頭看他,“第一,我不叫欸,我叫鐘未時,第二,我不是拽,我就是不想借,你求我啊啊啊嗷——”
話音未落,最後的那個‘啊’字突然變了調。
顧禮洲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按進花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了他手裏的火機。
鐘未時罵罵咧咧地撣掉了一頭的枯樹葉,揉了揉剛才被掐得生疼的脖子。
這人看着文質彬彬,手勁還挺大。
顧禮洲點完香煙,眉眼一彎,“你剛說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你這什麽記性啊。”鐘未時撿起剛才不小心掉在腿邊的香煙吹了吹,“鐘未時,金字旁的那個‘鐘’,十二時辰裏面的那個‘未時’。”
“你是不是就未時出生的啊?”顧禮洲轉頭看着他。
“我不知道。”鐘未時說,“我沒見過我親生爸媽。”
“啊?”顧禮洲的表情凝固了。
廣場上的歌聲很大,鐘未時還以為他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顧禮洲沒好意思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鐘未時眯縫着眼睛,深吸了一口香煙。
煙霧散開的時候,顧禮洲聽見他說:“我是被人扔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