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Always remember (1)
優一郎醒過來的時候,便看見那日與他刀劍相向的米迦爾埋頭在他的被窩上,金發散在他的枕邊,似是睡了過去。
他心裏微微一動,緩緩擡手捉起了他的發絲,繞着圈圈。近看米迦爾的臉龐,白皙的肌膚、平複的眉、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五官,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身雪白的高領毛衣和黑色牛仔修身顯出他消瘦的身形,米迦爾長得很好看,要論顏值,優一郎敢說對方是他所見過的同齡人中最俊美的一個。
他昏迷的時候,對方一直都守在他身邊嗎?
之前把他打得那麽慘,現在又救他,優一郎不能理解米迦爾的行為。
筱娅對他說米迦爾的種種不好,可在他看來,米迦爾并不是她所講的那樣,睡着的時候毫無防備,而且還是在他的床邊,如果米迦爾推他墜崖,他已經沒命了。
可事情,真的有這麽簡單嗎?優一郎不認為,且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那條思路就是不通順。柊筱娅并沒有說是誰救他上岸,也沒告訴他米迦爾殺他的目的,筱娅隊的人都很沉默,再加上米迦爾那刻後悔的表情,頭都要大了。
不知何時,好聽的男聲将他從幻想中拉扯回來。“小優你醒了。”
看着眼前的金發少年,優一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麽的,他很熟悉那道富有磁性的聲線,記憶中好似有那麽個人出現過,一頭淡金色的發,看不見面孔。
忍着身體上的疼痛,優一郎撐起手坐起,米迦爾見狀連忙扶他,得到的卻是對方冰冷的眼神與生疼的手背。
優一郎狠狠地拍掉他的手,敵視着他,就像和他是陌生人一樣,從未友好的相處過。米迦爾把認識他的事情口述了一遍,優一郎半信半疑也不作回應。
優一郎看他竟如此認真,實在沒耐性了:“別說了……”
這幾天優一郎一定受了很多折磨,現在居然把他們所有的經歷忘得一幹二淨,柊家為了達到末世計劃真是什麽都敢做。
米迦爾看他複雜的表情,眼神投向床頭櫃上的湯藥,笑了笑,道:“把藥喝了。”
“不要。”堅定地拒絕。
藥的顏色很深,一看就很苦,優一郎最讨厭喝藥,他是不會喝下去的。見優一郎不自覺,米迦爾端起那碗藥喝下一口,一把攬緊他的腰,驀地貼近他的嘴唇,優一郎連氣都不敢喘。
看着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容顏,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心裏升起,優一郎只覺得,胸腔的那個位置,跳得愈來愈烈。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他定了定神,眼眸已不如剛才那般明朗。
苦澀的藥灌進了他的喉嚨,好似還夾雜着一股清冽的薄荷香,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碗藥已經喝下了一半。
優一郎掙脫他的懷抱,連忙搶過藥碗,道:“我自己來……”說罷,他泛起紅暈地飲了下去。
藥喝完後,米迦爾拉上了窗簾,準備把空碗端出去,優一郎問他為什麽突然改變态度,米迦爾只是回答:“在你最冷的時候,有人不顧自己寒冷抱着你,這就是幸福。”
目前看來,優一郎雖覺得他人很好,可另一方面也矛盾的認為他的心思深不可測。所以縱使有滿心的疑惑,他想他都應該等找到紅蓮再問個清楚。
最主要的是,他得離開這個地方,米迦爾既然是造反者,那他就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去抗衡其他的造反者。可對現在的他來說,不能正面進攻,他傷得很重,方才米迦爾抱他的那一刻他完全是震驚的,對方的身手很強,光是掙脫米迦爾他就很吃力,只能實行跳窗臺的計劃了。
米迦爾離開不久,優一郎便鎖上房門,朝窗臺邁去。室外下着傾盆大雨,天空烏黑一片,風肆虐的刮着,伴着震耳的雷鳴,公館花園裏的花兒們被點綴着雨露,就算是這樣惡劣的天氣,也無法阻止優一郎逃跑的決心。
好在房間在二樓,就算跳下去也不會受多大撞擊,優一郎從醒來就一直很虛弱,現在又忍受大雨的洗禮,他跳下窗臺後左臂的傷勢疼得他直咬牙。他以為無礙,逃掉就可以了,可當他來到公館的鐵門前,一切都成為問題。
這道鐵門是指紋認證的,周邊的護欄全都加有電流和保護障,優一郎無法逃脫。米迦爾在樓下做好咖喱走回少年的房間,卻發現門被反鎖了,料到會是這樣,他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室內卻空無一人。
他端着咖喱走進房間,看到戶外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便拿起雨傘以最快的速度追出去,優一郎的身體被淋得很徹底,包紮好的傷口溢出幾絲猩紅,他在想,要是對方發現他想逃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小優,我不在你身邊你真的可以很開心嗎?”米迦爾舉着傘來到他身邊,走到他跟前,厲聲道:“說謊的人要吞千根針。”
他骨子裏透出的無奈與怒火是裝不出的,優一郎想,或許在他失去記憶前,真的認識米迦爾呢?
“我不知道……”他無從回答。
優一郎的腦袋忽然産生一陣眩暈,他剛想越過米迦爾,卻被對方背起,随後快速回到公館,二人都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那時優一郎以為米迦爾只是在形容他們的經歷,殊不知另有深意。
關于優一郎的記憶,他确實對米迦爾有種莫名的好感,但就是想不起來。
“有些人吶,明知道做那種蠢事的結果是怎麽樣,還偏要去執着,是笨蛋嗎。”在那之後,米迦爾帶優一郎去練槍房教他槍法時,拉庫斯在他們身後淡淡的說道。
在費裏德的公館生活半個月,優一郎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抓緊。同時,一名叫百夜茜的少女也常常跑到他這兒閑聊,與他講述有關米迦爾和他的一切,雖然他并不相信少女的話,但至少沒有惡意,優一郎也無暇去管。
待到夜深時,坐在客廳的優一郎想回房拿些東西,再去找工具聯系紅蓮一趟,米迦爾猶如門神一樣,擋在樓梯口。
“請你讓開。”優一郎很禮貌地說道。
米迦爾一如既往的不茍言笑,拉起優一郎的手,将一枚鋼化透明的物品塞進對方手中,道:“還給你。”
接過那樣東西,優一郎才看清物品的模樣,這是一枚智能終端,只聽從她唯一主人的指令,別人拿走也無法使用。這款終端的樣式與其他終端額外不同,除了外表精致以外,還十分輕巧,拿在手上的分量感覺像羽毛般輕盈。
優一郎不記得自己戴過這個,關于曾經,他絲毫沒有印象,可終端為何會在米迦爾手裏,讓優一郎升起疑惑。他點了點頭,從對方身邊走過,進了自己的房間。
米迦爾看到他故作鎮定的表情和舉動,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他什麽都不記得,而這一切都是柊家所為。
回到房間,優一郎開始研究着這枚終端,也不知他觸碰了哪裏,竟陰差陽錯的開啓了程序。
“優,我被那個少年偷走一個月,你都沒發覺麽?”終端響起一道清晰的AI女聲。
“你是誰。”
“看看這個。”她話音剛落,數十展熒幕憑空出現在他眼前,而那些畫面全是他曾經與米迦爾的回憶。
第一次,他與米迦爾相遇在一條幽暗的小巷裏,他被一群警衛追了一下午,自身的病症卻恰好發作,遇見米迦爾是他最幸運的事,本以為對方會置之不理,沒想到的是,少年幾個快動作将所有人放倒。
走回小區的路上,看見一群人圍攻一個男子,男子不願與他們多糾纏,擺脫後注意到了自己,當時他戴着口罩,優一郎看不清他的面孔,但那雙深邃如大海般的湛藍色瞳孔,他怎樣都忘不掉。
在柊家軍校與衣着軍裝的他邂逅,俊美的長相,如雷貫耳的名字,和記憶中的男孩如此相似,優一郎何止吃驚,他甚至以為米迦爾就出現在他面前。
米迦爾的寝室就住在他隔壁,午休時間再次見到他,優一郎想問的太多,卻只憋出了一句話。他和米迦爾吵得激烈,在樓下光明正大的相打,可他敵不過對方,如果不是一句名為“小優”的深谙唇語讓優一郎神色微變,他們二人可能就此錯過相認的機會。
和米迦爾打架柊深夜毫不留情的嚴懲自己,他很不服氣也不甘道歉,最後久久站在操場暴曬到不省人事,米迦爾趕來接住他,他卻不知道。
優一郎總能神使鬼差地遇見米迦爾,在巷子,在街畔,在軍校,在食堂,不該遇見的地點,全都在此刻與對方相遇。君月經常和他不對盤,與一的溫柔讓他受寵若驚,筱娅是一個完美主義的女生,三葉的傲嬌往往帶動氣氛,可卻沒有所謂的真心相待。
為什麽他感受不到有家的感覺,軍校裏的所有學員都不會舍棄自己,米迦爾卻義無反顧地對他好,優一郎不明白,他身上有什麽可值得對方這般對待,就因為他是對方口中的小優嗎?
那天晚上,他們私逃軍校飙車約會,優一郎頭一回覺得自己是自由的,沒有紅蓮的任務,不用像狼一樣舔舐自己的傷口,也是在那時,他喜歡和米迦爾吃一樣的東西。
玩累後,他們在海邊欣賞夜色,消滅了一箱紅酒,這是他喝得最放肆的一次,他不想聽從旁人的勸說,想将這八年來的心酸一吐為快,沒有那個人的陪伴,一個人又是怎樣熬過那些夜。
當米迦爾知道他身份的時候也很驚訝,他思考過很多問題,優一郎的夢話打破全部猜想。他認出了優一郎,這一刻,他不會再放開對方的手了。
短暫的約會讓彼此都不太滿足,可他不能因為這點就忤逆紅蓮的命令,終端丢失,聯絡不到紅蓮,來軍校到底是為了什麽?他無從知曉。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見到米迦爾策劃的陰謀嗎,他不信紅蓮救他就是為了利用他。
柊家散布Doomsday病毒讓他無法理解,世界被毀滅,人類将滅亡,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人們變成活死人,卻愛莫能助。他确實很沖動,在米迦爾與他交涉後,他才慢慢拉回理智。
荒島上的考核,他被毒蛇咬傷,是米迦爾用唇把毒吸出來的,平日對他忽冷忽熱的人,看似冷漠卻有着為家人着想的心。家人……
優一郎的眼眶不知何時已經濕潤,眼角的淚水止也止不住,原來他們的回憶有如此多,他們的經歷就好像在演一個童話故事,美麗又曲折。
“優,你為什麽哭了?”機械女聲不解地問。
聽着她的話語,優一郎這才發覺自己沾有水霧的眼睛。
“诶?為什麽……”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哭,極有可能是因為這些記憶,這是他的記憶嗎,記憶中的這個人,是他的家人嗎,為什麽胸口會隐隐作痛,卻依然感到幸福。
這個天的溫度已經不能用涼來形容,特別夜晚的寒風更是冷冽,但優一郎仍莫名的想在游泳池游個幾圈。
浸身在水中,優一郎忽略了一邊的人影,金發少年随着他的方向來回踱着步,臉上帶着淺淺的笑。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個笑飽含足夠的暖意。
優一郎仰頭浮出水面,淡淡地問:“什麽事?”
“我們能不能換一種方式相處?”
黑發少年微微怔住,印象中,這好像是第一次,他用這般溫柔的語調在征詢自己的意見。如果不是看了那些記憶,優一郎根本不會知道米迦爾對他如此關愛。而現在,順着這個臺階而下也未嘗不可。
“什麽方式?”
“我們不吵架,你也別再那麽敵對我了。”米迦爾輕聲說着,仿佛這種事不存在,他們一直很和睦。
優一郎沒有接話,直接游到岸邊,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他也很快明白優一郎的态度,拉住了對方。趁着米迦爾還沒出力,優一郎直接一把将他拉入水,然後自己悠哉的上了岸,對着水中的少年說道:“以前的不愉快就這樣一筆勾銷。”
米迦爾看着自己濕透的衣服,無奈地笑了笑,道:“好。”
雖然關系得到了緩和,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優一郎還未理清思路,想回房繼續觀看終端裏記錄的回憶:“我先回房了。”
“早點休息。”米迦爾看着他的背影,沾有水珠的俊俏臉龐顯得略為成熟。
他頓了幾秒,輕微地別過臉,用唇語回應:你也是。
清晨,費裏德突然召集米迦爾一行,一排人沉默着站在辦公室裏,靜得可怕。
“什麽事,費裏德大人您直說吧。”拉庫斯忍不了這詭異的氛圍,率先開口。
“優一郎來公館有一段時間,需要考核。”男人拿出一片鑰匙,放在桌子上。
費裏德的嘴角揚起一抹輕佻的笑,五個人面面相觑,都沒有輕易應聲。米迦爾的神情似乎不太樂意優一郎參加,雷奈與拉庫斯不作回應,百夜茜面露難色,只是一會兒,優一郎便走上前拿起那片有些年歷的鑰匙。
優一郎現在別無選擇,他哪敢違抗造反者的掌門人,去就去,也沒什麽可怕的。男人雙手輕拍鼓掌,對優一郎笑道:“啊哈,期待你的表現。”
米迦爾很清楚這鑰匙是做什麽用的,所以他根本就不認同費裏德的做法。除了柊家的終極考核以外,一濑家與造反者也是有考核的,而造反者的考核,是“欲望迷宮”。
欲望迷宮中有着常人預料不到的幻象和危險,随着現代的高科技化,迷宮也變得越發精密巧妙,難以通過。身在迷宮內,通常會看到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欲望和情愫,而人們會沉浸在自己的心之所往,無法走出。
優一郎并不知道造反者的考核,所以蒙在鼓裏,費裏德特別淡然,像是早就猜到了結局,米迦爾想阻止,費裏德告訴他這是讓優一郎最快恢複記憶的辦法。米迦爾相信優一郎的能力,既然優一郎都願意去,他還有什麽理由挽留呢。
出了公館,步行十分鐘便到達欲望迷宮,優一郎本以為出來後就是外界,可根本沒有那麽簡單。公館的鐵門外還是造反者的領域,而費裏德的公館建立于名古屋的中心,逃走的想法瞬間被打消。
出來時,米迦爾将光劍拿給優一郎,以備不時之需。進入迷宮,黑暗将他整個人包圍起來,這個地方的光線很暗,他幾乎分不清方向,直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牢牢抱住,他的眼眸才慢慢瞠大。
那人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腦袋深深地埋進對方的脖頸,在他耳邊輕呼一口氣,使他的耳朵感到一絲瘙癢,敏感的優一郎顫了顫,他以為那是幻覺,驀地轉頭,看到的卻是一抹眼熟的淡金色。
米迦爾分明在公館,眼前這個有真實感的少年又是誰,優一郎掙開他的懷抱,退後幾步想把他看清楚。
“小優。”是米迦爾的聲音。
“米迦……”聽到他熟悉的聲線,優一郎一開始以為對方也跟了過來,在看到對方僵硬的表情時才認出這是假象。
那道幻象漸漸消失,接着便浮現出更多幻影,每一個畫面都是他和米迦爾的互動,擁抱着、歡笑着、難過着、親吻着,各種他意想不到的事情,通通發生了。
“停下……”優一郎神色複雜,想制止一切繼續,卻無法結束。
“你的欲望真可怕。”金發少年淡淡道。
優一郎想辯解,可那些展現在他眼前的畫面實在無從脫口,難道他心裏最在乎的人是米迦爾嗎,他執念找尋八年的至親,就是那個少年嗎?這根本與筱娅說的不一樣,或者說筱娅完全在騙他。
見不到一絲陽光,隔着細細的鐵欄,包圍着昏暗的監獄裏,黑發男孩被警衛扔進來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微腫的眼角暴露了男孩之前哭過的跡象,他身前出現一道年紀相仿的小小影子,優一郎擡起頭,迷茫地看着他。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人了。”長相稚嫩的金發男孩向着面前的黑發男孩伸出手友好地道。
…………
兩天後,優一郎從欲望迷宮走出,他看起來很疲憊,渾身上下都有傷痕,血跡渲染了他雪白的襯衣,黑色牛仔褲刮出幾道裂縫,蜜色的皮膚因破洞暴露在外。回到公館,門外站着一名金發少年,無疑,他在等優一郎。
“我回來了。”他臉部的傷勢使自己笑得有些狼狽。
“沒事了。”米迦爾一手支撐門板,衣着淺灰色的休閑服,頭發微亂,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優一郎朝他緬懷苦笑,對方氣色不太好,臉頰泛紅,看起來生病了。這時他想起,兩天前把對方推進泳池的事情,米迦爾受了寒,所以在那之後害感冒。
兩人對望,優一郎許久不語,米迦爾應該是等着他說話,他把鑰匙遞給對方,米迦爾讓開一條道,優一郎愣了愣,與他一同進屋。
優一郎回房間換了套幹淨的衣服,随後去找對方,米迦爾去廚房倒了杯水,優一郎瞥到客廳的廢紙簍,裏面布滿被揉成團的紙巾,他有些驚呆。原來他感冒這麽嚴重。
米迦爾将水杯遞給他,優一郎接過後問道:“吃藥了嗎?”
“不用吃。”
優一郎皺皺眉,像米迦爾這種性子要強的人,怎麽可能會吃藥。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優一郎上前撩起少年的發,覆上前額,感受了一下,眉頭再次皺了皺:“米迦,去看病吧。”
米迦爾臉頰泛着異樣的紅暈,眼眸有些病态的濕潤,深沉地注視着黑發少年。優一郎想找醫藥箱,走了幾步沒聽見對方的動靜,正要往後望,卻猝不及防地落入米迦爾的懷抱,身體猛地一震。
“不去……”米迦爾的臉頰貼在優一郎的耳際,沙啞的聲線在耳畔低回,有些任性的意味。
可能是發燒的緣故,優一郎感到緊貼在背後的身軀好熱,呼吸也是,臉頰滾燙,熱力源源不斷地渡向自己,在體內燃起一簇烈火,烘得有些頭昏腦漲。
優一郎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不去,怎麽好……”
交疊在優一郎身前的手不安分地往上挪,掌心的溫度隔着單薄的布料滲入,有意無意地拂過胸前敏感的兩點。懷裏的人一陣顫栗,米迦爾打鐵趁熱,唇貼在對方的頸部摩挲:“小優煮東西給我。”
優一郎連忙掙脫,将米迦爾帶回房間,囑咐道:“米迦先去睡一覺。”
稍有不安的心呆滞了一下,米迦爾帶着幾絲猜忌眯起眼:“小優會跑的。”
優一郎輕嘆一口氣,他在欲望迷宮困了兩天兩夜,很多事情早讓他回想起來,大部分記憶足夠清晰,至少他知道最重要的一點,米迦爾是他的戀人。
“不跑,我答應你。”
安慰好對方後,米迦爾自覺地躺在床上休息,優一郎打了一盆水,放入一條毛巾,擰幹後放置在少年的額頭上。他能為米迦爾做的只有這麽多了,燒得這麽厲害,是一定得吃藥的,醫藥箱裏卻絲毫找不到感冒藥的蹤影,其他人都在各自區域打理事務,唯獨他能照顧米迦爾。
現在只有一個選擇,他必須到外界拿到感冒藥,但這也是最壞的決定,這個世界已經崩壞的不成樣子,沒有哪個國家是和平的,掠奪和厮殺已成為人們僅存的理智。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他不能活着回來,就在電話中與對方說再見。
這個時節的天氣總是多變,優一郎剛從空間錯位中走出來就遇上了一場傾盆大雨。
東京也不是每一處都寫盡繁華,他找遍很多地方,最後在一家位置非常不顯眼的廢棄藥店停留,幸運的是路上沒遇到喪屍,恰好這裏可以躲雨。
翻找着藥櫃上的藥名,良久都未有結果,優一郎開始慌了,這樣偌大的藥店,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人光顧,找退燒藥需要花點時間。不能呆太長,他的氣味會引來那些喪屍,優一郎沒有能力與喪屍群抗衡,他必須盡快找到藥物,一分也不能耽擱。
昏暗的環境下,他摸索了好一會兒,終于翻到了想要的結果,可肩膀卻突然被攀上一只手,優一郎迅疾地側身掙開那人的束縛,一個過肩摔将其放倒。正面一看,是個已經面目全非的男人,他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屍臭,淺藍的膚色與腐爛的皮囊毀的無可救藥了。
他想從地上爬起繼續襲擊優一郎,一道刀光濺起鮮紅的血液,整顆頭與脖頸分裂開來,随即掉落在一旁沾滿灰塵的地板上,不停地湧出大量鮮血,染紅地面。
解決掉這只喪屍時,優一郎走出店外才注意到,他的四周早已遍布它們的身影。
他不可以在這死去,還有人在等他,他要回到那個他捉摸不透的人身邊,他什麽都不記得,全部都恍如空白。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不相幹的,從小就渴望看到獄島外的景色,他憧憬過,可一濑紅蓮給過他機會嗎?
身為一名殺手,他曾經的生活又有誰知曉,受傷過後像狼一樣舔舐自己的傷口,日夜搜尋關于他的訊息,找到家人這種事,是他這八年來付出的所有,他怎麽能在這裏放棄。
但是他已經被喪屍群包圍,明明知道逃不掉,卻還是來了。
優一郎被喪屍包圍,如此短的距離是不能打開錯位的,一旦這樣做,身後的這群家夥也會追過來。名古屋還未被柊家的病毒侵蝕,他不能把病毒帶到那裏,否則其他人也會受到喪屍的威脅。
令他不甘的是,好不容易得到的退燒藥要白費了……
他沒想到東京一個月就變成了死城,這裏沒有生命,不會生還,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誰也不會來。
要是對方醒後發現自己不見了一定很擔心吧,他燒得很嚴重,又不肯吃藥,吃飯就能好這種理由只不過是安慰優一郎的借口罷了。
他會變成喪屍嗎?
他無法想象後果。
如果當時他沒有對米迦爾那樣做,米迦爾就不會病了,他并不是故意想推他的,他只是想以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經非人了,被柊家注射過生化藥劑,他的體質比常人都要特殊,那麽寒冷的天氣在水中游泳,對他來說毫無關系,可米迦爾是正常人,他是否做得太過分了。
米迦爾對他笑得無害,他卻想着逃跑,明明就有留在這也不錯的想法,至少這裏有一個對他真心相待的人,親似家人。
想要打通電話給他,手卻無法移動,他要怎麽對米迦爾說,道別的話他說不出口,他很擔心那個人啊。自己早就恢複記憶,這件事又如何開口,如果他一直裝作失憶不認識米迦爾,對方會不會一直那樣溫柔地對他好。
不能自私,他已經不是人類了,這樣的他,怎能安定的待在米迦爾身邊。
他閉上眼,等待被那些醜惡的喪屍們咬下頭顱,撕碎血肉,不抱任何希望。
“你要是死了,那家夥會殺光全人類啊。”那才是世界末日吧。
一道沒好氣的男聲在優一郎的上方響起,緊接着,男子将一支藥劑砸向優一郎,藥劑摔碎在地面上,所有包圍住優一郎的喪屍在這一刻全部倒下。優一郎震驚地睜開眼,發現所有喪屍群都倒在了他跟前,察覺到是因為那支藥劑的作用,這才擡頭看向上空。
“你們……”優一郎驚訝地看着直升機上的三人,雷奈、拉庫斯和茜都在。
茜将梯子放下來,優一郎順着梯子很快就爬了上去,拉庫斯倒了桶汽油在那片喪屍聚集地,随後把點好的打火機扔了下去,城市像火海般燃燒起來。熊熊大火仿佛發了瘋似的,随風四處亂竄,即便下着細雨,火焰也肆無忌憚地吞噬着一切。他們遠離了恐怖的東京,回到名古屋。
拉庫斯說,那支藥劑原本是為優一郎準備的,因為優一郎還沒有完全喪屍化,生化解藥完全可以清除優一郎體內的病毒,可剛才事發突然,若不及時,優一郎恐怕已經被喪屍群埋沒。
雖然營救了優一郎,但唯一的解藥就這樣使用了,當年費裏德在獄島只偷到兩支Paranoid,一支給了米迦爾,而另一支,在剛才用了。
優一郎并沒有太大反應,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找到米迦爾是他的願望,現在他找到了自己的歸屬,這讓他感到莫大的幸福了。
回來後他便什麽也不顧的跑向米迦爾的房間,希望能快些把藥送往對方那裏,米迦爾睡得昏昏沉沉,額頭還是那麽燙。優一郎打開包裝撇出相對數量的藥粒,端着一杯溫水坐在米迦爾床邊,意識迷糊之際,米迦爾吞下藥後就睡着了。
優一郎蹲在他床邊,看着他熟睡的模樣竟有些癡。他能活着回來是對方的功勞吧,也許米迦爾就是他的幸運,等米迦醒過來,他一定不會和他吵架了。
聆聽夜雨,雨不解人意,只有那雨跌落在窗上的啪啪聲,倒也算是在寧靜中增添了些許動态。優一郎凝視雨幕,這雨如同千絲萬縷的情絲般傾瀉着,猶如曾經他們彼此的情愫。
這個季節的雨總是下個不停,但這雨又淡化了生命中許多悲哀與困惑,想起和米迦爾的初遇,優一郎始終都懷念着。在柊家的那些日子,他與筱娅一行相識,米迦爾總是獨來獨往,這也引起他對米迦爾産生了特別的感覺,總覺得米迦爾光鮮的外表下,埋藏着連他都不知道的故事。
這八年,你過得好嗎?
沉重的夜使優一郎的眼皮開始乏累,守候米迦爾時昏昏欲睡,他趴在床邊躺下,進入了夢鄉。
不久後米迦爾醒來,感覺身體不像之前那樣難受,他慢慢活動着雙臂,看到身旁睡去的優一郎,說不清是什麽心情。
他在昏迷的這段時間,優一郎分明有機會逃走,可他卻沒有這樣做,床頭櫃擺放着兩盒退燒藥與已經喝過的水,米迦爾恍然大悟,嘴角揚起一絲不知名的弧度。
“真傻。”說罷,他坐起身拉住少年的手臂,把他帶往自己的床邊,将少年安置在身旁,接着睡在他對面,咫尺的距離,好像只差一點兒就可以觸碰雙唇。
米迦爾撫了撫他的臉頰,撩起他前額的發絲,親吻着他的額頭。
他擁抱着他,這是真實的,至少他在這裏,不在柊家。大概是燒還未退,米迦爾還是感到有些疲乏,灼熱的體溫并沒有冷卻下去,他抱着優一郎陷入了沉睡。
早晨,優一郎醒後便是熟悉人的身影,發現有些不對勁,他倏地睜大眼眸,原以為是幻覺,但肉體的接觸讓他相信這是真實的。感應到身邊的人的異樣,米迦爾修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随後睜開眼與黑發少年對視。
“早安,米迦。”優一郎率先問候。
“早安,小優。”米迦爾回應道,同時也感到意外,優一郎失去記憶什麽都不記得,而且他的脾性在去了欲望迷宮後大有改變,他甚至分不清哪個才是失憶後的優。
今天的優一郎很奇怪,這是米迦爾感受到的,他抱着對方睡覺,對方沒有責備,還主動問好,沒有平日裏的較勁與吵鬧,讓米迦爾感到一絲不适。不過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和優一郎和睦的相處,每天都活得萬分精彩。
他拉着優一郎來到宅邸的地下停車場,二人站在一輛白色機車的面前,優一郎料到他想帶自己出去,所以沒有多言。機車的顏色和以前那輛白色跑車幾乎沒有區別,是想讓他回憶起來嗎?
“我們去哪兒?”優一郎問。
“帶你回憶。”
米迦爾只是簡單的向他敘述一下,可要回憶起曾經那些去過的地方,意味着他們又要回到已經淪為死城的——東京。那樣會随時遇險,甚至賠上性命,優一郎一驚,拽住米迦爾準備打開錯位的手,想讓米迦爾改變主意。
米迦爾只是笑笑,并承諾會保護他,不會有事,優一郎原本堆積在喉中的真相在這時咽了回去,真的不會有事嗎,悄悄地過去,再悄悄地回來。一切真有這麽順利嗎,他也不知道。
若當初他說出真相,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了,柊家與造反者也都不會有多此一舉的死傷,他的秘密就不會那麽快讓對方知曉。
“米迦小心!”他們飙着車來到東京的街畔上,一枚炸彈扔往他們所在的方向,快要引爆。
優一郎明明知道自己是錯的,還是任性的讓對方打開錯位。什麽狗屁回憶,他早就恢複了,他想要的不過是米迦爾身為兄長的疼愛與關心,只是想獲得更多一點,但最具危險性的地方他不想讓對方冒險,米迦爾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柊家早已埋伏在他們出現的地點,柊暮人在之前就得到優一郎火燒喪屍群的消息,他很生氣,優一郎的行為實在是蠢到極點。為了盡快實行末世計劃,他得采取守株待兔的方法,和一些狠毒的措施了。
回到這裏是錯誤的,沒有解藥的救治,優一郎很快就會變成它們的同類,柊家守城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