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京中大事
第五章,京中大事
小侯爺離了百裏家轉身也不知該何去何從,望着偌大的長陽城,歌舞升平處依然,百姓尋常家也依然,皇家嚴苛處也依然。他眉眼生出一兩分無趣,便在各方屋頂留戀。
一身紫衣輕紗落在風中,頃刻若暝煙消失,下一瞬又乘風而來,凄凄月色若綢緞落了他一肩頭柔軟。
不遠處飄來陣陣藥香,少年轉身往西方行去,只見淩雲塔上白衣人正悠然飲酒中,他踏風而至,落地無痕。
“這良辰美景,你不在醫館待着跑來這喝悶酒?”
“我喝悶酒?你不也是如此嗎?剛喝完悶酒出來散心了?”南宮昭雪喃喃念叨。
“我剛與美人飲酒完畢,不過美人家人歸來了,避免他們不自在我便離開了。”紫衫迎風而舞,他盤膝而坐,二人對面相視一面。南宮昭雪笑了:“最近南山在準備成親,你說他要娶個什麽丫頭回來?”
“聽說是西域的小郡主。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他眉眼多了幾分歡喜:“要是個虎姑婆咱們就有的笑話看了。”
“你沒想過娶個媳婦嗎?”南宮出聲詢問:“你年歲也不小了,按照規矩你這個年紀,身份應該有幾房妻妾了。”
“我一個江湖浪子,還是莫要耽誤人家姑娘為好。”他取出自己腰側的玉笛,輕輕的撫摸着其中清晰的裂痕。
“你這幾日一直和淩月閣的丫頭糾纏在一起,不喜歡人家?”
“當然不喜歡。”他了然答道:“我不過是找個掩護而已。等到事情終了,就将所有的功勞都推到她頭上,我轉身去江湖上逍遙去。”
“這麽簡單?”
他本性就不愛說謊,遇上此事也是如此直接:“也不是,她挺好的,和別的姑娘不太一樣,賞花自憐的模樣也是特別。不過……我不喜情愛,與她成友倒是願意。不過……”說道此處他又笑了:“不過人家姑娘倒是很嫌棄我是個賊。”
南宮昭雪也笑:“你我不過是為了玩樂來了這盜帥,盜仙的名號。說到底也沒有做過什麽偷盜之事,她嫌棄你什麽?”
“誰知道。”他仰頭對月色無奈:“榆木腦袋不可探究,探究的都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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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對酒疏闊。
“吹一曲吧,許久未聽。有些想了。”
笛聲若長鳥空鳴,聲聲空靈,長歌破風刺入月色,幽幽婉轉。
曲畢。
樂正餘亦收了玉笛,起身:“走了,回家睡覺。”
眼看着那人踏上塔尖轉身就要離去,南宮昭雪飲下一口烈酒,入喉刺痛,火辣燒心至肺腑,他擡眸輕聲:“餘亦。”
那人回頭。
“不要抱着過去而活,失去的東西永遠都回不來,你……要記着。”
樂正餘亦半倚在一旁:“那你呢?你不是也抱着過去的回憶活着嗎?你自己都改不掉,為何要來勸我?”
“你與我不同。”
“沒什麽不同。”紫衣化作一縷暝煙消失在夜幕之中,空氣之中還殘留一味蒼茫的冷香。
“餘亦!!”他蹙眉喚道。
夜幕之中傳來那人的回應,遙不可及,遠在天邊:“樂正一族不過未亡之子,何談存活?”
南宮昭雪緊閉雙眸,往昔絕望若烈焰襲來。
“未亡之子……”
連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
悲傷的資格也沒有,未亡之子,談什麽存活。
第二日百裏花影去淩月閣之前,繞道京兆尹府,取來了仵作驗屍的結果。
她走出京兆尹府時,正巧遇上了在街邊吃面的小侯爺,小侯爺依舊一身紫衣輕紗,多情魅意。街邊的小販都對他敬愛有加。
樂正餘亦身上有一股冷香,那種香氣很特別。若蘭非蘭,也不是簡單的杜若蘅蕪香氣。香味偏冷寂寥,漫入空氣之中噬人心骨,霎時便叫人頭昏眼花。
她的目光落在那人手邊的湖水劍上,又落在他手邊剛剛上桌的牛肉面和醬牛肉還有一些包子和蔥香之物。
提着手裏的卷宗,她慣性的在那人身邊落座。
“哦?花影妹妹?”他似是驚喜的擡起頭,眉眼之間多了幾分笑意:“你怎麽過來了?我還以為你會無視我直接離開呢。”
百裏花影拿起那邊的素菜包子:“你點了這麽多東西,不就是等着我過來嘛?裝什麽呢?我去了衙門一趟,拿了屍體的檢測結果。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這個嘛……”他咬着醬牛肉搖頭:“我在吃飯,不想要看那些倒胃口的東西。”
“那就……吃完再看。”
樂正餘亦失笑:“花影妹妹你是賴上我了嗎?我可沒有說要幫你辦案啊。”
“你昨天自己說要辦案。”她将包子塞進嘴裏毫不在乎形象的拍桌子:“我記得很清楚。”
“那好吧,算我說過。”小侯爺慢條斯理的吃着包子:“可本侯……反悔了,不想幹了,不想查,就是不想查。你要依着我本侯,我可是侯爺。”
“侯爺個鬼,你就是個賊。”她将卷宗拍在桌子上:“我不管,你既然知道這個案子有鬼,能不能幫幫我……”
“你這是求人的樣子嗎?”小侯爺笑眯眯的将面前的食物一掃而空,淡然的笑着:“跟我學,侯爺您能不能幫幫我呢?我實在是對這個案子感興趣,我向您請教,您就幫幫我吧。”他陰陽怪氣的說完,甩了銀子在桌上,那邊的面攤主人笑眯眯的盯着這邊,像是在看什麽笑話。
百裏花影咬着牙:“求你了,幫幫我吧。”
“喂,這麽難開口吧。”小侯爺站起身:“你這高傲的自尊心和你能力完全不成正比。啊?花影妹妹。”
“……”她握拳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有什麽吩咐我都會去做的,你就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可以嗎?”
“什麽事情都可以去做?”
“都可以。”她誠懇點頭。
小侯爺點着下巴,多情一笑:“今晚淩雲塔上,你陪我喝一次酒。”
“這麽簡單。”
“于你而言,這不簡單。”他收斂眉眼,提起手邊的湖水劍:“走吧,去淩月閣,真是無語,你這該死的正義感。”
她抱着書卷跟上,那人還在碎碎念中:“花影妹妹啊,你知道好奇心這種東西會害死你嗎?”
“我只對案情感興趣。其他的我沒有興趣。”
小侯爺癟嘴冷哼:“那晚和你說京中八卦的時候你高興的很,轉臉就不認人了,果然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師叔說的果然沒錯。”
“你怎麽話那麽多啊。”
“為了不無聊。”他輕輕一個眨眼,随手折下路邊瓊樹上的花枝,反手便戴在女子的雲鬓上,她堂皇的要去摘下,那人卻拉住她的手腕:“我爹以前就是這麽給我娘戴花的。嗯,果然還是花最好看。”
她面上一紅,心尖上都羞赧起來:“你素來這麽與女子調情嗎?”
“不,我只給你戴過花。”他松開花影的手腕,禮貌的往後退了一步:“我看你極少戴花,就連步搖,發簪都沒有,淩月閣的月錢這麽少嗎?你連打扮自己的銀子都沒有。”
“我是辦案的人,打扮的那麽好看做什麽?而查案的時候很不方便啊。”
“借口。”他淡然一笑:“你就是懶,說什麽不方便啊,玉镯子不方便的話就帶一個銀镯子,步搖不方便的話就取來一只簡單的發簪啊。”他低下頭嘆道:“女子美貌是對自己的憐愛,你應該對你自己好一些才對。”
百裏花影笑看着他,最後搖頭:“你這個人啊,歪理一大堆。說不清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低下頭望着她眉眼之間消失的疏離,多了幾分莫名的親近,心中竟然生出言不明的溫暖。
“花影妹妹可有人家定了?”
“父母小時候幫我定過娃娃親,後來人家考上了武狀元成了少将,不願承認,我便毀了婚約。”
“何人這麽不長眼?居然不願承認你?”
“平陽将軍的養子,劉天瀾。”
名字出口,樂正餘亦長笑出聲:“他啊,那你毀約,确實是一件好事情。”
“人家少年英豪,是我配不上他,何來好事一說?”
“這個嘛。”小侯爺笑的雞賊:“晚上喝酒的時候告訴你。”
卷宗被打開百裏花影細看了一遍又道:“氣管和肺部裏面都沒有黑灰,肝髒有微涼出血。是死後被帶進火場燒死的。”
小侯爺站在荷花池邊喂魚,望着一池初發的嬌嫩荷葉:“死後燒屍。”
“屍體到現在還未來人認領,是個無名屍體。”
“無名。”
“京兆尹府的柳大人說,京中無名人口極多,這樣胡亂的查找也找不出來線索。”
“線索。”小侯爺鹦鹉學舌般重複着她言語之中的重點。
“他們今日會去那三家店面之中找線索,不知道能否尋到什麽。”
“尋到什麽。”
她聽着那邊人絲毫不放在心上的散漫回答,擡頭怒瞪:“你有沒有在認真聽啊。”
“我很認真啊。”他盯着水裏吐着水泡的魚兒道:“你說的話我不是都重複了一遍嗎?京兆尹府的柳大人看到這份卷宗肯定也知道這是謀殺案,只是……這案子并沒有嚴重到需要移交淩月閣辦理。”
“我們協理啊。”她在他身邊坐下:“淩月閣的少閣有權利協理京中所有大小案件。”
“不是我們,是你自己。本侯可沒有興趣協理。”小侯爺指着自己的雙手:“本侯這麽尊貴的人呢,在你身邊提醒你一星半點就好了。辦案這種苦活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
想了想還是忍下那口氣,換上笑臉和顏悅色的說:“我們不是說好了要揭露這個案子的真相嗎?而且還是你自己主動提的。咱們晚上不是要喝酒嗎?你不要鬧小性子了。好嗎?”
“這還像句人話。”被哄的開心了,他跳起身,拉着女子的手腕:“走吧。”
“去哪?”
“協理。”
他轉身便要飛奔而去。
“哎?你等等啊,我要和主閣大人說一聲啊。”
羽林營的統領劉少将便是花影曾經的婚約者劉天瀾。
黑馬之上年少右将春風得意,巡街而行。
小侯爺和花影從淩月閣出來,正巧與他撞了個對面。劉天瀾品貌端正雖然算不得美男子卻也有少年武将特有的英騰。身後羽林營的子将們一字四列,他協領于前自然威風凜凜。
樂正餘亦拉着百裏花影極快的跑過街市,向着東街奔跑。
女子的紅衣若搖曳的芍藥生姿,火焰般濃烈,轉瞬消失在街頭。
待到劉天瀾的身影消失在二人身後,樂正餘亦望着她面上不自然的神情,也不知是安慰還是玩笑:“你要是羨慕,下次我來找你的時候也帶上百人陣隊?”
“賊軍嗎?”
“那也是……前來給你添業績啊。”他笑意多情,魅意婉轉。當真會蠱惑人心。
京兆尹府的柳大人是三年前的新科狀元,陛下甚為喜其秉性與文章,便留用京中。
柳大人一身墨綠色的官府加身,本就是水墨男兒,文人傲氣盡顯。烈火焚燒後的殘垣之中,柳大人協人立于門外,不知道在打量什麽。
“少閣大人。”他眉色疏離,一張凍了情緒的臉,看不出絲毫喜怒。
“柳大人安好。”她将手裏的卷宗遞交回去:“已經盡數看完,多謝大人。”
“無妨。”柳大人身旁的師爺上前取了那卷宗。
這卷宗還完,卻不見百裏花影離去,柳大人轉頭問道:“不知道少閣大人還有什麽事情?”
百裏花影直接笑道:“淩月閣有命,喚本少閣前來協同辦案。只是協同并非主理。柳大人只當我是個看熱鬧的人便好。不必多心。”
“淩月閣協理?”那冰山面上出現了兩三分警惕:“此案情節并非極其嚴重,不知道其中可有隐情?”柳大人的目光落在一旁紫衣閑暇的樂正餘亦身上,暗自将眉宇蹙的更緊了一些。
百裏花影道:“其中之情是淩月閣之事,不便于多言,大人只管查案,餘下的事情莫要擔心。”
收了目光,柳大人冷然道:“是。”
樂正餘亦望着屋中焦炭彙聚,衙役搜查時還常有黑灰飛出,他望着那些半焦的木樁,半分靠近的心都沒有。
眼看着整整三間屋子都被翻遍,依舊半分可用的線索都沒有出現。
百裏花影拉着樂正餘亦的衣袖道:“什麽都沒有!怎麽查啊。”
他盯着那邊的木樁,懶散道:“話說回來,這場火到底是怎麽燒起來的?”木樁上的焦黑已經燒至內裏,空氣之中殘留了兩三分的苦澀之味:“雖然屋中都是易燃物,這木樁也不至于燒成這個德行吧。”
柳大人開口:“屋中有殘留的火油。”
“火油?”小侯爺搖頭:“要是有火油的話,木材上面會出現白灰,燒出來的應該是黑炭模樣,不會是這樣完整殘垣,明顯不是火油燒的。”他指着不遠處的酒坊:“你們沒有聞到酒味嗎?”指尖又落在三間被連燒的屋子中:“這件屋子裏面也有。”
“哪裏有酒味?只有焦味。”
柳大人卻絲毫沒有猶豫,指揮身邊的衙役道:“你們幾個去賣火油和酒水的地方。問問他們近期可有什麽奇怪的人前來買東西。錦繡坊的人近期有沒有買過東西全都要問清楚。”
“柳大人不會覺得這麽容易就能找到犯人吧。”他笑的諷刺。
柳大人依舊面無表情:“萬事不可忽略。”
小侯爺聳肩,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