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喜歡分很多種。

最初方寧對季穆的喜歡是最為淺薄的一種,或許稱之為好感,可能更準确一點。

說服自己那是別人的少年,她就學着慢慢釋懷了,畢竟争搶這種事情,有違做人的道德底線。

再者說,真要搶,也搶不過。

——這是個令人憂郁的事實……

上高中以後,季穆就不再來家裏練書法了,在學校偶爾碰見,但畢竟不在一個班,上學期除了體育課,方寧和他幾乎沒什麽交集。

他還是那副模樣。

寡言沉默,冷漠的俊臉時常沒什麽表情。

但方寧知道,這也是因人而異。

她低下頭喝了口飲料,并不主動找“老同學”說話,再擡頭,問齊盛,“這個樂隊什麽時候組的,叫什麽名字?”

“臨時樂隊。”齊盛回道:“寒假的時候搞起來的。”

“樂隊叫…臨時?”

齊盛嗯了聲,“因為臨時組建的。”

方寧看向舞臺,四個少年相識不久,但配合默契,傾情認真表演的帥氣模樣令人移不開眼,她情不自禁地跟着音樂搖頭晃腦哼唱,“挺好的,都可以出道了。”

夏初去洗手間很久都沒有回來。

季穆沒說什麽,但往那個方向看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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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寧注意到,客氣一句,“要不要幫你去看看?”

“謝謝。”

不動聲色撇撇嘴,方寧邊暗罵自己多管閑事,邊起身去洗手間找夏初。夏初确實在洗手間裏,手撐在洗手臺上,她微低着頭,水滴從精致美麗的臉龐蜿蜒而下,似乎哭過,女孩一雙眼睛紅紅的。

察覺有人推門進來,她慌亂地把頭低得更低。

但還是被方寧瞧見。

她有些尴尬,頓了頓,“季穆…他在找你。”

“好。”

退出來把門關上,方寧把空間重新留給她一個人。回到座位,她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似的,“她在洗手間,馬上就出來。”

季穆輕嗯,淡淡又道了聲謝。

不多時,夏初從洗手間回來。

神色已恢複如常,可以笑着說話。

季穆溫和瞧着她,她卻似有意避開。

陸明昊連唱三首,把話筒交給了臺下主動要求獻唱的觀衆,喝了口水,他朝着這邊走過來,真當自己大表哥似的在方寧頭上彈了一下,“誰讓你來這兒的?”

方寧就愛跟他鬥嘴,“這兒你家開的,我怎麽不能來?”

陸明昊不逗小姑娘,“愛喝什麽,自己點,哥買單。”

夏初對兩人“表兄妹”的傳聞也有耳聞,笑道:“你們倆真的是表兄妹?”

陸明昊和方寧臉挨近一起,吹牛不眨眼道:“難道我們倆長得不像嗎?”

“不像。”夏初笑。

她一笑,格外地明媚動人。

陸明昊還是會有心動的感覺,目光灼灼看着她問道:“要不要上臺唱一首?”

“好啊。”夏初愉快答應。

陸明昊單手背在身後,紳士地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行。

夏初略一遲疑,卻将手放進他了手心。

陸明昊微怔數秒,随即自然地牽着她上臺。

方寧和齊盛對視一眼,四目皆驚,不明白女神唱的哪出。

方寧偷偷去看季穆,他靜坐着,幽暗的光線照在他臉上,叫人辨不清神色。

夏初歌喉不錯,和陸明昊對唱頗為默契。

一曲畢,中場休息。

另外三個男孩也跟着他們一起過來。

混酒吧的男孩性格都挺酷,也會聊天,說話自帶幽默感,除了叫夏末的男孩,在姐姐身邊也始終一言不發,直到方寧看到他用手語和夏初“說話”,才知他不會說話。

夏初把他的話翻譯,對着陸明昊說:“小末說你剛剛有幾個音彈錯了,後面要注意一下。”

陸明昊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謙虛道:“我不太彈吉他,等會你教我一遍。”

夏末笑了笑,是個笑起來很溫暖的男孩。

他和季穆似乎特別親,一直用手語和他說着什麽。

而季穆竟然也能看懂,溫和對他笑道:“很好聽,以後我會常來的。”

似得到鼓勵,夏末清秀的臉龐笑容更明顯。

而夏初,一直在和陸明昊說話。

仿佛全然忘了和她一起來的少年。

——

這邊酒吧九點關門,演出也九點結束。

夜生活才剛開始,方寧覺得這酒吧有點與衆不同,後來聽齊盛說,這店是貝斯手丁南宇家的,他家裏做夜店生意,超級有錢,這間清吧就是他父親專門給熱愛音樂的兒子玩票開的。

反正有錢,任性。

方寧回到家已經快十點,家裏燈火通明,一看就是在等她。盡管已經打過電話報備,她還是莫名心虛,換鞋進門後,對着坐在沙發的方山打哈哈,“爸,您還沒睡啊?奶奶和媽媽睡了嗎?”

方山抖抖手裏的雜志,淡淡看她一眼,“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方寧一屁股坐到沙發,挽着他的手臂撒嬌,“我要不像話我就不回家了,還有比我更乖的嘛,說十點就十點,絕不在外面多逗留一秒。”

小姑娘嘴皮子很溜,方山拿她毫無辦法,目光寵愛瞧着她道:“下不為例。”

“yes sir!”

“上樓睡吧。”

“明天陪媽媽産檢,我用不用去?”

方山笑說:“醫院小孩子少去,我陪你媽媽去就可以了。”

“我馬上都高二了,可不是小孩兒了。”

周六,方寧起了個大早。

吃完早餐,一家人整整齊齊陪孕婦去産檢。

方寧舅舅是副院長,舅母是婦産科主任,親自給小姑子做的産檢,說是孩子很健康,胎象平穩,其他指标也都正常。幾個大人認真聽着醫囑,方寧好奇打量醫院各種檢查器材。

或許是家裏有親戚做醫生的緣故。

她莫名對這個救死扶傷的職業很有好感。

想起陸明昊從前問她的,長大後想做什麽。

這會兒方寧想,做醫生也未嘗不可啊,穿着白大褂,多帥氣;治病救人,多崇高。

小姑娘想得非常美好。

瞅見舅母有件白大褂挂在衣架上,她偷偷拿下來穿到身上,對着窗戶的玻璃臭美起來。

舅母注意到,不由失笑,“豆豆想當醫生?”

“舅媽,您看我行嗎?”小姑娘還真挺認真問。

“我看行。”

醫院耗了半日,方山将母親、妻女送回家,開車去了公司。方寧吃完午飯,眯了會兒覺,到點了準時去周教授家補習。

陸明昊聞到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特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幹嘛去了你,怎麽一股消毒水味兒?”

“狗鼻子啊你。”方寧說:“陪我媽産檢,醫院待了半天。”

齊盛問道:“阿姨情況都還好吧?”

“沒什麽問題。”

方寧從書包裏掏出課本兒筆記,陸明昊忽然湊過來,盯着她的臉笑,“你說你是不是我的幸運星啊?”

“什麽意思?”

陸明昊清咳,頓了頓,“我昨天和夏初表白了。”

“她答應你了。”齊盛卧槽一聲,也湊過來。

四只眼睛盯着陸明昊,只見男孩神情得意,“以後見面記得管人叫嫂子。”

齊盛猛地一拍他肩,“可以啊,你小子!”

方寧狐疑,“她怎麽突然就答應你了?”

“管他為什麽,她答應了就行。”陸明昊沒想那麽多。

瞥見老師進來,三人做鳥獸狀散開。

程曉拿着本高中物理教材娉婷而入。

她新剪了短發,更顯年輕,說是大學生都有人信。

陸明昊吹了聲口哨,“程老師,這個發型很适合你啊!”

程曉笑笑,“新學期,大家都從頭開始。”從筆筒取了支白板筆,她直奔主題,“這節課我們講重力做功與重力勢能變化量的關系……”

三人都注意到她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鉑金戒指。

春暖花開,是個适合談情說愛的季節。

——

三月底,學校進行了新學期第一次摸底考。本次成績将記入學習單,作為下學期文理分科分班的重要依據之一。

整個年級考場座位安排是随機,每個同學在考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前後左右是誰,方寧拿到座位號的是7班16號,身邊一圈同學問下來,別說坐一塊兒,連個同班的都沒有。

考試那天,天氣陰沉沉的,溫度偏低。

方寧衣服穿得不厚,這會兒坐在朝北的教室裏,又陰又冷,她牙齒都在打顫,只好輕輕跺着腳,半個身子前傾趴在桌上,将自己縮成一團取暖。

忽聽刺啦一聲響,前方椅子短促地摩擦過地面。

方寧擡起眼睛,男孩穿着件深色短款棒球外套,內搭灰色衛衣,非常時尚帥氣,看起來還很……保暖。

眼睛盯着外套垂涎片刻,在主人落座後,方寧猶豫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背,對方回頭看過來,她對上那雙清淡的眸,委婉暗示道:“……你冷嗎?”

小姑娘臉都凍青了,可憐巴巴地瞧着他。

“當然冷。”他說。

方寧默默收回手指。

絕望癱倒在桌上,她把衣服攏緊,那件外套出現在她面前。

方寧詫異看過去,男孩端坐着,背脊柱微微佝起一絲弧度,留給她一個幹淨利落的後腦勺。

她趕緊把衣服穿上,不給他反悔的機會。

外套還沾有他的體溫,暖融融的。

“謝謝。”她道。

不過許久,也沒聽見他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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