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思念

如此大好機會, 怎麽能錯過想想李錦笙做的那些惡心人的事情, 她眼波流轉計上心頭。招了一下手, 低聲對錦瑟交待了一番。錦瑟的眼中閃着花,不住地點頭。

是夜, 成媽媽守在祠堂的門口,手裏捧着一些東西。

“兩位老姐姐,我家姑娘心疼大姑娘, 想送些東西, 你們就通融一二吧。”

守門的婆子得了李複儒的吩咐, 自是不肯的。成媽媽就不走, 耗在那裏, 隔了一會兒又求見, 就是不離開。

把常氏和安氏氣得在屋子裏摔了好幾個杯子, 成事不足壞事有餘的老東西。那樣明目張膽送東西, 婆子們哪裏敢同意。

而且又是素心居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成媽媽走了, 李錦瑟身邊的含霜又來了。含霜走了後,墨語又來了。總之, 祠堂外面沒離人, 縱是守門的婆子想做些什麽手腳, 都是不能的,更別提常氏和安姨娘想送東西進去了。

鞏氏是個心眼多的, 許是從中看出了苗頭,也派自己的媽媽來了。加上段雯秀身邊的下人,整個十二個時辰, 像換班似的一個接一個來。

只把常氏氣得一夜未眠,又病倒了。安姨娘也是一夜未睡,眼底一片青影,侍候在常氏的榻前,一顆心似泡在苦水中,澀得發緊。

可憐她的笙姐兒,自小到大哪裏遭過這樣的罪。

李錦笙被扶回來的時候,是走不成路的。下人們用熱水敷過,抹了活血散淤的藥。安姨娘又吩咐人煮了湯藥喂她喝了,才敢給她用了一小碗雞絲粥。

“笙姐兒,是姨娘無用,你受苦了。”

李錦笙雙眼發滞,不知在想什麽。突然一把抓着安姨娘的手,眼中露出一抹瘋狂,“姨娘,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誰了。”

“你這孩子,是怎麽了,什麽是誰”

李錦笙不語,微垂着眼,“我那幾個好妹妹應該會來看我吧。聽說她們整夜都挂心我這個姐,輪着番兒派人守在祠堂外,真是有心了。”

說到這個,安姨娘恨得不行。

“也不知是哪個陰險的,想出這麽個法子。你祖母和我都沒辦法給你送吃食,更別提給你加些被褥。你是生生熬了十二個時辰,娘一想到這個,就恨不得…”

李錦笙的眼中泛起異樣近神情,喃喃道:“以前我一直以為是四妹妹,看來是我錯了。”

安姨娘擡頭一看女兒的臉色,駭了一跳,這哪裏還是她熟悉的孩子。這樣的表情,根本就不是一個閨閣女子才有的。

“笙姐兒,你是不是沖撞了什麽東西”

祠堂那地方,說是供奉香火,實則陰氣重得很。笙姐兒在那裏呆了一夜,保不齊是碰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李錦笙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忙掩飾道:“娘莫瞎想,女兒好的很。我是說我知道是誰在針對我了。”

“誰”

“三妹妹。”

安姨娘微鎖着眉頭,“你是說是三娘一直在和你作對”

李錦笙不語,看了自己的親娘一眼,視線落在內室門口的簾子上,那簾子用米珠和琉璃珠兒串成,從頂框垂到地面,手只要輕輕一指,便發出悅耳的聲音。

“女兒不知道她是受了誰的點化,但是顯而易見,她是沖着我們來的。娘,你看我這屋子裏的東西,哪一樣不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哪一件不是花了大價錢的。”

安姨娘心一緊,聽出了女兒的意思,“你是說三娘針對我們,是因為佟氏的那些銀子。”

“自然是的,就算我們裝糊塗,父親裝糊塗,三妹妹卻是清楚的。這十年間,祖母可是一兩銀子都沒有送去素心居。”

“我的兒,這與你有何幹我們吃的用的是你爹的俸祿,是你祖母給的私房。她和誰有過節,自是冤有頭債有主,犯不着咱們娘倆的事。”

安姨娘說得坦然,替女兒掖了一下被子,“你好好歇着,旁的事不用你操心,萬事有你祖母和你爹。娘只要你好好的,将來嫁一個如意郎君做正頭娘子,就心滿意足了。”

李錦笙的心裏有千言萬語,最終還是無法對別人說,便是親娘也不行。她閉上眼睛,喝過的湯藥裏有安神的草藥,沒多大會兒,她困意上來睡了過去。

安姨娘看着她的睡顏,臉色慢慢凝重。

大姐兒自來懂事,這次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聽說二娘三娘四娘都跟了過去,還真弄不清挑事的是誰。

三娘嗎

她看着不太像。

無論是誰,都不能堵着她家大娘的路。

李錦笙睡醒的時候,便聽到身邊的下人說三位姑娘都來看她了。她心下冷笑,什麽看她,是來瞧笑話的還差不多。

命人找出一條顏色頗亮的桃色裙子,上了妝後才施然地出去。

她甫一露面,段雯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看大姐這氣色不錯,想來是無事的。我記得前次三妹妹罰跪,第二天都無人色了。”

李錦素一笑,“我哪能和大姐相比,大姐身子骨好,我身子骨弱。眼下天氣也暖和了,比不得上次春寒凍骨。再說我記得上回罰跪,還是大姐向父親提議的,說是要跪十二個時辰才算誠心。想來大姐姐自己定的規矩,自是會做得比別人好。”

段雯秀差點要笑出聲來了,李錦笙是不是叫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十二個時辰,虧她想得出來,這下都報在自己身上了。

“三妹妹說得對,不愧是大姐,做得就是比別人好。”

李錦笙臉一沉,暗道果然來者不善,真是來瞧笑話的了。

“幾位妹妹能來,我心裏很歡喜。昨夜跪祠堂,倒是讓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人人都說祖宗保佑,興許我就是得了祖宗的庇佑,才能平安無事。”

這話說得,就是暗指祖宗不喜歡李錦素,所以沒有庇佑。

李錦素不接這話,卻把段雯秀氣得不輕。段雯秀因自己不是李家親骨肉,一直介意這事。以為李錦笙是故意提到李家的祖宗,在諷刺她的身世。

“大姐此話說得差矣,祖宗們最重規矩,最看重嫡庶。三妹妹是嫡出,自是得祖宗們的庇佑多些。大姐你說是不是”

李錦笙暗恨,擠出一個笑,“二妹妹說得是,三妹妹或許真是得了什麽護佑,瞧着比以前靈醒了許多。”

李錦素一與對方的眼神對上,就知道李錦笙在想什麽,李錦笙這是懷疑自己了。

“大姐說得不錯,以往我糊塗,許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幸得我娘夢中提點,我才醒悟過來。這一醒悟,自是看透了許多。”

李錦笙眯了一下眼,這事她略有耳聞,難道四妹妹并不是得了什麽先機,而是被佟氏托了夢。若是這樣,似乎更合理一些。

心裏驚疑着,并不全信。

“怪不得,我說你最近怎麽老和四妹妹呆在一起,記得以前你總跟在二妹妹的身後。旁人不知原委,還道你們是嫡親的姐妹。”

“大姐這話說得不對,父親說過,二姐姐入了我李家的門,就是我李家的姑娘。我們都是親親的姐妹,哪裏還需別人以為。”

段雯秀立馬把話接了過去,“蒙父親厚愛,我一直将你們當成親親的姐妹。現在看來,恐怕大姐是未曾作此想的,怪不得多年來一直對我冷冷淡淡。”

李錦笙看着,就是這個模樣,段雯秀就是用這個模樣勾引的夫君。這個賤人,真會做戲 ,一想到兒子的死,她就恨不得撕碎這可惡的賤人。

可是她現在不能,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她要颠覆前一世的生活,活出人人都羨慕的樣子。到那時候,無論是眼前的哪一個人,都将被她踩在腳底,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她作出疲憊的樣子,“我這頭疼得緊,妹妹們說是來看我,我怎麽覺得是來給我添堵的。罷了,既然不誠心,你們便回去吧。”

說着,她身邊的丫頭就扶她起身,看樣子要回內室。

她突然轉頭,對李錦素道:“三妹妹,你扶我進去吧。”

李錦素面色不變,笑意吟吟,“大姐有命,三娘自是遵從。”

于是上前扶着李錦笙的一只手臂,和丫頭一同把李錦笙送到內室。丫頭替李錦笙脫了鞋,除了外裳,扶她坐到床上。

她的眼神帶着審視,一直盯着李錦素。

李錦素直視着她,未有一絲躲避。

“大姐為何這麽看着我”

李錦笙擺手,示意丫頭出去,眸色一沉,“三妹妹何必與我做戲,我知道是你。”

“大姐在說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懂”

“三妹妹不需要裝糊塗,這裏就你我二人。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最近事事都不太順,卻不想是三妹妹從中作的梗。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過三妹妹。”

李錦素面色冷下來,李錦笙這是要和自己攤牌。好一個不知哪裏得罪過,如此費心機地算計着自己,這都不叫得罪,那叫什麽

她輕輕一笑,“大姐糊塗了,你事事不順與我有何幹系我又不是大姐的丫頭,大姐出了事,怎麽能怪到我的頭上。”

李錦笙料想她不會認,面上帶出諷刺,“三妹妹果真是真人不露相,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承認。你敢說我這次出事,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大姐說話真真是好笑得緊,是我約伯公子私下見面的嗎是我打傷了沈小姐嗎大姐怎麽能把過錯推到我的頭上。”

李錦笙的手緊緊揪着被子,心道自己大意了。一直以為是三妹妹知道了什麽,沒想到真正使壞的是這個蠢笨的四妹妹。

“三妹妹這是咬定不認了”

“大姐,你到底要我認什麽”

兩人的視線碰撞在一起,許久之後,李錦笙有些受不住,先落了下風。心裏驚了又驚,什麽時候起,三妹妹變得這麽厲害了。

看來她要對付的人,除了姓段的賤人,四妹妹,還多了一個三妹妹。什麽姐妹,一個兩個都是絆腳石。

“好,三妹妹不認也沒有關系。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我要告訴你的是,無論你怎麽使壞,都阻擋不了我的路。”

李錦素冷笑,“大姐好生奇怪,我阻你的路做什麽你想做什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若是你想我當成踏腳石,那我可就不答應了。我看大姐乏累得很,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語畢,也不看李錦笙的臉色,轉身就出了內室。

一到外間,李錦瑟和段雯秀自是還在的。

兩人圍了上來,李錦素一使眼色,三人一起出了院子。

“三妹妹,大姐把你叫進去說了什麽”先問話的是段雯秀,她可是心裏一直都好奇着,差點就要跟進去了。

李錦素露出疑惑的神情,“大姐好像不太對勁,說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說什麽有我們這樣的姐妹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還說要用我們去給她鋪一條錦繡路…奇奇怪怪的,我聽得不太懂。“

她說得含糊,段雯秀卻是聽懂了。一回去就告訴了鞏氏,鞏氏一聽,拍桌而起,震得杯子裏的水灑了出來。

“好一個不要臉的賤人,竟然想用自家的姐妹當踏腳石。”

“娘,你說她們到底在打算什麽”

“具體要做什麽娘猜不出來,不過肯定是老虔婆和那個賤人都想把小賤人嫁進高門大戶,要用你們姐妹幾個去鋪路。我的兒,如果小賤人真嫁了好人家,我們的日子就更艱難了。”

段雯秀何嘗不知道這點,心下也是急了。

鞏氏目光冷凝,思索半晌,終是露出一絲笑意,“想來京中人還不知道咱們家大姑娘和沈府的小姐,為了争伯公子大打出手的事情吧。”

沈家為了名聲,是不可能張揚出去的,伯狀元那裏更不會。老爺對府裏的下人也下了封口令,不許傳出去一個字。

陛下今日早朝殿前欽點,伯子琴已被欽點為狀元郎。

她把華媽媽叫了進來,如此一吩咐,華媽媽便領命出去了。

狀元游街過後,便傳出了沈府小姐和李家庶女為了伯狀元在茶樓大打出手的事情。一時間,沈家和李家都成了封都人口中的談資。

且不管沈家如何震怒,榮安堂那裏又是怎麽樣的光景。只說李錦素和李錦瑟姐妹二人已派人去兌換了賭局的贏頭,窩在一起興奮地數着銀子。

“三姐姐,真沒想到,竟然是一賠九。”

伯子琴名頭不響,又是外地來的,就算是有才名傳了出來,也沒有引起別人足夠的注意,是以押他的人并不多。

李錦瑟從未有過這麽多錢,小臉全是興奮的紅。饒是現在李錦素不差錢,得了這麽多的錢也是喜出望外。

“你趕緊把錢收好,将來這就是你的傍身錢。”

她微微一笑,讓成媽媽取來一張房契,遞過去,“萬戶巷的表姐走了,臨走之前,托我把這個給你。我看過了,是一間布料鋪子。”

“薛小姐離京了”李錦瑟有一點吃驚。

“表姐說是有急事,就沒有正式道別。”

李錦瑟把房契一推,“三姐姐,這定是薛小姐留給你的。你憐惜我,才說是給我的,我不能要。”

“傻丫頭,真是表姐給你的,你就拿着吧。”

“我不能要…三姐姐你嫁的是皇子,以後打點的地方多,沒有銀子只會處處受制。”

“四妹妹,你是庶出,将來還不知嫁進什麽人家,想來以祖母和母親的性子,必不是什麽富裕人家。女人沒有銀錢傍身,在夫家如何立得起腰竿。你就收下吧,表姐給我留了不少,我是夠用的。”

一番好說歹說,李錦瑟才收下了房契。

是夜,李錦素有些睡不着。

先前還不覺得,今日提了起來才發現,她有些想念那個毒舌表姐。起床披了一件衣裳,推開門走了出去,墨語靜靜地跟在後面。

天幕中,挂着一輪月。

不知道骊城的月,會不會也這麽清冷。

牆頭上,竄出來一個小身影,琉璃眼兒在夜色中顯得特別的明亮。那小小的一團蜷起來,沒有跳下來的意思。

“雲耳,你沒走嗎”

聽到有人叫它,雲耳跳了下來。

她那麽一接,就将它給接住了。

“小家夥,你主子都走了,你怎麽不跟着走啊”她一手撫摸着雲耳身上的毛發,一手托着它,它舒服地閉上了眼。

“真是一個會享受的小東西,都說有其主子必有其寵物。你這貪圖享樂的性子和你主子還真像。你說,她這會到哪裏了”

雲耳當然不會回答她,喵了一聲。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骊城很遠,起碼要兩個月才能到吧不知道她會不會想你這個小東西”說到這裏,她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想我想來是不會的吧,她那麽灑脫的人,應該不會被別人所牽絆的。”

她雙手把雲耳抱起,幽幽嘆了一口氣。

“可是…我有些想她了。”

牆外面,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男子身體微僵,心頭震蕩不已。爾後慢慢放松,勾了勾嘴角,鳳眸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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