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４、

我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有緣千裏來相會”，它的下一句是“無緣對面不相識”，我一直覺得前一句很美好，透着些夙命眷顧的味道，後一句就顯得有些冷漠和無奈，是不好的感覺。可是，現在，now,at this moment,I think,我想，後一句其實也是一種恩惠，尤其是做了壞事擔心被讨債追債的時候。

當然，這并不是說我做了不好的事情要被追債，其實，我認為，心情不好大量飲酒是人之常情，大量飲酒而後醉酒自有其必然性，醉酒之後嘔吐更是可以理解，雖然剛好吐在人家身上不是什麽好事，可是，這也是無法避免的，是……吧……？好吧我承認我有些為自己開脫，好吧我就是在為自己辯解，可是你知道，面對一個你不到24小時前才莫名其妙吻了又吐了人家一身加一車的人，尤其這個人貌似是個很名貴很有地位很鑽石王老五看起來再溫和也掩不住其疏離的人，還是最近至少兩個月內是你的頂頭上司直系領導，我怎麽能不為自己解釋呢？可惜這解釋只有我自己聽到。

上周導師通知了我今天過來，具體事情沒說，只略微提了一下說是有個什麽項目叫我跟着鍛煉學習一下，當時我就想最好是個什麽公司的項目，這樣如果公司不錯的話，我好好做，進而實習，進而工作，雖然學校很名牌，我的成績也一向不錯，可學生在寝室打游戲企業上門來招人你跟我就收的時代畢竟早已過去，我又素來不喜歡面試，總有人為刀俎我是魚肉還是那種或許人家都看不上的劣質魚肉的感覺，雖然在本科生裏招勤工儉學學生給他們面試的時候，那種面試官的感覺很是美好有趣，可明顯并非所有的面試官都如我一般善良溫和人性化，所以，對于自己是面試者的面試，自知道這回事以來，我就有種深深的排斥。

見面的教室是玻璃門，因此進門前我就看到了裏面的情況：導師坐在長形會議桌的主位，長桌一側坐有院裏其他系上的博士師兄兩位，師姐一位，另一側則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因是背對着玻璃，看不到相貌，只看到他坐的閑散卻顯得脊背挺直，我猜他是位社會人士，還是位不一般的社會人士，因為對面的師兄師姐顯得有些拘謹——坐姿是前所未有的端正，因而就有些僵硬。

推門而入，向導師問好，向師兄師姐問好，然後轉頭看那位應該來頭不小的社會人士，我想我的乖巧禮貌微笑一定僵硬了0.5秒。因為眼前這個人，這張臉，如此的陌生又熟悉，我看言情小說，一般用到“陌生又熟悉”這個詞，多半是指關系曾經很好可說親密的兩人因種種原因若幹年後再見時，其中一個的性格情緒人品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且多是那種說不上好讓人有些擔心的變化，如今我用這詞，境況卻是大不相同：陌生是因為不認識他不知其姓名身份地位，熟悉，則是，我覺得稍微有點八卦心理的人都會猜到——這是昨晚被我吻被我吐的那位倒黴先生。此刻我有些郁悶，為什麽一向臉盲見人三次才有初步印象的我竟會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并且是在喝醉酒的情況下見過的人如此記憶深刻，雖然這個人的确五官搭配的讓人驚豔，氣質也很高貴。

對于因果說我一直半信半疑，疑是因為聽老爸說過我的媽媽是個雖有些怯弱，卻十分良善溫婉的女人，沒有人不相信她婚後會不是一個賢妻良母，可傳說中的上帝耶稣基督玉帝如來，這麽多神佛信仰卻沒有一個護佑她，在科技如此發達的現代竟然可以讓她因為身體不好難産死去。奶奶信佛，她說佛講三世業報，媽媽大概是前世做了什麽不好的事，今世是為贖罪，為她誦經祈福盼她下輩子平安康樂，我知道奶奶是真的相信這個，我自己卻理解不了，三世，如果性格相同怎麽會有善有惡，如果心性不同喜好各異那又如何能是一個人？況且，即便真有前世今生，心緒已改記憶不再，那自己對自己就是個陌生人，為了陌生人的孽自己辛苦艱苦痛苦，這講究的是哪門子道理？信則是因為高中時許多路人見死不救見傷不扶的情況下我跟阿花送一位摔倒的老奶奶去了醫院，不久爸爸要出差，因為我急性胃炎而換了人，替他去的那位同事路上出了車禍，人無大礙但總歸惹親朋擔心。自那以後我會有意識地做些善事，盼着為家人為自己積些福蔭。

如今站在這位看起來大有來頭被我禍害過的先生面前，我對自己說：你看他又帥又多金，仰慕者多，不喜他的人也肯定不少，而且雖然看起來衣冠楚楚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可其實沒準傷了多少女同胞的心，你昨天讓他那麽倒黴，其實是為他消災，要知道萬事皆有因果，他自己受的惡果肯定是因為自己種了惡因，而且由于實施者是你，肯定是為他把傷害減到了最小的。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我頓覺輕松。其實諸多思緒說起來麻煩實際上只是轉瞬之間的過程，總結來說，此次見面，我花了0.5秒怔愣加問好，0.5秒自我安慰，0.1秒看他點頭微笑致意，便不甚心安理得的坐到自己位子上聽導師介紹情況。

散會的時候我想着是不是要去道個歉道個謝，畢竟昨天我是坑害了人家，這種在險惡商場上都游刃有餘的人，雖然今天初見面對我笑得春風和煦不起波瀾，甚至一點笑裏藏刀的跡象都沒有，可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昨晚的事不會給我們日後的相處留下些什麽後遺症。如此想來是應該要尾随他到沒有熟人的地方道歉一下，可是換個角度，如果要說昨晚的事，那吻他這事就不能避過，這真不是一件好解釋的事。權衡一番，我決定還是去院裏看看那幫熊孩子就回家去吧。

事後據坐在慕澤風對面的師姐劉玉誇獎，我除了乖巧漂亮以外，還是個很鎮定不為美色所惑的人，很有風骨，因為她來到教室看到慕澤風之後呆了至少有十秒鐘，打招呼的時候也是臉紅話哽，之後雖然導師說的自己都有記可心思有一多半是放在了慕澤風身上，那剩下一小半用來筆記不是怕導師批評，而是不願在此種風華人物面前出醜。我自是十分同意她的誇獎，欣然接受又陪她感抒發了一會兒對慕澤風的仰慕和觊觎，又自己回想了一下那個只靜靜坐着便會極端引人注目的耀眼人物，得出結論他的确受得起別人的仰慕和觊觎，便和師姐分道揚镳了。

話說慕澤風是本市着名鑽石王老五，如同多數言情小說裏的鑽石王老五一樣，他家室顯赫，世代經商，是真的世代，據說民國那會兒就做些煙草生意，後來一系列挫折沖擊，雖有損傷卻比我們這種小老百姓總是高出幾個等級，後來新中國改革開放，他的祖父是那個時代最早下海經商一批人中的一員，如果說那個時候經商成功有很大的機遇成分在裏面，可是21世紀以來，從他的爸爸到他，生意無論範圍還是盈利都是不斷擴大，而且從來沒有聽過他家企業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而且慕家人雖一向低調但其名下企業每年都有不少的慈善活動，數額不小且是自己公司請專門機構指導把善款來源以及用途一項項公示于衆，完全透明化，是本市為數不多的利潤口碑俱佳的企業，由此可以看出這家人是真的有經商天賦，并且這種基因在世代傳承中一直很好的保存并且進化了下來。

而這位慕澤風先生，很自然的子承父志，很衆望所歸的少年英才同輩翹楚，雖然沒有十五歲大學畢業的經歷而是按部就班讀書上學，但據說其從高中開始就自己嘗試創業，大學時便開始接手家族企業，大學畢業更是完全繼位，雖說學歷還沒我高，但據導師介紹他家人脈極廣，不僅政商兩界關系複雜，跟業內許多知名教授學者都有交情，其叔叔目前還在哈佛商院任教，是位頗受歡迎的教授，so，盡管學歷不高，但這位慕澤風同學的學識定然十分淵博。以上所述，皆來自于師姐以及導師的介紹。我當然也欣賞這種事業有成不失禮數的男子，可也只是欣賞，相比這些，明顯我對他的相貌更加感冒，我想，即便只憑那副皮相，他也當之無愧的是衆多女性的夢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