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狼狽
黑暗,深不見底的黑暗。
女人凄厲尖銳的慘叫聲被無限放大,逃不開,避不掉。
“啊!”司徒透驚叫一聲,猛然從床上坐起。
七歲那年,她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失足墜樓而死,從此大病一場。
病好之後,七歲之前的記憶于她而言只剩下一片空白,只有這個噩夢,夜夜來臨,陪伴了她整整十三年。
司徒透驚魂甫定,喘着粗氣擡手去擦額頭上的汗,在感覺到哪裏不對勁時不由打了個冷顫。
除了一條被子,自己根本一絲不挂。
腦袋像被誰敲了一記悶棍,司徒透環顧四周,這裏也不是司徒家,而是……酒店。
努力回想昨晚,那個男人将她帶來利斯特酒店,後來的事情她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渾身酸疼的感覺似乎已經昭示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就在她拼命想要擦掉身上的淤青的同時,床單上的斑駁血跡更加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呆坐在原處,腦中一片空白,連眼淚什麽時候跑出來的都不知道。
讓她驚醒的,是門口一男一女越來越近的說話聲音。
蘇頌宜原本溫柔的語氣中帶了焦急,“确定是這裏嗎?”
司徒透的心猛然一抖,手足無措之際,只想立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這樣的狼狽,她不想讓他看到。
蘇頌宜卻遠比想象中進來得快,在敲了兩聲沒有人應答之後,索性推開了那道根本沒有上鎖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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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透躲無可躲,整個人只能傻愣愣地呆在原處。
門打開,蘇頌宜首先沖了進來,緊跟着是姐姐司徒靜。
看到眼前的一切,蘇頌宜愣怔片刻,總是帶着溫和笑容的臉上剎那間血色全無。
司徒透将頭埋得很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姐姐首先反應過來,三兩步跑到司徒透面前,“小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司徒透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紅着眼眶不讓眼淚掉下來。
姐姐看了一眼還站在原處的蘇頌宜,又看向司徒透,“我和頌宜昨晚一直等你也不見你來,電話也沒人接,四處打聽才知道你上了一個男人的車,好不容易才查到這裏。”
司徒透抓住床單的手緊了緊,啞着嗓子,“你們昨晚是在哪裏等我的?”
司徒靜一愣,“夜崗啊”,轉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吃驚般看着司徒透,“你該不會以為是那個夜港吧?小透,你倒是說話呀。”
司徒透木然擡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姐姐,“該說什麽呢?”
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麽呢?
深秋的清晨,帶着幾絲肅殺之意,司徒家的司機老蔡早已經等在酒店門口。
司徒透和姐姐一同走出酒店的大門,看着走在前面的蘇頌宜,如鲠在喉。
秋風襲來,原本就衣衫單薄的她不由緊了緊身子。
蘇頌宜的腳步一滞,轉過頭看她,單薄的身子猶如一株小草在風中搖曳,不知是因為哭過還是寒冷,小臉微微有些泛紅。
與蘇頌宜的目光相觸,司徒透立即躲閃着低下了頭。
蘇頌宜玉竹般的指節緊緊握成了拳頭,眼神中掠過些許心疼,一步一步緩緩走到司徒透面前。
司徒透想要躲開他,卻被他一把扳住。
男人将自己身上的米白色外套褪下,披到她的身上,在看到她脖頸處的淤青時緩了一秒,然後俯下頭為她細致地一顆一顆系着扣子。
司徒透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肩膀,終于抖着聲音,“頌宜。”
蘇頌宜整個人一僵,勉強擠出一個極不自然的微笑,聲音依舊那麽溫潤,“好好休息,我改天再去看你。”
司徒透盯着蘇頌宜的背影看了好久,總覺得從前親切溫暖的那道曲線如今變得十分紮人。
司徒靜輕輕拍她的肩膀,“先上車吧,有什麽事我們回去再說。”
車內,也是一片沉默。
不知道在路上行駛了多久,司徒靜才終于開口,“小透,我相信你。”
司徒透的心一緊,抹了把眼淚看向姐姐。
司徒靜握住她的手,“告訴我,那個人是誰?這件事情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
司徒透突然就像被什麽噎住了一樣,昨晚男人的冰涼的眼神讓她猶如芒刺在背,“沒用的,姐。”
“怎麽會沒用,到底是誰?”
司徒透深吸一口氣,艱難吐出三個字,“厲紹南。”
司徒靜所有要說的話都被堵了回去,思忖良久,終于嘆了口氣,“這件事,我會幫你保密的。”
本來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司徒透有些無力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默默流淚。
母親慘死之後,她這個私生女得以二小姐的身份回到司徒家,沒想到回家後三個月,父親又病逝。
她該感謝司徒太太鄒敏沒有像電視劇中的後母一樣苛待她,這些年來吃穿一律和司徒靜沒什麽兩樣,除了當她是空氣。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無法要求司徒太太賠上司徒家去和厲家作對。
同樣行駛在路上的,還有那輛幽靈般的柯尼塞克。
十字路口的紅燈處,厲君措将車子停下來,頗帶幾分悠然地注視着前方,連用手指摩挲方向盤的動作都做得分外優雅。
坐在一旁的是助理傑森,眼睛已經定在厲君措的手腕上好一會兒。
厲君措目不斜視,眉心微蹙,“有那麽好看麽。”
傑森讪讪地笑着将目光從他手腕上的創可貼上收回,小心翼翼,“厲少,昨晚那個女人真是二爺的人?”
厲君措不以為然,“也許是,也許不是。”
傑森張了張嘴巴,“那您昨晚還幫她?”
厲君措和那個長他三歲的二叔面和心不合,傑森比誰都清楚。
厲君措有些慵懶地眯了眯眼睛,“怎麽說我都要叫厲紹南一聲二叔,倘若她真蓋了厲家的章,別人就碰不得。”
傑森頓時起了八卦的興致,“那您昨晚有沒有……”
厲君措的目光瞬間一冷,“這些也要你過問麽。”
傑森立即用雙手将自己的嘴一捂,眼神讨好,“厲少,咱們可以走了。”
厲君措重新發動了車子,腦子裏卻浮現了昨晚的情景。
那個女人酒品實在不好,撒酒瘋亂跳舞,一晚上不知道栽了多少次跟頭,身上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洗個澡穿着衣服往浴缸裏泡。
最過分,好不容易他請服務員來幫她把濕衣服褪去,她卻趁他幫她蓋被子的時候罵他“流氓”,還狠狠将他手腕咬到流血。
他厲君措從小到大,誰敢動他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