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裏——
——表裏——
神樂在大霧中走着,怕後面狼追上來更怕自己迷路,她擡頭看向晴朗無雲的夜空,一輪明晃晃的滿月照在右前方。不能拿月亮當參照物,神樂想起野外求生節目裏說過,在荒野中應該用星星而不是月亮當定位。她努力地睜大了雙眼,看向月亮的反方向,看到了幾顆星星,于是定下了心來繼續前行,沒走多久,她就在微微消散的大霧中看到了遠處星星點點的光亮。
是燈光吧,是人家。神樂感動得要哭了,她急忙向着光亮處跑過去,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深泉的那個不見了的汽車旅館的老板說過,Spring Rain早就廢棄、永久封閉了,并沒有人居住。
聯想到兩個月前失蹤的父母,神樂在原地僵住了,要不要過去?過去了,如果是人家,是善意還是惡意?
神樂裹緊了外套,手碰到了大衣口袋裏的槍,鼓起了勇氣,還是過去吧,總悟一直沒有出現,要是四處求援,應該也會看到這裏的燈光,也許會遇見總悟。
總悟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村鎮,心涼了下來,這哪裏是有人煙居住的景象啊:西部小鎮高高低低的建築物在天上的時隐時現的月亮照耀下如潛伏在地的一匹匹猙獰巨獸,大部分房屋上有焚燒過的痕跡,屋頂的鐵公雞風向标耷拉着,被風吹也一動不動;臨街的陽臺邊緣木質扶手腐朽枯爛,似乎随時會斷裂掉下來;無論樓上樓下的門扇都是破敗洞開;窗戶沒有玻璃或是只有殘破的部分玻璃。一陣風吹過,不知何處的門廊上生鏽的秋千鏈子發出難聽的嘎吱嘎吱的聲音,更送來不知何處的陣陣腥臭味。
想起深泉那裏不見了的汽車旅館的老板說過這個礦區小鎮已經廢棄多年,果然如此啊。看來神樂就算來這裏也不會找到救援,總悟沮喪地向着來時的路返回,如果神樂來過這裏求助無果,應該會回車子那裏吧。
正這麽想着,總悟就看見眼前腳邊的小路突然“轟”得一聲開始塌陷,他趕緊後退,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路連同兩旁的山脈憑空消失,大地像是裂開了一道巨大口子。在這一切平息下來之後,總悟大着膽子走到大裂縫邊,向下看去:只見陡峭的絕壁下裏面是岩漿翻滾的深淵。明明是寒冷的月夜,總悟卻渾身冒汗:這太不科學到詭異的程度了吧。
返回的路既然斷了,總悟只好硬着頭皮走進鎮子,反正走出鎮子再繞回山上也一樣能回去車子那裏。
神樂向着大霧中的亮光處走去,走着走着發現自己走到了水泥路上,仔細一看,似乎是走在堤壩上的樣子。神樂小心地看着腳下的路,漸漸走到了堤壩邊緣,直到發現自己站在湖岸邊。
這時,大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急速消散,神樂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圍的景象顯露出來。
她以為的湖泊其實是一個水庫,水庫對面是茂密的森林,一旁不遠處是類似大壩的混凝土水泥建築。令她沮喪的是之前在大霧中看到的星星點點的亮光是水面映照着月亮發出的。不過擡頭看向天空,月亮逐漸被層層濃厚的烏雲給遮住,只能隐隐透漏出一點亮光。
“什麽啊,”神樂跺了跺腳,“還以為能遇見人呢阿魯。”不過她随後又莫名地安心,為不用擔心遇見陌生人後揣測對方是否有惡意而松了一口氣。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樹枝斷裂聲。
神樂睜大眼睛,警覺地向着黑暗中聲音發出的地方努力看去。
“千萬不要是狼啊阿魯,更不要是壞人阿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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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之前在山坡上聽到的狼嚎,神樂四下看了看,握着槍向着大壩快步走去,既希望能躲在建築物裏避開狼群,也希望能遇上什麽可以求助的好人。
總悟剛走回鎮子就發現又下起了大霧,整個小鎮立刻被籠罩在濃霧之中,不過天上的烏雲卻消散得一幹二淨,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半空。
“喂、喂,這是什麽鬼天氣,動不動下大霧什麽的。”總悟感到一陣不安,加快了腳步,向着鎮子的另一頭走去。
沿着自己感覺的直線走了一段距離之後,總悟駭然發現自己又走回了原地。右手邊能看見小鎮入口處破敗的小酒吧,門廊上懸挂着的破爛的木頭招牌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在半空中嘎吱嘎吱地搖晃着。
難道是自己拿月亮當參照物結果繞回來了嗎?也不對啊,時間并沒有過那麽快。這可怎麽辦。總悟捂着纏着綁帶的腦袋思索着,做記號嗎?還是像米諾斯迷宮一樣找個線□□在哪裏的起點?就在他到處找可以使用的工具時,只聽大霧中不遠處響起淩亂的腳步聲。
難道是神樂?總悟欣喜地睜大眼睛看向大霧中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一個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現在大霧中,總悟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
“神樂嗎?”
身影頓了頓,随後快速走向總悟,透過大霧,總悟發現神樂面無表情地走向自己。
“神樂,你剛剛到哪裏去了?我到處在找你?”總悟欣喜地扶住神樂,卻在下一刻被神樂撲倒在地,天上明亮的月光照耀下來,“神樂”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獠牙就要咬總悟的脖子。
“神樂?你怎麽了?”總悟捂住“神樂”的額頭,讓她無法咬到自己,然後總悟感到自己雙臂火辣辣地疼,低頭一看才發現“神樂”的雙手從自己肩膀向下狠狠地抓出了幾道血印。
“神樂?!你在幹什麽?!說話呀!”總悟握住“神樂”的手,把她從自己身上甩開,然後忍着疼痛站起來,看着面前的“神樂”趴在地上兇狠地看着自己。
“不對……”總悟反應過來,神樂不會一言不發、無緣無故地襲擊自己,更不會有那麽鋒利的指甲和牙齒,這不是神樂。
此時,總悟覺得面前女子臉部特征不那麽像神樂了。
“神樂”猛地跳起來撲向總悟,總悟趕緊側向一旁,然後就勢把“神樂”雙手抓住按倒在地上,讓她無法攻擊自己。
就在這時,大霧中出現了更多的身影,向總悟靠近過來。
“什麽人?”總悟剛問出口就發現靠過來的所有人都和面前的“神樂”一樣,長着有點像神樂的模樣,但目露兇光,張牙舞爪地向自己撲過來。
“呵、呵呵,”總悟反倒鎮定下來,“單獨一個的話我還會心存疑慮難以下手,這麽多神樂,看來這些絕對不是真的了啊。”
黑暗中,神樂能聽見附近此起彼伏地響起之前聽到的踩斷樹枝的聲音。她拔腿跑到大壩下的工作間入口、竭力推着大門,郁悶地發現大門上生鏽的鐵鏈緊鎖,根本進不去。神樂躲到了工作間的側面和大壩形成的夾角裏,把□□的保險栓拉開,死死地盯着外面。
一條腿、一條大型爬行動物的腿從牆角露出來,随後又一條,然後整個身體出現在神樂面前。
“什……什麽東西阿魯……”神樂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這個既像蜥蜴又像鱷魚的怪物,怪物在爬向神樂的過程中口中流淌着黃色的唾液,披滿鱗甲的身體上還在滴落着綠色的膿汁。
“嘔——”神樂看得惡心,顧不得害怕,一陣幹嘔。
怪物發出響尾蛇的嘶嘶聲,長有尖銳利爪的前肢已經向神樂伸了過來——神樂急忙後退,穿着的長靴還是被抓破了皮——怪物的大嘴也發出陣陣惡臭味向神樂咬來。
“別過來阿魯!”神樂尖叫着拔槍射擊,□□的後坐力讓她一下子倒向後方。
怪物發出一聲慘叫,卻沒有倒地,而是再次向神樂發起進攻。
神樂定睛一看,自己射到了怪物厚厚的鱗片上。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阿魯?”神樂對準怪物看上去柔軟的脖子又開了一槍,這一次怪物嚎叫着向後退下,卻後足蹬地猛地把神樂撲倒在地,尖銳的利爪穿過大衣,直刺神樂的皮膚。
“混蛋!滾開阿魯!”神樂握緊□□,對着怪物的頭部和脖子連開數槍,同時猛地蹬腿踹在怪物的肚子上身體向後退去,貼着水泥牆站起來,直到看見它慘叫着趴在地上動彈不得才腿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神樂牙齒打顫着平複着自己劇烈的呼吸,空氣中傳來怪物身上的惡臭,神樂再次感到反胃,轉過頭去嘔吐起來。
等把之前才吃的巧克力和餅幹都吐了個幹淨,神樂才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顫抖着從大衣口袋裏取出子彈,等呼吸平靜下來、手也不抖了,她把子彈一顆一顆塞進□□彈夾,然後扶着身後的大壩水泥牆面再次站起來,借着天上的一輪明月沿着大壩前進。
才走出沒幾步,神樂又聞到了那股惡心的味道和樹枝被踩斷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之前的怪物同類追了上來。
神樂咬緊牙關舉起手中的槍,轉過身來背靠大壩,卻驚恐地發現面前橫亘着五只怪物,堵死了她所有的逃跑路線。
神樂強自鎮定地對着最靠近自己的怪物的脖子和頭連開數槍,看着它哀嚎地倒地才對着又一個撲上來的怪物射擊,卻沒等這個怪物倒地就射空了彈夾。
神樂還沒來得及伸手到大衣口袋來取子彈,就被後面三只怪物撲倒在地,三只巨獸的臉在神樂眼前放大,大嘴中的黃色汁液順着大張的口腔流淌着,幾乎要滴落在神樂臉上。
難道我要死在這裏嗎?神樂絕望地閉上眼睛。
這時,只聽頭頂半空中響起金屬碰擊的铿锵之聲。
神樂微微睜開眼睛,只見朦胧月色中一個苗條的白色身影從大壩高處跳下來,然後對方向着怪物們揮舞着一柄長刀,随着裂帛般犀利的劈斬之聲響起,怪物的哀嚎之聲不絕于耳,然後一一轟然倒地。
神樂雙手撐在身後地上,雙腳踩着怪物腐醜的屍體鑽出來,靠在了大壩的牆上,随即伸手握住了一把子彈,打算填裝以備不測。
“抱歉,現在才找到您,讓您受驚了。”一身白衣的身影收起長刀、走向神樂,幽暗的月光下,這個一頭藍色長發的年輕女子來到神樂身邊單膝跪下,看向神樂的紅色雙瞳充滿了失而複得的激動情緒,“終于、等到您回來了,陛下。”
總悟被面前數個長着神樂面孔的不明生物逼得向後退到一旁的建築物的門廊下:
“你們不是神樂!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來攻擊我?!為什麽會長着神樂的面孔?!”
随着發問,總悟發現面前這些人面孔上神樂的特征消散了很多,有不少面目已經模糊起來。
面前的“神樂”們沒有回答,只是張開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伸着長着鋒利的指甲的雙手向自己逼近。
總悟撐着搖搖欲墜的欄杆翻身跳上門廊,幾個“神樂”也跳上來撲向總悟。
總悟拉開身後搖搖欲墜的門撞向她們,把她們擋在門外,不過腐朽的門板根本無法抵擋有着尖牙利爪的不明生物們,眼看着門板被抓透,總悟急忙在室內尋找可以使用的武器。
室內同樣彌漫着大霧,總悟只能隐約看到黑糊糊的牆面和滿是污跡的地板,笨重的沙發和破損的桌子根本沒法用,總悟掄起一把椅子重重地砸在闖進房間的頭一個不明生物的身上,把她砸得在地板上一邊打滾一邊嗷嗷直叫。不過破爛的椅子也在一砸之下徹底散架,眼看更多的不明生物跳進房間,總悟急忙丢下椅子的木腿、向房間另一頭沖去,到了盡頭才發現是通往車庫的門。
抱着也許有車能用的念頭,總悟跑進車庫,身後的不明生物也追着他來到車庫。
總悟鑽進車庫裏唯一一輛髒兮兮又生鏽的車,趕緊關上車門,把近乎沒有面孔的不明生物們關在外面,卻絕望地發現車子不僅沒有鑰匙,連內部都嚴重損毀。
總不能就困守這裏坐以待斃吧,正在這麽想,總悟身旁的玻璃被不明生物的爪子抓裂,右側副駕駛的玻璃也碎裂開來。總悟看得一身冷汗,趕緊鑽向後座,不過他在後座地面上發現一根模糊的棍子,拿起來發現是一根撬棍。
“噢——物理學聖劍get√!”總悟大喜過望,抓住撬棍的把手一頭,然後舉起撬棍刺向第一個鑽進車子的不明生物,靠近了總悟才發現對方此時已經徹底喪失了面部特征,完全是沒有面孔的怪物。
總悟毫不猶豫地戳進怪物的心髒,看着它嚎叫着倒在前座,然後舉起撬棍刺向第二個鑽進車裏的怪物,用力太猛以致于撬棍戳得太深一下拔不出來。
就在這一過程中,後座的兩側車門都被外面的無臉怪物打開,總悟急忙擡腳踩在前座怪物的臉上使勁拔出撬棍,轉身對付身旁一側比較多的怪物。
因為只能先攻擊一側,總悟感到背對另一側車門的背後被已經鑽進來的一只怪物的利爪抓破了衣服,皮肉被撕裂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總悟強忍劇痛,轉身背靠座椅,擡腳把這只怪物踹出車子後座,然後從這一側車門鑽出去,以車子為後盾繼續擊殺無臉女怪。
好不容易殺死車庫裏最後一個無臉女怪,總悟氣喘籲籲、渾身脫力地靠在了車旁。
休息了片刻,總悟發現大霧在迅速散去,記起之前自己在大霧中迷路的經歷,總悟勉強自己站起來,扶着一旁的牆壁走了出去,想趁着大霧散去的時候走出這個詭異的小鎮。
外面的大霧已經徹底散去,但照明的月亮卻也躲進了烏雲背後,總悟借助微弱的星光,忍着身上的劇痛走向小鎮另一頭。
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街道盡頭。
總悟收住了腳,握緊了撬棍:難道又是長着神樂模樣的怪物?
“喲~你好呀~”一個含着笑意的年輕男人聲音響起,“該怎麽稱呼你好呢~”他向着總悟緩緩走來。
總悟在若隐若現的月光下看清了對方的容貌之後緊張起來:雖然是男人,對方卻與神樂長得極為相似,只是一頭紅發編成了麻花辮,頭頂一撮頭發高高地翹着,笑眯眯的面孔下潛藏着什麽危險的東西。
“你是誰?!”總悟竭力平靜着心情,“和剛剛那些怪物什麽關系?為什麽都長得這麽像神樂?!”
“嗨哎~沒想你這家夥還有點本事呢,面對長得和神樂一樣的怪物不僅沒被迷惑住殺掉,反而毫不猶豫地就下手幹掉了啊~”來人雖然笑着說話,總悟卻感到毛骨悚然起來,這個家夥果然和剛剛的怪物們有關,而且還知道神樂。
總悟舉起撬棍:
“神樂在哪裏?!你抓住她了是吧?!快把她還給我!”
“還給你?”來人睜開了一直眯起的雙眼,和神樂一樣的湛藍色眼睛裏流動着殺意,“神樂可是屬于所有族人的,就算是你,也不過是……”他住了嘴,“嘛~趁着現在其他人還沒意識到你的身份,我還是趁早來親自解決你吧~”他說着就突然沖過來。
總悟還來不及後退就被來人奪過撬棍,狠狠地按倒在地上,眼看着來人高高舉起撬棍就要向自己捅下來。
總悟狠命擡腳踹在對方肚子上,翻身而起,看對方捂着肚子,扭曲的臉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殺意:
“在負隅頑抗這點上你和你父親一樣啊~為什麽不向你母親學習,在該認命的時候逆來順受地接受自己的末日呢?”
“我的父母?”總悟愣住了,“你認識我的父母嗎?”
“當然,”來人再次以閃電般的速度撲向總悟,笑眯眯地用撬棍洞穿總悟的肩頭,把他固定在地上,“哦,我的意思是你的親生父母,不是你在外面世界的養父母喲~”
“……什……什麽意思?我的親生父母怎麽了?……”總悟捂着傷口,痛苦地握緊撬棍,以防對方拔出撬棍再次攻擊。
笑眯眯的男子揮起左拳砸在總悟太陽穴上,把本就受傷的他打昏過去,正要拔出撬棍給予昏迷過去的總悟致命的最後一擊,一個身影匆忙趕來:
“請住手,神威殿下!”
“啧。”神威輕不可聞地砸了砸嘴,停住了手,“陸奧,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我,否則打擾我殺人,即使是身為女祭司的你我也會要你的命。”
“是很重要的事。”陸奧在神威面前單膝下跪,“信女已經接觸到了女王陛下、”看了看神威的臉色,她改口道,“‘公主殿下’,很快就可以帶她回去了。”
“哦~是嘛~真是讓我期待啊,二十年沒見的妹妹,不知道現在變成什麽樣了呢~”
“這個人……”陸奧看了看昏迷過去的總悟,神情嚴肅起來,“能夠無視入口的障眼法進入這裏,應該是我們一族吧。”
神威不置可否地站起來,丢下肩頭還插着撬棍的總悟:“一起帶回去吧,後面也許還有用呢~”