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萬裏舟就是你英俊又多金的爹

顧禮洲點完以後把菜單遞了回去,“我好了。”

這家餐館鐘未時來過挺多次,菜單都摸熟了,只見他飛快地在單頁上打了好幾個勾,全程不超過半分鐘。

顧禮洲覺得他點的菜和他本人一樣,風風火火。

火爆肥腸,醬爆雞丁,麻辣小龍蝦,幹鍋排骨……總之看起來就很上火。

相反的,鐘未時覺得他點的東西像是從寺廟裏拎出來的齋菜。

青菜豆腐湯,蒜蓉西藍花。

這難道就是養生男人的口味?

他甚至懷疑顧禮洲是擔心他請不起這頓飯而替他省錢來着。

“你減肥啊?”鐘未時問。

“我這身材用得着減嗎?”

鐘未時想到上次還衣服時掃到的腹肌和大長腿。

的确不用。

老板娘過來拿菜單的時候,鐘未時還想要一瓶燒酒,被顧禮洲給制止了。

“你瘋了!?身上還有傷呢喝什麽酒?”

“哦,”鐘未時改口,“那幫我搞兩瓶勇闖天涯!”

“……”顧禮洲看着老板娘說,“拿兩聽椰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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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罐勇闖天涯,兩聽椰汁?”老板娘問。

顧禮洲:“不是,只要椰汁。”

鐘未時支着腮幫子,“啤酒也算酒啊?都沒什麽度數。”

“要度數是吧,”顧禮洲指着收銀臺上一個水壺,“白開水,一百度的,自己燒去。”

鐘未時:“……”

老板娘撲哧一笑,“你哥哥是關心你啊。”

“他不是我哥。”

“我是他爸。”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迎來的是老板娘漫長的沉默。

“那你生孩子挺早的啊。”

鐘未時:“……”

顧禮洲仰着腦袋拍桌爆笑。

飯點人多,飯菜陸陸續續地上來。

一個慢條斯理,一個下筷如雨點。

鐘未時平常習慣了和強子他們餓虎撲食,也沒覺得自己的吃相有什麽不好的,但單獨和顧禮洲坐在一起的時候,差距就出來了。

他掃蕩完一碗米飯的時候,對面那位才剝了兩只小龍蝦。

在幹完兩碗米飯之後,他把最愛吃的肥腸推過去:“吃啊吃啊,多吃點,你不是從早上餓到現在了嗎?”

顧禮洲指着肥腸:“你知道這玩意兒下鍋前曾經裝過什麽嗎?”

“屎啊,怎麽了。”

顧禮洲悶頭扒了口米飯。

“又不是沒洗過。”鐘未時連吃了好幾塊,“真的好吃,你嘗嘗看。”

顧禮洲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肥腸是他家招牌!相信我!”鐘未時給他夾了一塊。

“我不吃,聞着就有股便便的味道。”顧禮洲又夾回了鐘未時碗裏。

“就是要這個味道才好吃!”鐘未時幹脆倒了點肥腸裏的湯汁拌米飯。

顧禮洲扶着腦袋,已經沒眼看了。

“矯情。”鐘未時白了他一眼。

這頓飯吃了挺長時間,基本上都是鐘未時嘚吧嘚吧嘚,聊了那個太監總管的角色有多壞,又聊到了那個調查老公的富婆。

“那個女的挺可憐的,小孩兒都七歲了。丈夫花着她的錢出去搞女人,換了我早把人臉皮給撕了,你說他小孩兒長大要知道他爸是這麽個東西,得多失望啊。”

顧禮洲一直覺得家庭倫理這些事情最難說,偶爾聽人說起都覺得腦子疼,“總之你以後少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下回再惹事,喊我也沒用。”

鐘未時自然是領會不到他的話外之音,嘻嘻一笑,“不會啦。”

這頓晚餐結束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顧禮洲原本還打算到附近看看有沒有甜品店給他買塊小蛋糕意思一下,但鐘未時的肚子撐得滾圓都快彎不下腰了。

“不吃了,再吃真的就要吐了。”鐘未時單手摸着小腹,走路的姿勢都像是孕婦。

顧禮洲在邊上笑得不行,“誰讓你吃那麽多的。”

“那點的時候你又沒說你不要吃,上來了這個不吃那個不吃,我能怎麽辦,難不成浪費嗎。”鐘未時再次打了個飽嗝,“我頭一回見到飯量這麽小的男人,你不是號稱從早上餓到現在了嗎?吃的那是什麽,貓食?”

顧禮洲還是笑,“反正我點的我都吃完了,晚上吃多了不好。”

“那是你們老人需要養生,我們年輕人需要多多注入能量。”鐘未時撩起衣服提了口氣,一拍肚皮,又迅速變回了清晰的八塊腹肌,“看,牛嗎?”

顧禮洲已經笑趴了,“誰想看啊。”

“那你不是看了麽。”鐘未時指指小腹,“酷嗎?平面立體随意切換。”

“神經病。”顧禮洲感覺自己的嘴角都快笑歪了,鐘未時就他媽是個神人。

神人覺得今晚上的确吃得太過了,提議走回公寓消消食,顧禮洲沒有拒絕。

夜色朦胧,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暖意,快接近中秋,天上的月亮越來越圓。

兩道傾斜的影子在路燈下忽長忽短。

大概是晚飯吃得太滿足,鐘未時第一次主動聊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從福利院再到趙奶奶家。

“那會我和妹妹寫完作業,會跟着奶奶一起翻垃圾桶,撿塑料瓶,夏天的話,一晚上能撿不少。”

顧禮洲安靜地聽着,眼前浮現出了三個幹瘦的人影。

“你是不是覺得我小時候很慘啊?”鐘未時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嗯。”顧禮洲覺得那已經不是慘字可以形容的了,活着就是在遭罪吧。

鐘未時笑笑,“其實聽起來可能有點慘,但那會我們根本就不懂什麽丢臉不丢臉的,對貧窮也沒什麽感覺,撿到空瓶的時候感覺特別開心,撿一百個瓶子奶奶就會給我們買冰棍!”

顧禮洲的視線一直小心翼翼地追随着身邊的這個大男孩,發現他說話時嘴角一直翹着,說明這段回憶對他而言,是美好的。

男孩的眼睛就像是剛被雨水沖刷過的貓眼石,幹淨透徹,泛着光亮。

“碎碎冰你吃過麽,就那種‘咔’一下,對半掰開的。”鐘未時問。

“吃過啊,我也沒多老好吧。”

“你都當我爸了還不老?”

“現在又認我這個爸爸了?”

“……”

兩人在昏黃的路燈下并肩走着,路過一家賣零食的小賣鋪,門口的冰箱裏鋪滿了各式各樣的新品冰淇淋。

鐘未時腳步一頓,老板娘立刻招呼道:“小弟弟,這邊都是新出來的網紅冰淇淋,非常好吃,要不要來嘗嘗看。”

鐘未時拉開冰箱門:“挑一個,我請你。”

“你不說你吃撐了嗎?還能塞得下去?”顧禮洲扭頭看他。

“這玩意兒頂多就是一泡尿的事情。”鐘未時從底下翻出一根幾乎承載了整個童年的碎碎冰。

顧禮洲關上了冰箱門。

“你不吃啊?”鐘未時撕開包裝,攥着碎碎冰的底部。

顧禮洲一手握住他的指尖,一手捏住另一頭。

“咔”一聲。

“愣什麽,付錢啊。”顧禮洲咬着碎碎冰說。

鐘未時笑着從兜裏摸出一個鋼镚。

入夜後,溫度下降不少,吹在人胳膊上的風帶着絲絲涼意。

晚風卷起了地上的枯葉,也卷走了一整天的煩悶。

兩人含着兒時的味道,相視一笑。

這是顧禮洲第一次細看鐘未時的長相,勾人的桃花眼,鼻梁很高,鼻尖上還有一顆小痣,剛含過冰沙的嘴唇濕潤泛紅。

他的五官輪廓很深,略微上挑的眉峰淡化掉了他眼中的稚氣,再加上臉上的傷口,不說不笑的時候其實還帶了點痞氣,但一旦笑起來,眼睛就化成了彎彎的小月牙。

挺有感染力的笑容。

鐘未時望向前方時,顧禮洲的觀察稍微大膽了一些。

他發現男孩的耳廓很紅,突起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從飯店到家裏路程挺遠,顧禮洲記得白天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一會一個紅綠燈,等得很不耐煩,可這會聊着聊着,就看見了公寓樓頂的巨型鐘擺。

“到了欸。”鐘未時嘿嘿一笑,轉着手上的塑料袋。

“嗯。”顧禮洲也笑了,“到了就到了呗,我也是往樓上走的啊。”

鐘未時點頭,感覺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是認識這麽久以來,兩人第一次一起散步回家。

其實也不算多久,才幾個月,可卻有種認識了好幾年的感覺。

相互都摸清了對方的脾氣秉性。

出門時難受的腹脹感已經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鐘未時對着夜空打了個哈欠。

挺神奇的感覺。

像是春暖花開時嗅到了路邊丁香花的淡淡香味,像是走在小公園裏被一只小貓咪友好地蹭了蹭褲腿,又像是清晨五點,呼吸着最清新的空氣,看着天邊的魚肚白一點點被染紅……

總之心情很好。

鐘未時望着樓道裏的小廣告忽然就笑了,“欸,你還記得咱兩第一次在這裏碰面的時候嗎?”

顧禮洲腳步一頓,模仿當時的口氣:“這玩意兒你貼的?”

鐘未時仰着腦袋大笑,“那會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是什麽好人?”

顧禮洲:“好人不好人的不好說,就覺得腦子肯定有點問題。”

“滾。”鐘未時罵了一聲,“我當時就覺得你是被富婆包養的小白臉。”

顧禮洲笑笑沒說話。

鐘未時一愣,以為戳到了他的痛處,狐疑道:“所以你真的是嗎?大家兄弟一場,說出來我也不會歧視你的,改邪歸正就好。”

“……”顧禮洲思忖片刻,“只有我包養別人,沒人能栓得住我。”

回應他的是漫長的嫌棄,“咦~~~~”

“咦什麽咦,不信啊?”顧禮洲慢吞吞地往上走。

“那你包養過人嗎?”鐘未時索性追問到底。

“怎麽,你想試試?”顧禮洲一挑眉。

鐘未時吓得捂了一下小心髒,“我可不是那種随随便便的人。”

“要是給你十萬塊,陪人睡一覺,你願意嗎?”

“只是睡嗎?”

“你覺得可能嗎?”

鐘未時腦內出現了某些不堪入目的畫面,臉頰漲得通紅:“我忽然發現你這個人的思想很肮髒啊。”

“你沒回絕啊。”顧禮洲笑着說。

“I don‘t give a sleep.”鐘未時梗着脖子。

“什麽玩意兒?”顧禮洲嘴都歪了。

鐘未時一臉嚴肅:“我不給睡的。”

顧禮洲又是一陣爆笑,“小屁孩。”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晚安了。”

“哦,”鐘未時擺擺手,“晚安。”

房門關上,鐘未時在門外駐足良久。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但他剛才的确衡量了一下十萬塊錢一夜劃不劃算這個問題。

大概因為問問題的人是顧禮洲,他自動帶入的就是顧禮洲的臉。

大腦給出的答案讓他覺得自己很龌龊。

鐘未時覺得顧禮洲可能并不相信他的那句“我不給睡的”,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但想法歸想法,底線是底線。

那麽底線究竟在哪裏?

啊啊啊啊——

總之就是不可以!

回屋準備沖澡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鐘未時放下衣服,邊走邊說:“誰啊?”

并沒有人回應。

在他打開門的那一剎那,一道身影沖牆後邊蹦出來“吼”一聲,吓得他驚叫一聲,連連後退。

“操!”鐘未時回過神來提起膝蓋頂在他大腿根,“你他媽吓尿我了!”

顧禮洲揉了揉大腿,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褲。裆,“真尿了?”

“滾!”鐘未時重新系好褲腰帶,“找我幹嘛啊?”

“你不是要禮物嗎?”顧禮洲把新買的那本書遞過去,拍拍他的肩,“你白月光的親筆簽名,珍貴的全宇宙限量版,好好珍藏。”

鐘未時驚喜地接過,翻開封面,看到一行潇灑不羁的燙金色大字:to小畜生,很高興你能喜歡我。祝你生日快樂!星途坦蕩,初心不忘!

落款:你英俊又多金的爹

——萬裏舟

顧禮洲垂眸看他,雙手交握于身後,昂頭挺胸,準備接受腦殘粉絲喜極而泣地跪拜磕頭。

他的心跳很快,沖破次元壁的那種興奮感已經沖上眉梢。

下一秒。

他聽見男孩氣急敗壞地大吼:“顧禮洲!你你你你,你幹嘛冒充他簽名啊!哎喲——”

這是出乎顧禮洲那一百種幻想的第一百零一種反應。

他瞪圓了眼睛,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窒息般的感覺席卷了他。

這時候難道不應該用顫抖地雙手握住他,和他相認,然後申請一個沾沾喜氣的擁抱嗎?

不合邏輯啊!

一定是哪道步驟錯了。

他瘋狂地扣住鐘未時的後腦勺,急得指尖直抖:“你你再仔細看看,仔細看看啊,萬裏舟親筆簽名!你不是認識他的字體麽?你就看看這個筆鋒,嗯?有沒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鐘未時看都懶得看,想當年他還冒充古仔的簽名賣錢呢,這點小把戲也敢拿出來秀,是拿他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嗎?

鐘未時呵呵一笑,撣開他的胳膊:“看個屁看,你腦子有坑是不是?你見過哪個作者罵自己粉絲畜生的?這種簽名,給我十分鐘能寫出一打。”

顧禮洲的表情像是吃團子噎住了。

無言以對。

他試圖登錄微博證明自己的身份,結果系統提示密碼錯誤。

腦殘粉絲嗤笑一聲,“呵呵。”

顧禮洲設密碼向來随心所欲,所有賬號密碼都記錄在一本筆記本上,放在B市沒帶過來,又因為換了手機卡,一時半會也沒辦法用找回密碼的方式重新登錄。

他深呼吸了兩下,盡可能地挽救局面:“你等會你等會,讓我再想想啊,我再想想……”

“你可拉倒吧,你要是萬裏舟,那我就是首富的兒子。”鐘未時覺得這人簡直病得不輕,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回家洗洗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著名作家萬裏舟掉馬失敗,氣得胸悶氣短,呼吸急促,臉頰泛紅,甚至覺得有必要叫輛120搶救一下。

鐘未時倒是掃到了他手裏的黑色禮品袋。

“這什麽呀?”

情節已經完全脫離了顧禮洲當初的想象。

他把袋子往鐘未時胸前一拍,語氣不善,“明知故問。”

鐘未時嘿嘿一笑,把袋子裏的東西拎出來。

一個長方形的精美小禮盒,銀灰色包裝,左上角還用深藍色綢緞綁了個蝴蝶結。

打開包裝,鐘未時驚喜地“哇哦”了一聲,這點倒是沒有出乎顧禮洲的意料。

他依舊反握着手,狀似不經意地問:“喜歡嗎?”

“喜歡!”鐘未時摸了摸光滑的表盤,“超喜歡!”

顧禮洲嘴角一勾,這才覺得堵在胸腔裏的那口氣緩了下去,“那就戴上試試看呗。”

鐘未時小心翼翼地把手表從盒子裏取出來,“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戴手表呢!”

“是嗎?”顧禮洲眉毛一挑。

鐘未時轉了轉手腕,360度無死角地展示着新禮物,“怎麽樣?像不像是上流精英。”

顧禮洲撲哧一笑,“像神經病,你都可以上廣告電視臺當模特了。”

鐘未時立刻模仿廣告語氣:“八星八箭鑽石鑲嵌,經得住時光的考驗!今天我們不要3999,不要2999也不要1999,只要999!”

顧禮洲趴在沙發上笑得肩膀直抖。

兩個腦袋湊在一起研究了一會說明書,調整好時間。

鐘未時愛不釋手地來回翻看,心裏美滋滋。

有時候在劇組拍戲不能帶手機,有了手表就方便多了。

“我也是有手表的人了。”他擡起胳膊,“是不是特有氣質?”

送禮物的人都希望自己的送出去的東西能戳中對方的喜好,看到他歡欣雀躍的小表情,顧禮洲此時的內心和鐘未時一樣,軟成了一團棉花。

掉馬失敗的事情早已抛到了九霄雲外。

兩人坐在沙發上看了一小會電視,鐘未時忽然撞了撞他胳膊, “你快問問我現在幾點鐘了。”

“神經病!”顧禮洲大笑完,配合道:“現在幾點了啊?”

鐘未時一擡手,指尖捏住表盤,表情深沉,“22點零39分。”

過了一會。

“你再問問幾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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