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蒂羅薩酒店 (2)

林奇入住酒店那天,歐文因為想要和他苦追了三個月的女生出去約會,以請楚央吃斯蒂文斯頓鎮的超豪華海鮮披薩為酬勞,請他幫忙代一下從八點到十一點的晚班。門童的工作也不複雜,尤其大冬天八點以後才來登記入住的客人實在不多,應付起來尚算容易,所以經理也批準了。晚上九點半,楚央穿着酒店統一的紅色立領雙排扣長大衣,頭上還戴着前面帶有黑色帽檐的門仆帽子,在寒風裏凍得瑟瑟發抖,暗暗希望一會兒下班後能去吧臺蹭一杯威士忌。

風雪中一輛黑色奧迪射出的兩道明亮車燈撕裂原本湖畔寂靜的黑暗,緩緩停在酒店門前。楚央連忙迎上去,卻見駕駛室的門開了,先看見一只帶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扶着車門,然後是一只擦得十分幹淨的黑色約翰羅布短皮靴,最後便看到一張罕見俊美的臉。

那是一張完美糅合了高加索人深邃筆挺的輪廓和東方人眉梢眼角那妙不可言的細膩精致的面容,皮膚雪白,深褐色的發和眼珠,再加上大約有一米九的身高,剪裁合身的長大衣披在肩上,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Burberry香水氣味,仿佛是從電視中走出的英倫模特。楚央一時被這美貌震懾住,想說的問候也卡了個殼。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先生晚上好……”

“我有東西在後備箱裏,這是鑰匙。麻煩你幫我把車停好。”還不等他答應,一枚車鑰匙就飛了過來,楚央手忙腳亂地接。而那混血男人已經自顧自往酒店大堂走去了,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楚央對他那張臉的好印象瞬間驟降50個百分點。

拉開後備箱,裏面有三個旅行箱。楚央拎起來一個,整個人差點背過氣去……這麽沉?裝的什麽啊?殺人分屍的屍體?

使出吃奶的勁,把三個箱子搬到行李車上推進大堂,見那男人已經在前臺跟前臺妹子莎拉有說有笑了。楚央背過身去大大翻了個白眼,趕緊跑到外面,将那輛黑色奧迪停到地下停車場。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也不見了,前臺妹子卻仍然面帶陶醉。

“剛才那個男人真性感。”她目光迷離地望着電梯的方向。

楚央去櫃臺後推那個男人的行李車,斜眼瞥着她,“擦擦你的口水。”

名叫莎拉的妹子風情萬種地沖他挑起一邊眉毛,“怎麽了?嫉妒?”

“快別耍嘴皮子了,他住哪間?”

“325。他的名字是林奇。”

“林奇?姓還是名?”

“沒說。”莎拉聳了聳肩膀。

325……令他記憶猶新的房間……他第一次看到的怪事就是在那裏。

看來那個男人果真跟他八字不合……

Advertisement

推着沉重的行李車上到三層,電梯門打開,入目先是一面墨綠色的複古嵌板牆,上面訂着指示房間方位的箭頭,還有一張單層平面圖,标示出逃生樓梯的位置。灰色的地毯十分厚實,走起來悄無聲息,牆壁上房門與房門之間挂着一些仿煤油燈的壁燈,燈光有些昏暗,沉甸甸地壓在天花板上,另整個走廊似乎都憋着一口氣,略顯壓抑。

他敲了敲325房間的門,過了一會兒門便被打開了。那個混血男人已經脫掉了大衣,穿着一件白色襯衫,領口還解開了幾顆,露出輪廓深邃的鎖骨。他的個頭太高了,就算是楚江這樣在亞洲男生裏偏高的身形在他面前也竟感覺到一絲壓迫。

莎拉用“性感”來形容他,倒真是沒錯……

“林奇先生,您的行李。”

林奇對他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露出一口森森白齒。那笑容本是十分俊美的,但不知為何看在楚央眼裏,就覺得他笑得太寬了點,那犬牙也太尖銳了點,莫名令他聯想到鯊魚……

“辛苦你了。”他竟然用一口标準的中文對他說道,将門開得更大了些,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央也算是個身板不錯、逼急眼了也挺能打的年輕小夥子,可此時此刻莫名覺得自己是個即将邁入狼窩的小白兔……他停止自己慣性的胡思亂想,推着行李車進入房間,開始把行李箱從車上搬下來。

“随便放吧。”林奇訂的這間房是一間蜜月大床房,每個客人來入住前都會準備好一瓶當地的酒莊自釀的紅酒。林奇此時剛剛打開了那瓶紅酒,倒了一點在杯子裏,喝了一口,皺起鼻子,似乎十分嫌棄地放下了。他看着楚央将所有行李箱顫顫巍巍搬下來,然後從容地從襯衫的上衣兜裏拿出一張五十加元的鈔票,随意折了下遞給楚央。

楚江幹了這麽多月,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給小費給的這麽豪邁,不禁脫口而出,“你确定?我沒零錢找你。”

林奇一愣,然後低聲輕笑了起來,那笑聲聽着也有些瘆人,“可不是白給你的,我要跟你打聽一些事,而且需要錄下來,可能還會發到網上,可以嗎?”

楚央猶豫了一下“網上?發到哪裏?”

“是在直播的時候播放一下,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只錄聲音。”

楚央猶豫了一下,又舍不得這麽多的小費,于是把錢結了過來塞進衣兜裏,“好吧,您想問什麽?”

林奇拿起手機對着他,問道,

“你在這兒工作多久了?”

“将近一年了。”

“一年,也算長了。有沒有在這兒見到什麽怪事?”

怪事……那可太多了。問題是經理千叮咛萬囑咐不讓說,他可不想因為五十塊錢丢了飯碗……

他于是忍痛把那五十塊拿了出來,遞給他,“這種事我們有規定不讓說,錢還是還給你吧。”

林奇又被他逗笑了,“你這人怎麽這麽實誠,你這麽說,那就是有怪事了?”

楚央不喜歡騙人,就只好聳聳肩。

林奇只好放下手機,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好好,看你這麽老實,我不為難你了。錢你收着吧,我要在這兒住三天,大概還會有麻煩你的地方。”他說着,看了看楚央別在制服上的名牌,“楚央?”

楚央點點頭,心想這人可別再整些個幺蛾子了,趕緊推着行李車出去。

當晚楚央第二次見到林奇,是在十點半快下班的時候了。他剛剛給一對夫婦送了新的浴衣和紅酒上來,關上房門轉過身就看見林奇從走廊另一頭慢慢走來,手裏拿着手機,一邊走還拿着攝像頭對着四處拍來拍去,口中還念念有詞。楚央心想這人該不會是腦子有病?原想着不要管閑事,可是任他這樣亂拍,萬一拍到別的客人衣衫不整的樣子惹出事端來就不妙了。他于是走上前去彬彬有禮地詢問,”請問您在找東西嗎?”

林奇對着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對着手機中的誰說了句,“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那個很實誠的門童小哥。”

楚央一臉莫名其妙,難道對方是在跟誰視頻?結果林奇自來熟一般湊過來,将“可以合影嗎?”

楚央懵逼地點點頭,于是林奇将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對準他們倆,就像自拍那樣。楚央在屏幕裏看到了自己呆滞的臉,底下竟然有不斷刷屏的彈幕。雖然速度很快,他還是瞄到了幾句評論。

“門童小哥哥挺可愛的嘛。”

“感覺小哥哥好像很嫌棄你……”

“哈哈哈莫名覺得般配是怎麽回事?”

可愛?般配?

是他年紀太大已經和年輕人有代溝了嗎?為什麽他們的形容如此脫離現實?

“這是什麽?”楚央皺着眉頭用中文問,“直播?”

林奇”溫柔似水”地望着他,“對啊。要不要來當我的嘉賓?”

搞了半天這人是個網紅?!

楚央臉上有點發熱,直覺想閃,可是林奇沖他笑得颠倒衆生的,拒絕的話又不太說得出口。他于是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我還要工作。”

他這一說,評論又是一通刷屏:

“好呆萌啊!!!就是那種很一本正經的呆萌!!!”

“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性感。”

“角你不要對人家單純的小哥哥下手!”

林奇翻了個白眼,對着屏幕啧啧地說,“你們這些沒節操的,前一秒還說愛我,下一秒看見個長得帥點的就小哥哥小哥哥叫個沒完?”

楚央想趁機逃脫,結果肩膀又被林奇拍了一下,“楚央是吧?你幾點下班?”

此話一出,彈幕裏一片狼嚎。

楚央喜歡男人,不過是個深櫃,平日的衣着打扮也比較直男。在國內的時候斷斷續續有過談過幾次戀愛,但也都沒有放到明面上來過。後來他逃一樣回到加拿大來,找了這麽一個深山老林遠離人煙的酒店打着與他學歷不符的工,就是想要避開任何可能的注意。

如果是平時被他這麽問,楚央說不定還真的會告訴他,畢竟這個人長着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幅身材,恐怕很少有人能拒絕他。雖然性格好像有些輕浮,但若只是喝個酒約個會什麽的又不是找對象過日子,只要賞心悅目就夠了。

但目前這種情況……他可不想在網上留下太多痕跡……

“我下班很晚。”

“我直播也會到很晚,可能今晚都不會睡了。你真的不考慮?我可以給你更多小費。”

楚央心裏有些煩躁起來,這個人幹嘛一直纏着自己?“你問問前臺的莎拉吧,她應該會很願意給你當嘉賓。”

“她不行,她不是多維型觀測者。”林奇微微歪着頭,似乎對他很感興趣,“你不好奇我的直播是做什麽的?”

什麽多維型觀測者,根本聽不懂……楚央躊躇着說道,“……只要您不打擾到其他客人的休息,不要窺視其他客人的隐私……”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林奇已經自顧自說起來,“我做的是靈異直播,專門去世界上所有鬧鬼最嚴重的地方去……收集東西。”

靈異直播……原來他們酒店鬧鬼已經這麽出名了?

不得不說,楚央心中的好奇被調動起來了幾分。若不是這人是個網紅,跟他接觸太多可能會把自己的影像洩露到網上,他說不定真的願意聽他分析一下酒店裏的怪事。

但他還是搖搖頭,不想跟對方攀扯上太多關系,“抱歉,我得走了。”

這一次林奇沒有再攔他。

下樓後又在大門外站了一會兒,距離他下班還有十五分鐘,他估麽着也不會有其他的客人進來了便進了大廳。大廳的格局是左邊前臺,後面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至少有一個人值班;右手邊是一片休息區,有溫暖的白色壁爐,放着幾張複古貓腳沙發,還有一間簡易的吧臺,夜裏一點之前都有調酒師提供飲品,此時有幾個剛剛泡完溫泉的小年輕穿着浴衣拿着香槟正烤着火說笑。往前直走就是電梯,從電梯向左轉可以去露天和室內溫泉,右邊的走廊裏有健身房和水療中心,還有一間從下午一點營業到夜裏兩點的酒吧在右邊走廊的盡頭,下一段臺階就到了。

楚央跟莎拉閑聊了幾句,準确地說是他聽着莎拉單方面跟他詳細描述她和鄰居新搬來的超級性感的水管工的種種暧昧接觸,包括他對她笑了幾次她都數得清清楚楚。楚央一晚上忙下來也有點累了,便看着對面壁爐前那幾個穿着浴衣喝着香槟大聲笑鬧的年輕男女出神。

可是看着看着,他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那些人……不太對勁?

雖然有這種直覺,可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是哪裏不對勁。一共六個年輕人,三男三女,明顯是帶有某種約會性質的度假,至少其中一對一直緊緊挨在一起還接了吻的肯定是情侶。三個男生中有女朋友的明顯顏值最高,有點像是大學裏橄榄球隊長的英俊相貌。而他的女朋友也十分火辣,原本的棕色頭發被染成了淺金色,膚色是健康的麥色,嘴唇肉感豐厚,屬于歐美人眼中的性感美人。另外兩個男生中一個戴着眼鏡顯得有些文靜內向,另一個紅頭發的說話很大聲,似乎是團體裏負責搞笑的角色。而兩個女生中,一個深棕色頭發面貌清秀膚色白皙的似乎對那金發美女的帥哥男友也有意思,雖然表現得不明顯,而另一個身材豐腴很有韻味的拉美女生則一直在配合紅頭發男生的話開朗地笑着。

聽着聽着,他忽然發現,紅頭發的男生說話卡殼了一瞬間。

不是那種正常的結巴,而是如同古舊的錄音機播放的時候卡帶了一般的用某種高頻率卡在一個特定的音節上的聲音。

然而似乎除了他,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那一瞬間的詭異,拉美女生和金發女生還有那個帥哥仍然在笑,就如同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正當楚央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類似的情形又發生了。這回事是那三個人的笑聲卡住,而且卡得比之前還要久,那尖銳的高頻率的聲響另楚央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頓時覺得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然而下一瞬他們又恢複了正常。

“喂!喂!央,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莎拉用力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楚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剛才沒聽見?”

莎拉莫名其妙看着他,“聽見什麽?”

“那邊那些人的聲音……”

“啊,他們是有點吵。”莎拉煩躁地撇了撇嘴,“這麽晚了也不回去,吵得我頭都疼了。”

“不是那個問題……剛才他們笑的聲音卡住了,你沒聽見?”楚央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了。

莎拉笑了,”你在說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

楚央打了個寒顫,吓得倒退了好幾步,卻見莎拉仍然仿佛定格在了“什麽”那個單詞上,目光呆滞地盯着他,同時他身後那紅發男生的說話聲也定格在一個不停重複的“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上。

他看着莎拉的臉開始一點點變形,就像是巧克力人在高溫下一點點融化一般。她的嘴一點點拉大,牙齒和舌頭一起與肉粘連在一起,口腔只是一片空洞駭人的漆黑。“什麽”這個詞也随着她嘴的變形而變得越來越低沉緩慢,最後簡直扭曲成了男人一般的聲音。不只是她的聲音,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像是進了水的音箱,變得越來越沉悶拉長,最後凝固于寂靜。

莎拉和那六個人、還有吧臺後的酒保,卻還在繼續融化。莎拉的臉已經看不出原形了,仿佛只是一塊形狀不規則的肉。她的腳下已經積攢了許多液體狀的脂肪,粘稠地顫動着。楚央轉身便沖向了大門,可是卻發現大門無論如何都拉不開。他趕緊用顫抖的手從褲兜裏拿出手機,撥通911,可是電話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甚至沒有撥號和等待的聲響。

恰在此時,大廳裏原本明亮的燈光開始變暗,雖然沒有完全熄滅,但伴随着逐漸上升的黑暗,一種沉重而窒息的森冷不知從何處彌漫上來。

“ShitShitShit!!!”楚央低聲罵着,看着莎拉已經融化成了一片肉紅色的粘稠液體,而另外那六個人依稀還有些固體的形狀,從沙發上不停流到地面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避開地面上蔓延的不知道是脂肪還是髒器的一灘灘散發着濃烈腥臭味道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從已經被莎拉融化的肉“污染”了的櫃臺上抓過電話,湊到耳邊聽了聽,還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是什麽病菌嗎?還是他在做噩夢?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不幸發現自己仍然在這恐怖景象的現場。

現在不僅僅是人,似乎連建築也開始改變。他看到酒店原本潔白的天花板開始向下凹陷,看上去仿佛如奶油一般柔軟。牆壁上也開始迅速而大面積地滲出黑色的黴菌,就像是被水浸透的布料一般。黑色越來越密集,與此同時一股潮濕的腐臭味也愈發濃烈起來,仿佛一切都在腐爛變質。

他再想沖去大門找點什麽東西将玻璃門砸開的時候,卻發現去路已經被融化的□□組織堵死。他直覺不能接觸到那些組織,便只能後退,向着逃生樓梯的方向沖過去。幸運的是逃生樓梯的大門似乎還沒有變質,他拉開把手進入樓梯間,沖上二樓的時候發現通往二樓走廊的門已經扭曲變形,并且不斷冒出水泡。他便只好繼續沖向三樓。這一次的門看起來仍然是正常的樣子,他拉開門把手,看到三樓的走廊依然亮着燈,看上去和之前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他于是一邊跑一邊大叫,“有人嗎!有人嗎!”每經過一扇門他便用拳頭重重地砸幾下門,然後再将耳朵貼在門上聽聽響動。可是他一連敲了六七間房間的門,都沒有人回應他。甚至在第八間,他看到有肉質的粘液從門縫裏流出來,便慌忙向後退退開。可是退的過程中卻未看到身後的地毯已經開始滲出黑色的黴斑,他一腳踩上去,便覺得踩進了什麽極為柔軟的東西,身體向後傾斜一時間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栽倒在地上。他想要爬起來,卻發現手被地板“粘”住了,他用盡全身力氣,那印花地毯也只是被扯出詭異的絲來,如同有彈性的漿糊一般,頃刻便又将他的手拉了回去。他奮力掙紮,可就如不小心陷入沼澤裏的動物一般,越是掙紮就越是陷入柔軟的地板裏。他感覺地板仿佛是某種活動的東西,不停吞噬着他的身體。

難道他最後竟然是這般莫名其妙地被地板淹死?

正驚恐絕望之時,忽然後衣領一緊,一股大力仿佛從天而降,一下子把他拉了出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那力量拖曳着迅速後撤,天旋地轉中只聽到一聲關門的巨響。他驚魂未定,發覺自己倒在一間客房的玄關地面上,頭頂的燈明晃晃的亮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張俊美的臉出現在視野裏。

林奇?

他趕緊一翻身爬了起來,轉身扯住林奇的手臂,“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趁着那些東西還沒有進來……”他說完就扯着林奇往窗戶走,想着要踩着窗臺想辦法從三樓爬下去逃生。

可是林奇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別急,我們很安全。”

“你剛才不是看到外面的情況了嗎!”楚央急得頭上直冒汗,“整個酒店都……都變了!現在不走我們都會跟那些人一樣融化!”

被逼急了的楚央力氣大得驚人,竟半拖着林奇往窗戶的方向走了好幾步。林奇卻猛然用力掙開了他的手,楚央一股怒氣上湧,大聲喝道,“別鬧了!”

林奇無奈地看着他,指着房門,“你再打開看一眼。”

“沒時間看了!”

林奇大步走到門前,一把拉開門,還不等楚央阻止,就一步踏了出去。

然而什麽事也沒發生。

楚央一愣,疾步走到門前,探頭往外看了看。只見走廊裏一切正常,有電視的聲音從對面的房間裏傳出來,燈光也溫暖氤氲,一如過往的每一個晚上。轉角處電梯丁零一響,六個男女說說笑笑走了出來,仔細一看,卻正是之前在大廳融化了的那六個人,走在最前面摟着金發女友的英俊男生正回頭跟那個面容清秀的女生談論買滑雪服的事,紅發男生則悄聲跟拉美美女說了些什麽,逗得後者一陣低笑。戴眼鏡的男生靜靜地一個人走在最後。

他們經過目瞪口呆的楚央和向後退了一步讓出道路的林奇中間,那個戴眼鏡的男生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納悶似的。但很快又将目光轉開,跟自己的朋友們一起走了。

他剛才明明還看見那副眼鏡被淹沒在肉質的粘液中……

楚央搖搖頭,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手掌被忽然變得詭異柔軟的地板淹沒的感覺歷歷在目,難道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

“不是你的錯覺。”林奇走到他面前,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想知道剛才是怎麽回事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