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十三點歡沁

“你啊, ”祁北楊無可奈何,掐了一把她的臉頰,沒敢使勁, 就輕輕地捏了捏,“乖, 別亂動。”

這小姑娘越來越放肆了。

祁北楊莫可奈何,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 笑眯了眼睛看他,祁北楊忍不住低頭又親親她的臉頰, 柔軟如花瓣。

餘歡仰着臉, 努力抱着他。

“聽話, ”祁北楊啞聲說,“別撩我了,晚上我就在這裏陪着,半夜有什麽不舒服, 就告訴我。”

餘歡仍是舍不得松開他。

深深吸一口氣,她才極小聲地說:“祁北楊, 你真好。”

有這麽一句話,祁北楊覺着這些天來的隐忍全部都值了。

晚上她睡的倒乖巧, 安安靜靜地躺着。祁北楊睡不着, 隔一陣子就要去看看她。

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慣常喜歡縮成一團睡, 現在右腿受傷, 縮不成了, 仍習慣性地微微側着臉,手指貼在臉頰旁,呼吸均勻。

餘歡全然不知祁北楊守着她,她睡的和個小貓似的,醒來的時候暈眩感還有,依舊是壓制不住的反胃和想吐。

孟老太爺早晨過來探望,她忍着惡心,小口喝完了一碗糯糯的粥。

維克多先生在上午十點鐘的時候終于造訪。

他是典型的歐羅巴人種,淺金發,淡褐色的眼珠,身材高大;宋悠悠一直以為這傳說中的維克多先生會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沒想到他不過四十歲的模樣,精神奕奕,一進病房就充滿擔憂地去看餘歡。

探望完餘歡,他這才去找孟老太爺“負荊請罪”,兩人避開衆人說話;祁北楊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只關注餘歡的病情。

每次護士量血壓測體溫的時候,他基本上都在,盯的嚴嚴實實,護士那邊私下裏給祁北楊起了個外號,叫做“監控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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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歡始終沒有問,那三個男人是怎麽處置的。她心裏面明白,要是落到祁北楊和維克多手中,只怕是兇多吉少。

楚瑤和楚瓊琚姐弟兩人也總算是和維克多先生搭上了話,因着餘歡這一傷,維克多心裏歉疚,這番談話也十分順利。維克多表明,會十分歡迎他們在這個國家注入新鮮的血脈。

接受吸氧和藥物治療的第七天,她終于不再嘔吐,大腦的眩暈感也逐漸消失;楚瑤和楚瓊琚走的那天,楚瑤抱着她親臉頰親了好久,最終在祁北楊要吃人的目光中,志得意滿離開。孟老太爺無比惆悵,倘若楚瓊琚有楚瑤這份氣魄,說不定早就成事了!

餘歡也從醫院搬回了小別墅。

餘歡長時間卧床也不行,不僅無聊,她也會覺着煩悶委屈,在征求得醫生的建議之後,祁北楊給她買了一個輪椅;早午飯後,祁北楊會推着她去花園中散步,曬曬太陽;有時候也會陪她去逛街,去買一些俄羅斯當地特色的小吃,去頗具神秘感的小店中挑選小東西。

白頭發伛偻着身體的婆婆,坐在櫃臺後,手裏捏着塔羅牌,半眯着眼睛,仿佛快要睡着;餘歡挑上了一只毛線織的兔子,抱在懷中,祁北楊推着輪椅去付錢的時候,婆婆睜開眼睛,看着愛不釋手抱着兔子的餘歡,随手從櫃臺的玻璃罐子中抓出一把糖果塞給她。

餘歡很喜歡那種糖果的味道,透明的紙,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糖果酸酸甜甜的,外面的糖衣化掉之後,就能吃到裏面包裹着的話梅。第一次吃到的時候,餘歡驚奇不已,告訴祁北楊這糖裏面藏着的小秘密。

彼時她口中含着糖果,鼓鼓的,把腮撐起來一大塊;祁北楊一邊輕描淡寫地問着是嗎?一邊俯下身,吻上她的唇,溫柔而強迫地把她口中的話梅卷走。

還在大街上,初初入夏的林蔭街道沒有蟬鳴,只有步履悠閑的行人,陽光被茂密的枝葉割成了細碎而幹淨澄澈的光芒,像是揉碎了金子;餘歡連呼吸都止了,目不轉睛地看着祁北楊。

有對老夫妻從他們身邊經過,白發蒼蒼的妻子笑着告訴丈夫:“瞧這對多麽恩愛啊。”

剛剛說完,老先生一本正經地親了下她的臉頰:“我們也一樣。”

那袋話梅糖被餘歡一個下午全吃掉了,晚上吃完的時候委屈極了——酸的東西吃多,牙齒都軟倒,幾乎什麽都咬不動,一咬就捂着腮,痛。

祁北楊起身,去了廚房,給她蒸了雞蛋羹,做了姜汁撞奶,這些不費牙口,拿小勺子喂給她吃。

孟植先一步離開,孟老太爺這些天冷眼看着祁北楊忙前忙後,一點兒好臉色也沒給他。

直到今天瞧見他飯都沒吃幾口就忙着給餘歡做東西吃,對他的觀感這才好了那麽一點點。

也僅僅是一點點。

在照顧餘歡之餘,祁北楊也沒忘記科羅拉多州的新項目;只是這麽日夜輪轉下來,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他甘之如饴。

這周末原本說好了帶餘歡去附近的森林公園玩,可惜早晨下了雨,只好臨時改成了看電影。

也不用出去,別墅中有專門的觀影室,鋪着厚厚的毛毯,沙發上放滿了大大小小的布偶;孟老太爺不許餘歡多吃零食,爆米花是央着廚娘私下裏偷偷做的,最基礎的奶油口味和巧克力口味,再配上冰可樂,完美。

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把這些東西帶到觀影室;孟老太爺上午有定時讀報的習慣,也沒阻止這對小情侶戀愛——只要祁北楊不做什麽妖,他也就由着外孫女去了。

餘歡不喜歡那些那些打鬥類的電影,比起來滿屏的大特效大制作,她更愛那種細膩幹淨的戀愛日常。祁北楊先前沒有同餘歡一起看過電影,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小姑娘的偏愛。

起先看的是《言葉之庭》,餘歡早就看過一遍,但想和祁北楊一起看。她半躺在沙發上,倚着祁北楊的胸膛,說:“你知道嗎?這電影是最适合夏天下雨時候看的。”

祁北楊不知道,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看着熒幕上滿屏的翠色。

電影并不長,快結局的時候,大雨暴降,秋月淋着雨同雪野吼着違心的話,雪野哭着撲過去,擁抱住少年單薄的身體。

祁北楊發現懷裏的小姑娘在哭。

把祁北楊吓壞了:“你怎麽了?”

餘歡沒說話,晃啊晃的轉過身,抱住了祁北楊的腰:“太感人了。”

說真的,其實祁北楊并沒能體會到這部電影在講什麽。

他天生的不夠細膩,男人在這方面極少能夠如女孩子一般敏銳。

那種纖細脆弱的感情,溫婉而含蓄,到了祁北楊眼中,其實也不過是一場普普通通無花無果的師生戀情。

他不能體會到餘歡的心情,也無處下手開始安慰,手足無措地拍着她的肩膀:“乖哦,不哭不哭……”

餘歡眼睛都紅了,吸了一口氣。

祁北楊抽了張紙巾,仔仔細細給她擦着臉。

擦了一會,他笨拙地說:“要不,咱們換個開心點的電影看?”

“不要。”

餘歡這些天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想自己的傷腿,要開開心心的;憋的時間也久了,這時候看着電影,忍不住,把臉埋在祁北楊胸膛中,哭的一塌糊塗。

祁北楊要被她給吓壞了,溫和地給她順着氣,拍着背:“乖乖,你怎麽了?”

“太感人了,”餘歡抹了把眼淚,覺着這麽哭出來實在爽快,紙巾哭濕好幾包,她連聲音都啞了,“我就喜歡這樣感人的電影。”

祁北楊只好繼續給她找,《泰坦尼克號》《梁祝》……

都是大劑量的催淚神器。

餘歡抱着他的胳膊哭的幾乎喘不過氣來,祁北楊趁她哭累了,把爆米花喂給她,哄着:“先吃點。”

餘歡吞下爆米花,也咬住了他的手指,柔嫩嫩的小舌頭一卷,含住他的手指就不肯松開。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祁北楊額頭上青筋一跳,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耐性子哄她:“桑桑,松開。”

他已經素了這麽久,這麽多天來,耳鬓厮磨,親力親為的照顧她,好多次,都是硬生生把蠢蠢欲動給壓制下去。

他不想傷了桑桑。

她的身體還未好完全,如今右腿上仍舊打着石膏,他就算是再怎麽畜生,也不能對病人下手啊。

餘歡不放,拿她那一排細細小小的牙齒,費力地咬着他的手指。

不疼,卻要命。

祁北楊真的要被她給激起來了,把手往外抽,啞聲叫她:“桑桑,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餘歡這才松開。

手指剛剛得到解救,餘歡的手又不安分起來,勾着他的脖頸,非要探頭去親他的脖子。

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祁北楊真的要被她逼瘋了,好不容易把這麽個黏人的小東西手給拽下來,祁北楊皺眉看她,嚴厲斥責:“餘歡同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餘歡不怕他板着臉,厮混了這麽久,她早知道祁北楊對她硬氣不起來,他舍不得朝她生氣,舍不得朝她發火。

餘歡仍舊張開胳膊環抱着他,撒嬌:“我想要。”

祁北楊險些爆粗口,無奈地摸着她的小腦袋:“要什麽要?老老實實的,乖啊。”

腿上的石膏還在呢。

餘歡不說話,仍舊纏着他。

小姑娘鬧起來可不得了,抱着他的胳膊,右腿打着石膏,動彈不得,可不妨礙她左腿和胳膊,慢慢悠悠地搭在了祁北楊的身上,蠻橫地抱着他,生澀地蹭,蹭了半天,祁北楊無可奈何,牢牢地把她的手腕控在一起,按住:“乖,等你腿好了,咱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成麽?”

餘歡被他說的紅了眼眶。

哼了一聲,她說:“不做就不做。”

小姑娘這脾氣來的突然,祁北楊也不知是哪裏又捅了馬蜂窩。看着餘歡抱着爆米花桶繼續吃,只是吃了一會,伸手擦了擦淚花兒。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祁北楊柔聲哄她:“你要是想要,我幫你解決怎麽樣?”

“不要,”餘歡很幹脆地拒絕,“我不過是逗逗你而已。”

一連看了幾場催淚的電影,吃飯的時候,餘歡的眼睛腫的和核桃一樣,根本瞞不住人;孟老太爺看在眼中,心疼的不行,重重放下筷子,他問祁北楊:“怎麽回事?”

怎麽他的南桑哭成了這個模樣?

“外公,是看的電影太感人了,”餘歡笑着說,“把我感動哭了好幾次呢。”

孟老太爺狐疑地看着她。

餘歡平靜地給他夾菜:“您嘗嘗,今天這道筍不錯。”

下午的時候,餘歡自己在書房中看書,還是和以前一樣,乖乖巧巧的模樣。

祁北楊在另一個房間開視頻會議,中途離開看了餘歡一眼,她還是在安靜地看書。

心裏面的那點不安散去。

這場雨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淅淅瀝瀝地下着;餘歡有換季就皮膚敏感的毛病,今天又犯了,胳膊上不能撓,輕輕一撓,就是一長道紅痕。

抗過敏的藥也在吃,廚娘晚上特意給她煮了姜糖小圓子,餘歡很喜歡,一口氣吃了兩大碗。

受傷的那個石膏腿仔細地裹上保鮮膜,她不能長時間站立,仍舊是坐着,由祁北楊給她仔細地清洗身體;每次他都忍的很痛苦,卻也不想把這件事交給別人。

無關占有欲,只因餘歡的自尊心。

她不想再叫其他人看到自己這樣需要幫助的模樣。

“你這樣看的時間久了,會不會就對我不感興趣了啊?”剛剛拿浴巾把她整個人都裹起來,餘歡任由他抱着,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上午不碰我,是因為不想了嗎?”

祁北楊把她放到輪椅上,去找吹風機給她耐心地吹幹頭發:“等到拆了石膏,你再瞧瞧我對你有多感興趣。”

浴巾上滴滴答答地落了了水,餘歡擦了擦眼睛,小聲叫他:“祁北楊。”

“嗯?”

“我喜歡你。”

祁北楊親了親她的臉頰:“我也喜歡你。”

祁北楊如今就住在餘歡的隔壁房間。

為了能夠更方便的照顧她,祁北楊搬了過來,孟老太爺也沒反對,只是叮囑他:“你要知道分寸。”

今晚他卻睡不着了。

上午餘歡看電影時表現有點異常,他下午忙,也沒顧得上照顧她,現在想起來,小姑娘從未那樣急切地要求過他,比起來求歡,更像是……

證明。

祁北楊猛然坐了起來。

晚上的時候,她問的那句話,也是在确定。

桑桑性格就是這樣,敏感脆弱,已經去世的祝華院長又把她教導的很好,她從小就知道感恩,知道不麻煩別人……所以,她因為斷腿的難過,也不會表露出來。

芭蕾是她的命啊,從小練習,十幾年,努力站在舞臺上;而現在,她辦理了休學,也要有好長時間不能再跳舞。

祁北楊想起了祁洛鈴。

她剛摔斷腿的那段時間,脾氣暴躁,和誰都能吵起來。那段時間她情緒很不對,上一秒還在哭鼻子,下一秒就冷着臉和人争吵。

桑桑不這樣。

她不像祁洛鈴,千寵萬愛中長大,她孤零零的成長起來,就算心裏再難受,也很少對人說。

祁北楊下床,徑直走向餘歡的房間。

她的卧室一直都不上鎖。

門輕輕一推就開了,祁北楊還未踏進去,就聽見了一陣低低的,壓抑的少女的哭聲。

他的整個心都被揪起來了。

“桑桑?”

哭聲止了,餘歡擡起頭來。

下一刻,她被祁北楊顫抖地抱在懷中,一邊輕輕拍着她的背,一邊把她被淚水打濕的發掖到耳後。

餘歡趴在他胳膊上,再也忍不住,哭着叫他:“祁北楊,我的腿好痛……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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