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清甜【一更】
其實之前已經習慣, 他每日下朝都來這裏, 鳳藻宮裏也備着他的衣物。約莫是幾日未來的緣故, 蕭魚忽然有些不适應。放下手中的瓷勺, 準備起身去迎。
卻見那三交六椀菱花槅扇外,身穿玄色龍袍的帝王擡腿跨入, 直接朝着她這邊走來。
到了她的面前,便摁着她的肩膀讓她繼續坐, 低頭一看, 随口問道:“在吃什麽?”還沒問完呢, 從伸手她手裏接過瓷勺,舀了一勺送到嘴裏。
嘗完後, 皺了一下眉頭, 将勺子放回碗中,淡淡評價道:“太甜了。”
又不是給他吃的。
堂堂男兒,當然不喜甜食。不過, 因前幾日他都未來鳳藻宮用早膳,蕭魚也不似昔日那般揮霍,他不來也給他準備,而是只單獨準備了她那一份兒。她的口味挑剔,喜歡吃`精致的, 他卻是不一樣, 粗茶淡飯,羊肉包子就能吃得津津有味。
這會兒不曉得他忽然又過來了。
可想着昨夜與他在禦書房的事情,這避孕之事雖未完全揭過去, 卻也算是和好了。
蕭魚吩咐春曉去趟禦膳房,準備他平日用的早膳:“……三碗香米飯,兩熟煎鮮魚,三鮮湯,清蒸肉,再一碟羊肉包子。”
“不用了。”
薛戰淡淡掃了一眼面前的早膳,直接落座:“給朕準備一副碗筷就行了,今兒就吃這些。”
蕭魚就去看他,低聲道:“皇上您吃不慣這些的……”
分明剛才不喜歡甜食。
薛戰道:“先前沒吃過罷了,多吃幾回就習慣了。”他望着她的眼睛,這會兒倒是溫溫和和的,“就算不習慣,年年喜歡吃的東西,朕也想好好嘗嘗。”
蕭魚目光微滞。春曉便小聲的問她:“娘娘?”
在看他的眼睛,含着淺淺笑意,好像真的不是開玩笑的。蕭魚也不是那種殷勤之人,他既想嘗嘗鮮,便也随他。就吩咐春曉:“替皇上準備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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嶄新的一套青花纏枝紋瓷碗放了上來,遞上一雙銀筷。
元嬷嬷又替皇上盛了一碗棗兒粳米粥。薛戰接過,拿起勺子正要用,想了想,一雙眼睛看了過去,落在蕭魚白淨的臉頰上。
他将勺子放入瓷碗,直接把碗拿了起來,放到蕭魚的面前,而後将蕭魚手裏的粥拿了過來。
見她睜着大眼兒看着自己,薛戰便說:“朕便是再不了解你,也曉得你一貫講究,你吃這碗吧。”
蕭魚低頭看了看眼前剛盛好的粥,又看了看被薛戰換過去的那一碗。那碗被他嘗了一口,她的确有些別扭,只是沒想到,他這人粗枝大葉又不講究,怎麽忽然就細心了起來?
而且,她嫌他髒,他難道就不生氣嗎?
也不再多想,蕭魚早已饑腸辘辘,拿起勺子就吃了起來。偶爾擡眼看看薛戰。
見他三兩下便風卷殘雲的将一碗粥吃下肚,又接着第二碗,擡手撿了手邊的一碟糕點吃,許是太膩了,劍眉微蹙,之後就連續吃了半碟。囫囵吞棗的,怕是什麽味兒都沒常出來。
蕭魚有些想笑,卻又不敢笑話他。
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問了一句:“皇上明日還要吃這些嗎?”
聽她聲音嬌嬌,薛戰想了想,就道:“朕明日還是吃米飯吧。”
為了喜歡的姑娘,故意吃不喜歡的食物,那是情窦初開滿腦子情情愛愛的毛頭小子才做得出來的事情……
蕭魚忍不住笑了笑。
用完早膳後,薛戰也未急着去處理政務,留下來陪她說了一會兒話。他過去将她攬到身前,握着她的雙手,問道:“昨日朕粗魯,可弄疼你了?”
他倒是曉得他粗魯?不過蕭魚也知道,他的力氣本就大,床笫間有時候不受控制也是正常的。況且昨夜的情況,他們都清楚,她壓抑了太久,其實也借着他的力發洩了一番。看了一眼他握着自己的手,蕭魚擡頭,仰着這他英俊的臉龐,說道:“有一點兒……”
姑娘家說有一點兒,那就是很疼的意思。薛戰起初不懂,與她相處半年,多多少少有些明白。薛戰說:“朕日後輕些便是。”
想到了什麽,他接着道:“朕也不會再兇你了。”
她才不信!他上回還說,日後不……蕭魚張了張嘴,雖然想反駁他,可良好的教養還是讓她難以啓齒。
薛戰卻是看懂了。當時他太生氣了,便是拼命的壓抑,只要想到她先前曾想過與衛樘遠走高飛……若非她後來回來,興許已經與衛樘在一起,是他的妻子了。
男人大多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況且他是那麽喜歡她。他湊了過去,親了親她的臉,說:“朕早就後悔了。年年,朕想你替朕生兒育女。”他怎麽可能不再睡她,他天天都想睡她,不分晝夜。
蕭魚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薛戰一字一句說道:“朕答應你——只要蕭家不犯事,朕保證一輩子都不會動蕭家,這樣你可安心?”
他先前的确是那樣安排的,那時因為他覺得,她既嫁了他,就是他的女人,他自會護着她,蕭家如何,與她不再有任何關系。可是,一想到她那麽在意蕭家,若真有一日,他除去了蕭家,她會不會也離他而去?
薛戰輕輕抱住了她,說道:“年年,朕與你說過,朕在這世間,只有姨母一個親人,可是現在朕有了你。比起姨母,你是朕最親近的人了……”
“所以年年,你不要讓朕難過,好不好?”
他有什麽好難過的?蕭魚想了想。可聽着他現在這樣的語氣,和剛才他的保證,總覺得再真心不過。她靠在他的懷裏,略微猶豫了一下,緩緩擡起手,抱住了他精瘦的窄腰。然後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薛戰輕笑的咬了咬她的耳垂,熱氣一下子吹到了她的臉上,低低的說:“那你說,還要不要給朕生孩子?”
這種事情,又不是她能決定的?蕭魚被他咬得耳根子通紅。
薛戰像只狗兒,一個勁兒的在她臉上親。
往常薛戰忙碌的很,今日在鳳藻宮用了早膳,頗有一副賴在不走的感覺。還是後來何朝恩進來催了幾回,才依依不舍的離了鳳藻宮。
見他終于走了,蕭魚才如釋重負。雖說先前他與她置氣,冷落着她,她有些不習慣,可這樣與她黏在一起,她也渾身不自在。
蕭魚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皺巴巴的衣擺。
擡起頭,看着窗戶外邊,叽叽喳喳的鳥叫聲,和熱鬧的蟬鳴,忽然開心的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麽。
……
薛戰離開前,說是要來鳳藻宮用午膳的。想着他早膳吃得勉強,蕭魚特意讓春曉跑了一趟禦膳房。只是快到用午膳的時候,薛戰卻沒回來。又等了兩刻鐘,才有太監從他那邊過來,專程告訴她,今日政務棘手,讓她自己先用。
蕭魚一聽,眼神略微頓了頓,卻也覺得沒什麽,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只是沒想到,薛戰晚膳也未過來用。
蕭魚心裏有一絲微微的堵。可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身為帝王,不可能像尋常百姓那般,日日與妻子一日三餐。
他不來倒也好。
蕭魚一向睡得早,梳洗罷就上了榻,不過夏日炎熱,元嬷嬷擔心她身子弱,且女兒家不宜受涼,夏日也不許她用太多的冰。
晚上熱,她就拿着蒲扇在她榻邊輕輕的扇。
待夜深,薛戰終于脫身回鳳藻宮時,便看到元嬷嬷正拿着蒲扇替她扇風。她穿了身雪白綢衣,寝衣大多寬松,她穿得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領口處能清晰的看到她裏頭穿得墨綠色肚兜,裏邊是香馥馥的少女胸`房。看到元嬷嬷要行禮,薛戰擡手制止,而後從她手裏拿過葵扇,讓她先下去。
蕭魚隐隐聽到一些動靜,只是迷迷糊糊的,感受到那葵扇繼續扇着,也未有多想。
等過了好久,她仿佛是一覺睡醒過來了,才輕輕道:“元嬷嬷,我渴……”
她嘟囔了一聲,披着發,睡眼惺忪的從榻上坐了起來,擡手準備要接過遞來的茶盞時,才忽然看清了面前之人。
登時睜大了眼睛:“皇上?”
薛戰手裏拿着杯盞,作勢要給她:“你不是渴嗎?”見她不拿,就湊了過去,送到了她的唇邊。
她又不是沒手。蕭魚忙忙擡手握住杯盞,嘴裏喝着,一雙大眼兒略微一擡,恰好就對上了他的眼睛,然後快速的垂眼,慢慢喝着杯中的溫水。
喝完了,他又将杯盞收了回去,擱到了一旁。對着她說:“年年,你可還想吃瓜?”
啊?蕭魚的眼睛又再一次睜大。
……
蕭魚套了一件芙蓉色外衫,便被薛戰拉起來,趿着軟底睡鞋便跑到外頭去了。前院的夜空繁星點點,皓月當空,蕭魚跟在他的身後,總覺得這樣看上去有點鬼鬼祟祟的。
她自幼接受良好的教養,如此大半夜的,從榻上起來,衣衫不整的跑出去,可謂是頭一回了。
擡頭看着他寬闊高大的背影,蕭魚也無法阻止,只好陪着他一道胡鬧了。
走到瓜地中央,薛戰将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直接鋪在了地上,拉着她要她坐下去。蕭魚低頭看着下面衣袍上的龍紋,身子站得筆直,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坐上去,還是他搭在她肩頭的手掌輕輕一摁,直接把她摁着坐了上去。
蕭魚只好硬着頭皮坐着。
她擡手,将被風吹得有些亂的裙擺整理了一下,蓋住自己的雙腿。擡起頭去看薛戰。他在瓜地間走了一圈,然後彎腰摘了一個甜瓜。
蕭魚見他拿着甜瓜蹲在她的面前,便提議道:“咱們還是進去吃吧?”這甜瓜總是要洗一洗,然後用刀切開的。
卻見薛戰握着手裏的瓜,只輕輕一摁,那瓜便裂了開來。他将甜瓜掰成兩半,把大的那一半遞給了她。
如此粗魯的吃瓜,蕭魚尚不大适應,不過聞着這甜瓜的清香,還是伸手從他手裏接了過來。
然後低頭咬了一口。
很甜。
蕭魚的眼睛彎了彎。
薛戰笑着問道:“好吃嗎?”
的确是好吃的。蕭魚也不計較如何斯文的吃瓜了,覺得這樣吃瓜,好像真的與切得小小的、插`着簽子吃瓜有些不大一樣。她點點頭,眼睛一彎,說道:“好吃。”
他拿着剩下的半塊瓜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雙手捧着瓜,吃起來的時候舉止優雅,眉梢染着淺淺的笑意,幾縷碎發自她的額角落下,又那樣清甜的嗓音……在寂靜的深夜裏,格外的悅耳。
薛戰只覺得心中一圈圈的蕩起了漣漪。
看着她見吃瓜的模樣,那小臉幾乎都要埋進瓜中,才喉結上下滾動,嗓音沙啞的說:“那年年,你要怎麽謝我?”
瓜這麽甜,你要怎麽謝我?
嗯?
蕭魚吃瓜的動作一頓,這才去看他的臉。月色淺淺,他的臉在黑夜中并不清晰,有一只小小的螢火蟲,自他的臉側飛過,微弱的亮光,男人俊美的臉若隐若現,稍清晰了一些。蕭魚呆呆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湊了過去,唇畔輕輕覆在了他的唇上。
薛戰虎軀一震,一下子跌坐在了瓜地上,整個人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