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絕望

陸涼是第二天上午回來的。

滿身疲憊,頭痛的幾乎炸裂開來。

他和陸曼曼喝了一晚上的酒,也被她指責了一晚上。

顧不上休息,又想見黎雪又怕她擔心,便拖着一雙灌了鉛的腿硬撐着一口氣回來。

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跟她說清楚自己的決定,想讓她別跟着擔心,他姐遲早就要嫁出去,管不了那麽多!

想到黎雪,臉上忍不住帶了幾分笑意。

別墅大門是開着的,進了門後,發現家裏有些冷清。

心裏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勁。

往裏走了幾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從黎雪考完試回家住後,整個陸家都跟着熱鬧起來,每次還沒進門,就聽到她和小家夥各種打鬧的聲音,哪怕人出去玩了,但都覺得溫暖。

不像今天這樣空蕩蕩的,有點沉悶。

皺了皺眉,走到客廳時,餐廳那邊傳來了說話聲,但沒聽見黎雪的聲音,便沒在意,直接轉身上了樓。

以為她睡着還沒起來。

早上給她發了幾個消息,但都石沉大海,心想可能又是鬧別扭了。

抿了抿嘴,心裏打着腹稿,準備待會兒怎麽和她好好解釋。

陸曼曼昨晚很生氣,臨走了都不放過他,讓他和黎雪斷得幹淨。

他不明白她為何對黎雪這般惡意,他承認,一開始進陸家時,黎雪是有點不讨喜,盡說些戳心口子的話,但和舒雲兮比起來,她真不算什麽。最多就是讨人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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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人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有時候明明很關心他,卻故意兇巴巴的罵他,讓他長記性。

又別扭又嚣張。

想到這裏,又忍不住好笑,仿佛已經猜到待會兒她肯定又要張牙舞爪的揍自己了。

下意識揉了揉腰,她鬧起來也沒個輕重,好幾次都将他腰給掐青了。

上了樓,他對面的門是關的。

敲了兩下,裏面沒有回應,以為還在鬧別扭。

幹脆直接擰開把手,将門推開。

人走進去,裏面安安靜靜的一片,仿佛沒人一樣。

站在原地,皺了皺眉,擡腳繼續往裏走去。

……

陸涼慌亂不安的從樓上下來。

手機還在不停撥打着電話,但一直沒人接通。

心裏突然害怕起來,點開昨晚發的消息,心裏稍微鎮定點,她有回複自己到家了,那時是十點多,肯定是安全的。

但之後他給她又發了消息,說自己晚上不能回家,讓她早點睡。

但那之後她沒有回複自己,當時他想着可能是生氣了,或者是睡着了沒看見,所以并沒認真去想。

可現在……

內心無端恐慌起來,胸口那裏砰砰直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涼沒敢去深想。

或許又出去和同學玩了,剛好手機又是靜音,所以才沒接通。

下了樓,正準備出去時,就看到趙琴他們在客廳。

她正蹲着給小家夥整理衣服,應該是去看望陸政廷。

小家夥眼睛紅紅的,噘着嘴不滿,“你們都是大騙子!我要姐姐!”

“媽咪讓姐姐回來!”

陸涼腳步一頓,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趙琴面色平靜自然,餘光看到陸涼時,神色并沒有什麽的波動。

對着小家夥溫言細語道:“會回來的,你乖乖的就好!”

“不要!姐姐不會回來了!媽咪又騙我!”

“媽咪是大老虎!媽咪壞!哇哇……”

扯着嗓子又哭了起來,“我不要姐姐走!”

陸涼聽到這話時,仿佛被冰水兜頭澆灌,渾身冷得打顫。

整個人站在原地幾乎沒法動彈,僵硬的扭過頭看着這對母子。

不明白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甚至害怕去揣測小家夥話裏的意思。

但那腦子卻不受控制的亂想起來。

趙琴看到他不動,側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黑色的瞳孔幽深晦暗,那雙類似平靜湖面的眼睛微微泛起波瀾,看着他,無悲無喜,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這樣的眼神讓陸涼絕望。

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趙琴抱起小家夥出了門。

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收緊,腳突然沉重的擡不起來。

甚至連呼吸都感到吃力。

黎雪走了?

怎麽會呢?

昨天……他們還好好的啊!

腦子嗡嗡響,他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事。

陸曼曼都知道了,那趙琴是不是也知道了?

還是她們約好了一起?

想到這裏,心髒處猛地一縮,他不敢繼續再深想,但腦子此刻卻清晰無比,昨天發生的事情一瞬間全都湧現在眼前,仿佛觸手可摸。

事情不可能這麽湊巧!

陸曼曼昨天突然出現在電影院門口絕不是偶然,她把自己叫走,也就給了趙琴送走黎雪的機會!

肯定的,以趙琴那謹小慎微的性子,知道後不可能會同意的,肯定會選擇最妥善的法子,而将黎雪送走則是最簡單也是最管用的。

黎雪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恐怕幾句話的功夫就潰不成軍,甚至可能各種愧疚!

所以他最怕的不是陸曼曼,而是趙琴!

因為相比較于他對陸曼曼,黎雪對趙琴感情要更深厚。

可現在……

臉色一點點灰白起來,眼前發黑,失了魂一般,最後不死心的紅着眼睛沖出門。

不可能的,黎雪走了肯定會和他說!

……

向菲菲是在一個月後見到陸涼的。

她手裏拿着兩份通知書,一份是她的,還有一份是黎雪的。

班主任聯系不上黎雪,知道她們玩的好,便叫她給送過去。

其實,她知道黎雪已經不在國內了。

想到曾經兩個人邊逛街邊吹牛皮,還說自己上大學後要怎麽怎麽樣,如今感覺像是做夢一般。

陸涼這個月天天給她打電話,她是知道他的,黎雪小男友。

兩個人談了半年,但應該很早就認識了,甜甜蜜蜜的,當初她還調侃黎雪老牛吃嫩草。

現在卻恍若昨日一般。

她也是從陸涼口中知道黎雪走了,匆匆忙忙,雖然不知道緣由,但猜到可能因為早戀的緣故。

電話裏陸涼讓她來租房。

向菲菲收起手機,直接往學校租房走去,她也來過幾次,知道怎麽走。

上了三樓,敲了敲門,等了片刻,門便開了。

是陸涼,只是讓人有些不敢認。

男生瘦骨嶙峋,整個臉頰都凹陷下去,頭發亂糟糟的,眼睛更似蒙了一層灰,看着她,死氣沉沉。

向菲菲抿了抿嘴,将手裏的通知書遞過去。

“是黎雪的。”

沒多解釋,因為知道他懂。

陸涼無神的眼睛動了動,然後将視線放到通知書上。

擡起手接過,手有些顫抖,不知是不是聽到“黎雪”這個名字的緣故。

喉結上下滾動,最後什麽都沒說,就這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手裏的東西。

向菲菲見他這樣,更是說不出來話,想安慰他幾句,但又不知道從何安慰起。

她不明白,不過是談個戀愛,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尤其是黎雪已經畢業了。

或許有錢人就是這樣複雜吧。

點點頭,看了他一眼,直接轉身走了。

門在身後被關上。

腳步一頓,随即繼續下樓。

只是心裏有些為黎雪惋惜,失去了這麽愛她的一個男孩。

人走到二樓樓梯拐彎的地方,向菲菲與一個人迎面相碰。

女人穿着白色的連衣裙,五官普通,但身上頗有氣勢。

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一雙細高跟咚咚咚的踩在地方,在這樓梯道裏格外響亮。

女人也看到她了,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随即便很快移開,并沒有過多關注。

向菲菲也不做他想,直接經過她下去。

陸曼曼去了三樓,看了一眼,确定是打聽到的地方,便伸手敲了敲門。

半天沒見到人回應,想都不想直接扭動把手進去。

門開了,屋子裏的擺設一目了然。

視線最終落在門口的鞋架上,男的女的都有,猜到是陸涼和黎雪的,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大步朝裏面走去。

繞過客廳,然後去往卧室。

很好認,三個房門只有一間上面貼着東西,仔細一看,是學習任務表。

陸曼曼擡起手又開了房門。

房間裏不大,只擺放了床、書桌和衣櫃,視線在屋子裏粗粗掃了一圈,果不其然,在裏面看到了陸涼。

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床。

手裏拿着東西,像是在發呆。

大步走了過去,看清了他手裏的東西,是通知書,應該是黎雪的。

忍不住冷笑出聲,“人都走了,還留着做什麽?”

見他沒有絲毫反應,有些怒其不争,走近提高聲音道:“陸涼,你還要頹廢到什麽時候?”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她走了,你折磨自己做什麽?她要是喜歡你會選擇離開?說到底她還是不愛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甚至,我都懷疑這是不是她們母女倆使的手段?利用黎雪來讓我們姐弟倆反目成仇,就怕你奪了陸家趕盡殺絕!”

“你這樣做,傷害的是你和我,只有在乎你的人才難過,你知不知道?聽我的,忘記她,好好生活,外面好女孩多的是,比黎雪好的更是一大把!”

說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殘忍。

陸涼沉默,垂着頭的眼裏盡是冷意。

陸曼曼蹲下身,嘆了口氣,苦口婆心道:“你忘記你進陸家時她是怎麽欺負你的了?以趙琴的能力能不知道你當初身上發生的事?黎雪會不知道?以她的性子怎麽可能會喜歡你?她們母女倆根本沒安好心,你信我,姐姐真沒騙你!”

“說完了嗎?”

陸涼突然出聲打斷她。

聲音有些嘶啞幹澀,可能太久是太久沒說話的原因。

擡起頭看她,眼裏盡是嘲諷,啞着嗓子問:“那你呢?”

“我什麽?”陸曼曼皺眉。

“你安好心了嗎?”

目光冰冷的看着她,輕輕質問道:“将我帶回陸家,不就是想讓我聽你的話,想利用我争奪陸家,你說着黎雪她們不安好心,那你自己又有什麽區別呢?”

語氣不急不緩,但卻帶着無言的反抗。

“陸涼!”陸曼曼黑着臉沉聲制止。

陸涼仿佛不為所動,“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好弟弟,說最信任的就是我,說要好好照顧我,不會再讓我受苦。”

眼裏盡是諷刺,用平緩沉靜的語氣一點點撕開兩人中間的假象,“可你一次次提醒着我曾經遭受的一切,不過就是想讓我對你感激涕零,你讓我住在陸家,其實也是想讓我作為你在陸家的眼線,你表面上風輕雲淡不慕虛名,嘲諷舒雲兮貪得無厭,可你呢?不照樣是和宮家大少爺糾纏不清?拒絕他很難嗎?你身邊那麽多的追随者,怎麽就偏偏認定了宮家大少爺而不是其他人?”

“你說黎雪不安好心,但我也沒那麽傻,她是真心假意我難不成都不知道?”

一開始或許有目的接近自己,所以他冷漠以對,但後來她眼裏的歡喜和包容卻是怎麽都藏不住,跟她在一起,只有開心和溫暖,與陸曼曼這種包裝出來的體貼照顧完全不同!

随着他說出口的話,陸曼曼臉色越發難看。

仿佛被人揭開了傷疤,看到了傷口最裏面,也暴露出她心底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胸口起伏不定,難以置信道:“你怎會這樣想我?”

看着他,仿佛失望透頂。

但眼裏卻帶着幾分被道破的惱羞成怒。

“陸涼,你真的要為黎雪跟我反目成仇不成?”

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陸涼笑了,但眼裏卻濕了。

垂下頭,默默看着手裏的通知書,突然感到絕望。

再也沒有人真心對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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