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房間裏,男人看着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孩,神色不郁,“程媽,叫你別縱着她,這馬都沒訓好就騎,被這麽颠下來,還好檢查沒什麽事。”

程媽低頭聽訓,心裏眼裏滿是愧疚,“先生,是我錯了,我看阿娴平日裏騎馬挺厲害,她又喜歡,我,我……都是我的錯。”

畢竟是家裏的老人,孩子又沒什麽事,男人也不再苛責,反而安慰她道,“算了,沒什麽事,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好好照顧她吧!”

男人壓制着怒氣,女人低聲下氣,只是這聲音好熟悉啊!

程媽!程媽不是回鄉下養老了嗎?難道她被救回受了傷,她老人家來照顧她了,只是騎馬是怎麽回事?

思緒慢慢清晰,床上少女緩緩睜開眼,剛要出聲,嗓子痛得厲害,入目粉色的紗帳繡着薔薇,讓她有些恍惚。

“阿娴,醒了,快吓死程媽了。”中年婦人聽到動靜連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語氣關切,“哪兒不舒服?”

男人幾步上前,心裏擔心得很,可想想她的行為,又忍不住生氣,“臭丫頭,那麽多馬你不騎,非要騎那沒馴好的,你是覺得我心髒太好,想氣死我是不是?”

女孩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死去的父親竟然出現在她面前,還年輕了不少。

顧懷遠見她這樣有些心疼,語氣柔和了點,神色依舊嚴肅,“就這一次,再有下次我把你送到國外,省得攪得家裏人為你操心。”

顧娴緩緩回過神,看着四周,浪漫的巴洛克裝修風格,綠色小碎花的桌布

櫻桃木制成的室內木藝和家具,典雅的水晶燈……這,這不是她結婚之前一直居住的房間,後來被重新裝修了一遍,怎麽會……

太多的不可思議,讓她的腦細胞不夠用。明明葬身火海,可卻一點事都沒有,是誰救了她。還有爸爸和程媽為什麽會在這,顧娴想不透。

見她久久不答,顧懷遠難免有些生氣了,“好歹也有了十四歲,別的孩子在你這個年紀多乖,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十四歲。

女孩眼神一滞,仿佛五雷轟頂神魂分離,怎麽會這樣?明明是二十歲的,明明……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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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堪堪回神,努力去說服自己去接受重生的事實。

十四歲那年她确實騎馬被馬颠下來,暈了過去,卻沒受什麽傷。這個時候還不沒遇到那人,不過也快了,至于具體是什麽時候,她記得不清了。

……

顧懷遠有些愕然,被女兒一直抱着不撒手,聽到她細微的抽泣聲帶着鼻音,有些滑稽,有些孩子氣,不過她确實是個孩子,柔聲道,“怎麽一生病就變得那麽脆弱了。”

顧娴依舊埋在他懷裏,眼淚像滾豆子一樣不斷掉落,白色的襯衫濕了一大塊,而她卻不說半個字。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那雙眼彌漫着不符合年齡的悲傷和懷念,幾乎要泛濫成災。

顧懷遠終是不忍,拍了拍她的背安撫,他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妻子早逝,為了補償,對女兒雙倍的疼愛,養成了個嬌縱的性子,好在還算善良。

顧娴哭了好一會兒,才從父親懷中擡頭,“爸,今晚在家吃頓飯吧!我想和你一起吃飯。”

顧懷遠點頭,工作再忙,女兒受傷了,他還是要騰出時間陪陪她的,更何況确實有事要征求她的意見。

顧娴對父女再次相見,過于激動,沒大注意父親的神色,直到下午才想起這天晚上會發生的事。

……

下午四點半,顧娴在廚房和程媽一起做晚餐,上一世她廚藝不錯,卻從沒做過一頓飯給爸爸吃,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她只想多盡盡孝道,聽爸爸的話,讓他過得開心點。畢竟他為了自己,在母親過世後再也沒有結婚,雖然……

不到五點半就做出了三道菜,程媽有些驚訝,她們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麽會這麽做菜,成色、拼盤、香味都不錯。

“再做一道水果甜湯吧!”喃喃自語着打開冰箱,挑出幾種水果。

程媽也沒多想,估計是在家政課學的,“阿娴,你先休息下,我再做幾道菜。”

顧娴正在洗水果,水流嘩嘩聲響,心情還算愉悅,“不用了,就我和爸爸吃不了多少。”

程媽看了她一眼,有些猶豫,半晌才開口,“家裏要來兩位客人用餐,先生囑咐要多做幾道菜。”

客人?是誰?

帶着疑問關掉水龍頭,走到一旁騰地給程媽。顧娴一邊将蘋果去皮切塊,一邊思索着是誰要來。

十四歲的事距離她有六年之久,她只記得個大概,一些細枝末節完全忘了。

程媽等着她問,卻沒想到她一言不發,與往日截然不同,想着還是告訴她,做好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生氣大發雷霆,弄得場面太尴尬,“先生似乎處了個對象,今晚要帶回來吃飯。”

顧娴哦了一聲,沒當一回事。他爸不到四十,風華正茂,處個對象也正常。但爸爸除了媽媽外,只喜歡過一個女人。

顧娴全身一震,驟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徐缪珍母子就是在十四歲。

程媽有些不忍,不了解那女人怎麽樣,不過後媽有幾個是實心實意的,而且她們家阿娴性子嬌縱,沒有城府,要是碰上個厲害的,吃了虧怎麽辦?

程媽的擔憂,并不會成為顧娴的擔憂,雖然她對徐缪珍不怎麽待見,卻不了否認她是個好女人,溫柔婉約,前世因為自己,父親最後沒娶她,兩人待在一起,沒名沒分,讓他抱憾終生。

這次,就成全了他們吧!母親過世後,父親一直很孤獨,而且他們名正言順了,她與陳少儒就成了兄妹,前塵過往都化成了煙,就當放過彼此了吧!

顧娴低頭輕嘆一聲,仿佛嘆盡了所有的癡狂,曾今低到塵埃裏都未開出一朵花,如今拂去塵埃,她還是原來的她,只是再也不會眷戀那個人了。

這樣也好!

……

餐廳,熟悉的畫面随着記憶緩緩展開,坐在她對面是一對母子,糾纏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女人四十出頭,容貌婉約柔和,而坐在她身旁的男生,年紀大約十六七,清瘦幹淨,白色的襯衫,黑色西裝褲,普通而簡潔的裝扮,襯得身姿筆挺,相貌俊逸,神色冷漠。

顧娴自以為可以坦然面對他了,可真正面對時,心仿佛被抓住狠狠地扯出胸腔,鈍痛,一下又下,如同針紮般。

顧懷遠心裏有些忐忑,做好了女兒會大吵大鬧怎麽應對的準備,介紹起來也很小心,“阿娴,這是徐阿姨和她的兒子少儒,比你大兩歲,你可以叫哥哥。”

顧娴抿了抿唇,微笑着叫了聲徐阿姨,又看了眼那人,匆匆略過,桌下的拳頭一寸寸攥緊,她低聲叫道,“少儒哥。”

徐缪珍沒想到她這麽友善,面上平靜心裏卻打着鼓,“顧娴,你好!我是徐缪珍。”說完,從兒子手中拿過禮物遞給她。

顧娴不是沒有看到她眼中閃爍的緊張,笑着接過,“謝謝徐阿姨,我很喜歡。”

“一家人別客氣了,先坐下邊吃邊聊。”顧懷遠稍稍安心了些,卻止不住疑惑,女兒什麽時候這麽寬容,她要是生起氣來,人前也不會給他面子。

于是,幾人坐下。除了陳少儒漠無表情外,各自心裏百轉千回。

顧還遠畢竟在商場馳騁多年,慣會與人打交道,這發言權自然也他手中,“少儒大你三歲,雖然不大說話,脾氣很好,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

父親這麽一提,顧娴再想忽視也不能了,便又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痛淡去,只剩下麻木的心,波瀾不驚,終于,可以徹底放下了。

男生外表斯文幹淨,算不上驚豔絕倫,卻也別有一番傲骨風姿,尤其是那雙冷寂的眼,可望而不可即,讓人看着心癢癢。白色的襯衫、黑色西褲,他大多穿正裝,簡簡單單卻穿出了幾分華貴。

曾今有報導直言:陳少儒這位年輕有成的CEO,是我見過最适合穿西裝的男人。

那時他事業有成,不言不語,氣勢渾然天成,如今,顯然稚嫩,卻依舊适合。或許,這天下就有這種人,注定了要驚豔世人的眼,不論年紀,不論閱歷,只因他是那人。

顧娴收回打量,向他舉了下杯:“日後如果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多包涵。”說完,抿了口紅酒。

說話不親不疏,很是得體,一直靜默的陳少儒這才擡眼:“客氣。”也舉杯喝下。

徐缪珍見他們還算和睦,雖然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但比預計要好的不能再好了,一直懸着的心這才安然落地。

之後,就沒什麽話,幾人安安靜靜吃了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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