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賞賜

蕭玉枝話落,暖閣內登時就冷場,她自個兒也是愣了片刻,而後笑笑道:“瞧我說的,六妹妹你可別往心裏去。你知道我素來不大會講話的。”

到底是一家人,蕭玉枝往常只敢心裏念叨幾句,是不敢說出口的。今兒難耐心中歡喜,倒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可再怎麽如何,這蕭魚總歸是長房唯一的嫡女,國公爺可寶貝着呢。

蕭魚是個不會忍氣吞聲的,當下便說:“不會說話便少說一些,沒人逼着你說。”

大魏完了,若要論損失,前朝皇家排第一,那麽他們蕭家便是第二。雖說那新帝保留了蕭家原來的身份和地位,還提拔了她的大哥,可說到底是先禮後兵,他們蕭家與前朝皇室關系不一般,日後的日子怕是如履薄冰,不會再像往昔那般風光了。

這蕭玉枝平日與她作對也就算了,在這種事情上都冷嘲熱諷的,實在太過目光短淺。她當不了太後了,對她來說又有什麽好處?

蕭玉枝沒想到蕭魚這般不給她面子,她變了臉色,起身道:“你不要太過分。”

不就當了半年的太後嗎?還真在她面前擺起娘娘的譜來了?

“五姐姐這般有閑暇,還是先去學學怎麽說話吧。”蕭魚直接道,“春曉,送五姐姐出去。”

當真敢這麽對她……蕭玉枝的臉色很難看,揮袖道:“不用,我自己會走。”

蕭玉錦倒是未将蕭玉枝的話放在心上,待她走了,才對蕭魚說:“五妹妹她就這個脾氣,你莫要往心裏去。你這些日子受苦了,都是一家姐妹,她這般說話,的确是有些過分了……”她含笑看着蕭魚的眉眼,說,“抽身皇家,于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六妹妹年輕美貌,生得聰慧,有些事情是不用愁的。”

的确。若是她要二嫁,整個晉城想娶她的人多得是。可她嫁得乃是前朝皇家,便是有男子再如何的仰慕她,也不會有父母同意娶她這個前朝太後的。

好在蕭魚看得開。

只要有足夠多的金銀珠寶,便是沒有男人,她這輩子照樣會過得很好。

……

蕭玉枝負氣回了二房,那二夫人柳氏正在窗前做繡活兒,看到蕭玉枝怒氣沖沖的回來,才擱下繡繃,蹙眉道:“怎麽?又是誰欺負你了?”

“還不是那個蕭魚。”蕭玉枝撅着嘴說,“還當自己是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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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枝和蕭魚素來是八字不合的,又因當年的一樁事情,鬧得姐妹二人更加不合。

蕭玉枝呢,因蕭魚日後要嫁入皇家成為皇後,面兒上不不敢給她臉色看,而蕭魚卻是從未将蕭玉枝看在眼裏的。姑娘家的脾氣就是如此,她針對你,你不開心;對方不針對你吧,你又覺得她不把你放在眼裏,還是不開心。

柳氏知道這些年女兒心裏有所不滿,畢竟和蕭魚從小一起長大的,總是免不了比較。可身份擺在那兒,她雖是護國公府的姑娘,比之皇城的其他姑娘已然尊貴的多,卻是不能與未來皇後相提并論的。只是阖府上下,都知曉蕭魚那是命好,心裏不服氣的有,可像蕭玉枝這般總是表現出來的,卻是沒有的。

這個女兒,真是太沉不住氣了。

所以這些年,柳氏才挑挑揀揀為她找個好人家,好不容易被柳氏看中的,卻被蕭玉枝嫌棄身份太低。

能娶蕭家女兒的,身份自然低不到哪裏去。可依着蕭玉枝的眼光,那是要與蕭魚比較了,可人家蕭魚嫁得是帝王啊。

柳氏嘆氣道:“你這脾氣,日後肯定是要吃虧的……”

蕭玉枝卻是聽不進去的,嘟囔一句:“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

柳氏想了想,坐下來與她說:“都到眼下這份兒上了,你還和她計較什麽?她現在的身份,哪個好人家願意娶她?”她擡手撫了撫女兒的臉,笑着說,“你就不一樣了,新帝登基,仍然肯重用蕭家,雖說不好和之前比較,那國公府總說是國公府。咱們玉枝花容月貌,自有青年才俊傾心于你,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這話倒是說到蕭玉枝的心坎兒裏了。

她忍不住笑笑,這才氣消了一些,說:“那倒也是。”現在的蕭魚又有什麽值得她羨慕的。

……

這半個多月來,護國公府人心惶惶,眼下終于恢複了些許往日生機。蕭魚一聽大嫂唐氏已有身孕,更是為大哥感到高興,這麽久了,他們護國公府總算有樁喜事了。

要當父親了,蕭起州也變得穩重了些。他剛從兵部當值回來,穿着一身青色官服,繡着熊罴圖案,腰上系着的是烏角腰帶,整個人精神抖擻,器宇軒昂。

進來看着妹妹與妻子相處和睦,便上前說:“我聽說今兒那蕭玉枝又惹你生氣了?這丫頭可真能折騰。”

蕭魚有些想笑,親姐妹相處久了都有矛盾,何況是堂姐妹。她和蕭玉枝吵吵鬧鬧并沒有什麽,但是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要長輩或者兄長插手,那就不好了。

蕭魚知道分寸,說:“她若是敢惹我,在我這裏也是讨不到半分便宜的。”

這倒也是。蕭起州雖是武人,這心思還算細膩,大抵也猜到那蕭玉枝會說出一些什麽樣的話來。

他低頭看着妹妹,這個個全家都寵愛的寶貝疙瘩,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他當然是心疼的。

不過這也好。

皇家并不是适合他妹妹。日後若是沒有男子敢娶他妹妹,也無妨的。這些人都不打緊,他知道若是他妹妹想嫁,有一個人肯定願意娶的。

蕭起州一點都不擔心。

看到嫂嫂唐氏懷孕,蕭魚就想起了趙泓,也不曉得那小家夥在安王府過得好不好。他雖是王爺,卻還是個孩子,也不曉得那些下人會不會尊重他。

蕭魚有些想去看看趙泓,可一想到如今蕭家的局面,她父親能從新帝手中将她接出來,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了。若是她再與大魏皇室頻頻來往,那不但會連累蕭家,怕是對趙泓也沒有什麽好處。

再等等吧,過些時日,等風頭過去一些,她再去看看那小家夥。

蕭魚不敢有所動作,還是蕭淮最了解女兒,這日便将她叫到書房來,和她說了一些趙泓的情況:“……安王身邊伺候的有幾個是先前宮中的舊人,他是王爺,不會有人敢對他不敬,你不用太過擔憂。”

蕭魚沒想到父親居然還關心着趙泓。

這個時候,他們蕭家最是應該與趙泓撇清關系的。蕭魚微愣,心道她父親終究是不服新帝的。她靜靜看着面前的父親,啓唇說道:“先前父親從新帝手中将女兒讨回來,可是會惹得新帝猜忌?這樣……對咱們蕭家,會不會不太好?”

若是日後那新帝拿她這個大魏太後大作文章,那她可就是蕭家的罪人了。可另一方面,她又是盼着父親接她出宮的。

她想好好活着,又怕給蕭家帶來災禍。

蕭淮側頭,看着身側亭亭玉立的女兒,說:“你是我蕭淮的女兒,我自然是要護你周全的。年年,你不用想太多,若是新帝當真要拿我們蕭家開刀,便是沒有你,還會找出其他的錯處來的。”正如他的夫人所言,沒有什麽比他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更重要的了。

蕭魚點點頭。

便又聽父親聲音低沉的說道:“你雖是蕭家女兒,從小榮華富貴,可在你的婚事上面,父親對你是有所虧欠的。你現在若是還喜歡衛樘……”

“父親!”

好端端的,怎麽又提到衛樘了?

蕭魚認真道:“我只将衛大哥當成親哥哥,別說是現在我成了寡婦了,便是昔日,我也沒有動過要嫁給他的念頭。”

衛樘乃是與她父親出生入死兄弟的遺孤,從小就被父親帶入了護國公府,養在膝下。雖是義子,卻視若親子。她和衛樘這個義兄亦是青梅竹馬,年歲漸長,很快到了避嫌的年紀,這衛樘生得文武雙全,玉樹臨風,便引得蕭家五姑娘蕭玉枝芳心暗許,最後不知怎麽着将她也牽扯了進去。

蕭玉枝又一鬧,在旁人眼裏變成了二女争一夫的戲碼。

後來衛樘便幹脆一走了之,離了護國公府自行闖蕩去了。

蕭魚自問只對衛樘有兄妹之情,可在父親和兄長的眼裏,只以為她因為與皇家定親的關系,為了整個蕭家,才委屈了自己。

蕭淮并不糊塗,也隐隐知道一些。只是衛樘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論天賦,他比他的親子起州還要優秀。若是将女兒交給衛樘,他是最放心不過的。只是女兒不喜歡,他自然也不會說什麽,再好的男子,總是要先她自己滿意才成。

蕭淮就慈愛的笑了笑:“好了,父親不提便是。”

與父親在書房說了一會兒話,便見管家急急忙忙跑了進來,跑得太快,還在門檻上絆了一腳。

而後朝着蕭淮禀告道:“國公爺,聖旨……聖旨來了。”

蕭淮原是溫和的眉宇瞬間斂了起來。蕭魚也緊張的看他,小心翼翼的喚道:“父親……”

蕭淮乃是一貫的大将之風,淡淡的說:“是福不是禍,沒什麽好擔心的,随父親一道出去吧。”

蕭魚點頭,這便随父親一并出去接旨。

到了前院的時候,蕭家三房的人都到齊了,蕭魚跟在蕭淮的身後,跟着屈膝行禮,跪拜接旨。她低着頭,心中忐忑不安,聽着那宮人念聖旨的聲音,一字一句,到了最後,才漸漸松了一口氣。

并不是什麽降罪的聖旨。

“……恭喜國公爺了。”那宮人念完就一臉喜慶的将聖旨賜給蕭淮,直言恭喜。

蕭淮擡手,将聖旨接下。

他輕輕撫着這道聖旨,面色凝重,眉眼間并未有任何的歡喜之色。

并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而是要立他們蕭家女兒為後,母儀天下。

新帝登基,護國公府的地位一如從前,俸祿官職分毫不差。可若要說起來,卻是少了非常重要的一項。那就是皇後之位……這比再多的賞賜都要重要。

蕭家在晉城的地位不一般,新帝如此厚待,不過是想靠着蕭家昔日的名聲籠絡人心。可民心歸順之後,蕭家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這前程就不大好說了。如今卻将這皇後之位都給了蕭家……

這賞賜未免也太重了一些。

蕭魚被丫鬟攙着緩緩站了站了起來,擰着眉頭想着,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卻見三房那兒,那蕭玉枝一臉的歡喜,拉着母親柳氏的手欣喜道:“母親,這……這是真的嗎?我要當皇後了?”

蕭魚沒有說話。若是往常,自然是輪不到蕭玉枝的。可是現在,蕭玉枝的确是他們護國公府唯一一個沒有出閣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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