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祖宗【補30日更新】

蕭魚快到禦花園時, 在廊上,遠遠就看到薛戰擒住了她的父親。他沒穿龍袍,一身交領直綴, 渾身草莽氣息。蕭魚的心提了提,忙跑了過去。

走到時, 何朝恩将她攔下,低聲和她說道:“娘娘放心,皇上只是在與蕭大人切磋武藝。您還是別過去了。”

切磋武藝……蕭魚當然知道,他是不會對付她父親的。可大概是太害怕見到這樣的場景,所以适才那一剎那, 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這是她最害怕看到的畫面——她的丈夫和她的父親兵戎相見。

蕭魚的呼吸漸漸平穩,對着何朝恩道:“本宮知道。”

薛戰已将蕭淮松開,蕭淮轉過身,看向面前的帝王,沉默着未說話。

蕭魚這才走到蕭淮身旁, 急急道:“父親,您沒事吧?”

蕭淮聽着蕭魚的聲音,低頭,看着小女兒的玉白小臉,眉眼舒緩, 語氣輕松道:“皇上只是與我切磋武藝,父親沒事。”說話時,蕭淮滿頭是汗,臉上倒是沒有明顯的傷痕, 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沉穩。而後朝着帝王行禮,說道,“方才是臣逾矩,還望皇上責罰。”

薛戰衣袖卷起,露出健碩結實的粗壯手臂,他輕輕一笑,是居高臨下的王者氣度。态度卻一下子變得謙卑:“岳父言重了,是朕出手太重了。沒傷着您吧?”

蕭淮搖頭。

薛戰的目光略過他身旁的蕭魚,複又看向蕭淮,說:“沒事就好。朕向來不知輕重,若是您傷着了,怕是皇後要責怪于朕。”說着看向何朝恩,吩咐道,“你帶蕭大人去趟太醫院,讓禦醫好好瞧瞧。”

何朝恩點頭應下,這才走到蕭淮身旁,恭敬道:“蕭大人,請吧。”

蕭淮張了張嘴,想說他并沒有大礙,只是一擡頭,看到那帝王英姿,想着剛才他說的話,也就未再說話,與身旁的蕭魚說了一聲,就随何朝恩去了太醫院。

蕭魚站在原地,看着蕭淮遠去。看着模樣,的确是沒受什麽傷的。周圍忽然安靜,蕭魚也漸漸看不到她父親的背影,這才慢慢擡頭,目光對上站在她對面的薛戰。

他額頭淌着汗,在陽光下,有種噴張的雄性魅力,薄唇抿着,而後才微微一啓,說:“還要朕說嗎?……趕緊過來。”

蕭魚過去,站到他的面前。這蠻漢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長得太高,她站在他的面前,就到他的胸口,那壯實的手臂,比她的腿還要粗。蠻漢,村夫,鄉下蠻子……她從小出生在簪纓世家,剛開始當然是看不起他的,何況他又是亂臣賊子。

她緩緩自袖中掏出一方絲帕,輕輕說了句:“低頭。”

Advertisement

剛才還與蕭淮劍拔弩張,渾身蠻勁的帝王,這會兒很是乖巧的将頭低下來,湊到蕭魚的面前。他看着她,蕭魚則是擡手,仔細擦着他臉上的汗。

蕭魚問:“您可有哪裏傷着?”雖說最後她父親是被他擒住的,可她了解她父親的能耐,固然輸給薛戰,卻也不可能敗得那麽容易的。而且……她父親本就對他有成見的,這麽好的機會,指不定就趁機出口氣呢。

“你不怪朕與你父親動手?”薛戰說了句。

蕭魚下意識蹙眉,仰着脖望着他,喃喃道:“這有什麽好怪的……”習武之人切磋,不是很正常的嗎?而後輕輕說道,“只是——你和父親都是我的親人,不管你們誰受傷,我都會擔心的。”

薛戰看着她:“年年,那你有多在意朕?”

蕭魚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她一向不太願意表達自己的感情,末了只翕唇,很小聲的說道:“你是我的丈夫。”

然後就見着蠻漢未說話了。他看着她,看了很久,才說了一句:“年年,你別說了……”

嗯?蕭魚疑惑的看着他。是她說錯了嗎?

見他英俊的臉慢慢逼近,氣息蹭到了她的臉上,輕輕的說:“朕要親你了。”

男人的吻落到她的臉上,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唇上。蕭魚的眼睫動了動,下意識閉上眼睛。他的唇只稍稍停留,而後展臂,用力的把她抱到了懷裏。蕭魚睜眼,聞着他身上的氣息,将雙手環在他的腰側,慢慢收緊,手掌貼在他的後背。

沒有再說話,蕭魚卻覺得這樣挺好的。

……

羅氏整理做好的小衣裳小鞋子。将一件件兒的衣裳疊得整整齊齊放到衣櫃裏,光是看着這些衣服鞋子,羅氏的臉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聽丫鬟說,蕭淮回來了,羅氏才忙停下,匆匆就去了外邊迎人。

見蕭淮以擡腿邁過門檻兒,走了進來。目光落在羅氏的身上,又看了眼那衣櫃內的衣物。

雖然是要當母親了,可羅氏這般的年紀,這種事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解釋道:“妾身沒事做,就想着将衣裳整理了一下。”她看向蕭淮,上前說,“讓妾身伺候國公爺更衣吧。”說着就要上前去解蕭淮的外袍。

一近身,就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兒。

官袍并不太厚,可如今乃是秋日,穿着并不會出汗……今兒又只是去了一趟宮裏。羅氏細心,擡頭打量蕭淮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國公爺今日可有煩心之事……年年在宮裏可好好?”

蕭魚有孕,懷得乃是新帝皇嗣,蕭淮并不喜,可她聽說,那皇上卻是龍顏大悅。不管新帝是如何打算蕭家的,按着眼下這個形勢,倘若蕭魚生下皇子,那皇上照樣珍之愛之。那蕭家可新朝的關系就密不可分了。

羅氏雖是他的夫人,可蕭淮并不會與她說這些事情。他的眉頭皺了皺,想到那二十餘年前的事情……他一向光明磊落,也一直覺得他敬仰的父親也是磊落之人,若非那日他親耳所聽、親眼所見,自然不會相信,他父親與小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倘若……倘若這薛戰就是二十餘年前的小皇子,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其實蕭淮也清楚,當初他雖在父親面前求情,可那般年幼的小皇子,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他女兒要入宮,他心裏也是不願的,他不願意自己的女兒變得如他妹妹那般,眼裏只有權勢。後來是妹妹向他承諾,不會讓她看到那些腌臜之事。

若薛戰便是那小皇子,這仇恨,真的能說放下就放下?

蕭淮低頭,看着面前的妻子,說:“沒事。”

……

這日,蕭家二房女眷入宮來看蕭魚。她身懷皇嗣,現在整個皇宮都圍着她團團轉。蕭魚在鳳藻宮招呼蕭家女眷,看到坐在身旁的蕭玉錦,微笑着說道:“恭喜二姐姐了。”

蕭玉錦娴靜溫婉,年紀輕輕便喪夫,她是打算為前夫守寡三年,只是這兩年戰亂連綿,護國公府也不太平。蕭魚和蕭玉枝出閣後,她父母便開始替她張羅親事,欲将她再許一個好人家,将後半輩子給安頓了。

如今婚期在即,就定在蕭淮出征的前兩日。

蕭玉錦面色羞赧。起初她也是不願的,可經不起母親一直勸說。

現下見蕭魚臉色紅潤,眉眼間神采飛揚,那華麗的宮裝更是将她的身軀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适才進來這鳳藻宮,就見外頭是層層侍衛把手,裏面這供使喚的宮婢,更是添了足有兩倍。蕭魚也是再嫁,先前唯恐那新帝為難于她,畢竟她曾是前朝新寡,若是因美色将她收入宮中,日子久了,想起先前的事情,總是心有芥蒂的。在這些事情上,男人的氣量很小。

而如今看來,她這位六妹妹,在宮裏過得很好。

晚上蕭魚就和薛戰說起蕭玉錦要出嫁之事,和他說,想出席蕭玉錦的婚宴。

薛戰正坐在書案後。暖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批閱奏折的手一停,轉頭看她,皺了皺眉,說:“不許去。”

往常晚上都是在禦書房的,蕭魚懷孕後,就将晚上要批閱的折子都搬到鳳藻宮來。蕭魚在旁邊看書,他就批折子。

蕭玉錦雖是國公府嫡女,卻是再嫁之身,蕭魚過去,也好替她撐撐場面。今日二房女眷入宮,雖未言明,可蕭魚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她二嬸嬸是什麽意思。而且蕭玉錦難得從小就和她投緣,她沒有親姐妹,小時候蕭玉錦就經常照顧她。

蕭魚說道:“您講講道理好不好?”

他怎麽不和她講道理了?薛戰将折子放下,與她說:“你現在有孕,哪裏都不許去。”

他把這個孩子看得太重,重到有時候讓蕭魚有些費解。再說……她出席蕭玉錦的喜宴,不單單是因為蕭玉錦。她父親在蕭玉錦出閣後兩日就要出征,想來今年不大可能回府過年了。她就想趁着這個機會和父親說幾句話,然後……

蕭魚望着薛戰的臉。

她想把一些事情告訴父親。

他們蕭家,不能辜負帝王對他們的信任。

殿內忽然安靜,薛戰表情認真,沒有絲毫退讓的跡象,見蕭魚沉默,繼續拿起折子看。蕭魚張了張嘴,小聲說了句:“那倘若……臣妾非要去呢?”

薛戰捏着折子的手緊了緊,而後“啪”的一聲,把折子擱到了書案上。

而後起身,闊步走到蕭魚的面前來。

他身形高大,将坐在綢榻上的蕭魚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中。他淡淡道:“那朕就陪你一起去。”

說着俯下身來,與蕭魚面對面。

望着她的眉眼,忽然柔聲道,“你說朕還能怎麽辦?我的小祖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