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讨好【一更】
安王趙泓年紀尚幼, 新帝既然留他一命,暫且是不會動他的。
王爺錦衣玉食, 并不用太過擔心。而蕭魚入宮前, 雖未去過安王府,可對安王府的事情卻是有些了解的,他身邊伺候的人, 有些是昔日宮中老人,她信得過。而且王府上下,也不敢對趙泓如何……原以為, 他若是能安安分分的, 自會平安長大。
趙泓是趙煜唯一的血脈,又與蕭魚母子相依為命,這感情自然是不一樣的。
蕭魚問道:“好端端的,怎麽就重病了?他身邊照顧的下人呢?”
小孩子生病在所難免, 她照顧趙泓的時候, 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趙泓小小年紀, 卻格外的懂事, 不需旁人哄着将藥喝下去, 跟不怕苦似的,自個兒咕咚咕咚就喝完了。只是小孩子哪有不怕苦的, 不過是想在她面前表現的懂事一些,而這樣的小心思,恰好戳中了蕭魚心中最柔軟的一處。
春茗低聲說道:“聽傳話的周大人說,起初不過是普通風寒, 未料吃了幾日藥,不但未見好轉,竟還愈發嚴重了起來,這會兒病得很重,嘴裏還一直喊着娘娘您,所以安王府的姜嬷嬷才傳信過來,希望娘娘您能……”
春茗的話還未說話,卻被元嬷嬷打斷了,她看了春茗一眼,說:“那姜嬷嬷只念着安王,你是娘娘的人,怎麽也跟着糊塗的,這種時候,娘娘怎麽能去安王府?”
這話興許太過自私,可是她家娘娘不是大夫,去了也不頂用,若只是為了見上一面,就要娘娘冒這麽大的風險,那是得不償失的。現下娘娘與皇上處得不錯,可若是安王之事插了進來,定然是要惹得皇上生氣的。這安王雖不是娘娘所出,卻因先帝趙煜的關系,是以母子相稱的。
試問哪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妻子總是念着前夫家事?
又怕蕭魚心軟,元嬷嬷看向蕭魚,繼續說道:“娘娘,您莫要多想了,安王自有下人照看,這晉城有名的大夫多,總是能治好的。”
蕭魚哪裏不懂元嬷嬷的意思?他們蕭家,現在的确是不适合再和前朝扯上什麽關系的,包括她。
蕭魚點點頭,說道:“嗯,我知道。”
如此,元嬷嬷才松了一口氣。
雖這般說,可蕭魚心中是挂念趙泓的。那日上元夜相見,他胖乎乎的,看着尤為可人。
如今……他病了,非常非常的想她。可是她卻不能出去見他。
蕭魚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度過,不管如何,只好活着就夠了。這小家夥如此天真可愛,相信老天爺也不會對他太過殘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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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萬一呢?
萬一趙泓就這麽沒了,她這輩子會不會心安?蕭魚不知道,只是想起那日在壽寧宮,姑母親手将趙泓交給她,之後在她面前自刎。不過短短兩月而已。
行到鳳藻宮前面,就看到院中桃花紛紛,蕭魚就想起去年的事情,那會兒她剛入宮,趙煜駕崩了,她與趙泓,一個成了太後,一個成了皇帝。有一回他們就一起坐在這桃花樹下,各自捧了一個桃子在樹下啃,那小家夥,吃得滿嘴都是。
猶豫了很久,蕭魚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心裏終于有了決定。
……
這日薛戰來鳳藻宮用晚膳,遠遠的,就見一個人影立在長廊之下,宮燈襯得她容顏姣好,身上亮盈盈的,仿佛整個人都散發着光芒。
嘴角一彎,步子下意識快了一些,薛戰立于她的身前,見她要行禮,才握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來,拉着她進了殿內。
蕭魚跟在他的身旁,側過頭,擡眸看了看他的肩膀,見他英姿偉岸,她站在他的面前,就顯得格外的嬌小了。昔日蕭魚雖與表哥趙煜定下婚事,卻也曾想過,若是她不嫁給趙煜,會喜歡什麽樣的男子?
她雖欣賞不來收入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卻也不大喜歡這等粗犷魁梧的鄉間漢子……
昨日雖惹得他不快,不過被他欺負了一頓,這事兒倒是過去了。
這會兒兩人落座,面前是按着蕭魚昔日用度布置的山珍海味,她細細品嘗,知曉這其中妙處,而于薛戰而言,瞧着雖精致好看,味道也就這樣兒,他吃着,覺着都差不多,吃不出什麽差別來。
蕭魚見他的模樣,就曉得這精心烹制的佳肴,于他而言和一般的家常小菜并沒有什麽不同,興許吃起來,覺着還是那羊肉包子來得美味。
當真是糟蹋了。
薛戰今日還有政務,吃完便要回禦書房,往常都是蕭魚送他道殿外,自己再回去用膳。而今日蕭魚特意吃得快了一些,待薛戰将手中筷子放下時,蕭魚也跟着放下,漱口淨手之後忙站了起來。
薛戰看着她的舉止,開口道:“皇後不必送朕,繼續用膳吧。”
蕭魚笑笑,說:“臣妾已經吃完了……”這會兒她看上去格外的乖巧,繼續說道,“前幾日皇上與臣妾提過,有些蠻文需要臣妾譯。不如今日,臣妾便陪皇上去禦書房譯文……臣妾不會打擾到皇上的。”後面又很快的補充了一句。
薛戰也是順勢一說,宮中不乏通曉蠻文的文官,斷然不需皇後纡尊。只是此刻她一雙眼睛亮亮,好像急着想為他做些什麽……
大抵是她這般讨好的眼神取悅了他,薛戰點頭,伸手牽過她的手,說:“那就跟着朕。”
“嗯。”蕭魚點頭,跟了上去。
宮內燈火通明,一盞一盞的宮燈猶如星海。
蕭魚随着他走出了鳳藻宮,也不坐禦辇,就這般走着去往禦書房。走在廊上,路過的宮婢太監早在很遠的地方,就依紛紛下跪。蕭魚曾受百官朝拜,自幼就習慣了,他們跪她、敬她,在她看來,都是理所當然的。而此刻……她悄悄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分明登基不久,可身上這帝王的氣度,倒是有些皇家的樣子。
就是這行為太粗糙了些,不曉得他前頭那二十幾年是如果過得。蕭魚有些好奇,之後想想,覺得應該也沒什麽值得好奇的。
一般的鄉下漢子,年幼時調皮搗蛋,定然是上山掏鳥窩,下河捉魚,或者是爬爬牆頭偷看隔壁姑娘家洗澡之類的,還能有什麽其他有趣的經歷啊。
進了禦書房,便見那“彙流澄鑒”四字匾額高高懸挂,內設禦案寶座、香幾挂屏,北面是一整面書牆,黑漆描金黃梨木雲紋書架上,整整齊齊擺放着各類書籍。
一進去,蕭魚便被男人壓到了書架上。
強烈而壓迫的雄性氣息一下子撲了過來,蕭魚擡眼對上他的眼睛,便看到他在笑。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剛在在看朕。”
那熱氣拂在了她的臉上。
剛才?她的确是看了,可是,他應該沒注意到啊。蕭魚下意識垂眼,見他大手握着她的腰肢,腰側有些癢癢的。蕭魚動了動身子,說道:“臣妾沒有。”
薛戰笑着道:“朕都看到了……還看了好一會兒。”
簡直是胡說八道!哪有好一會兒?明明就一小會兒而已。
蕭魚臉都紅了,見他不依不饒的,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含笑,步步緊逼,模樣看上去很是無賴,于是只好點頭:“臣妾的确看了。”
這般含羞帶怯的樣子,薛戰如何受得了?
于是俯下身便含着她的唇用力的吻,将她的嗚咽聲一并吞了下去。锢着她細腰的大手也開始本能的動作。
蕭魚整個人仿佛都被他提了一些起來,畢竟他倆的個子相差太多,若要這般親近,總是他彎下腰,然後她再稍稍踮起腳的。蕭魚被他吻得渾身發軟,仰着頭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待察覺到他往下埋着頭,要掀她的裙子時,才想起了正事,急急忙忙的推了推他。
他一松手,她就像只受了驚的兔子似的,立刻躲得遠遠的。
薛戰站在原地,皺起眉,沖着她招手:“過來。”
蕭魚自然不會過去的。她說道:“政務要緊,皇上還是先忙吧,臣妾就去西側間那兒譯文。”
她倒是想看他的政事,可她的身份敏感,他倆成親又不久,自然要循序漸進,這會兒還是安分些的好。
薛戰倒也不是重色之人,不然昔日也不會為了大業禁`欲至此。經她提醒,這心中的欲`火才漸漸消了一些。他颔首道:“也好。”
蕭魚輕輕嗯了一聲。
後宮不得幹政,她大抵是深知此事,所以并沒有讓他為難。她這般識時務,他理應欣慰才是,可不知道為什麽,見她識趣的與他隔開了一層,他心裏并不高興……
蕭魚将身上的衣衫整理了一番,就緩步去了西側間。
西側間是供帝王休息的地方,裏面有炕案繡墩,多寶閣內擺設着奇珍異寶。
蕭魚落座後,侍奉帝王身側的何朝恩就進來,手裏捧着幾冊要譯的蠻文,将其呈上。蕭魚有心示好,自然抓緊時間開始譯文,先翻開第一冊 第一頁看了看,然後拿起一旁的骨雕羊毫筆,蘸了墨,開始下筆。
羊角宮燈靜靜燃着,霎時安靜無聲。
何朝恩微微擡手,見這位蕭皇後一筆一劃,将這女兒家的簪花小楷寫得工整又有風骨。大魏崇武,女兒家大多是不識字的,稍通文字,已經算是不錯了,像這位皇後娘娘這般,不僅寫得一手好字,還精通蠻文的,倒是少見。
不過多時,蕭魚已經寫完幾頁,見身側侍奉的何朝恩替她整理着譯好的蠻文,低頭認真的看,眉眼很是秀氣,才說道:“何公公也認識蠻文?”
何朝恩聽到聲音反應過來,彎着腰,恭敬道:“回娘娘,小的只識得幾個。”
蕭魚知他是帝王近侍,幾回相處,倒是對他的印象不錯,若是能交好,日後興許大有用處,便笑笑說:“幼時本宮是由父親親自教授,也覺得這蠻文枯燥難學,不過父親曾給本宮幾本學習蠻文的書籍,十分的不錯。何公公若是感興趣,本宮下回便讓春曉給你送過去。”
何朝恩一愣,表情有些意外,而後拱手道:“多謝娘娘賞賜,不過……既是娘娘的珍藏,小的怕是不好奪人所愛。”
蕭魚搖搖頭:“這珍藏,落得需要它的人手中,才有價值,不然就是一堆廢紙罷了。何況本宮早已熟讀,已經不需要那些書了。”
何朝恩這才行禮叩謝。
……
薛戰進來的時候,便看到蕭魚已經趴在書案上睡着了。她側着頭枕着手臂,燈光輕盈的落在她的臉上,照的她的眼睫都是明黃色的。他過去,見那案上已經譯好的文字,厚厚的一疊,這字寫得工整娟秀。
薛戰翻了幾頁,劍眉舒展,而後身後輕輕去碰她的臉,粗糙的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鬓角,頗有幾分鐵漢柔情的味道。
“姑母……”
她蹙着眉,喃喃念了一句。
薛戰的手這才略微一頓,低頭看她。
“姑母……不要,不要!”
蕭魚猛然醒了過來,就對上了面前男人黑沉的眼睛,她愣愣看着他,很久沒有反應過來。然後才緩緩的說:“臣妾……”
“放心,有朕在,你姑母便是化作鬼,也傷不了你分毫。”薛戰伸手将她的身子摟到懷裏,撫着她的腦袋,一字一句的說。
蕭魚靜靜的靠在他的懷裏,額角滲着些許薄汗,面頰雪白,看着他的模樣,忽然想起那日他知道自己去了壽寧宮,是如何的生氣的。今日她故意讨好,原是想試着求他讓自己出宮一回。畢竟這段日子,他對她還是挺好的,所以她才想着試一試。可是現在,他連她提姑母都是這樣的表情,若是提趙泓……那可是前朝的小皇帝啊。
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蕭魚猶豫了一會兒,慢慢的将手擡了起來,抱住了男人的窄腰,然後擡頭看他:“臣妾明日想去一趟元華寺,為皇上和大齊祈福,皇上……可否答應臣妾?”
薛戰享受着她的依賴和親近,說道:“朕答應你便是。”說着輕松的将她打橫抱了起來,看着她嬌小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臂彎裏,低頭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臉,含笑說道,“不過現在,你得先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