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九點歡沁
喬想要同孟老太爺彙報今日情況, 但被餘歡攔了下來。
她輕聲說:“我會向舅舅報備,這次的事情你不要管。”
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好。”
餘歡捧着牛奶杯, 慢慢喝了一口, 大概是為了緩解緊張, 護士小姐往裏面加了不少糖。
甜膩膩的。
她不想叫祁北楊的事情驚動孟老太爺,但也必須得由孟植去出面交涉。
來俄羅斯之前, 餘歡還以為不過普通留學,壓根沒有往其他地方想;直到臨行前夕, 孟老太爺把喬指派給她,她才知道, 沒那麽簡單。
孟老太爺的生意并未涉足俄羅斯,而他在這個國家人脈寬廣, 基本上都與維克多有關,而這個叫維克多的男人,正是新起的寡頭之一。
樹大招風,餘歡來俄羅斯前,孟老太爺拜托了維克多照應她,相對應的, 也會有着被維克多敵人盯上的風險。
以防萬一, 孟老太爺給餘歡挑選了喬過來,前段時間風平浪靜, 有膽敢暗中窺伺的, 都被喬輕松解決掉。
像今日這樣直愣愣上來就要傷人的, 還是第一次見。
這并不是一件小事,餘歡慢慢地回想着方才的情形,給孟植發去了簡訊。
警察推門進來,想要了解具體的情況;喬抱拳站在餘歡旁側,聽她慢聲細語地又将當時的情形複述了一遍。
祁北楊就站在門口,傷口包紮好,他依舊穿着那件被劃破了的衣服,血跡猶在,看上去有點……可憐兮兮的。
警察知道這是同犯人交過手的,走過去,按例詢問。
祁北楊臉上的傷已經消的差不多,只是現在胳膊上又添了心傷;他站的筆直,沒有笑,回答着警察的問題,一口流利的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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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問了警察一些其他的問題,以及調查的結果。
警察說犯人承認自己是光頭黨,仇視并想要驅逐有色人種;之所以挑上餘歡下手,也是看她一個女孩子文弱好欺。
這樣的理由并不夠具有說服力。
祁北楊皺眉。
若是再往前推上十年,說這人是光頭黨他還相信,可如今已經2019,昔日的光頭黨們都成了啤酒肚毛絨絨大叔,不可能再有敢犯事的。
喬方才找他,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死樣子,估計知道點內幕。
剛剛出了這事,喬不放心,叫司機開他來時的那個車,自己則是載着三人,回別墅。
上車離開的時候,宋悠悠驚魂未定,仍撫着胸口,重重緩了一口氣:“天吶,這還真的是渡劫呢!”
她這一說,祁北楊倒是想起來了,早晨她和餘歡說的那個新名詞。
他的右胳膊受了傷,左手拿出手機,一本正經地開始搜索;旁側的喬垂頭瞧了一眼,當他看清楚屏幕上的字後,眉頭快擰成了疙瘩,在心裏痛罵一聲無恥老賊!
光天白日的搜索這些東西看,實在是——太無恥了!
祁北楊看着搜索結果,太陽穴突突的跳。
不是,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這個叫宋悠悠的姑娘,到底給餘歡灌輸了多少邪惡的東西?
後面宋悠悠恍然不知,仍在向餘歡興奮地安利着:“昨晚我新發現了個寶藏太太!寫的實在是太好看太刺激了。激動的我嗷嗷叫,太太炖的一手好肉啊,香噴噴……”
祁北楊面無表情收好手機。
若是他沒有查,可能還以為宋悠悠在和餘歡安利的是本美食文,可現在他隐約猜到,必然是放在國內就會被和諧掉的東西。
祁北楊揉了揉太陽穴,驀然有種辛辛苦苦長大的小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他才是那個虎視眈眈想要拱白菜的吧?
一到別墅,廚娘吓壞了,看到祁北楊胳膊上的傷痕,也是心疼的不得了,給他做了豬肝吃,補血養氣,上菜的時候特意叫傭人放在他面前,慈愛無比:“小祁啊,你快嘗嘗這個呀!補補!”
餘歡只是抿着唇笑。
祁北楊有個怪癖,他不吃動物內髒,不管是飛禽還是牛羊豬,一概不碰。
餘歡倒是沒那麽講究,她愛吃雞心鴨血,這些,以前在祁家,她都是吃不到的。
祁北楊以前就是這樣蠻橫,他自個兒覺着不好的,也不許餘歡吃。
現如今,一份小炒豬肝端到他面前,餘歡也不說破,笑吟吟地看他:“你別浪費了米嬸的一番心意呀。”
祁北楊側臉看她。
少女臉龐幹淨,目光澄澈,像是一只兔子。
有獵人撐腰的兔子。
祁北楊失笑,夾了一塊,放在口中。
餘歡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這人真的能吃?
祁北楊一臉泰然,嚼了兩口,微笑着誇獎:“米嬸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聞言,廚娘驚喜不已,拿圍裙擦了擦手,樂呵呵地說:“你喜歡吃就早說啊,以後我經常做給你吃!”
祁北楊微笑一僵。
餘歡看熱鬧不嫌事大,樂呵呵地咬着筷子,眼睛明而亮:“祁先生這一次流了好多血吶,以後要每天都做給他啊。”
祁北楊放下了筷子。
餘歡有恃無恐地看着他——怎麽?還不服氣了?
祁北楊微笑:“我聽說有個治驚吓的方子,拿杏仁和糯米煮粥,清心養神的。南桑今天被吓到了,也該給她煮上一晚。”
餘歡從不挑食,但有一種是大忌——杏仁!
她每每吃杏仁,都覺着它有股奇怪的味道,叫她聯想起童年時候捉到小蟲子來,永遠都咽不下去。
祁北楊知道這點,他就是故意的!
餘歡如同被拽到尾巴的兔子,炸毛了,氣鼓鼓地看着祁北楊:“我不吃杏仁。”
廚娘說:“南桑小姐,咱們就當這是藥,我去炖炖,晚上咱們慢慢地喝,好不好?”
餘歡後知後覺地發現,廚娘似乎已經被祁北楊給收買成功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餘歡,添補上一句:“良藥苦口利于病,況且這杏仁也不苦啊。”
廚娘也跟着勸:“我現在給阿才打電話,叫他去買最甜的杏仁過來,好不好?”
宋悠悠笑嘻嘻的看這兩個家夥互相傷害,突然覺着,先前傳言說祁先生不近人情心狠手辣,如今看起來,其實倒也不是那麽回事。
現在瞧起來,和深陷愛河的其他男人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嘛!
餘歡心裏那個氣呀,可也沒有別的法子。
祁北楊慢吞吞地說:“你要是答應乖乖喝粥,明天我給你買烤冰激淩吃。”
餘歡眼前一亮:“附近有賣烤冰激淩的?”
她喜歡冷飲,在國內的時候也愛烤酸奶烤冰激淩,只是來到這邊這麽久了,還沒有見到賣的……她還以為俄羅斯沒有。
“小祁,”廚娘很不贊同,“南桑小姐腸胃弱,不能吃太涼的。”
“叫她嘗一點也不算什麽,”祁北楊微笑,“你答不答應?”
餘歡糾結了,她實在不喜歡杏仁的味道,但是考冰激淩的誘惑實在太大。不得已,她點了頭。
廚娘擦擦手,樂壞了:“我這就叫阿才去買甜杏仁。”
祁北楊也站了起來,跟着她出去。
宋悠悠在旁邊,始終姨母笑:“歡歡啊,以前他也是這麽對你的?”
這倆人可真甜,甜到掉牙了。
餘歡點頭,又搖頭:“也不一樣……他以前沒這麽輕易松口叫我吃冷飲。”
以前祁北楊堅定到不行,她要磨好長時間,才能磨回來一次冷飲。
當時祁家有個請來專門給她打理衣櫃的姑娘,餘歡只記得她叫小涼,因着年紀相仿,餘歡同她聊的還挺開心。小涼知道她想吃冰激淩之後,特意跑了很遠的路給她買回來,餘歡偷偷摸摸地吃,開心極了。
結果第二天小涼就被辭退了。
她走的時候餘歡并不知道,後來還質問祁北楊,為什麽這樣平白無故地辭退人。
這樣做,實在是太不尊重別人的勞動了。
祁北楊當時沒有回答,或許他也心虛,也或許這人壓根覺着不是什麽大事,他想辭就辭,餘歡只是在同他無理取鬧。
她也不能把自己的價值觀強行加到別人身上。
餘歡已經做好了迎接可怕杏仁的準備,但傭人送上門的,卻是一碗山藥桂圓粥。
傭人笑眯眯:“祁先生說啊,既然南桑小姐不喜歡杏仁的味道,那就換一個方子好了。”
治驚吓的食療方子何止一種,餘歡拿勺子舀了點,嘗了嘗,清甜清甜的。
山藥切成小圓片,桂圓甜絲絲,大米炖的都翻起了米花兒。
祁北楊給她的粥裏放的糖永遠都是恰到好處,餘歡有一粒智齒,好久了才只冒出個尖尖來,甜食吃多了就會疼。
餘歡把那碗粥喝的一幹二淨。
晚上視頻的時候,孟老太爺倒是罕見地提及了祁北楊:“那個小兔崽子,這兩天沒再纏着你吧?”
餘歡細聲細氣:“沒呢。”
孟老太爺又說:“再過兩日瓊琚和楚瑤要去你那邊,你讓她們暫時住在別墅裏,頂多住上一個星期,不打擾你。”
餘歡點頭。
別墅別的倒還好,就是房間多……
等等?
楚瑤?
楚瓊琚的那個姐姐?心心念念祁北楊的那一位?
孟老太爺又說:“我瞧着瓊琚啊,是個好孩子,你可別辜負了他啊。”
餘歡懵了:“什麽?”
“你和瓊琚先相處一陣子,”孟老太爺巋然不動,“他的父親母親脾性都不錯,沒那麽多腌臜事。瓊琚也是心思單純,你要是能嫁給他,再好不過了。”
餘歡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外公,但是我一直把瓊琚當哥哥啊。”
“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孟老太爺不置可否,“年輕時候的意氣沖動并不算得上是好事,南桑,我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不想再失去一個外孫女。”
他極少以這樣嚴肅的口吻同餘歡說話。
隔着屏幕,餘歡看着孟老太爺,自己的外公,英年喪妻,唯有一女,也不曾再娶。女兒長到二十多歲,歡天喜地嫁給心上人,結果最後落得一身傷痕失落回國。
餘歡記得,孟恬死去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
那樣年輕啊。
孟老太爺的頭發幾乎全白了,滿臉皺紋,面容清矍。
餘歡是他僅存的那點血脈了。
“你好好想想,”孟老太爺說,“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外公不逼你,只是想叫你和瓊琚試一試……若是不成,外公再給你找其他更好的。”
說到這裏,孟老太爺笑了:“南桑,你要是喜歡的話,一輩子不結婚也成。外公尊重你的選擇,咱們家大業大,養的起一個姑娘。希望你成家,也只是希望,我不想你倉促着找人托付自己下半生,你還有我,還有舅舅呢,不是都能把你照顧的妥妥帖帖?咱們孟家的女兒啊,不需要男人也能活的很好!”
餘歡笑了:“我知道的,外公,您放心。”
等到孟老太爺離開,孟植才一臉嚴肅地坐了下來,同她說:“我已經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維克多,他很震驚,只是暫時抽不出時間來看你。他已經另派了人手,明天估計就能到。”
餘歡頓感壓力倍增:“我覺着喬已經夠了。”
孟植搖頭:“不行,今天這件事只是個試探,南桑,你不知道,暗中蠢蠢欲動的人可不少。”
維克多安保嚴密,他膝下無子女,餘歡初到俄羅斯就得他照顧;最近,喬從俄羅斯黑市上得知,有流言說維克多新多了一個私生女,年紀形容,和餘歡一模一樣。
寡頭唯一的私生女,明晃晃的一個行走金礦;近十年倒還好,再往前推,這邊猖狂到敢大庭廣衆持槍截人。
喬再怎麽身手不凡,也只是一個人,孟植實在放心不下。
餘歡輕聲答應。
她可以體諒舅舅的心情。
維克多新派來的人在第二天淩晨到達了別墅,這兩個是俄羅斯人,英文說的流暢,但一點兒中文也不會。喬同這兩人交涉,決定重新檢視這別墅中的安保系統。
黑市上的流言但凡存在一天,就不能掉以輕心。
祁北楊倚着欄杆,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些人忙活,檢查各個角落的監視器。
餘歡身上也帶了個報警器,如今重新更換了,外觀看上去是粒小巧的藍鑽戒指,而只要輕輕旋轉戒托,喬這邊就能收到警報。
戴在瑩白纖細的手指上,尾戒,幹淨漂亮。
宋悠悠嗷嗷叫着喜歡,喬給她也遞了一個——
她時常和餘歡形影不離的,萬一匪徒把她抓去,也不好。
喬耐心同餘歡保證:“這樣的緊急時刻不會太久,維克多先生已經命人去截這流言的源頭了,他近期正在和葉先生談判,如果談判順利,葉先生會出面,保障您的安全。”
俄羅斯這邊關系錯綜複雜,餘歡點頭。
聖彼得堡的漫長陰雨仍在繼續。
祁北楊的傷還沒好,他原本已經定下了要回國的機票,不得已再次往後推遲——他可不想叫那群人瞧見自己現在的這狼狽模樣。
疤痕剛剛愈合的這兩天,傷口處總是會有些抑制不住的發癢;祁北楊皺着眉,拿出了醫生開出來祛除疤痕的藥膏來。
男人嘛,身上有些疤痕倒也不礙事。
可祁北楊怕會吓到桑桑,怕她難受。
他後背上有一塊被燒傷的疤痕,和她巴掌大小。初初同居,餘歡還害羞,不好意思看他的脊背,後來好不容易放開,敢看敢碰了,看着那疤痕,把她心疼的不得了。
祁北楊其實不想看她這樣難過。
他的小姑娘,該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他私下裏去找了醫生,只是那疤痕年代久了,祛疤的藥早就沒有了作用,如今,唯一還起作用的辦法便是醫美。
那時候同她日夜厮纏,哪裏還有工夫去做醫美;要是叫她瞧見,又該搖頭說不行了。
現在,趁着疤痕還未延伸,祁北楊早早地用上了祛疤的藥物;不是沒想過故意留着痕跡,她看到後會心軟愧疚,但祁北楊現在不想那樣了。
不想再叫她難過。
如今關系緩和,他也沒必要再博取桑桑的同情心。
只想她快快樂樂開開心心,比什麽都好。
剛擦到一半,祁北楊聽見了敲門聲。
叩叩叩。
他放下藥瓶,走過去,打開了門。
餘歡就站在門外。
她一瞧見祁北楊,有瞬間的慌亂,繼而鎮定下來,若無其事地晃了晃手裏的小藥瓶。
“我給你送點祛疤的藥,”餘歡說,“這次割的傷口深,很容易留下疤痕吧,你擦一擦藥,或許會好點。”
她伸出手來。
白嫩嫩的手掌心,一管藥安安靜靜地躺着。
她穿着寬松的睡衣,長袖的棉布長裙,一直到腳踝,腳下踩着一雙毛絨絨的拖鞋,鞋面上綴了一只白色的小兔子,抱着小胡蘿蔔。
同眼前的人兒一模一樣的可愛靈巧。
祁北楊輕輕從她手中接過藥膏:“謝謝。”
指尖劃過她的掌心,餘歡迅速地縮回了手。
好癢。
她輕輕地撓着自己的手,仰起臉來看祁北楊:“你要記得一定按時擦啊,早晚清洗之後,可千萬不要偷懶。疤痕這種東西,一旦留下來,就不好再去掉了啊。”
餘歡無比認真叮囑,祁北楊只是笑,眉眼彎彎:“我知道了。”
這人收斂了一身的戾氣,倒是和善了很多。
祁北楊笑起來的時候,眼下的那粒痣微微顫動,他長的原本就好看,年歲漸長,氣質越發溫潤起來。
君子如玉,祁北楊冷靜下來的時候,還真的如同珠玉一般。
餘歡躊躇片刻,仍是不放心,最終想,管他做什麽,反正這人自己也會擦藥。
她轉身想走,卻被祁北楊扯住了手腕。
溫熱的大掌輕而易舉地捉住她柔嫩的、細伶伶的手腕,祁北楊說:“後背的傷痕,我夠不到,你能幫我擦擦嗎?”
餘歡腦子裏驀然跳出來四個字。
得寸進尺。
但這麽說也不對,畢竟,是她主動過來給祁北楊送藥的哎。
給他過來送藥,也是想起了他後背的那塊燒傷的疤痕;祁北楊這人對自己的皮相不怎麽在乎,想着他可能處理不好傷口,任由它亂長……
餘歡不忍看他這樣随意地對待自己的身體,這才請醫生去拿了藥膏。
“要是你覺着勉強就算了,”祁北楊嘆氣,“我自己對着鏡子慢慢擦吧。”
餘歡心理防線,稍稍崩塌了那麽一點點。
祁北楊說:“還是謝謝你記得我,送藥膏過來,我很開心。”
啊……
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啊。
餘歡手捂着胸口,覺着自己的心髒有些承受不住。
承受不了他這樣的溫言軟語,小心謹慎。
她說:“……好吧。”
祁北楊側身,餘歡低着頭走了進來。
他坐在沙發上,平靜地給她沏了盞熱茶。
茶香氤氲,慢吞吞地彌散開來。
餘歡局促地坐在沙發上。
上次喝醉酒之後的熊心豹子膽消散的無影無蹤,這房間裏似乎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幹淨而清新,餘歡已經很久沒有同現在這樣,與祁北楊獨處。
祁北楊問:“是在這裏,還是床上?”
“什、什麽?”
看着餘歡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祁北楊失笑:“你覺着,擦藥的話,我是躺在沙發上比較好,還是去床上?”
餘歡的臉火辣辣的:“就在這裏吧。”
祁北楊不置可否,慢慢地脫掉上衣,面朝下,露出光潔的脊背來。
後背上也有一道傷痕,不過不深,湧出的血也少。
他躺好,平靜地說:“開始吧。”
藥膏是管狀的,塑料的,小小一只,像極了眼霜。
餘歡一手拿着藥膏,另一只手拈着棉簽,小心翼翼地擠出來點,屏住呼吸,輕輕給他塗到了傷口上。
藥膏涼飕飕的,剛剛接觸到皮膚,祁北楊低低地哼了一聲。餘歡本來就提心吊膽的,被他這一聲,吓的棉簽用力一戳,直接戳到了他的傷口上。
本來已經長好的血痂,被她這麽一弄,破裂開來,可憐巴巴的。
血流了出來,不能再塗藥了。
餘歡驚慌失措:“對不起。”
“沒事,”祁北楊看不清自己後背發生了什麽,但剛剛那一下痛提醒他,自己的小姑娘做了些什麽,他不急不惱,平靜地指揮,“你去床邊的桌子上拿紅黴素藥膏過來,給我擦擦就好了。”
餘歡把那根棉簽仍放在他肩膀上,擦拭着血跡,她跑到房間內,桌面上物品擺放整齊,一眼就看到了祁北楊要的紅黴素藥膏。
她拿了藥膏,剛想走,目光卻落在床上——
床上被褥疊的幹幹淨淨,四四方方,但被褥旁側,卻放了一件不同尋常的東西。
一條白色的芭蕾舞裙。
餘歡愣住。
趴在沙發上的祁北楊,忽然想到,自己床上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拾。
糟了。
他暗罵一聲,迅速起身,走到內室。
餘歡聽到動靜,擡起臉來,一臉驚恐地看着他,遲疑:“你該不會是傳說中的——”
祁北楊想捂住她的嘴。
她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女裝大佬?”
什麽?
祁北楊嘴角抽了抽:“不是。”
餘歡問:“那你在床上放裙子做什麽?”
祁北楊輕咳一聲,難得的有些羞澀:“不做什麽。”
餘歡狐疑地打量着他。
這人……怎麽看怎麽覺着心虛啊。
驀然,靈光一閃,她轉身又看了看那件裙子,眼熟的要命,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是拿我裙子……意淫吧?”
她驚的瞪大了眼睛。
祁北楊沉默了。
他默認了。
餘歡也漲紅了一張臉:“你怎麽……怎麽這樣啊!”
“我也是正常的男人,”祁北楊無可奈何地承認,“是男人就會有,桑桑。我最近一直都在遵守合同,沒有碰你,也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原諒我這一次,成嗎?”
老男人卑微地祈求着她,不要因為這件裙子生氣。
他說的可憐巴巴,餘歡的心不知不覺,軟的一塌糊塗。
這個家夥呀。
餘歡偏了偏臉,聲音細細的:“那你轉過身去,我看看你的背。”
祁北楊十分聽話,乖乖地轉過身。
桑桑叫他做什麽都成。
方才被她不小心弄破的那塊痂還在流着血,餘歡擠出了紅黴素藥膏,擦在他的傷口上,也不用棉簽,拿柔軟的指腹輕輕給他推開。
有人持刀沖過來的時候,祁北楊直接擋在她的面前,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赤手空拳地和人打。
真傻,傻到家了啊。
餘歡默默嘆口氣,認認真真地把半透明的藥膏推開。
他的皮膚溫熱,小麥色,并不白皙;他對自己身材管理極為苛刻,一年四季的都在健身。
餘歡輕輕地叫着他的名字:“祁北楊?”
“嗯?”
祁北楊轉過身來,面對着她。
餘歡手裏捏着藥膏,搭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地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他的唇瓣。
柔軟幹淨,謹慎的一個吻。
她心甘情願、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